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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地震了两次,大臣们纷纷上疏请求迎立皇储,皆言频频地震乃是上天发出警示,宜早点迎立皇储,稳定民心,顺承天意。
赵恒和刘娥把兄弟和孩子们都排了排号,老大赵元佐已经明确表态,不愿意掺和到立储事件中来,老二赵元僖和老五赵元杰均已去世,没有留下子嗣,老六赵元、老七赵元和老八赵元俨都还没有成家,只有从老四赵元份的孩子当中选了。
雍王赵元份宽容敦厚,言动中礼,标望伟如,娶了崇仪使李汉斌之女李凤为妻。
李凤却不似雍王那般温文善良,典型凶辣悍妇一个,嫉妒惨酷,只要宫中婢女小不如意,她必定会加以鞭杖,时有致死。
太宗赵炅驾崩的时候,戚里皆赴禁中,朝晡临,李凤作为儿媳却称疾不至。雍王生日的时候,她以衣服器用为寿,皆在上面饰以龙凤。赵恒每次恩赐雍王,李凤都会将恩赐据为己有,逾矩忤逆,飞扬跋扈,对先皇和赵恒都极为不敬。
这样一个雍王妃,却与皇后郭瑶君走的极亲近,郭瑶君暗地里鼓动大臣们迎立皇储,两个人早就已经达成了协议。
赵恒安慰刘娥道:“不要紧,允让虽然收养在她名下,但她一直病着,身子不好,我让你和她一起抚养就是了,这样孩子和你也有感情,不会太生疏……况且,这只是权宜之计,我们肯定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你怕什么?暂时就先把他迎过来吧。”
刘娥只好点头,没有办法,没有别的孩子,只能迎立赵允让了。
赵允让,字益之,今年十岁,长得眉目如画,天资浑厚,外庄内宽,喜愠不见于色。
赵恒以绿车旄节迎赵允让到宫中抚养,国有皇储,普天同庆,皇宫里连着大宴三天,以示庆贺。
刚把赵允让迎进皇宫,结果半夜里又发生了第三次地震。而且这一次,比前两次震的都厉害。
赵恒和刘娥在被窝里睡得正香,忽然感觉到**又摇晃起来,两个人都睁开眼睛,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赵恒起来点上灯,火光飘忽中,两个人又听到了来自地下那种石头滚动的恐怖声音。
两个人互相对望了一眼,赶紧穿衣起**,跑出屋子……
皇宫中各个殿里瞬间都亮起了灯火,宫里宫外都人心惶惶,弄得鸡飞狗跳,狗叫声连成一片,人们惊叫连连,伴随着小孩子的哭声,夜空中一片乱七八糟的嘈杂声,震耳欲聋……
一个月之内连着经历了三次地震,怎么样坚强的心能承受住这样的折磨?
刘娥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对生命愈加珍惜。77t.co千千小Š网
赵恒的心灵同样也受到了强烈的震撼,愈加珍惜和刘娥在一起的日子。
潘罗支诈降,会合六谷蕃部在李继迁回家的路上伏击了他,李继迁身中流矢,逃到灵州,但是终因伤重不治而亡,潘罗支赶紧派他的外甥完来大宋献捷,并且还附带着贡献名马。
赵恒心怀略略安慰,下诏褒奖他们。不费一兵一卒,只是册封了一下潘罗支,他便帮忙除去了一个常年骚扰边疆的心腹大患,赏赐他点东西也值得。
威虏军守将在长城口打败了契丹军,又向北追过阳山,斩获甚多。
柳谷川蕃部来进攻,麟府也打退了他们,擒获了一千多人。
边疆捷报频频传来,宫内却又有了烦恼事。皇太后李慧娘的身体每况愈下,赵恒亲调药饵,侍于**前,屡次下诏以重赏求民间良医,前来为太后诊治,并特为此两次大赦天下。
刘娥也频繁出入于万安宫,前去探望她。
皇太后伸出手来握住刘娥的手,那只手早已经不复当年的丰润莹洁了,就如一朵脱去了水分的干花。
她悠悠地说道:“从皇后,到皇太后,我此生已经富贵至极,别无所求了……现在,我只想在去世前见大哥一面,你让官家传召吧。”
“太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洪福齐天……”,刘娥本来还想说点好话安慰一下她,她一摆手,笑的有些虚弱无力,轻声道:“赶紧传召吧,晚了,怕就来不及了。”
“太后请放心,我这就去。”刘娥赶紧转身就走,去崇政殿把她的情况告诉了赵恒,赵恒心里一惊,紧急宣召李继隆。
李继隆闻听太后病危,快马加鞭赶往皇宫,然而等他来到皇宫之后,却并不进去见太后,只是在万安宫门口向太后磕头请安,拜完即行离去,竟是不肯再见一面。
皇太后叹息一声,知道大哥是在避嫌,不禁潸然泪下。
这一世错了一次,到死,大哥都不肯原谅她。
“大哥足智多谋,正直勇敢,却因为我一时鬼迷心窍,犯下大错……”,皇太后握住刘娥的手,说的极吃力。
刘娥坐在**榻旁,宽慰道:“太后快别这样说,官家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对您的感情,就像亲生母亲一样的。”
“大哥胸有大志,他打败耶律休哥,活捉李继迁的母亲,打了那么多胜仗……先皇曾经称赞他有‘七擒之智’……现在官家却不让他上战场,他心里一定很恨我。”皇太后眼睛里的泪水骨碌一下子,又顺着脸颊慢慢地滑落下来。
刘娥忙用丝帕给她擦拭了一下泪水,柔声劝道:“太后不要多想,官家不让他上战场,是怕他有危险。”
“你们不了解他,他好像就是一个为了战争而生的人……当年那件事,不怪他……是我逼着他……是我逼他……”,皇太后竟然泪流不止,不停地哽咽着,终于再也说不下去了。
赵恒在众人的簇拥下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皇后郭瑶君等人也全部都陆陆续续地赶来了,刘娥急忙站起身来,给赵恒和郭瑶君施礼。
皇太后昔日的侍女朱珊虽然已经成为先皇的贵妃,但此时正亲自为她煎了一碗药,小心翼翼地端过来。
“朕来喂吧。”赵恒从她手中接过药碗来,用勺子舀了一勺药,自己喝了一点尝了尝,感觉太烫了,便吹了吹。
赵允让站在郭瑶君身边,十岁的他俨然就是个小大人一般,十分懂事,用充满稚气的声音说道:“皇祖母,您好好吃药,吃了药病就好了!”
皇太后看着他宽厚地一笑,朱贵妃扶着她的身子坐起来,赵恒一口一口地喂药给她吃,她皱着眉头吃了几口,便轻轻地摇了几下头。
赵恒见她不想再吃了,便把药碗放下,朱贵妃复又扶她躺下,给她往上拉了拉锦衾。
“官家正事要紧,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里,我这把老骨头,不值得。”皇太后慈祥地看着赵恒,气若游丝。
赵恒湿润着眼眶,温言道:“太后哪里的话,只要您凤体安康,朕就比什么都高兴。”
皇太后看了一眼皇后和众位才人,目光缓缓扫过刘娥的脸庞,又落在赵恒的脸上,悠悠说道:“你们也要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这样咱们大宋才能千秋万代,江山永固啊!”
郭瑶君不由自主地看了允让一眼,允让也极懂事,老老实实地站在**榻前,并不出声,一双小手却悄悄地握成了拳头,看着她的目光中掠过一丝不安。
赵恒偷偷地看了刘娥一眼,刘娥的脸庞一红,赶紧把脸别开,这一切却全被郭瑶君看在了眼里,心内不禁又妒又恨。
朱贵妃毕竟曾经做过皇太后的侍女,服侍了她很多年,知道她这是在兀自强撑着,见她的眼睛半睁半闭,便轻轻地喊了两声:“太后……太后……”
皇太后却已经再也说不出来一个字,吃力地喘了几口气后,眼角有大颗泪珠滑落,手无力地垂落了下来。
景德元年三月己亥,皇太后崩于万安宫。
朱贵妃伸手轻轻地抚过她的眼睛,给她把眼睛合上,眼泪吧嗒一下子掉了出来。
刘娥看着李慧娘的脸庞,忽然就想起来当年在御花园里的那一幕。
那时众人都在蔑视她,嘲笑她是个孤儿。李慧娘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她穿着橙黄色的衣服,一头青丝绾成高高的鸾凤髻,戴着一个硕大华美的金凤凰步摇,额头上缀饰着红色的牡丹花花钿,娇艳明丽,尊贵无比。
李慧娘款款地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条黄色的真丝手帕,安慰道:“人有先好后坏,也有先坏后好,命运没有定数,你不用妄自菲薄,以前不管怎样终究是过去了,最要紧的是要走好以后的路,把所有的苦都吃完了,剩下的自然也就只有福了。”
她到死都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一句话,刘娥记了她一辈子好。
所以在赵恒苦恼地诉说她和王继恩企图发动宫廷政变的时候,刘娥说一定是王继恩撺掇主使的,让赵恒善待她,连同李继隆也没有受到严酷的责罚,只是免去了他的军权。
刘娥拿着丝帕,轻轻地为她拭去了此生最后一滴泪。
这一滴泪是为谁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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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薨逝,赵恒极其悲恸,他的母亲去逝的早,李慧娘抚养着他们兄弟二人,情如母子,所以他能原谅她的所作所为,依旧尊她为皇太后,并且为她建造万安宫,事之如母。
大臣三次上表请求赵恒治理国事,他都没有心情,依旧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