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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袁将军那边派来的人马接上头后,舒眉就一直在等着合适的时机。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建宁城的一场骚乱,将情形推到了一触即发的边缘。
这日早晨起来,舒眉给小葡萄梳洗快结束的时候,方卓就候在厅堂门口请见。番莲接到授意后,把他请到了外堂里面候着。
“殿下,属下接到可靠消息,衙门今日夜里开始要全城大搜捕了,咱们要不要趁乱……”方卓话说一半,然后用探询目光,望着舒眉这对主仆。
和番莲对视一眼,舒眉蹙着眉头问道:“他们以什么为借口?”
方卓答道:“说有百姓将染疾之人藏匿在家中,致使疫情扩散……”说完,他无不担忧地朝番莲扫了一眼。
后者顿时醒悟过来,追问道:“他们想干嘛?是想追查那贼子的下落吗?”
方卓点头确认:“那还能有什么其它目的?不过,看知府衙门这几日的动静,说不定他们还想趁乱对殿下不利……”说到这里,他朝番莲若有所指地望了一眼。
他这话一出,当场的众人不禁面面相觑。番莲尤为着急,忙跟他追问道:“他们还能怎样?难不成还想犯上作乱?”
方卓沉思了片刻,最后摇了摇头,说道:“可能是我想多了吧?!说不定他们只是想找出那人!”
听到这里,番莲忍不住朝舒眉望了一眼。
舒眉微蹙眉头,吩咐道:“你为何这样认为?他们有什么异状吗?”
方卓沉着脸,把他的人马潜入衙门里探的消息,一五一十告知与她。
“起先属下倒没想那么多,谁知今日早晨,城门口有异动,似乎进来了不少人马。属下暗中观察了一番,有松溪赶来的匪类,还有一些人身份不明。不过。看他们的身手,好似经过严格训练过的,不是一样的乌合之众。几个城门防守也严了许多,如果单单只是搜寻一人。何必那么兴师动众的?似乎他们不想让让任何人离开这里……”
他刚说完,舒眉和番莲的脸上均变了颜色,尤其是番莲,她担负保卫舒眉母子的任务,只要想到有人捉住大少爷母子,籍以威胁远在京城的宁国公兄弟,她就如临大敌。
倒是舒眉显得沉着冷静。
她思忖片刻后,朝番莲问道:“假扮咱们人找得怎样了?到时,只他们进了咱们的院子,就让到对面放一把火。先拖上一段时间……”毕竟不是第一回逃命了,舒眉安排起来,倒没显出太过慌乱。
只是如今事情紧急,她也不敢托大,对护送小葡萄和文执初的安排。给方卓和番莲再三交待了几遍。
“殿下请放心,城门口那里袁将军的人马早已潜伏在那儿,只要咱们这儿一发动,他们那边就动手,绝对不让大少爷涉险的……”方卓说完这些,将脑袋转向番莲,跟她交待道。“出城的时候,你要一刻也不能离开殿下。城门那虽然有咱们的人,可不要以防万一,不能全信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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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涂嬷嬷拍了下膝盖。像是寻到知音人,跟着海棠后头恭维道:“可不是!海棠这话没说错,姑娘还只有这么高时,老婆子就知她将来会有大出息。”说着,涂嬷嬷用手比划了高度。“将来生了小哥儿,也别忘了咱们……”
青卉忙推搡着涂嬷嬷,打断她的话:“八字还没一撇,干姨只会取笑人家。”嘴上虽这样说着,眼角眉梢都漾着得意的笑容。
“太夫人和大夫人都首肯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斜睨了青卉一眼,涂嬷嬷朝海棠笑道,“挣个姨娘份位,那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雨润停在屋外听到,心里快呕死了,犹豫了好半晌,才磨蹭过去,敲了敲房门,朝着那几位说笑的人,重重咳了一声。
听到声音青卉一抬头,发现是夫人身边的心腹丫鬟,忙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过来给来人见礼:“原来是雨润姐,可是稀客了,进来坐坐……”
雨润黑着一张面孔,一脸不情愿地朝她说道:“爷回来了,夫人叫你去呢!”话刚一交待完毕,她哼了声,飞也似地朝前面正屋方向跑去。余下几人先是没反应过来,见人跑得没影了,都得意地朗声笑了起来。
“我说什么来着?机会说到就到!”涂嬷嬷走上前来,一脸喜色地恭维道,“姑娘赶紧去拾掇拾掇,定是太夫人把爷召回来的。”
青卉忙进屋里去换衣服,其他两人也跟在后面进去了。
见她干甥女拿出件桃红色的裳裙,涂嬷嬷一把按住青卉的手:“不忙,平日你穿得艳丽,也没见爷注意,你还是挑件素净一点……就这件象牙白的……”
“会不会太素,不太吉利吧?!”青卉有些担忧。
涂嬷嬷一脸不以为然:“你们年轻姑娘不懂!俗话说得好,要得俏一身孝!再说今儿是去吸引爷目光去的。开脸没那么快,怎么着也得等到明天以后。不知到时,还要不要老婆子给爷教导一番……”
“海裳,帮姑娘把这胭脂涂上……不能太浓……”涂嬷嬷叫上小丫鬟,帮着给青卉装扮起来。
竹韵苑的内堂里,久不见那人的身影,齐峻在屋里踱来踱去。
舒眉让雨润斟了杯茶,又命她拿了几样点心,坐在一旁边喝边等,好整以暇的样子,好不悠闲自在。
过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青卉这才在涂嬷嬷的搀扶下,带着丫鬟海棠姗姗来迟。
脚步声近,齐峻抬眸远远瞅见有位女子来了,愣是没认出来是谁。随即,他眸子里多了几分晦涩。他扫了一眼舒眉,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斜瞟见内屋两主子摆的架式,青卉以为这就要敬茶了,心中不由一喜。脚上的步子加快,乐不可支地跨上堂前的石阶。经人通禀后进入了内堂。
“奴婢给夫人请安!”走到舒眉跟前,青卉盈盈下拜。
“不必多礼,爷找你有事儿。”舒眉扫了她一眼,半句多的话也没有。
青卉闻言。蹭到齐峻的跟前,身姿轻盈地朝他也拜了下去。
本是来兴师问罪的,齐峻见妻子一脸漠然。转眸再望向眼前的美人:一副娇滴滴的样子,正用那双含情目痴痴地望着自己,搞得他倒不知所措起来,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看到这等情景,舒眉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嘀咕起来,这家伙久经风月,怎地还这般不自在?于是。她朝雨润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
雨润轻咳一声,齐峻顿时醒过神来。
青卉心里顿时万分懊恼。
她调到竹韵苑时,四爷在沧州守陵,等爷好不容易回来了。因国公爷逼着他跟夫人圆房。经常逃离在外不着家。上次中途意外回来,天色还没完全亮,也没见过她的模样。她与其说是爷的贴身丫鬟,还不如说是夫人的。
爷刚才望过来的时候,她一颗心仿佛都要跳出来。
眼前这男子风华绝代,听说早几年时,就是不少世家贵女们的闺里梦中人。前些年四夫人还未进京时。不少人家递来过结亲的意思,都被老太夫人找各种托辞婉拒了。刚才他朝自己望过来时,青卉觉得浑身都要酥了。此刻一想到将成爷的女人,她只觉脸上要烧了起来。
“听说,抬你做姨娘,是母亲和大嫂的意思?”齐峻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遐思。
青卉原以为爷开口。必是说一些场面话,嘱咐她好好伺候夫人之类的。然后,夫人会顺水推舟,让她敬茶行礼。
爷之所以问她这话,定是为兰姑娘进门打前哨吧?!
青卉抬头瞟了一眼舒眉。只见对方面上没任何表情。心里不由想打退堂鼓——到底乐不乐意为她抬房呢?
青卉又偷瞄了瞄齐峻,心里好似恍然:是了,爷这样的极品男人,试问天下哪有女子舍得割让?
夫人心里定是不痛快!可爷整日里不着家,她也没法子。再说,爷对太夫人甚为孝顺,对大夫人很是敬重,她们俩都同意了,夫人就是不愿意,也只好打掉牙齿往肚里吞了。
想到这里,青卉把牙一咬,点头答道:“夫人跟奴婢说,她缺贴身丫鬟使唤,有意抬举奴婢。后来郑家舅太太上门看望太夫人时,说起爷的子嗣之事,大夫人提议将奴婢抬成妾……当时几位夫人都没反对。”
这时,雨润突然轻哼一声,指着她骂道:“好个没脸没羞的东西,夫人缺贴身丫鬟,请你帮个手怎么了?转身就传遍全府上下,说夫人要抬你为妾,只有你能把爷留在府里!一个下贱胚子,还敢蹬鼻子上脸了,何曾把夫人半点放在心上?!”
青卉一听这话,顿时愣住了,连连朝舒眉磕头声称不敢。
齐峻脸上气得青一块紫一块,指着这自作主张的丫鬟,厉声喝斥道:“你还长能耐了,啊?!有几姿色就想飞上枝头,谁借胆子给你的?”
见到爷发怒了,青卉顿感事情不妙,跪爬到舒眉跟前,哭求道:“夫人是您说的,跨院的屋子还空着,不是要抬举奴婢是什么?!”
舒眉一抬头,不解地朝丫鬟问道:“跨院怎么了,那不是几间稍好的屋子吗?”
雨润回答道:“禀夫人,齐府的跨院都是姨娘们住的。”
舒眉作出恍然状,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咱们岭南家里,施嬷嬷和雨润你们不都住在跨院吗?”
雨润强忍住笑,忙不迭地接过话头:“那是您和老爷体贴咱们下人……”
舒眉抬眸望向齐峻,说道:“你也看到了,我都失忆了,进京的记忆全部消失,让青卉误会了。”
齐峻冷哼一声:“误会?误会能主动传扬这事?”
舒眉笑着劝道:“妾身就不知道了,我刚醒过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说着,她就不再做声了。
雨润忙上前禀报道:“有人看见,青卉经常跟丹露苑的人来往,定是她告诉大夫人院里其他姐妹的,没准私下里。老早就庆祝了一番。”
她说完,恨恨地扫了眼一旁的涂嬷嬷和海棠,两人不自在地垂下头,又往后缩了缩。
这一番动作。没能逃过齐峻的眼睛。就在这时,舒眉轻咳一下,出声说道:“反正母亲和大嫂都同意了,纳不纳下,爷您自己看着办?不关我的事!”
说着,她从椅上起身,拍了一下手掌,喊了雨润,两人就往寝间方向进去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齐峻登时怔住了。总觉得醒来后她就大不相同了。上次不仅从她眸中看到了陌生和疏离,今天他回来后,她自始至终都是副无怒无嗔的表情。
难道真冤枉她了?真不反对兰妹妹进门?
齐峻转过头,心底某个角落很是失落。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就好比如。他满腹怒意来砸场子,结果人家笑脸相迎,对他说,爷,你找错对象,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人。
这种感觉很不爽!可又无处去发泄。
跪在地上的女子,兀自拭着眼角的泪珠儿。一身素装。楚楚可怜的姿态。齐峻不由想到了吕若兰。
不对,若纳这丫头是大嫂的意思,兰妹妹为何是那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齐峻不觉有些糊涂了。
见夫人带着丫鬟进去了,涂婆子不失时机凑到齐峻跟前,温声相劝道:“爷怎么越大越拿不定主意了?!谁的主张有甚相干?竹韵苑现在缺子嗣,太夫人心里急。爷何不顺势收了青卉这丫头。她是家生子,总比外面野路来的干净……”
这话不知怎地触动齐峻的神经,他当即勃然大怒,一把将嬷嬷推了开来,厉声喝斥道:“说什么呢?什么野路来的?”
涂嬷嬷顿时醒悟。连连朝自个嘴上猛抽:“瞧老婆子这张嘴!让你多嘴多舌,不说话没把你当哑巴了。”屋里顿时响起,噼噼叭叭一阵扇耳聒子的声音。不一会儿,涂嬷嬷面颊两边,就被她自己抽得红肿起来。
齐峻心烦意乱,瞧见乳娘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更是烦上加烦。没一会儿,他怒声喝止:“要打回屋自己打,别在这儿招人嫌。”
涂嬷嬷连连谢恩,临走前还解释道:“老奴没别的意思,真不是指吕姑娘。”
齐峻粉白一张的嫩脸,顿时气成猪肝色,朝着涂嬷嬷和地上的青卉吼道:“滚,都给爷滚远点……”
舒眉在屋内听到,跟雨润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有惊悸之色。
雨润压低声音,凑到主子耳边说道:“这下,那女人进不了门,爷也怪不到咱们身上来了吧?”
舒眉朝她摆了摆手,又指了指门口,意即等人都走干净了再说。
雨润点了点头,脸上漾起得逞的笑意。
浑浑噩噩走出竹韵苑,齐峻心里也在琢磨同样的问题——原来真不是这女人从中做的梗。他不禁有些糊涂了,那她到底想要什么?
不知不觉,齐峻的脚步朝着碧波园方向走去。
听说四弟来到听风阁了,齐屹眉头一扬——这小子终于坐不住,主动找上门来了。宁国府如今的主人,常年面瘫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笑意。
爬到听风阁的顶层,齐峻一进门看见大哥板着那张冰块脸。他坐在阴影的身姿,显得有些落寞。让人不由想起,他们父亲刚离世那会儿的情景。
那时他一夜之间,感到世界仿佛要崩溃了一般,扑在大哥怀里失声痛哭。
当时,爹爹抓住兄弟几个的手,嘱咐他们要听大哥的安排,一切以家族为重,不可任性妄为。也是在那种情形下,他违心应下了娶文家那黑丫头。
拜堂那天,他特意将大哥拉到父亲灵前,问起大姐代公主和亲的事。
大哥矢口否认与文昭容有关,还劝诫他不要瞎想,练好自己本事,莫要搅进朝局里去。随后,就把他送到祖籍沧州去避祸了。
临行前,他特意找来文家老仆妇询问。
施嬷嬷也否认此事,还说她家大姑娘从小就心地善良,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况且,跟他大姐是闺中好友。断然不会做下那等事……
大嫂高氏后来告诉他,家里为他定下文舒眉,皆因大哥当年负了文昭容。要他这当弟弟的代为赎罪,非要娶那黑皮媳妇不可。从此以后。他暗中观察,大哥对文昭容的事,也确实上心。尤其在对方香消玉殒时,大哥像变了个人似的,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十多岁。
可是,他们之间的恩怨,与自己何干?赔上他一生的幸福,让人如何心甘?
想到这里,齐峻咽了咽口水,坦然迎上大哥打量的目光。
“还得舍得回来?”齐屹瞥了一眼他弟弟。身形没有半分挪动。
朝他大哥行了一礼,齐峻立到旁边,心里正在琢磨,该如何开口试探吕若兰的事。没想到他大哥倒先开口了。
“没几天就到冬至节了,爹爹在时。每年也是你去冬祭的。前几年,你只身在沧州,自是不必操心。今年你带着弟妹,一同到老家去祭拜吧?!让祖母和爹爹看一眼她,也算了一桩心愿,顺便将庙见一道完成了!”
“大哥!”齐峻失态地喊叫出声。
“怎么?有什么事吗?”齐屹蹙了蹙眉头,装着什么都不知。
齐峻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了:“既然她现在不反对纳妾了,不如先把吕姑娘的事给办了。弟弟总是往外跑,于家声也有碍……”
他打算在吕家恢复名声之前,将兰妹妹纳进来,省得日后对方恢复官眷身份后,两人卡在那儿了反倒难办了。
爹爹遗命在那儿。看来是没法休妻了。他只能就这机会趁乱纳了,将来才不至于成那没担当的负心人。
“你也知道于家声有碍?!”齐屹轻哼了一声,不再理睬他。
“弟弟……”齐峻顿了一下,“毕竟是我害得她失去婆家,她的终身弟弟没法不负责。”
“你毁了她的终身?那时她才多大?即便定亲也不会马上嫁人。没多久吕家就倒了。你如何毁人终身的?!没那档子事,她一样会被流放……”
“何家说了要即刻迎娶的,嫁过去不就没流放的事了?”
“人家做笼子哄骗你这傻小子的,何家作甚娶一位十三四岁的媳妇进门?”
“他们为何要哄我?”齐峻反问道,“那天我也是无意间拜访邹家,谁也没料到兰妹妹会碰到我的!”
齐屹一时语塞。
父亲临终前交待,不到大局已定时,不得将府里秘事,还有几家恩怨告诉四弟。说他为人单纯,这些年只在诗词歌赋中浸染。朝争政斗等鬼蜮伎俩,先不要告诉他,省得一时冲动把性命给丢了。
就是因为这个,明知舒眉那丫头跟四弟之间误会重重,也没法替他们解开。他也担心以四弟的性子,知晓这一切时卷了进去,将来会一发不可收拾。
还不如让他什么都不知,正好可以迷惑高家那帮人。
大哥答不上来,让齐峻更加确信,大嫂告诉他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见四弟目光灼灼,齐屹面上微沉——这小子又想歪了。不过,这位年轻的宁国公,对付小自己十岁的弟弟有的是招儿。
“纳她可以!早跟你说了,达到两个条件就成。一是你跟弟妹必须先圆房生子;二是得等吕家洗脱罪名。不然,就是公然跟陛下过不去。咱们齐家百年基业,还要不要的?爹爹临终前你是怎么答应他的?”
从听风阁楼顶下来,齐峻怏怏不乐。回到竹韵苑院子里,他倒头就睡。直到掌灯时分,舒眉叫他起来吃饭时,这才起身用膳。
用完晚膳,齐峻黑着脸对妻子交待:“明天早点起来,大哥安排咱们回沧州祭祖。”
舒眉吃惊地抬起头,好半天才消化这讯息。末了,她一脸郑重问道:“要带些什么东西?去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