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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显与顾骞离京之后,凌雪珺觉得自己每一天都过得惴惴不安的。她一直等待着朱沅被人刺杀身亡的消息传来,等待着李晃和顾骞的命运,在这一世因为自己的介入而改变。
没想到,在原本应该听到朱沅被刺杀身亡的消息日子里,她却听到了朱沅平安抵达京城的消息。
当凌雪珺从凌钦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愣了半晌。
朱沅没有死!为何这与前世不一样了?前世朱沅根本没有命进到城里来啊!这中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正在凌雪珺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凌钦又一脸正色地说道:“雪珺,昨晚驿站肯定出了大事!”
凌雪珺心一跳,问道:“出什么大事?”难道朱沅还是被人杀了,进城来的,是李晃和顾骞叫人假扮的?想想又摇了摇头,若是朱沅被杀了,李晃和顾骞是瞒不下来的,只会落了口实给李旸。
凌钦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过,听说昨晚齐王连夜回京进宫见陛下,随后,顾大将军又派了一队人马深夜出京,前往龙门驿与顾骞汇合,一同护送吴王朱沅进城。”凌钦捏着下巴,做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深沉地说道,“雪珺,你想呀,昨夜龙门驿若是没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齐王和顾大将军怎么会有这一连串的动作?”
对于昨夜发生在龙门驿之事,凌雪珺倒是猜到几分。想必在昨夜,那刺客还是像前世那般去刺伤朱沅,只是这一回,他的对手不是文弱书生凌昌谨,而是年少尚武的李晃和顾骞,所以,那刺客便失了手。若真是自己猜想这样,那前世可真是凌昌谨自己不走运了。这一世换了人去护送朱沅,便有了不同的结局。
“对了,雪珺,你去不去看吴王?”凌钦凑到凌雪珺面前,轻声问道。
“看他作甚?”凌雪珺抬起头,不解地望着凌钦。
“传说吴王朱沅颜如宋玉,貌比潘安,不少小姑娘都想一睹他的风采。大哥早就在聚贤茶楼定了一间临窗的厢房,你不去凑凑热闹?”说罢,凌钦冲着她眨了眨眼睛。
闻言,凌雪珺愣了一下。前世便听说这短命的朱沅才貌双绝,他还未到时,不少贵女便说过待他来了,一定要一睹他的姿容,要将他与顾骞比较一番。可惜,前世他早死,拿他与顾骞相比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今生这些贵女们,倒可以将前世的遗憾弥补了。更巧的是,陪着他一起进城来之人,正是顾骞。这下,两人走到一路,正好让人比较一番。
凌雪珺虽然多活了七年之人,不过前世死的时候,不过十七岁,这一世也只从八岁到十五,其实也还是个小姑娘,因而,对顾骞与朱沅之间,到底谁人更胜一筹,也是心生好奇。于是,她对着凌钦点了点头,笑道:“好啊!雪珺便与四哥一道前去看看这传说中的吴王吧。”
“那我们快走吧,晚了那吴王进了城,我们就看不到了。”凌钦催促道。
凌雪珺赶紧换了衣裳,与凌钦一起出了府。兄妹两人一人骑马,一人坐马车,很快便到了聚贤茶楼。二人进到厢房之时,凌钰和几个朋友已经坐在房中饮茶了,其中两人还带了家中娘子一道前来。原本还担心厢房中尽是男子,会有不便,见有女眷在场,凌雪珺心里便自在了。
众人相互见礼之后,便坐了下来。几个男子坐在一起高谈阔论,凌雪珺便与两个女眷坐着喝茶吃糕点,说点闺中趣事。
未几时,外边街道上突然喧闹骚动起来。
凌钦一听,忙从座上蹦起来,跑到窗边,将半个身子探出去,往进城的方向望去,片刻之后,众人便听到他大叫道:“哎!那吴王到了!”
众人一听,纷纷放下手中的茶盏,凑到窗边,向街上张望着。
凌钰定的这厢房比较大,有两扇窗。因为有女眷在,男子们很自觉地挤到一个窗户前,将另一扇窗留给了三个女眷。因而,凌雪珺三人很从容地便来到了窗前,靠着阑干往街上望去。
远远的,只见旌旗招展,一队军士步行着在前方开路,后方跟着一队骑兵。慢慢地,一个穿着秋香色绣龙纹的男子映入眼中。能着龙纹衣裳,想必此人便是南朝吴王朱沅。在朱沅的左边,是一身银色铠甲的顾骞。一身军服,更显得他英姿勃发。
世人皆说这朱沅与顾骞相貌才能不相上下。不过,单从这相貌上看,凌雪珺觉得顾骞还是略胜一筹的。
在朱沅的右边,还有一位穿着青色锦衣的男子。看这相貌,居然与朱沅长得有五六分相似。这人与朱沅长得如此相像,想必应该是兄弟才是。难道,这南朝派了两位皇子来为太后贺寿?
凌钦也注意到那男子,说道:“吴王右边那少年,长得跟吴王很像呢,是什么人呀?”
这时,听见凌钰的声音响起:“我听父亲说,许贵妃的嫡亲侄子许鞅陪同吴王一同前来,想必便是右侧那位吧。”
原来,他是朱沅的表弟,难怪会与朱沅长得如此相似。
正在这时,凌雪珺听到隔壁厢房有女子声音说道:“翎姐姐,你快来看呀!吴王左边那人,便是我骞表哥。”
闻声,凌雪珺心头一跳。这声音,她很熟悉,是陆云珊的声音。那她口中的翎姐姐,莫非便是吴翎?想到这里,凌雪珺眉头微微一皱。如果真是她,那她应该比前世早了一个月来到京城。
“坊间之人还说吴王容貌可与骞表哥相媲美,我看呀,还是我骞表哥长得更好看。”陆云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各花入各眼吧。”吴翎温柔的声音响起,“吴王与你骞表哥都算是相貌出众之人,吴王的相貌偏柔雅,你骞表哥的相貌偏英武,不同喜好之人,自然会在心中更偏向他二人中的一人,所以才会有两人相貌相当之说。”
“那翎姐姐喜欢的是吴王那般柔雅的,还是我骞表哥那般英武的?”陆云珊问道。
听到这话,凌雪珺心头又是一跳。
只听吴翎默了片刻,然后轻声说道:“我觉得,顾公子从小跟着顾大将军出入军营,比起吴王的书卷气来,更有男儿气概一些。”
陆云珊咯咯笑道:“翎姐姐的意思,还是觉得我骞表哥更好看一些?”
吴翎笑了笑,没有说话。
听到这里,凌雪珺心头一阵冷笑。吴翎自然会觉得顾骞更好看,不然,前世她也不会为了顾骞,用自己的命来陷害自己。想到前世之事,手中的绢子不禁在手中紧紧绞到一起。
慢慢地,顾骞与朱沅已经走到了近前。
“骞表哥!骞表哥!”陆云珊娇声大叫道。
那叫喊声不停地冲入凌雪珺的耳中,听起来是那么的聒噪。
顾骞听到陆云珊的叫声,仰起脸来,微笑着望过去。突然,他身子微微一僵,整个人便怔住了,双眼直直地望着某个地方。
凌雪珺心底一抽。她知道,顾骞应该是看见吴翎了。吴翎其实是位绝色美人,想必就是这一眼,她就烙进了顾骞的心底。
前世,顾骞与吴翎第一次见面,是在陆府的家宴上,凌雪珺无缘参加,因而,也不知道他初见吴翎时,是不是也像今日这般惊为天人。
“六郎!六郎!”这厢,凌钦也大声叫着顾骞。
顾骞怔了一下,似乎这才回过神来,面色随即恢复如常,便向凌雪珺所在的厢房望过来。
凌雪珺一惊,下意识退后几步,从窗户边退开。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就是不想让顾骞看见自己。
她定了定心神,坐回了桌旁边,饮了一口茶,又拿了块梅花糕放在嘴里。平日香糯可口的梅花糕,今日吃在嘴里,却觉得如同嚼蜡一般无味。听到众人的呼叫和街市上的喧闹,凌雪珺觉得自己特别的孤独。
迎接朱沅的队伍离开之后,凌钰等人便坐了回来。众人又饮了会儿茶,说了会儿话,才各自回家。兴奋的众人,没有人注意到沉默下来的凌雪珺。
朱沅进京以后,离太后的生辰也没几日了。皇帝为了庆祝太后大寿,不仅赦免了一批囚犯,也给一些有功之臣或封或赏。
最让人意外的是,顾骞被皇帝破格封为正六品的昭武校尉。虽然比起他前世所封的正四品忠武将军,昭武校尉的品级略低了些,可他前世的高位,毕竟是在战场上浴血奋战,拿命博来的。而今生,他没有上战场立功,便直接出仕。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来说,昭武校尉已经算是很高的品级了,就算是科举进士出身之人,不是特别出众,也不见到一入仕便能得到正六品的职位。
凌雪珺也向凌钦问起过,顾骞为何会被皇帝封职。凌钦告诉她,说是顾骞在陪同李晃迎接朱沅来京的路途上立了大功,不过,却不知道具体立了什么功。他也曾私下问过顾骞到底是何事,不过顾骞含糊其词,只说以后他便知道了。
听了凌钦的话,凌雪珺便想起了朱沅前世今生,一死一生的不同命运。想必顾骞所立的大功,便是救了朱沅的命吧?可是,顾骞救朱沅之事是好事,他们为何要遮掩?南朝靖安帝若知道顾骞救了自己宝贝儿子的性命,必定对北朝大为感激,不是对两朝关系更有利吗?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凌雪珺拧着眉头想了半晌,也想不出所以然来。她叹了一口气。朝政之事太复杂,越想越觉得头痛,索性也不去想了。反正不管是朱沅还是顾骞,他们的事,都与自己无关。
因为要为太后祝寿,原本在九龙山陪覃夫人的凌玉柔也回了京城。家中多了一人作伴,凌雪珺自然十分欣喜,姐妹俩凑在一起,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似的。*郡主和凌昌谨见姐妹二人感情如此好,也是大感欣慰。
转眼就到了太后生辰之日。
皇帝为了庆祝太后六十大寿,在京城南郊的景泰园中席开六十桌,筵请一众亲贵。
托*郡主的福,凌雪珺与凌玉柔这两个小官之女也有幸到景泰园参加太后的寿宴。不过,今日宾客众多,*郡主只能带自已两个亲生儿子进殿向太后拜寿,凌氏姐妹是没有这个资格亲自给太后拜寿的,因而,两人只能等在外边,或逛园子,或与众人饮茶说话。
凌雪珺与凌玉柔姐妹闲着无事,便在畅春湖边闲逛着。
隔着湖堤,凌雪珺远远地看见,吴翎也来了。她穿了一件月白色织银丝纹蝶上裳,下着杏红色镶金边绣花裙。这身搭配极为巧妙,上身纹蝶,下身绣花,远远看去,就像蝶恋花一般,极为引人注目。加之吴翎本就生得美,她一亮相,便引得不少贵家公子纷纷注目。只可惜顾骞这时与李晃、顾循、顾蓁等人一起进殿给太后拜寿了,不然,凌雪珺真想好好看看,他见到自己心上人被这么多人觊觎,是何表情。
凌玉柔是第一回见到吴翎,心生好奇,用手推了推凌雪珺,问道:“这姑娘是谁?以前没见过呢。”
“她叫吴翎,青州刺史之女。”凌雪珺一脸平静地回答道。
“她似乎与陆家姑娘很相熟呢。”凌玉柔说道。
“陆夫人是她姨母。”凌雪珺道。
“难怪。”说到这里,凌玉柔轻轻捂了一下嘴,笑道,“不过,这位吴姑娘看起来可比陆姑娘顺眼多了。”
陆云珊为人娇纵,在贵女圈中人缘并不太好,凌玉柔不喜欢她,也是平常。
凌雪珺却笑了笑,说道:“陆云珊只是不擅隐藏情绪,喜怒形于色,其实她人也不算坏。而且,像陆云珊这般的人,她心中所想之事都浮于面上,你一看便知,对她还可以有所防范。相比之下,有的人,喜怒藏于心,表面上温柔可人,说不定她心里在对你使什么坏呢!”
凌玉柔一愣,问道:“雪珺,你说的可是这吴姑娘?你怎知她是笑里藏刀之人?你和她很熟?”
凌雪珺顿了顿,笑道:“二姐误会了。我说的,只是陆云珊。”
“哦。”凌玉柔见凌雪珺不想多说,便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
凌雪珺笑了笑,不再说话。
天快黑的时候,寿宴终于开席了。众人按照亲疏品级入席。朱沅、李晃、*郡主等人都坐在前边,凌雪珺与凌玉柔自然坐在比较偏远的位置。
凌雪珺觉得离皇帝、太后远一些挺好的,可以随意吃东西,看歌姬舞伎表演。皇宫里的御厨做的糕点,有些凌雪珺见都没见过,亮晶晶,像凝胶一般,甚是可口,凌雪珺便研究起糕点来。可她研究了半晌,却一直不得其门而入。无奈之下,凌雪珺只好放弃。
这一世的歌舞与前世无异,凌雪珺看过一回了,也无甚兴趣,便邀凌玉柔到畅春湖边走走。凌玉柔却想看听曲赏舞,不愿出去,凌雪珺只好独自离席。
出了殿,没多远便是畅春湖。此时,湖岸两畔早已是垂柳绦绦。凌雪珺走到湖堤上,随手折了根垂到肩头的柳枝,放在手中把玩着,人便沿着湖岸随意地向前走去。
前世她便来过太后的六十大寿,知道今晚这宫宴要过了亥时才会结束,还早着呢。因而,她一点不担心会迟了返回席间。虽然已是四月,但夜间还是有几分寒,特别是走在湖边,湖风一吹,凌雪珺便觉得身上有些凉意。
凌雪珺便从湖堤上走了下来,往园子深处走去。景泰园是皇帝平日休闲时常来之地,因而,虽不比皇宫金碧辉煌,但却是草木葳蕤,花繁鸟盛。凌雪珺走在园中,嗅着鼻端传来的不知是什么花的香味,只觉得心旷神怡。
走了半晌,凌雪珺走得有些累了,正好看见前边有棵巨大的古柏树,便走过去,靠在古柏树后面歇脚。她举着柳枝,放在鼻尖轻轻拂着,只觉得痒痒的,十分舒服。
她正闭着眼睛养神,突然,听到有一串脚步声慢慢向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她猜着应该又是在宫宴上呆着无聊之人出来游园来了,也未去管,继续闭着眼睛玩着柳枝。
谁知,这串脚步声居然在自己身后这株古柏树前停了下来。
“这里看起来比较僻静,应该不会有人来吧?”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
另一个细嗓子的人说道:“若有人走来,势必发出声响,属下与少将军避开也还来得及。”
说话之人,虽是男子,声音却是又尖又细,像是寺人说话的声音。
这两人,是有什么秘密之事,怕人听见?
正在这时,凌雪珺又听到那年轻男子说道:“石昌,我之前在密信上交代你打听的事,办得如何了?”
听到这话,凌雪珺心头一跳。这石昌,不是张德妃宫里的总管内侍?这个时候,他怎么偷偷摸摸地在这里与人相会?他唤这人为少将军,可凌雪珺觉得此人与朝中几位年轻将军的声音都不相似,那这人到底是谁?
石昌回答道:“回少将军的话,如今宫中与七皇子适龄的公主有两位,一位是罗贤妃所出的晋阳公主,另一位便是属下服侍的张德妃所出的南阳公主。两位公主皆是容貌秀美,通音律,擅书画,性温柔。不知七皇子想与哪位公主联姻?”
听到这里,凌雪珺心中一下了然。想与晋阳公主和南阳公主联姻,那两人口中这七皇子肯定不是北朝的七皇子李易,而是南朝的齐王朱沅。那么这位少将军,应该便是那日在天街上看见的,与朱沅一同前来的许鞅。他在南朝官居游击将军之职。
“七皇子想选择的联姻之人,自然对他夺取皇位有助益之人。这两位公主,北皇更喜爱哪一位?”许鞅问道。
“北皇对两位公主皆是一视同仁,没有特别喜欢其中哪一位。”朱昌回答道。
“那两位公主的母妃呢?听坊间传说,张德妃更得帝心,是不是?”许鞅又问道。
“张德妃与罗贤妃,毕竟年岁大了,哪比得过新进宫那些青春貌美的妃嫔啊?皇帝已经很久没招两人侍寝了,只不过会时不时到宫里来坐一坐,饮会儿茶,说会儿话。”石昌说道,“要说能得帝心的,这世上除了仙去的郭皇后,找不出第二个人了,可惜,郭皇后早逝,只诞下了早夭的思德太子,也没有公主。不然,七皇子能娶到郭皇后之女,北皇必定是全力支持他夺取皇位的。”
“说这些没影儿的事有什么用?”许鞅摇了摇头,说道,“照你看,娶这两个公主是都可以得到北皇的支持,还是都得不到北皇的支持?”
“这可说不清。”石昌说道,“如果太子与北皇暗中有来往,向他许了利益,就算七皇子娶了北朝公主,北皇也不见得会支持他。毕竟,为了国家大利,牺牲个女儿,也算不得什么。”
“不行!绝不能让朱清顺利登基。”许鞅说道,“否则,不仅吴王命休矣,许氏一门怕是也逃不过朱清的毒手。夺位之事,我们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听到这里,凌雪珺身子不禁微微颤抖。她没想到,自己出来游个园子,居然也会听到如此机密之事。若是被许鞅和石昌知道自己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必定会把自己害死在这里。对世人来说,这景泰园里只不过多了一个游湖时,失足落湖淹死的小官之女罢了,没有人会追究她的死。
想到这里,凌雪珺摒住呼吸,手掌紧紧握住柳枝,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二人发现自己在此。
这时,石昌又说道:“少将军,虽然无法从两个公主及张德妃、罗贤妃身上决出优劣,但七皇子可以从齐王和淮王身上着手。”
“此话怎么说?”许鞅问道。
“不知少将军听说过没有,北朝的皇位之争,以齐王李晃,与淮王李旸最盛,最终的皇位,也有很有可能在这两位身上决出。而他们两人,正是是罗贤妃、张德妃所出,分别是晋阳公主和南阳公主一母同胞的兄长。”石昌向许鞅细细分析道,“若是七皇子与齐王、淮王中的一位结盟,互相助对方夺取皇位,岂不是两全之策?属下觉得,不如视七皇子选择齐王,还是淮王,来决定到底向哪位公主求亲。”
“这倒是个办法。”许鞅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依你之见,北皇更属意齐王还是淮王来继承大统?我们应当与谁结盟?”
“这个……”石昌似乎有些为难,顿了片刻,才说道,“北皇到目前还没有明确的选择,不过,据属下平日的观察,北皇似乎更满意齐王的表现一些。属下也认为,齐王比起淮王,更有治国之才!不过,在北皇没有下诏书确立太子之前,一切皆有变数,说不定哪天齐王出了什么错,惹了北皇的厌,便与太子之位无缘了。”
“好。”许鞅点了点头,“这些话,我会带给吴王的。你先回去吧,晚了惹人生疑。”
“是,少将军,属下这就回去。”片刻,石昌的声音又小心翼翼地响起,“少将军,属下什么时候可以返回南朝?”
这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苍凉,又有几分渴望。
许鞅沉默了片刻,说道:“待七皇子登基之时,便是你还朝之日。不过,你放心,你一家老小,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属下多谢少将军。”石昌垂泪道,“属下祝七皇子早日荣登大宝!”
“好,你下去吧。”许鞅挥了挥手。
“属下回去了。”石昌行了礼,转身向回走去,慢慢隐入树林之中。
听到石昌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凌雪珺心头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慢慢松了下来。待石昌走远后,想必许鞅也会离开了吧。
可她等了半晌,一直没有听到许鞅离开的声音,甚至一丁点声响也听不到,安静得有些异乎寻常。她心头一阵纳闷,这许鞅怎么回事啊?怎么还没不走?
突然,她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随即便感觉到脖子一阵凉意。一把锋利的匕首,正用那尖利的刀刃贴在自己脖子上。她颤抖着抬起头,向上望去,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影在自己眼前。
“你,你要做,做什么?”此时,凌雪珺心头害怕到了极点,紧张得语不成调。
“慢慢站起身,走到外面来!”许鞅厉声说道。
“是。”凌雪珺用手扶着古柏树,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生怕许鞅一个不小心,自己的脖子就被割断了。
凌雪珺战战兢兢地随许鞅走了古柏树前的空旷之处。
许鞅手下微微一用力,问道:“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谁派你来的?”
“回,回将军,我,我叫凌雪珺,来参加太,太后的寿宴。因为在席上闷,闷得慌,便到园子里来,来走,走走的。没有人派,派我来的。”凌雪珺断断续续地说道。
“你说的可是真话?”许鞅怀疑地问道。
“自然是真,真话。”凌雪珺回答道,“我只是走累了,在,坐在古柏树后坐着歇脚。公子你也是临时决定到这古柏树下来的,我,我怎么会知道公子要,要来,预先藏在这里?”
许鞅确实也随意走到这古柏树下的,这女子应该不是事先埋伏在此的。看来,她歇脚之说,应该不会假话。他顿了顿,又问道:“那你说,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公子,我,我什么,什么都没听到。”凌雪珺赶紧否认道。
“什么都没听到?”许鞅冷冷一笑,“凌姑娘,你这么说,其实就是表示,你什么都听到了。”
凌雪珺身子微微一僵,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你也知道,你先前听到的话,关系到吴王和我许家一门的性命。”许鞅又说道。
“许将军,我,我发誓,我,我绝不会向外透露半个字的。”凌雪珺无力地说道。
“我觉得,一个死人,比活着的人,更值得我相信。”许鞅声音冰凉。
对凌雪珺来说,许鞅的话,就像是黑白无常发出的声音,让人寒到了心底。她知道,今日自己恐怕要命断于此了。前世自己无奈而死,老天开眼,给自己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只想找个好人家,成亲生子,过一过前世从未有过的天伦之乐,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所有的一切才刚刚开始,却又要结束了。
反正今日横竖躲不过一个死字,凌雪珺心头也彻底绝望了。她也不再求饶,闭上眼,任无奈的泪水在自己颊上横流。
看着她默默流泪的模样,许鞅突然心底一软,握着匕首的手,也情不自禁地一松。
凌雪珺睁开眼,望着许鞅,哽咽着开口道:“许将军,今日雪珺无意闯入此地,不料却误听将军机密之事。雪珺也知道,自己听到的事,关系重大,牵扯着许多人的性命。如果将军为了亲人,要雪珺死,雪珺也无话可说。只是雪珺怕疼,希望将军动手的时候,能给雪珺一个痛快,让雪珺少受些罪!”说罢,她闭上眼,等待着利刃划破自己喉咙那一刻的到来。
反正已经死过一回了。死,不过也就是那样。对她来说,也就无所畏惧了。
可她等了半晌,许鞅居然迟迟没有动手。
要知道,这种等待死去的滋味,是最难受的。
凌雪珺缓缓睁开眼,望向许鞅,看着他望着自己,似乎在思虑着什么。
“将军,若要取雪珺性命,请从速。”凌雪珺说到这里,不争气的眼泪,再一次从她眼眶中涌出,“这般等着,真的比死还难挨。”
许鞅盯了凌雪珺半晌,终于轻轻叹了一声,说道:“这么美一张脸,如果就这么死了,真可惜。”
闻言,凌雪珺一呆,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要放了自己?她心里又觉得似乎不可能。
许鞅将刀拿凌雪珺脖子上拿了下来,手指在刀刃在轻轻抹了抹,说道:“我刚刚想了想,其实不要你把先前听到的话透露出去,还有其他的办法。”
“什么办法?”凌雪珺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生的希望。
许鞅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凌雪珺,缓缓说道:“把你的舌头割掉。”
闻言,凌雪珺眼中的光亮迅速褪去。
“对了,你应该会写字吧?”许鞅又问道。
凌雪珺点了点头。
“那还得把你的双手砍掉。这样,便可保证你不会透露半个字。”许鞅证据十分轻松。似乎在他看来,斩人双手,似乎只是饮杯茶一样简单。
凌雪珺望着许鞅,凄然一笑:“将军,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你不想活命?”许鞅一愣。
“雪珺自然想活命。可是,割掉舌头,砍掉双手,那种痛,比死还难以忍受。”凌雪珺眼泪长流,缓缓说道,“何况,没有了舌头,没有了手,便是一个废人了。雪珺怕疼,更不想变成废人,所以,雪珺宁愿一死。”
闻言,许鞅垂下眼眸,沉默了半晌,问道:“对了,你是哪家的女儿。”
“丰阳凌家。”凌雪珺回答道。反正明日自己的尸身被人发现后,他也会知道自己的身份,无谓隐瞒。
“你父亲任何职?”许鞅又问道。
“家父只是淮北节度使手下一个九品小吏,上不得台面的。”凌雪珺轻轻拭了拭眼泪,急切地说道,“雪珺死后,家父也没有能力来追究雪珺的死因,许将军不必担心。雪珺愿意以自己的性命来替将军保守这个秘密,只求将军不要对雪珺的家人下手!”
听到凌雪珺此言,许鞅面色微微一恸。顿了半晌,他又问道:“你一个九品小吏的女儿,怎能进宫赴太后的寿宴?”
“我伯父凌昌谨为礼部员外郎,为*郡主的夫婿。”凌雪珺回答道,“是他们带我进来的。”
“原来你是*郡主的侄女,那便好。”许鞅笑了起来。
许鞅与朱沅长得有几分相似,相貌也长得好,这一笑,更显得清新俊逸。可是,此时的凌雪珺却无力欣赏他的美姿,只觉得他像个阎王般,多看一眼,都让人心底发寒。
“凌姑娘,我可以不杀你。”许鞅敛住笑,一脸正色地望着凌雪珺。
“啊?”凌雪珺一惊,“你还是要割我舌,断我手?”
看着凌雪珺惊惶失措的模样,许鞅又笑了起来:“我也不割你舌,断你手。”
凌雪珺呆了呆,问道:“许将军的意思是,你,你肯放过我。”
许鞅凝视了她半晌,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是。”
“为何?”凌雪珺似乎不敢相信,“你不怕我会将你先前与朱内侍所说之话传出去。”
许鞅清笑道:“你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置身于南朝朝政事外,此话传出去,除了为你凌家招来灭顶之灾外,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听到灭顶之灾四个字,凌雪珺浑身一颤,随即赶紧摇头道:“将军放心,我绝不会泄露出去的。”
“今日,我放了你,你这条命便是我的了。你既然是*郡主的侄女,以后,说不定我还有用得着你的时候。”许鞅又说道。
闻言,凌雪珺面色一白,赶紧说道:“叛国背义之事,我是不会做的。”
许鞅轻笑出声:“放心,我是不会让你做叛国背义之事的。”
凌雪珺松了口气,说道:“那雪珺便多谢将军不杀之恩。”
“那好,凌姑娘,你记住,你这条命是我的。”许鞅笑容深深,“以后若有事,我自会找你。”
“多谢将军,雪珺便退下了。”凌雪珺对着许鞅行了一礼。
“再会,凌姑娘。”许鞅微笑着说道。
还要再会?希望此生此世,再也不要与你相会!
凌雪珺抬起头,望着许鞅笑了笑,然后转过身,快步向湖边走去。走到她觉得许鞅看不见自己的地方,便撒开腿,死命向前跑去,耳畔却隐隐传来许鞅大笑之声。她心底一慌,跑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