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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行宫,苏溶溶不敢点着烛火,蹑手蹑脚跑进屋中,迅速脱去外面的衣服,待一切收拾停当之后,才点着了火折子。烛火被点着的一刹那,苏溶溶吓得差点儿跳起来,只见胤禛正坐在案几旁,整个人被黑暗笼罩,幽微的烛火下,他的脸晦暗不清,整个人却透出一种极致的寒冷。
“王……王爷”,苏溶溶下意识捂住胸口,努力平复颤抖的声音:“您怎么也不说话。”
胤禛缓缓开口,带着无端的压迫:“你去哪儿了?”
苏溶溶皱了皱眉,咬牙说道:“我心里烦闷,出去走走。”
“只有你一个人吗?”
苏溶溶哼了一声:“嗯”。
胤禛“啪”得猛拍桌子站起身:“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骗我!”
苏溶溶惊然看向他,只见胤禛脸色铁青,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可怕:“你怎么敢还不死心?!”
这句话一语双关,苏溶溶不知道他指的是对胤禩的感情还是指毙鹰事件。可不容她多想,胤禛已经猛然上前狠狠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拽到了自己面前。昏暗之中,胤禛漆黑的眸子闪着比这黑夜还要深邃的光芒,那眸光里分明燃烧着火焰,但却被更加深重的绝望和恐惧笼罩,透不出一丝光亮:“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了!你听到了吗?不要再插手了!”
“我做不到!”苏溶溶倔强回答,不仅毫不畏惧,而且还带着天地不可撼动的坚决。
胤禛手骤然握紧,在苏溶溶手腕上圈出明显的掌纹,但整个人却如突然线掉的偶人,一下子软了下来,语气中带着哀求:“别再查了……你背负不了真相之后的后果!而且……无论真相是什么。都不会改变什么!”
苏溶溶深深凝视着胤禛,渐渐的她眸中的犹豫和亏欠慢慢消失,变成了锋利如刀的清冽:“是你吗?”
胤禛一愣,因为愤怒下意识一把推开她,不可置信地反问道:“你怎么能这么认为?!你就是这样看我的吗?!”
苏溶溶撇过头,声音轻颤道:“昨天……你都去哪儿了?要是我没记错,平泉旁边就是胤禩存放海东青的屋子。那儿的小太监曾经在德妃宫中当差,对您应该……”
“闭嘴!闭嘴!”胤禛怒不可遏,竟然几步冲过来,扬手一把落在了苏溶溶的脸颊上。轰隆一声。苏溶溶站立不稳倒在了椅子上,椅子瞬间反倒,连人带椅子摔了在地上。苏溶溶只觉得鼻子一阵温热。有血流了出来。
胤禛也愣住了,他停在空中的手不住颤抖,想过去扶她,却又迈不开步子。苏溶溶艰难站起身,擦了擦脸上的血。用冷静到令人发狂的语气说道:“王爷,您不用劝我。八爷的事情我查定了。让我看着他就这么蒙受不白之冤,我做不到!”
“所以,你就准备……不顾死活,也不顾……不顾蓁儿了吗?”胤禛艰难出声,充满了伤心绝望的哀求。
苏溶溶不答。但她挺立的后背、坚定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看着她这个样子,胤禛脊背发凉,再也忍不住冲了过去。紧紧抱住她,用最温柔最悲切地声音哀求道:“溶溶,我求你不要在管这事了!我知道你对胤禩……有情,但是……你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难道你真的要把自己搭进去才算数?你有没有想过蓁蓁?有没有想过……我?你对他是情,难道对我们……就没有吗?!”
眼泪铺天盖地滚落了下来。苏溶溶哽咽着说道:“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蒙冤!我做不到!”
“你能做到!必须做到!”胤禛将苏溶溶紧紧揉在怀中,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颤抖:“我和蓁儿也需要你!离不开你!”
……
第二天.
胤禛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苏溶溶。让她不能再见旁人,也不能再着手查案。这种守候基本就是软禁,但即便这样,苏溶溶也没有放弃与胤塘的联系。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胤塘这样人人皆知的“财神爷”,在买通下人方面从来不吝啬,苏溶溶和胤禛所住行宫是当地新建,找的下人也都不是京城带来的,胤禛随行的只有小卫子,其他的人都是当地在大宅门中找的能干侍女,待帝辇离开后便各自回家。胤塘第一个买通的就是苏溶溶身边伺候的小红。就算胤禛对苏溶溶守得再严,他也要每日向康熙请安,处理出巡时各种各样的事情,所以小红就在胤禛不在的时候,为苏溶溶和胤塘通风报信。
一大早胤禛又去帝辇前奉差。他带着小卫子前脚一走,苏溶溶立即换上了婢女衣服,从后门溜出去,与胤塘回合。胤塘打量了苏溶溶两眼,嘲讽道:“四哥管你还管得真严!”
苏溶溶顾不得多想,催促他道:“快走吧,我要再去看看掩埋那两只海东青的地方!”
胤塘早已备好马车,二人躲开大路,从山中小径行走,直奔埋鹰的地方而去。埋鹰之地是山脚下的一片凹地。这里因为地下有泉的原因,砂砾较多,地质酥松。埋鹰之地在前一日被胤塘匆匆挖开又填埋后,土质的变化显得十分明显。
苏溶溶蹲在泛黄的沙土前一动不动,仔细观察。胤塘也不闲着,站在马车上来会张望防风。苏溶溶看了半天,然后又在埋坑周边认真查找了一番,看她严肃的样子应该没什么收获。看时间不早,胤塘问道:“怎么样?可有发现?”
苏溶溶摇摇头。
胤塘也是一脸失望,患难见真情,就在毙鹰事件之后,以前视胤禩为“贤王”,不断巴结的大臣现在纷纷避开,就连向来亲厚的老十四也有了疏离之意。现在胤禩身边剩下不离不弃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胤塘,一个是苏溶溶。
胤塘虽然失望,但他知道苏溶溶一定比他更难过,便劝慰道:“先回去吧,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苏溶溶有些不甘心,她又仔仔细细在周围查看了一番,终于在一片杂草中发现了一个若有若无的脚印:“九爷快看!这里有个脚印!”
胤塘凑过去看了看,只是个虚虚实实的半个脚印子,看不出什么别的情况,便开口道:“是个脚印又能如何?”
苏溶溶伸手比了比、量了量,然后坚定说道:“这虽然是半个脚印,但也能推断一二,这鞋的形状是尖尖的,应该是旗靴,而且底纹并不明显,足印却很深,可见这鞋底应该是牛皮软底的。你说在咱们从扈队伍中,谁能穿这样的靴子?”
胤塘下意识皱起了眉,他沉思了片刻,脸色突然发青,一双眸子也惊恐地看向了苏溶溶。苏溶溶脸色比胤塘好不到哪儿去。两人默默站起身,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个脚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默默离去。
回到行宫,还好胤禛还没有回来,苏溶溶到胤禛屋中,随手从柜子里拿出他的一双靴子看了起来。中午时分,胤禛回到行宫。他先是问了小红苏溶溶的情况,然后换来苏溶溶一同用饭。席间,锦妍过来了请安。锦妍穿着一件青草绿色的小袄,下面是神色的裙子,远远走过来,像极了苏溶溶,若不是此刻苏溶溶就坐在胤禛身边,他真有可能认错人呢!
苏溶溶看着锦妍从远走近,看着她笑意盈盈地向胤禛行礼,看着胤禛神情微动地让她起身,然后邀她一同入座吃饭。这过程中,她始终保持和善又客气的微笑,将心中所有的风浪都压在笑容之下,握着筷子的手却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
吃过饭,锦妍没有走。这阵子又是鞍马劳顿,又是出了胤禩的事情,所有人的精神都紧绷着,忽略了对锦妍的照顾。此刻胤禛见她清瘦了许多,不免有些不忍,便说道:“这次出巡,想必你也累坏了,好在马上就要回京了,到时候便能休整一番。等你哥哥过年回京省亲了,我也好向他交代。”
锦妍羞怯笑道:“王爷说得哪里话!能从扈出巡是锦妍天大的福气。锦妍每日都在马车上,既非自己行走,也没有生火做饭,所有事物都是下人照顾着的。王爷您才是为万岁爷鞍前马后,奔波劳累的,清瘦了很多呢。”
锦妍说话娇滴滴的,既带着小女子的羞怯,又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娇憨,胤禛听了格外受用,这几日始终紧绷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苏溶溶一旁看着,只是微笑,别的一句话也不说。
坐了一会儿,锦妍怯怯懦懦地提出能不能来向苏溶溶请安,顺便向侧福晋学些规矩。胤禛当即满口答应,苏溶溶浅浅笑着,自然应允。锦妍起身告辞时,胤禛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苏溶溶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心中是浓浓的担忧。看来,当下还有一件事情比给胤禩查案更加紧迫。
午后歇晌时候,苏溶溶匆忙写了封信装进一卷绣样中,对小红吩咐道:“去,把这绣样送给九福晋,记得,要亲手送到九福晋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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