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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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不速之客,艾德曼终于得以跟着玄晟道君进入器坊,正式学习炼器之法。

    对于自己在炼器上要走的路,艾德曼目标明确,他并非希望如修者那般炼制出更强大、更高品阶的法器,而是要将其作为熔炼金属、塑模定型的工具。所以,他对于基础格外看重,在跟随玄晟道君学习了最基本的炼器手法后便停了下来,没有继续深入。

    对此,玄晟道君很是惋惜,但是少将大人意志坚定——俗称主意大——在将自己的想法摊开了说了一遍后,反倒是说服了玄晟道君。

    接下来的时日,艾德曼便一直在练习如何用器火熔炼灵矿,并精神力外放,将融化后的灵矿塑造出各式各样的形状——不得不说,虽然噬灵火外表温度阴冷,但是在融化、提纯灵矿之上还是相当给力的,尽管少将大人根本不明白温度这么低的火焰,为何能与高温有着一模一样的效果。

    虽然说起来简单,但真正实践的时候却颇为困难。艾德曼不仅仅需要有足够庞大的精神力、将灵矿一直包裹其中,还需要集中精神、片刻都不能分心,否则稍一差池,便谬之千里。

    好在,艾德曼从来都不缺乏耐心和毅力。在器坊内闷了一周多的时间,少将大人终于可以熟练的将各种灵矿塑造成自己需要的形状,虽称不上随心所欲,却也不会手忙脚乱。

    在奠定好基础后,艾德曼终于将自己酝酿已久的蕴灵丹制造机提上了日程,在闲暇之时,他已经大概画好了图纸,只剩下最重要的、控制整个炼制程序的核心芯片仍旧一片空白。

    想要制作蕴灵丹制造机并不难,只需要测定机器内的环境,反馈后加以调节即可,但接受讯号并发送反馈的核心芯片就复杂的多了——尽管它只需要负责很基础的几道程序。

    艾德曼曾经修复过机甲核心,这个核心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他目前需要做的芯片,倘若耐下心来一点一点构造,对于艾德曼而言也的确可以做到,但是这样繁杂的工序却与他的期望相互违背。

    艾德曼做的蕴灵丹制造机并非是为了自己使用,而是要贩卖来赚取灵石,倘若按照星际时代制作核心芯片的方式来制作,每一台蕴灵丹制造机所花费的时间与精力实在太过巨大,对艾德曼而言根本得不偿失,所以他需要寻找更为简单、便于大规模生产的方法。

    现在的艾德曼只有一个人,完全做不到如星际时代的工厂那般通过庞大而精密的流水线作业,看着自己勾画好的、由着数千个微小的元件和秘密麻麻的电路组成的核心芯片设计图,艾德曼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将其丢到一边,暂时清空了大脑。

    ——他也许需要抛弃已有的思路,重新考虑这个问题。

    艾德曼盘膝坐在器坊之中,合眸沉思,脑海里天马行空,只是还不待他想到什么,耳朵便是微微一动,扭头看向被人推开的器坊大门。

    玄晟道君迈步进来,难得看到艾德曼没有忙得热火朝天,不由得微微一笑:“怎么,遇到瓶颈了?”

    “嗯。”艾德曼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我觉得我之前的思路不太对。”

    “需要我的意见吗?”玄晟道君问道。

    艾德曼迟疑了一瞬,扫了一眼跟在玄晟道君之后的路凌武君,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想先自己思考一下。”

    “也好。”玄晟道君轻轻颔首,侧头看了一眼路凌武君,“路凌这次外出,发现了一处灵矿矿脉,我需要随他一同前往探查。”

    在来到阵峰之后,艾德曼也断断续续从双生子那里了解到不少关于玄晟道君的事情,其中就包括他与路凌武君友谊的由来。

    路凌武君天生不安分,喜欢去人迹罕至的危险地域冒险,美其名曰在战斗中磨练自己,而去的地方多了,自然也经常发现各式各样的灵矿。

    一旦发现了好东西,路凌武君自然不会放着不管,而玄晟道君也偏偏是看到珍贵灵矿便走不动路的类型,两人少不得要为这些灵矿勾心斗角一回。

    倘若是这样单纯的“买卖关系”倒也罢了,关键是路凌武君对灵矿并不怎么了解,又心粗手黑,以暴力的方式挖掘回来的灵矿十之八.九都会有所损伤,甚至伤及其中最珍贵的部分,直看得玄晟道君心疼不已,撸着袖子就想冲上来与破坏珍贵灵矿的大老粗拼命。

    如此不打不相识,如此一来二去,路凌武君与玄晟道君也打出了交情,前者一旦发现什么珍贵的灵矿,便会记得叫上玄晟道君一声,让他亲自去处理,玄晟道君对此更是求之不得,深怕自己一个犹豫,便又有什么珍贵灵矿毁在路凌武君手中。

    而这一次的邀请,自然也不例外。

    玄晟道君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艾德曼也不会拖后腿,他乖乖巧巧地应了一声,表示自己这里没有问题,让玄晟道君安心外出。

    玄晟道君点了点头,沉吟片刻,转身来到屋内的书架边,似乎在翻找着什么,而路凌武君则走了进来,往艾德曼面前一蹲,刚硬的五官上满是惋惜与痛心疾首:“你怎么就来了阵峰?还学了炼器?”

    玄晟道君将手上的书本“啪”的一声甩在桌子上,盯着路凌武君的目光锐利而冰冷,直看得路凌心虚地扭过头,瞥开视线:“咳,你要学炼器也不是不可以,但你的体质极其特殊,又从小修习炼体之法,就算不去武峰,也千千万万莫要荒废了,不然可是舍本逐末。”顿了顿,他抬起右手,握住拳头晃了晃,“修真界说什么都是虚的,只有拳头大才是王道!”

    “只有你这个满脑子都是肌肉的家伙才会这么想。”玄晟道君傲然反驳,他手中拿着几册书卷走回来,“单论战斗力,我的确比不上你,但身为炼器宗师,整个修真界求着我出手炼制法器者数不胜数,又有谁敢招惹我?”

    “是是是,你厉害。”路凌武君抽了抽嘴角,“但能够达到炼器宗师水准的,天下又有几个人?”

    “不管有几人,他必是其中之一。”玄晟道君的回应斩钉截铁。

    作为被谈论的对象,少将大人满脸囧然,他虽然的确自信,但还真没有自信到能达到玄晟道君对他期望值的程度,或者说,他的人生规划也不是成为什么万人敬仰的炼器宗师,只需要学个大差不差能够用就足够了。

    故而玄晟道君的夸赞听在耳中,让艾德曼油然而生了一种羞耻play的感觉。若是其他人,大约便会因为这股沉甸甸的信任而备受激励、奋发努力,但艾德曼却只是微微涨红了面颊,然后默默向玄晟道君道了个歉。

    ——抱歉啦,我这辈子是不准备将炼器技能等级刷到满格了orz

    玄晟道君自然不知道艾德曼心里想的是什么,他来到艾德曼身边,将手中的册子递给他:“这几本是我撰写的笔记,大多数关于炼器方面的问题都可以在此找到,若是有什么疑问,你就来翻阅一下。”

    “好。”艾德曼双手接过笔记,连连点头。

    “这两本,是符篆与阵法的入门篇。”玄晟道君又递过来两册书,“炼器不是一门独立的技法,还与符篆、阵法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你也应当学习一下,如果遇到问题……”他侧头思考片刻,“便去求教宁封道君,我记得他与你之间似乎也有些交情。”

    艾德曼微微抽了抽嘴角,他想起宁封道君,最深的印象不是对方将自己带来华阳宗,也不是对方拆穿了自己脸盲的伪装,而是那名叫做尉迟延的妒忌心max的亲传弟子——虽然这位尉迟延不知出了什么毛病,莫名其妙送来一大堆篆符示好,但艾德曼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实话实说,励志要在内门中低调一下的艾德曼当真不想跟尉迟延再闹出什么冲突来,他扭头看向器坊门口的楠雅、楠琉双生子,迟疑了一下:“两位师兄不能指点我吗?”

    楠琉果断地扭过头,对这句话充耳不闻,而楠雅则苦笑着连连摆手:“师弟就莫要折煞我们了!”

    ——这一段时间,双生子已经被艾德曼狠狠打击了一回,看着金发男孩在短短半月日内便掌握了他们花费好几年光阴才掌握的知识,哪里还敢仗着自己接触炼器更久来教导对方?

    玄晟道君显然也不看好自己的两名弟子,他微微摇了摇头:“楠雅楠琉或许可以为你解答一些炼器上的问题,但是于篆符、阵法方面只是照本宣科,没什么研究。”他凝视着艾德曼湛蓝的眼睛,满是期待与信任,“而你不同,你要造的,是没有人造过的东西,只有追根溯源,了解其根本,才能化为己用。”

    艾德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好,若是我有问题,会去请教宁封道君。”

    路凌武君蹲在一边,看看艾德曼,又望望玄晟道君,脸上露出了几分不明觉厉的茫然。

    交代好艾德曼的事情,玄晟道君很快便跟着路凌武君离开,艾德曼同双生子送别两位道君后,便再一次扎回了器坊,却仍旧一连数日没有进展。

    将一头的金发挠的乱七八糟,艾德曼抱着头呻.吟了一声,随后撑起身体,打算出去转转寻找灵感,不料余光在桌上的几册书本上扫过,又骤然凝住。

    艾德曼站在那里,呆立了半晌,蓝色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抓起最上面的阵法入门,重新坐了回去。

    这几日,他的思路一直在如何用炼器手法化简核心芯片上打转,如今却突然另辟蹊径,在阵法中寻到了解决问题的曙光。

    阵法的本质便是与周围环境相合、操纵灵气循环,并引发一系列的反应链,恰好符合艾德曼的需求。很快,他就翻阅着阵法入门与自己的《阵法摘要》,将大约需要的阵法画了出来。

    第一个阵法,会随着周围环境——比如温度——的在一定阈值内的变化,来改变自身的灵气流动速度乃至方向,算是接受讯号与发送反馈的中心。这个阵法改变的灵气环流,又会影响到与之相连的其余阵法内的灵气,作为“开关”,将反馈传导去其他的部件,进一步调控温度、灵气输出量等因素。

    将几个阵法大体勾画出来,艾德曼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在基本确定思路后,他需要做的,就是将这几个阵法真正整合起来,然后进行细微的调整,使之符合自己蕴灵丹制造机的内环境要求。

    少将大人将炼器暂时丢到了一边,兴致勃勃地投入到了阵法的研究中,但只可惜就算有了前进的目标,没有经过名师指点、单凭书册自学的艾德曼却仍旧无法完成这一任务。

    作为阵法刚刚入门的新人,艾德曼这一步跨得实在是太大了,简直是还没有走稳当就直接想要飞奔。理所应当的,他在器坊内闷了三天,眼眶都微微有些发青,却完全没有将手头上的一团乱麻理顺,甚至还有越来越乱的趋势。

    最终,就算是自信的少将大人也终于认输,他回到自己的屋子狠狠睡了一觉,然后在第二天醒来之后,敲响了楠雅的房门。

    拉开房门的楠雅在看到艾德曼的时候着实愣了一下,毕竟少将大人这一阵子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生不见人”,突然这么冒出来,让楠雅有些措手不及。

    “出了什么事情?”楠雅看着金发男孩有些萎靡不振的脸蛋,担忧地问道。

    “嗯……我有些关于阵法的问题。”艾德曼眨了眨眼睛,“师兄知道宁封道君住在哪里吗?”

    听到艾德曼这么问,楠雅终于松了口气,二话不说便亲自将他带去了宁封道君的居所,叩响了院门。

    门内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尉迟延打开院门,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浅笑。

    容颜明艳的少年在看到楠雅后有些疑惑,但下一刻,他便看到楠雅微微侧身,露出身后的金发男孩。

    瞬时间,尉迟延的瞳眸猛地一缩,像是看到天敌那般浑身上下的毛都炸了起来。他知道艾德曼来了阵峰,于是这一段时间格外安分,并不想与对方照面,没想到千防万防,金发男孩却直接找来了家门口。

    尉迟延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以防出现什么失态的场面,而艾德曼也只是浅浅含笑,一副乖巧安静的模样——只是两人之间却充斥着一股危险而又紧绷的张力,搅得楠雅被夹在其中,只感觉浑身僵硬,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

    ——他还以为尉迟延与艾师弟关系不错呢!不然为什么专门送来这么多篆符?但看着两人见面的模样,这明显是狭路相逢的冤家对头啊!

    纵然心中叫苦不迭,但楠雅仍旧还是努力尽好自己的本分,扯出一个有些干巴巴的笑容:“艾师弟遇到一些关于阵法的困扰,家师有事外出,临行前嘱咐可以来寻宁封道君解惑。”

    尉迟延挡在门口,身姿笔挺,像是一座亘古不变的石雕。半晌后,他强忍住想要将门扉摔在两人脸上的冲动,微微侧过身体:“待我向师父禀报——”

    “不必了。”尉迟延话音未落,就被一个淡然温和的声音打断。三人寻声望去,只见宁封道君已然站在了院内,朝他们微微颔首,“进来吧。”

    尉迟延:“………………………………”

    艾德曼:“………………………………”

    ——忽然觉得浑身上下都被刺得发疼,这目光应该能达到“以眼杀人”的地步了吧?

    楠雅:“………………………………”

    ——气氛突然更紧张了,我觉得自己有些承受不住……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