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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着脸沉吟了一阵,武则天又说道:“你方才说的是第一群人。 那第二群人应该就是王循和卫遂中了吧?他们又是如何走到一起的呢?据我所知,王循来京时日尚短,应该不大可能和卫遂中混到一起去的。而且,王循是太原王氏下一任族长的热门人选,自有他一份异于常人的矜持和骄傲,也不大可能去结交卫遂中这样出身的人。那么,在他们中间牵线搭桥的定然别有其人,你们查清楚了没有?”
上官婉儿心中苦笑,武则天说的这第二群人中,仅仅包括了王循和卫遂中。她却不知道,其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她上官婉儿也是其中之一,而且是最终起到决定性作用的那一个。
“查清楚了,此人——”嗫嚅一声,上官婉儿再次把目光瞥向了张昌宗。
武则天便有些不悦了。一般人在她的年纪,耳目总会出一点这样那样的问题,而她却仍保持了年轻时候的耳聪目明,她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眸,已经是第二次捕捉到上官婉儿偷看张昌宗的样子了。
若是拿沈南璆这样纯粹只能在肉*欲上给予满足的面和上官婉儿比起来,武则天无疑会选择后者。因为那样的面容易找到,而上官婉儿却只有一个。
如今的张昌宗却不一样,这个年轻的男人有着无比俊美的外表,和需要狂放的时候,无比狂放的动作。这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在床底之间,敢把他堂堂的女皇当作征服对象的男人。这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武则天作为一个非凡的女人的寻常女人梦。可以说,武则天是白日里的皇帝,而张昌宗则是黑夜里的至尊。
恰是张昌宗这种斯文秀气和霸气外露完美结合在一起的气质,让武则天无比着迷。在两人独处的时候,为了讨张昌宗的欢心,她甚至甘愿以妾婢自居。
这样一个面,莫说上官婉儿无法比拟,假以时日,恐怕就连武则天亲生的儿女,都难以一争短长了。
当武则天看见上官婉儿屡次三番偷看张昌宗的时候,心中的那种嫉妒之情被彻底点燃了。今日的武则天,毕竟已经不是六十年那个让太宗皇帝爱不释手的豆蔻少女,也不是那个五十年前那个让高宗皇帝为之背上天下骂名而一往无惧的美艳少妇。虽然保养比一般的女子得当得多,但她七十多岁的身躯再也不可能帮她找回当年那颠倒众生、敢于和任何女子争宠的信心。她现在唯一的倚仗,便是她至高无上的权势和堆积如山的财货。所以,现在的武则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敏感,都要害怕其他年轻漂亮的女子来和她争夺她最宝贵的东西。
若不是有“夫君”在侧,她还需要保持一点作为“妻子”应有的仪态和风度,武则天说不定已经翻脸了。
“说!”武则天的声音里,终究还是没有掩饰住怒气。心思被看穿,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无疑是一种很大的忌讳,但她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
上官婉儿连忙低下头去,一口气说道:“此人便是六郎的兄长,那日大家曾经见过的张易之!”
“啊!”一声低着头做自己分内的事情,仿若置身事外的张昌宗一听,一个不小心,顿时把那翡翠杯子打落在地上。而他兀自毫无所觉,仍是呆呆地看着山官婉儿,仿佛在等待着上官婉儿对自己方才所说之言的否认。
武则天也极为震惊,但她还是很快镇静了下来,略略沉吟,向上官婉儿道:“这件事情里面没有误会吗?”
“绝无谬误!”上官婉儿斩钉截铁地说道。有没有谬误,她自然最清楚,因为她就是张易之组织起来的“四人*帮”之一。
“哦,那你倒是说说,张易之为何要插手进这件事情里?”武则天淡淡地问道。
这句话正问在张昌宗的心坎上,他也连忙睁大了双眼,看着上官婉儿,一脸希冀的表情。
“奴婢不知道!”上官婉儿缓缓地摇头。待得看见武则天那不善的眼神,她只好又改口道:“奴婢——奴婢,不敢说!”
武则天仰天长叹一声,道:“那我就明白了!看来,他想要做一只在天空上自由翱翔的鸟儿。也罢,也罢,朕就当这一回好人,让他先学着当一回风筝吧!若是他能当好这风筝,朕也不介意给他一片属于自己的蓝天!”
“孽子,你给我跪下!”张府之内,老太君臧氏爆出这许多年以来最大的一次怒火。
张易之只好依言跪下。
纸终究包不住火,事实终究是无法掩盖的。虽然一再拖延,一再假装糊涂,张易之终究还是不得不把实话向自己的母亲禀明。然后,不出所料地,就有了方才那一幕!
“我张家累世大族,到了你祖父行成公当上天皇大帝的宰相兼太子太傅的时候,更是走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可是,这些年以来,张家却是一天不如一天,眼看着豪门的荣耀就要化为过往烟云,你知道为什么吗?”臧氏情绪十分激动,围着张易之说道。
不等张易之回答,她又继续说道:“那就是因为出了你们这些不肖子。子不类父,孙又不类子,一代不如一代!到了你这一辈,人丁倒是兴旺得很,却是个个不肖,没有一个能承担起重振家门雄风的重任。本来,我以为你们兄弟自小随着我也吃过一些苦头,会比家中那些二世祖要强一些,可没有想到,你们竟然还远远比不上他们!他们吃家里的,穿家里的,就算一文钱都赚不到,至少也没甚丢人的。而你们呢,你们这不仅要丢人,而且要丢大人,你们这是往我们张家的列祖列宗,往行成公脸上抹黑啊知道不知道?”
张易之此时自然是感觉无比冤枉。毕竟,这笔烂账细究起来,完全应该算在“张易之”,而不是他头上。可他完全无法分辩,只能跪在那里任由臧氏泄那震天之怒。
“来呀!”臧氏越骂越怒,语声渐渐颤抖起来,厉喝一声:“给我去取家法来!”
“啊!”旁边众家人连忙跪下,说道:“请老太君放过五郎这一次吧!”
臧氏只是装作充耳不闻。倒是那张宝机灵,答了一声:“是!”便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跑了出去。
出了正堂,张宝竟是直往花园,向着花园南苑的那处宅子去了。不一会,这小子终于来到了院子前,远远地大声喝道:“小月,小月,快,快去救救五郎!”
话音刚落,便见小月俏生生地跑了出来,问道:“怎么回事?”
“老太君正在大雷霆,说是要打死五郎这个忤逆子,我们都不敢劝了,现在也就指望你了!”张宝添油加醋地说道。事实上,他也知道,臧氏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打死”自己的儿子。
小月一听,也不啰唣,连忙说道:“快走!”便随着张宝往回跑去。
刚跑到正堂外面,就听见里面臧氏的声音远远传来:“家法呢,怎么还没有到?”
小月连忙跑了进去,在张易之的身边跪下,道:“老太君息怒,五郎若是有什么犯错的地方,责骂便是,可不能轻易施行哪,打在儿身上,痛在娘心里哩!”
臧氏见是小月,倒是不好作了。毕竟,严格来说,小月并不是张家之人,她只不过是客居张家而已。而且,臧氏对小月有着一种特别的怜爱,她看着这孩子简直是浑身上下没一处不顺眼的,这几天倒是时时把她召过来说话、吃饭。
“小月你不懂,你不知道这个混账东西做了什么败坏家风门俗的恶事。我今日,就算是心痛而死,也要狠狠地教训他一番,免得他日后酿出更大的祸事!”臧氏尽量和颜悦色地向小月说道。
“老太君,小月知道事情的原委,此事怪不得五郎,是六郎一定要进宫,而且五郎也曾想办法让他回来,只是六郎自己不愿回来而已!”方才在路上,小月已经听张宝把事情的大致起因说清楚,此时正好劝解。
就在此时,忽听外面一个急切的声音远远传来:“老太君,快,快,有天子制书来了,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