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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的血液一瞬间沸腾了起来。
我一直以为,爸爸根本不记得有我这样一个女儿,现在看来,他是记得的,可是,下一秒,我却听到他回答说:“不是……”
我悬着的一颗心突然之间沉沉落地,我仿佛听到心碎的声音,如同掉落在地上的玻璃杯。
眼前的爸爸还是年轻时候的模样,他的脸上甚至没有半点岁月留下的痕迹。
他只是喝酒,大口大口地喝着,好像迫切地想要将自己灌醉似的。
坐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却摇了摇头,面容冷峻地说:“你一定见过你女儿了,你每次见到她就会一个人回来喝闷酒,就像现在这样。”
我顿时一个激灵,目光再度从爸爸的脸上一扫而过,才发现,似乎被那人说中了,他的脸色一寸一寸白了下去。
心跳得越来越快,我不禁紧张了起来。
我期待着爸爸的回答,然而,半晌之后,他轻轻放下了酒杯,对那个人说:“她变了,她已经不再需要我的保护了。”
他紧紧抿了抿双唇,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呆滞。
爸爸刚刚果然看到了我了,而且,他或许能够看出,我早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人。
他紧紧皱拢的眉心告诉我,他心里一点儿也不高兴,反而带着一种深深的焦虑。
几只鬼魂从我面前经过,短暂地遮蔽了我的视线,当我的的目光再度转向爸爸的时候,才发现,眼泪竟然早已经模糊了我的双眼。
“可她始终是你的女儿,你也始终当她是个孩子,不是么。”
爸爸脸上的厉色慢慢淡去,他又喝了一口酒,眉眼间似有几分醉意,我听到他低沉地叙述道:“二十年了,我知道她能够看到我,可我却没脸去见她。”
“为什么?”
那人追问了一句,正是我内心所期望追问的那句话。
“二十年前,是我贪心,才造成了这个错误,为了能够得到宝物,与灵魂钱庄交易,没想到却招来了杀身之祸。”
爸爸沉沉叹了一口气,明明年轻的身体,说话的时候却显出几分老态。
“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我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顿时“咯噔”了一下,我凝视着爸爸的眼睛,期望知道答案,然而,他却摇了摇头。
爸爸似乎在回忆什么,喝了些酒之后,他才开始大胆地吐露心事,我听到他说:“二十年前,当时的棺镇还只是以制造棺材而闻名,但我因为对那个地方有些兴趣,于是便带着我爱人前去考古。”
“哦?难道你是被墓中的……”
那人的话还没有说完,爸爸便打断了他,接着说道:“考古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古墓群,并且发现里面有僵尸活动的痕迹,经过我们的推断,这只僵尸很可能已经形成了一千年。”
“这么说来,你是为了得到那只千年僵尸才死在墓中的?”
爸爸又摆了摆头,脸上的表情稍显僵硬,他说:“不是,没有人知道那只千年僵尸到底会不会苏醒过来,但是,那里面的陪葬品,却是很值钱的。”
顿了顿,爸爸接着说:“为了盗取里面的陪葬品,我们几次下墓,但是都无功而返,因为墓里有不少守护的亡灵,不仅如此,里面的阴气太重,墓地的结构也十分复杂,想要迅速摸清楚里面的位置,找到宝藏的所在不容易。”
“就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你去了灵魂钱庄?”
爸爸似乎被烈酒呛了一下,重重地咳嗽了几声,说道:“不,那个时候,我根本不知道灵魂钱庄这么一个地方。”
片刻之后,他的咳嗽才缓了缓,接着说:“我去了除魔村,找到了一个姓白的道长,希望他能够教我如何对付那些守墓的亡灵,可他根本就不愿意帮我,我无奈之下,只好把真实的原因告诉了他。”
“那道士想要分一杯羹?”
爸爸摇了摇头,又摆手说道:“他掐指一算之后,便问起了我女儿的生辰八字。”
“这和你女儿有什么关系?”
那人心中的疑惑和我一样,但我却感觉到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又如何知晓他的目的呢,反正他知道我女儿的生辰八字之后,又掐指算了算,对我说,他帮不了我,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找灵魂钱庄。”
爸爸说起灵魂钱庄的时候,脸上明显透出一抹惧色,可我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我看着一旁的白无忧,他的脸色惨白,像是陷入了什么可怕的回忆。
那一瞬间,我猜想,爸爸口中那个姓白的道士,一定和白无忧有着某种关系吧。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还没有找到去往灵魂钱庄的方式,灵魂钱庄便主动找上了我。”
我听到爸爸这么说的时候,心也跟着微微一沉,也对,灵魂钱庄是存在着某种神奇的感应,不仅如此,只要是钱庄的潜在客户,都会收到钱庄发出的黑色请柬。
同时,我心里也非常清楚,在我没有发请柬的这段日子里,灵魂钱庄发出去的请柬从来没有间断过。
脑子里空荡荡的,我不知道是那个贪心的道士害了我爸爸,还是我爸爸自己的贪婪害了他自己。
“那你拿什么作为抵押?”
显然,坐在爸爸身边的那个人也是因为和灵魂钱庄做过交易才来到这里的。
片刻之后,我听到爸爸对他说:“十年阳寿……我抵押了自己的十年阳寿,可我没有想到,那十年竟然是我最后的十年,下墓之后,我便死在了墓地里,而灵魂因为不是自然死亡也没有栖息之所,便只能来到这灵魂客栈。”
直到此刻,我算是终于了解了爸爸的真正死因,可是,我的脑子里却空空的,好像被什么东西洗过似的。
浑身上下的力气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了,双腿发软。
倏而,我听到那个人接着说:“你现在做了灵魂客栈的总管,多少还是要好些的。”
“有什么用呢,我的生生世世都要困在这客栈之中,想见的人不能见,想说的话不能说,还不如重新投胎做人。”
那一刻,我不禁浑身一颤,我没想到,爸爸竟然已经成为了灵魂客栈的总管。
难怪,无数次夜里,我总是能够看到他,那些冤死的亡灵,似乎是被他勾走了似的。
原来,他就像是一个引路人,把那些冤死的游魂带到灵魂客栈。
心突然好痛,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掐了一把,疼得连呼吸都骤然一滞。
内心的恐慌让我双脚一软,不小心倒退了一步,打翻了身后桌子上的一个杯子。
可我没有想到,下一秒,整个地下室都安静了下去,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全都朝我看了过来。
完了,难道他们已经看到我了?
我心下一凛,就在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的时候,白无忧迅速摸出一张符咒打在了距离我们很近的一只鬼身上,那只鬼一个趔趄正好摔倒在我身后的那个桌子上。
电光火石之间,白无忧赶紧拉了我一把,我顺利躲开了,而那些人的目光却似乎转移到摔倒的那只鬼身上。
很快便有人上来处理这一切,喝酒划拳的人依旧在继续,而我和白无忧也慢慢靠近了爸爸。
长长舒了一口气,当我们走进之后,我隐约能够闻到爸爸身上的酒气,和小时候他给我的感觉不同。
我记得,爸爸在我的心里一直是一个十分高大英伟的存在,因为做考古这一行,他向来醉心研究,几乎从不喝酒。
此时此刻,看到颓废成这样的他,我心里的那种痛,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怎么都说不出来。
“对了,你刚刚说你老婆也是和你一起考古的,那你老婆呢,她去哪里了?”
坐在爸爸身边的那只鬼再一次问道,而我的心却陡然之间也跟着提了起来。
是啊,自从我能够看到鬼魂之后,便只见过爸爸,从来没有看到过我妈妈,我妈妈到底去哪儿了?
只见爸爸似乎陷入一片沉思,接着,他张了张嘴,声音稍显嘶哑:“她……”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便感觉到一阵阴风呼呼地从耳边吹过,似有一只鬼魂从我的面前飘过去,接着,让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我额头上贴着的那张隐身符竟然被阴风吹落,掉了下来。
霎时间,我整个人都呆住了,感觉到周遭气息的异常,几乎在场的每一只鬼魂都朝我看了过来。
突然之间,我和爸爸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四目相对之间,我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凉。
“快走!”
白无忧一把拉住了我,可我还没有来得及和爸爸说上一句话。
陡然之间,整个地下室的灯都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团幽绿的鬼火,那些原本和人的长相无异的鬼魂们,全都露出了本来面目。
我看到那些青面獠牙的鬼怪,有的失去了半张脸,有的没有头,有的面色灰白,身体如同木偶一般僵硬,但他们都有着同一个举动,那就是,朝我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