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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没有错,革命的道路上虽有千难万险,却也无法阻止闫宝书前进的步伐。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这颗星星之火,说不定就要在今晚放学之后彻底陨灭了。从上课之初,闫宝书便感觉到背后传来一阵阵阴冷的寒气,他能想象的到,陈宏兵此时正用恶毒的目光注视着他,如果眼神能够杀人,闫宝书早就死上千百回了。
争风吃醋这种事儿闫宝书早已司空见惯,更何况陈宏兵还是个半大小伙子,他也就没把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吗,一切都还得放宽心。第一节课是语文课,闫宝书坐在底下看似听的专注,实际上注意力压根就没往这上面放。
闫宝书单手托腮,偶尔会低头朝手上拿着的课表上瞄一眼,现在是一九七零年冬天,仍旧处于大动荡时期,因此,学校开放的科目并不多,校园生活也不够丰富多彩,每周上六天课,每天下午都有十五分钟的读报或者唱歌的时间,周四下午要进行全体大劳动,比如参加水利建设,又或者是在校园边边角角种地种菜,如果赶上校园基本建设,便要负责搬运沙石和砖头,如果是冬天,清理积雪自然就成为了首要任务。除此之外,若是赶上逢年过节,学校还会举办文艺汇演,学生们无不是积极踊跃地报名参加,所排练出来的节目不仅质量很高,娱乐性也是非常强的,当然,这只是用当前的眼光来看罢了。
这是闫宝书在十三中的最后一年,待到明年一开春,他便要离开这里,积极地投身到前途事业当中去,一想到这些,陈宏兵等人的事情立刻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闫宝书在老师口若悬河的讲课声中回过神,继而朝窗外一瞥,长叹一声便将手中的课表塞进了挎包里。
一上午就这么平凡无奇的过去了,当闫宝书和巩小海正准备离开学校回家吃饭的时候,他们从窗外看到了一群红卫兵龙卷风一般的刮了过去。巩小海终究是改不了他好信儿的个性,连忙跑到门口探出脑袋边看边说:“看样子又有人要倒霉了。”说完,巩小海回过身,冲闫宝书笑出一口白牙,“宝书,咱看看热闹去咋样?”
闫宝书把挎包搭在肩上,笑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想去你就去吧,至于我吗……”闫宝书抓起狗皮帽子往脑袋上一扣,笑道:“回家吃饭去喽。”
“你说你这人……”巩小海话没说完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他急忙跑到座位前拿了挎包,追随着闫宝书的脚步说:“宝书,咱两就这样从大门口出去不会出事吧?”
“出事?啥事啊?”闫宝书还挺纳罕的,再看巩小海那副担惊受怕的德行,他这才想起来,大门外的角落里肯定有只伺机而动的老虎,正准备捕捉他这只手无缚鸡之力的鸡崽子呢。
闫宝书停下脚步,深思熟虑道:“小海,要不……咱两从围墙翻出去?”
“我看行。”
意见统一,闫宝书和巩小海再不耽搁,一扭头朝相反的方向走,等到了房头之后,两个人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嬲俏地攀上了学校围墙的墙头。闫宝书相对于巩小海的动作要麻利许多,借力用力一下就蹬了上去,再看巩小海,就好像一只笨重的熊瞎子在猛烈的撞着厚厚的围墙,样子非常之滑稽。
闫宝书坐在墙头上笑道:“巩小海,你要再这么撞下去,这堵墙恐怕就保不住了。”说完,闫宝书弯下腰,伸长了手说:“快点,我拽你一把,别到时候陈宏兵追来了,想跑都跑不了。”
“怕什么,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闫宝书在巩小海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立刻把手缩了回来,抱着肩膀看戏似的说:“合着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那我还是一个人溜之大吉吧。”
“别啊兄弟。”巩小海赔笑道:“刚我就是开个玩笑,我和你是啥关系啊,咱们那是阶级友谊的关系,敌人面前必须要统一战线,永不退缩。快点,拉我一把。”
闫宝书笑道:“就你能说会道。”话音落下,闫宝书弯下腰伸长了手去拽巩小海,别说,这小子还真不是一般的重,第一次尝试直接宣告失败,待第二次正要开始时,不远处突然出来严厉的训斥声,“你们干啥呢?”
闫宝书和巩小海均是吓了一个机灵,猛地往墙根底下不远处的地方一看,两个红卫兵打扮的学生正朝这边飞奔过来,“你们干啥呢,快点下来。”
“完了完了。”巩小海一激动更爬不上墙了。
闫宝书抓着巩小海的手用力往上拉,“你小子给我加把劲儿,不然我扔下你不管了,到时候你就等着挨批吧。”
巩小海咬紧牙关,几乎快要把吃奶的力气都涌上了,大吼一声,终于在闫宝书的帮助下攀上了墙头。
“我的妈呀,这简直都赶上爬雪山过草地了。”
闫宝书啧了一声,抱紧挎包说:“还不跳,等着被抓呢。”
闫宝书和巩小海从墙头上跳下去以后就是一路狂奔,也甭管鞋里灌了多少雪,撒丫子玩命的跑吧。两个人狂奔了将近五分钟,已经是累的气喘吁吁,直到体力耗尽,终于是停了下来。
巩小海几乎要累的趴在地上,他弯着腰,大口喘息道:“吓死我了。”
闫宝书双手杵在波棱盖儿(膝盖)上,一边捯气儿一边笑着说:“我比你好不了多少,这要是被逮到了,咱两可就惨了。”
巩小海直起腰,摆了摆手说:“行了,我得回家吃饭了,咱啊……还是过会儿见吧。”
依旧是老规矩,闫宝书和巩小海在把房头的地方分开,各回各家去吃中午饭了。中午休息的时间不算长,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到了下午,两个人重新回到了学校里,这屁股才刚沾到凳子上,就看见一群红卫兵一窝蜂的涌了进来。
这群人进来后不说一句话,反而是挨个人的打量,看一个不是,摇摇头然后再去看另外一个。闫宝书坐在椅子上非常淡定,他用眼角的余光朝巩小海的方向窥视着。巩小海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群人到来的目的,故意挺直了腰板,摆出一副正义凛然邪气不气的架势。
这群人在班级里绕了一圈,最终也没有找到他们想要找的人。这时,人群中有人开了腔,嗓门非常大的说:“这里没有就去下一班。”话音刚落,这群人又是一窝蜂的出了门。
闫宝书在这群人走后才敢大方的去看巩小海,两个人相视而笑,心照不宣了。
学校下午的课程除了一开始的十五分钟的课前时间之外只有三节正课,这三节课在闫宝书稍加利用之下很快就过去了。由于东北的冬天天不长,闫宝书和巩小海从班级里出来时夜色已经笼罩了整片大地。
“咋整,咱两是翻墙头啊,还是走大门?”巩小海歪着脑袋询问道。
闫宝书深思片刻,说道:“墙头是翻不了了,容易被逮到,要我说就走大门吧。”
“万一陈宏兵在呢?”
“打的赢就打,打不赢就跑。”闫宝书走过去揽住巩小海,一边朝学校门口一边说:“咱两分开走,如果真遇上陈宏兵了,也不至于牵连你。”
巩小海急了,“咱两的阶级友谊之深,我不会扔下你独自一人逃跑的,我们应该团结起来一同面对敌人。”
闫宝书有点感动,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这叫生的伟大,死的光荣,你就别瞎参合了。”闫宝书收了手,“不跟你废话了,我先走一步。”闫宝书抛下巩小海一个人朝大门口走去,正如他和巩小海猜测的那样,闫宝书前脚刚跨过大门,后脚就是眼前一黑。
闫宝书被蒙了脑袋,他不挣扎,任由这些人连拖带拽的把他带到了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片刻的安静后,闫宝书突然被人从背后踢了一脚,重心不稳的他直接扑倒在厚厚的积雪上。
“给他摘了。”
黑暗中,闫宝书听到了陈宏兵的声音,而后脑袋上蒙着的东西被摘了下去。
“狗崽子,我让你离春凤远点,你咋就不长记性呢。”陈宏兵手里掂着半根木头棒子,微仰着头,眼神不屑地盯着闫宝书说:“我今儿就让你长个记性。”说着,陈宏兵往后退了几步,指挥着大嘴怪说:“把牌子给他挂上。”
大嘴怪干这种事比任何人都积极,他拎着做好的牌子到了闫宝书面前,“还不把脖子抻过来。”
闫宝书坐在雪堆上一动不动,平静的目光停留在牌子上面,六个大字一个叉,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我操。”大嘴怪骂骂咧咧地转过头和陈宏兵说:“这狗崽子不听话啊。”
陈宏兵动了动下巴,“远点扇着,我自己来。”陈宏兵推开了大嘴怪,手握木头棒子朝闫宝书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