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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林和威廉姆斯在走廊上叙着旧，全然不知道身后的包间里早就炸开了锅，一帮浙东大佬们眼珠子骨碌碌地乱转，飞快地思考着该如何处理摆在眼前的选择。
威廉姆斯代表佛爷而来，扔下一句话就走，把最后的选择权看似留给众人，实际上也是把难题抛给了他们，在两大势力中间到底该如何选择。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音在包间里响起，听得众人都微微皱起了眉头。一名浙东大佬对上首的方山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随后不耐烦地接起了电话，很快声音就抬高到足以让所有人听清楚的程度上，“什么！场子被扫了！好，好，我马上回来……”
挂上电话，这名浙东大佬搓着双手走到方山的面前，不好意思地说道：“方爷，不好意思，手底下人做事不小心，被条子盯上了，我得马上回去。”
“嗯。”方山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事情的大概经过他从刚才那句话中也能猜到个大概。
如今正值中央加大力度惩治色情行业的时刻，那些靠山背景不深厚的场子必然会被第一时间拿出来当做典型，以儆效尤。而面前的这位大佬很不幸就成为了这次专项治理活动中被拍死在墙上的“苍蝇”。
如蒙大赦的浙东大佬倒退几步拉开包厢门，步履匆匆地走了出去，从背后看上去到不仅没有大难临头的感觉，反倒是有些如释重负。
操，这么好的理由，我怎么没想到！留在包厢里的浙东大佬们很快就明白了同伴的良苦用心，一个个面面相觑，捶胸顿足。
既然佛爷发了话，他们这些下面的大佬们哪个敢不去，人人心中都有一本账册，跟明镜似的。方山说到底传统的势力范围还是在浙西，想要插手浙东的事情总不如赵庆之二十多年的经营来得根深蒂固。
县官还不如现管呢，两相比较之下，大佬们很快就明白了自己到底该站在那边。既然这些弯弯绕绕都想明白了，那方山这位爷，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得罪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能留有余地也没有人会真地跟方山撕破脸皮，毕竟双方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上的。做人留一线，日后才好相见，万一赵庆之真的斗不过方山这条过江猛龙，他们也总是留了个改换门庭的机会。
想明白了这些，浙东大佬们一个个抓耳猴腮地想要找出一条既能够向佛爷表明自己态度，又不开罪方山的两全其美好方法来，结果就这么眼睁睁地被同伴抢了先。
既然有人带了头，剩下的大佬们有样学样，要不是手底下的场子被警察扫了，就是老母住了院，总而言之都是些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很快召集来的一帮浙东大佬就散去了三分之二，偌大的包间顿时空出来很大的一片。
等到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一直坐在上首静静看着这一切的方山终于笑着开了口，“呵呵，看来我方某人的面子在浙东不太好使啊。”
没有人敢吱声，留下来的那些浙东大佬们一个个盯着地面，只敢用眼角的余光去偷看方山的脸色，任谁都能听出这语气中的森严寒意。
“这年头啊，面子不是别人给的，都是自己挣的。”方山没等人接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用手摩挲着青色胡茬的下巴颇堪玩味地说道，“不知道送给佛爷的惊喜他现在收到了没有。”
惊喜？留下来的浙东大佬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方爷又在卖什么关子。
方山神秘地笑了笑，也没有解释，直接把手往后面一伸，肖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手机来递了过去，方山从通讯录中翻出赵庆之的电话直接拨了过去。
“你好，赵庆之。”拨通之后，电话那头很快就响起了赵庆之中气十足的声音。
“我是方山。”方山没有丝毫隐瞒，直接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电话那边的赵庆之因为这句话，短暂地沉默了一阵子。以他们的人脉和能力找到对方的私人号码并不算一件难事，但两个人一在浙东一在浙西，过往少有交集，哪怕是最近正面对上后，这也还是第一次直接面对对方。
“什么事？”赵庆之不知道见过了多少的大风大浪，很快就收敛了心神，不紧不慢地问道。
“佛爷现在在紫金山庄吧，不妨打开窗子呼吸下外边的新鲜空气。” 方山阴森森地嘿嘿一笑，说完这句也不等赵庆之回答，“啪”地一下直接挂上了电话。
打开窗子呼吸下新鲜空气？这是什么意思？
方山打这通电话的时候并没有避开众人，反倒是为了让众人听得清楚特意按下了免提。
别说这帮浙东大佬们听得迷迷糊糊，就连千里之外正在紫金山庄里休息的赵庆之也是一头雾水，看着手中传来嘟嘟忙音的电话，赵庆之摇了摇头，不知道方山到底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但是方山特意打这个电话来，自然不会是恶作剧。
赵庆之拿着电话走到窗前，小心翼翼地推开书房的窗户，但是刚一推开，一道夺目的金光就刺入了他的眼帘。
“来人呀！”紫金山庄很快就响起了赵庆之震天的咆哮声音。
……
“方爷，您刚才……”既然想不明白，留下来的浙东大佬们彻底发挥了不耻下问的精神，这件事情弄不明白，心中就像有个猫爪子在挠一样，晚上连觉都睡不着。
“啊。”把电话交给身后的肖斌，方山笑了笑，“跟佛爷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让人送了点儿东西给佛爷。”
“东西？”有人疑惑地问道。
“呵呵，也不是什么宝贵的东西，就是两颗子弹。”方山随意地耸了耸肩，故作不经意地说道，随后脑袋微微往后边偏了偏，对着肖斌吩咐道，“晚上替我拜会下这位叶老大。”
一干大佬气息一窒，全身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哪怕是在叶林的场子里，方山也丝毫没有弱了自己的声势，根本就是嚣张无比。
拜会？没有人会错误地理解这个意思，地下世界的拜会永远只会用刀子用喷子说话。能够把子弹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佛爷的窗台上，是不是意味着即便想要取对方的性命也是件易如反掌的事情？而要对付一个地市级别的大佬，那还不是分分钟就能手到擒来！
同样的道理，这些大佬能想明白，赵庆之又如何想不明白，打开窗户的一刹那，那道金光印入眼帘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危险气息。
“还没有查到吗！”紫金山庄的书房里，赵庆之手上把玩着黄橙橙的子弹，沉声喝道，“一群饭桶，废物！”
“佛爷，我们调查了最近三天的所有监控录像，没有任何可疑的人物出现在紫金山庄。”充当着管家角色的威廉姆斯被派去江滨以后，临时过来汇报的是一位名叫张雷的保镖头子，也是跟在佛爷身边打下浙东江山的老人，深得信赖。
“那就是内鬼做的了，这么迫不及待地就跳出来了吗？”赵庆之很快就听懂了张雷话里的意思，冷笑了一声，“还不给我追查下去！”
紫金山庄作为赵庆之的大本营，这么多年的心血与其说是在经营浙东，经营江宁这块盘子，倒不如说是在经营紫金山庄。几十位训练有素的保镖和遍布每个角落的监控器，就算潜入者身手高超能够瞒过众人的耳目，也没有可能瞒过忠实记录下一切的监控器。
原本八位护法金刚出击死伤惨重，赵庆之就怀疑身边被方山安插进了眼线，如今这两颗突然出现的子弹更是证明了这个内鬼是可以接近他而不会被怀疑上的某个人。
赵庆之怎么可能允许这么危险的人物继续生活在自己的身边！
“这个……”张雷张了张嘴，想了想才试探地说道，“紫金山庄上下保镖带后勤人员一共一百零七人，全部盘查似乎有些不太好吧。”
这番话张雷说得小心翼翼，生怕赵庆之一个不高兴直接认为他就是那个心怀鬼胎的内鬼，那就真是祸从口出了。
但这番话他又不得不说，紫金山庄上下的所有人可都是经过赵庆之精挑细选的，就是他当年打江山时候的嫡系也很有几人，这么一番查探下来很容易就寒了一帮老兄弟的心。在这个大敌当前的关键时刻，如果因此起了内讧，不能拧成一股绳，那方山估计晚上做梦都会因此而笑醒。
“不能明着查。”赵庆之也是条老得成精的狐狸，很快就明白了这里面潜在的危机，凑到张雷的耳边悄悄地说道，“你一个人悄悄地查，发现什么问题，直接向我汇报。”
张雷点了点头，领命而去，离开赵庆之书房的之后才发现贴身的衬衣早就被汗水浸湿了，看着头顶慢慢遮盖住太阳的乌云叹了口气，“又要乱了啊。”
作为最在跟在赵庆之身边的那一批人，张雷对于赵庆之的心狠手辣是有着充分了解的。都说慈不掌兵，混道上的更加是如此。这年头谁都在挣扎着往上爬，真正上位的谁不是脚底下踩着一票的脑袋和尸骨，利益诱惑当前哪怕是亲兄弟也能反目成仇。赵庆之也好，方山也好，再打下偌大天地的时候，谁又没经历过背叛，谁不是小心翼翼地提防着身后。
张雷还记得当初有几个跟随在赵庆之身边鞍前马后的老兄弟，结果真正反目的时候赵庆之毫不拖泥带水地把他们一个个地灌进了桥墩里，一点儿情面都没有讲过，如今他们还孤零零地矗立在黑龙河上。
张雷没有资格说赵庆之狼心狗肺，因为想要在这片污浊地里生存下去，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