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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易之颇为苦闷。≧ ≧
一方面,是因为云特勒。今天这才第一天,就把自己逼到这步田地了,以后要是每天这样,真不知道这日子还要怎么过下去。张易之摸着身上隐隐痛的“创口”,想着两个小娘子暴风骤雨一般的家庭暴力,就是一阵心悸。没有看起来那么痛,但还真是有些痛的。
另一方面,则纯粹是不习惯。有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张易之这些日子以来,每天晚上就寝,都有温香软玉为他暖被窝。他左拥右抱,尽享温柔,那风光旖旎,自然令人迷醉。如今,张易之也算是食髓知味了,一夜之间忽然回到了从前那一段苦行僧一般的日子,滋味何其难受,他又怎能入寐?
暗暗地唉声叹气一阵,张易之便听见那边两缕呼吸声渐渐从时急时缓转为舒缓,知道武裹儿和王雪茹都睡着了。
张易之并不怀疑二人装睡。其实,她们虽然表面上一直不动声色,在人前甚至颇有“高人风范”,但张易之知道她们其实是很累的。如今这一段旅程,大家都能骑马,这比起当初来,是要好了很多,但这么长日子以来,夙兴夜寐,壮汉都开始喊累了,张易之这样有点武艺基础的,也感觉颇为倦怠,何况是两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应该说,武裹儿和王雪茹并没有出言喊累,甚至能保持表面上的平静,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情了。现在的她们,就算有些心事,沾枕即眠也是极为寻常的事情。
张易之却是被心事所累,难以入眠。翻来覆去转换了几个睡姿,总感觉浑身上下极为难受,怎么睡怎么别扭。于是,他只好披衣而起,缓缓地步出帐外。
大概是吸取了上次被袭的教训,这三百人的大队并没有形成营寨,但外围已经有了一些突厥士兵在警卫。张易之放眼望去,大概有十几个人的样子。这些人三三两两地围坐在篝火旁边,正在轻声絮语地谈话。
突厥人性子粗豪,一般说话都比较大声,这些人显然是顾及到已经睡下的人,言语之间颇有克制。不过,他们的神态极为生动,眉飞色舞,动作也极尽夸张之能事,简直唯恐别人看不出那“猥琐”二字。
张易之耳聪目明,自然能听见他们的谈话。只可惜,这些人说的都是突厥语,张易之只听得一阵“叽里呱啦”,具体说些什么,根本无法听清。
当然,这些人言语里的内容,张易之实际上是不用猜的。大家都是男人,不会因为民族、国别的不同,话题上就有所差别,更何况,这几个人已经用他们猥琐的表情向张易之明确地透露了他们的言语内容了。
饶是如此,张易之还是很有心要具体了解一下。这其实并不奇怪。不拘是谁,你总会对别国语言里的一些句子感兴趣的,比如“美女,你好!”之类的。而且,张易之现在和自己的两位未来夫人正在打冷战,倒也有心学上两句,前去卖弄一下。
张易之正要向那边行去,忽听后面一个略有一些惊喜的声音传来:“这么巧,张将军也没有睡啊?”
张易之一听这声音,第一念头是赶快避开,不要和他多作纠缠。但转念一想,不行,这样太着痕迹了,反而不好。当下,他回过头来,略有些苦涩地笑道:“是啊,的确很巧,想不到云特勒也睡不着!”
此时的云特勒,除去了外面的囚袍,内着中单,外面披一身紫色的披风,披风随风轻轻飘扬,看起来颇有几分俊逸仪态。张易之看了一眼,也不由暗暗赞叹,想不到这突厥苦寒之地,没有南方那样温润的水土,竟然能养出这般人物。
云特勒被张易之看得面色一红,道:“张将军,在看什么呢?”
张易之暗骂自己一声,笑道:“云特勒长得真是俊俏得很,若是变成女儿身,必然是许多男儿梦中佳偶。”
此言一出,张易之立即后悔。他简直想抽自己两个耳刮子。他现在妻妾成群,所亏欠的情债,已经是多无可多,最怕的就是再惹上什么不该惹的情债。方才这样一句话,在后世那个满口子“美女”“帅哥”的年代里,大概没什么,现在说出口,就显得有些突兀了。一旦这话被误解,可就不好了。
张易之满心里希望云特勒把这句话揭过去,装作没有听见,可惜事与愿违,云特勒一听此言,面色微微一红,那一双眸子也游移不定起来。半晌,他才期期艾艾地开口:“张将军你自己才是——才是好看呢!”
张易之对这句话是很赞成的。但云特勒的这个语气,却让他无法生出任何的虚荣心,他反而略略有些心惊。因为他知道,他若是在突厥惹下情债的话,可不会像以前在神都的时候那样容易解决。这可是动不动就可能成为两国交恶的根由的。
好在,云特勒似乎也觉察到了张易之的尴尬,忙嫣然一笑,道:“张将军,天色已经如此晚了,你为何还不睡觉呢?”
张易之此时正有些心绪不宁,便下意识地应道:“那么你呢?”
云特勒又是微微一怔,那刚刚转变成正常颜色的面容再次染上一抹红霞:“张将军也关心我吗?”
张易之简直要哭了,这都哪跟哪啊,不过是随口反问了一句,哪里就关心了!怪不得人说,女人要是自恋起来,全世界都会爱上她。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些废话的时机,张易之苦笑一声,道:“下官只是随意问问!”
云特勒看着张易之,应道:“还不是因为——”他的脸色蓦然一变,语气里也多了几分戒备的意思:“我不告诉你!”
张易之无语。你不告诉我,难道我稀罕知道吗?是你先问我,我才顺口反问的好不好,听你这语气,倒像是我在刻意打探你什么消息一样。考虑到云特勒是一个女人,张易之倒也没有真的生气,但他已经在心下暗暗告诫自己,不要随即和他再往深下里交往了,现在这个状态,已经很危险了。再往前一步,很有可能造成难以挽回的恶果。那时节,张易之自己恐怕都是难以承受那恶果的。
看见张易之沉吟不语,云特勒又紧张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生气了,大不了我告诉你就是!”
张易之其实很想提醒一下这位:“我说妹纸,你女扮男装没错,好歹专业一点嘛,现在你这个样子,还哪里有半分像个须眉男儿?就算你把自己打扮成武延秀那样的络腮胡子,别人也最多把你当成人妖啊!”
不过,不满归不满,张易之还是知道轻重的。他若无其事地正色道:“云特勒不必为难了,下官并不想知道,更加不会生气。”
他越是这样说,云特勒就越的不信:“看来你真的生气了,我道歉好不好?你可不要真正的往心里去啊!”
张易之忍着仰天长啸的冲动,无奈地摇摇头。人生啊,往往就是这么苦逼,你越是说实话,人家越是不会相信。而且对于别人的怀疑,你还不能辩解,否则就越的坐实了人家先前的怀疑。
这叫什么事啊!
“好好好,我接受你的道歉,现在真的不生气了!”张易之没有了办法,只好“虚与委蛇”了,但他的神色间,实在是难以掩饰自己的抓狂冲动。
“你真的不生气了?可是,我看你的样子,明明是更加生气了啊!”云特勒很肯定地说道。
啊,苍天,快点把这个女人收走吧!张易之内牛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