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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影歌就这样静静地坐在白书麓对面,她的目光很清澈,清澈地仿佛可以倒映一切。
可是莫名地,白书麓讨厌这样的目光,好像要把整个人都看穿一样的眼神。
沉默片刻,白书麓冷淡地笑了出来:“看来顾小姐知道我此行的来意。”
“我知道。”顾影歌慢条斯理地搅拌着咖啡,动作优雅而好看。
白书麓道:“我以为你会更加惊慌失措一点,果然人是会长大的。”
顾影歌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男人,白书麓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老成持重,或许是因为现在的白书麓再也不需要隐藏什么了,顾影歌总觉得白书麓比之前看起来更加阴郁:“伯父这句话,我姑且当做是夸奖,多谢。”
白书麓摇摇头:“你和羽尘在一起,会影响到他。”
“这句话虽然是一句不合时宜的台词,可是我总觉得说到这里恐怕也没错,每个人都应该就经历一次爱情,因为有一个放在心上的人固然会成为软肋,却也会成为密不透风的盔甲,如果一个人连爱人的能力都失去了,那么作为一个人,难道不是很失败吗?”顾影歌问道。
她的语气很平和,丝毫不像是在和人争论什么的样子。
可是这样毫不带有任何压迫感的语气,却让白书麓忽然觉得压力很大。
顾影歌笑了笑,温温和和地说着:“因为我们都有缺点,可是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会为了彼此而努力,我想这已经足够了。”
“他是我的儿子。”白书麓淡淡道:“我可以控制他的人生,也正是因此,你应该感觉到恐惧。”
顾影歌错愕地看向面前的白书麓,忽然有点想笑。
控制他的人生,这句话说的多么冠冕堂皇啊。
“我掌控着他的前半生,他的人生观价值观,甚至挑选伴侣的想法都是由我一点点灌输给他的,如果你真的喜欢他,你会希望他走上自己想要走的道路。”白书麓往前微微倾身,目光定定地看向顾影歌。
顾影歌不躲不避,只是看着白书麓微微弯起了唇角:“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恕我问一句,伯父可曾问过羽尘的意思,他喜欢您安排的人生吗?”
那些曾经的痛苦和伤痛,全部都是这个自诩为抚琴的人一点点强加给他的,这样的人生,羽尘他真的喜欢吗?
没有人问过白羽尘喜不喜欢,白书麓也不过是将自己认为很重要的东西一股脑强加给白羽尘而已。
“如果羽尘不喜欢呢?即使是光彩照人的人生,如果羽尘不喜欢呢?”顾影歌沉声问。
白书麓皱眉:“他会接受的,这是为了他好。”
“在我眼中,一个快乐的人生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一个人做的事情连自己都不喜欢,那么和机器人又有什么区别?如果奋斗其中的事业不能让自己得到快乐获得满足感,如果身边陪着的那个人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那么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吗?”顾影歌一字字道。
“在遇到你之前,羽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白书麓冷冷道。
“不,羽尘有的。因为自己有自己的想法,所以会建立公司,甚至会想要远离白家,在一个人最依赖家庭的年纪,白羽尘选择了离开白家,这个明明应该给了他无限发展空间的白家,伯父真的没有想过为什么吗?”顾影歌轻声问道。
有些时候,顾影歌不知道自己在对谁说话,明明在对白书麓讲话,明明应该将态度放得更加温和讨喜一点,可是莫名地,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顾影歌总会忍不住想起白羽尘曾经受过的苦,那些白书麓认为重要的磨砺,在顾影歌的心底什么都不算。
如果没有了这些,白羽尘就不再是白羽尘了吗?
不是的,他会成长成更加温暖的样子,也不会因此和家里一疏远就是那么多年。
这样的白羽尘,让顾影歌心疼地要命。
“他的未来,永远都不应该由您来选择。”顾影歌轻声道。
白书麓静静地坐着,看向面前的顾影歌,良久,他淡淡笑了,将那份点给顾影歌的草莓松饼拿到了自己的面前:“你知道吗?白羽尘是我的孩子,所以如果有一天,我必须要这样做的话,我绝对不会后悔。”
他说着,一边用刀子切了下去。
草莓松饼上面饱满的汁水就这样流了下来,看起来有种莫名的惨烈。
“最开始我会在美国安排那一切,现在也是一样,没有人可以违抗我。”白书麓轻声道。
“伯父……您真的如此有恃无恐吗?”顾影歌淡淡笑了:“如果我将这些对话录下来,那么伯父的市长之位,难道不会受到影响吗?”
“你会这样做吗?这样做的话,羽尘也会受到影响,他或许会成为众矢之的。”白书麓忽然站起身,轻笑一声:“如果你能做得到的话,那么没关系,我欣赏你的果断。”
他说完,径自将信用卡压在桌上:“如果你接受我的提议的话,这张卡就归你了。”
“我是天谕的董事长。”顾影歌动都没动,第一次,她发觉金钱是这样的重要。
因为有了天谕作为自己的后盾,所以顾影歌一点都不害怕,那是她的家,是她的父亲留下来的。
是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王国。
“天谕?”白书麓古怪地笑了一声:“如果没记错的话,你有一个姐姐,叫做顾影思吧?希望你能够好好守护祝你的天谕。”
最后四个字被白书麓加重了语气。
顾影歌失笑:“选择了我的手下败将作为同盟,伯父果然是好计谋。”
虽然这样说,可是顾影歌明白得很,顾影思虽然没有什么头脑,但是对于一个能够支撑她东山再起的人,她也会为之赴汤蹈火。
而现在,自己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顾影思,反而是腹背受敌。顾影城在寰宇究竟做过什么,顾影歌什么都猜不到。
白书麓转头看向顾影歌,将那张信用卡慢慢拿走,他的笑容很冷:“我能够让白羽尘在美国经受住那些,你该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他临行之前,如是说道。
见白书麓慢慢走远,顾影歌从包里拿出来一支录音笔,静静地看着。
年渊从不远处走过来:“影歌。”
顾影歌抬起头,眼底是少见的茫然。
年渊拍拍她的肩膀:“想什么呢?刚刚他好像情绪很激动的样子,没事吧你?”
“没事。”顾影歌犹豫了一下,还是笑了笑:“先回去吧,明天还要去宣传呢。”
年渊眼底有点担忧,顾影歌的情绪很不对劲,而这对于顾影歌而言,是很少见的。
尽管如此,年渊和林竹音对视了一眼,还是什么都没说。
顾影歌想了想,看向凌源:“今天的事情,先不要对白少说。”
凌源拿着手机的手微微一僵,尴尬地收了回去。
“你也不用报告地那么勤快吧?”顾影歌失笑,伸手揉了一下凌源的头发。
她的动作那么熟稔,像是在摸小狗似的。
凌源叹气:“影歌姐,你再摸我我要长不高了。”
“你还想长高呢?”顾影歌习惯性地和凌源拌嘴,一边嘻嘻哈哈地往外走。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年渊走在最后,沉默地看着前面的几人,就听林竹音忽然轻声问道:“年叔,刚刚白先生她……是不是说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为什么这么说?”年渊蹙眉。
“我觉得影歌姐的感觉很不对劲啊……”林竹音轻轻叹了口气。
“别想太多。”沉默片刻,年渊轻轻拍了拍林竹音的头:“影歌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打倒的。”
……
回到宾馆,顾影歌一个人躺在两个人住过的床上,伸手轻轻摩挲着被子,她想着好多好多事,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来的却全部都是白羽尘的模样。
白羽尘在微笑,白羽尘在说着话,白羽尘在温柔地帮自己吹着头发。
那么美好而温柔的,全部都是白羽尘。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顾影歌正忍不住在床上打滚,明明应该想一点正事的,结果被白羽尘霸占了全部的脑神经。
“还没睡?”脑海中的人具象化了,白羽尘轻声问道。
顾影歌忍不住笑了出来:“嗯。”
“怎么?”听得出来顾影歌心情不错,白羽尘也忍不住放松了一点,眉头微微舒展开来。
凌骁本来打算进来,看到白羽尘的表情微微一怔,连忙退出门外。
不用想,肯定是在和顾影歌打电话呢。
顾影歌淡淡道:“刚刚在想你呢,你的电话就进来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费劲力气地去隐藏自己真实的心情,开始学会了坦承,坦承地面对自己全部的心情,坦承地面对着……
喜欢他喜欢地不得了的心情。
果然,对面的白羽尘微微怔了怔,却还是淡淡笑了。
“今天还顺利吗?”他轻咳一声问道。
顾影歌隔着电话这么遥远的距离,都能够想象得到他一瞬间的窘迫,好像所有的坏心情一下就不见了。
“哦对了,我想问你来的,你在美国受伤的事情……”顾影歌犹豫了一下,忽然沉默了。
不,不对。
白书麓是故意的,现在的白羽尘似乎载誉而归,一旦自己将白家策划的一切这件事坦白了,那么白羽尘将会成了什么呢?
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沽名钓誉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