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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胤禩在和老纤夫聊天之中刻意观察了老纤夫的手掌,因为长期拉纤的关系,他右手拇指和虎口处有一层厚厚的老茧,显得整个手掌都比左手大出了一些。
苏溶溶想了想,又看了看青白江,眸子一亮说道:“老纤夫实在北岸拉纤,所以右手结茧,王家小姐说贼人左手茧子后,那就说明……贼人是在南岸拉纤!”
胤禩点点头,瞭望河对岸:“就是今日略有些晚了……”
苏溶溶张口就道:“那怕什么,咱们找船渡过去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听苏溶溶说完,胤禩叹了口气:“先生和我的那位故人一个性子,办起案来便可以不眠不休。”
苏溶溶一愣,赶紧抑制住脸上突然涌起的酸楚,大步跑到河边对着岸上艄公喊道:“老艄公,摆渡过河啦!”
……
胤禩负手站在船头,脚下是滚滚而去的青白江。苏溶溶在他身后站着,安静又贪恋地望着他的背影。船行至江中时,苏溶溶来到胤禩身后,鼓起勇气说道:“八爷,我……我会解字,反正左右无事,不如八爷说个字,我斗胆解一解。”
胤禩没料到他会主动与自己交谈,回头看了看苏溶溶,然后轻轻吐出一个字:“溶”。
苏溶溶想了想,开口道:“溶,水盛也。体溶溶而东回,溶方皇于西清。八爷,既然你我缘分结于您追忆故人,那么我便给你拆解一番心境。佳人已逝,香魂不在,孤留生者郁郁独世,此种无凭无依无可述无可追的痛苦,不仅难以言说,更加难以释怀。但光阴似水。奔流不返。再多的离愁苦痛都不能追回前日之恨,也不能溶消今日之忧。您说了一个‘溶’字,在下斗胆猜测这……也许是这位姑娘的名字。她既然以‘溶’为名,便是生性兼容豁达,想必八爷也正是看上了这份从容潇洒。可是,现在八爷您为了她郁郁寡欢,终日强颜欢笑,沉浸在过往中不肯离去,若是那位姑娘泉下有知,魂魄也必定不得安宁。”
胤禩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般沉默不语。
苏溶溶咬牙道:“其实感情之事若能天长地久自然是好,但如果不能,只要曾经拥有过。便也无憾。与这时间那么多没有感情却要生活一生的人来说,您与那位姑娘也算是值得了。八爷……过得去就让它过去吧,您若是真在意她,就替她好好生活,努力让自己快乐起来。她虽然死了。但是您若此生无憾,她便无憾!而且就算您天天愁苦,她也感觉不到。”
说到这儿,胤禩突然扭头,看着苏溶溶一字一句道:“不!虽然我现在看不见她,但是我能感觉到她就在我的身边。从未有一时一刻离开过!”
苏溶溶瞬间惊愣,对着胤禩的发红的眼眶,久久发不出声。
说完之后。胤禩也有片刻失神,他怎么会对这么一个陌生人吐露心声,这两年他不是一直掩饰的都很好吗?甚至比前面的二十多年还要显得更加温和平易。他不愿和人分享自己对苏溶溶的感情,不愿听到别人一次一次以“苏克察溶溶已经死了”来安慰自己,更不愿再打开内心接纳任何人。他把自己的真心感情全然封闭起来。现在的他只是皇阿玛的皇子,为大清皇帝办事的臣子。而非有血有肉有泪有痛的胤禩。
直到下船,两个人都沉默着。苏溶溶见胤禩神色难看,便故意没话找话:“八爷,您怎么知道凶手应该是纤夫的?”
胤禩冷声道:“我在成都时,视察过河工。”
“哦”,苏溶溶点点头:“那拉纤的人那么多,咱们一会儿如何查找?”
“青白江上下二十余里,迂回之处共有六处,纤夫便在这六处拉纤,咱们今日能访几处是几处。”
胤禩说完,苏溶溶不禁露出赞叹之色:“八爷来川不过月余,居然将如此细微之处都掌握的一清二楚!”
胤禩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刚才向老纤夫问的。”
“哦!”苏溶溶赶紧又说道:“八爷真是……有远见。”
第一个迂回之处,胤禩和苏溶溶见到了十几个光棒等活的纤夫,从身高体格筛选,还有七、八个和嫌疑人条件基本符合的。第二个迂回之处,也有八、九个,第三个迂回之处符合的更多,足有十二个!此时,天色已晚,胤禩和苏溶溶却越走越没失望,毕竟掌握的线索有限,而且又没有关键证据,这样漫天撒网地着实不是可靠之举,而且万一惊了贼人,那再找就更不容易了!
如此想着,苏溶溶对着胤禩说道:“八爷,咱们要不先回去吧。现在天色晚了,咱们明日再来。”
胤禩皱着眉看了看天色,说道:“再去一个迂回。”
第四个迂回处除了一个老纤夫看着家伙,其他人都回家去了。胤禩刚要走到老纤夫旁说几句话,苏溶溶抢先跑了上去:“八爷这次我来吧,要不您又得抽烟了!”
说着苏溶溶跑了过去,远远地便用四川话和他打了个招呼。随后两人没说几句话,苏溶溶便跑了回来。胤禩疑惑看向他:“你这就问完了?”
苏溶溶点点头:“差不多。”
“你问的是什么?”
“我就问纤夫们日常消遣都在哪儿。”
……
清白江边总是每隔不远就有一片船屋,一到晚上便灯火通明。在江上奔忙的不是往来的商人,就是船工水手,最下等的就是纤夫。这些男子每天干活在水上,身边又都是清一色的男子,因此对女性的渴望就尤其强烈,即使是自己辛苦赚来的血汗钱,也不吝啬花在女人身上。船屋就是让这些男子花钱的地方,因为每条船上都住着专为这些男子服务的女人。
胤禩和苏溶溶站在一个船屋之下,苏溶溶说道:“那贼人每次都选闺中女子下手,可见对着风尘女子并不感兴趣。”
胤禩皱着眉,沉思道:“可即便如此,纵然能把今日在此作乐的纤夫一一排除,那还有明日后日,这样排除要到几时?”
苏溶溶抬头看向胤禩:“八爷,俗话说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这每日在此寻欢作乐的纤夫常变,可这船中的女子却不变啊。咱们不用排除纤夫,只是问一问这船屋中接克的女子便能知道。而且,据我所知,这些女子和纤夫之间的关系并不只是皮肉买卖,尤其对于无家无口的纤夫来说,他们娶不起妻子,都将相好的女子视为媳妇,什么话都愿意和她们说!因此,咱们若是能打听出有用的枕边风,那就更好了!”
“那得问多少女子啊?”
“八爷有所不知,这些女子很多都是一个村的亲戚,相互带着出来的。而且白天时光无法打发,各个船屋的人自然聚在一起说闲话,小道消息传得快着呢!”
待他说完,胤禩看了他半天才开口道:“你怎会如此清楚?”
苏溶溶一愣,然后尴尬笑道:“在下常年流浪在外,四海为家,所以听说过一些事情。”
胤禩点头道:“既然如此,先生想必也熟悉与这些风尘女子打交道了,不如你一人进去好了。”
原来胤禩不想进去,所以绕个弯子等得就是这句话!苏溶溶这才纳过闷来,不过她并不气恼,胤禩这般洁身自好,和京城中那些风流皇子相比,着实难能可贵。
苏溶溶一脸笑容,喜悦道:“好的!八爷在此等候便是!”说完便兴冲冲冲了进去。
可没过多久,她便又垂头丧气走了出来。胤禩疑惑问道:“怎么了?”
苏溶溶红着脸道:“既然是枕边风,当然要……躺在枕头上才肯说的……”。
胤禩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他这么一笑,苏溶溶更加窘迫了,低着头搓着手,怎么也不好意思抬头。
胤禩笑了半天才停住。苏溶溶抬头也笑道:“在下今日虽然丢人,能博八爷一笑,也算是值了!不早了,我去叫艄公渡咱们过河”。说完,苏溶溶便往河边跑去。
胤禩一愣,是啊,他多久没有如此开怀笑过了。如此想着,胤禩不禁看向正冲着河边摆手的人影。这时他突然发现如果从背影看,这位苏先生窄肩细腰,没有一点儿男子体格,倒是……倒是很像个女子。
想到这儿,胤禩不禁一愣,他突然想起苏溶溶和自己第一次上四哥府时装扮成彪形大汉时的场景。想到这儿,胤禩一个机灵,这个苏先生会不会是溶溶扮的?!可是……可是溶溶已经死了啊!他以前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是当他看到苏溶溶的尸体和长生的尸体一起运回京城时,他真的没法解释,溶溶是个至情至性的人,长生死了,说明当时遇到的马贼一定极为凶悍,溶溶定然不会舍下长生独自苟活!可是……可是现在他真的又有些恍惚了,为什么自从自己来到四川遇到这个苏先生后,就会不断地想起苏溶溶,甚至在梦中还与她亲热缠绵……可是如果这个苏先生是溶溶的话,为什么她又不肯与自己相认呢,难道……她已经忘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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