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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爱尔兰的史密斯看着手中一万英镑的支票,整个人都激动地不能自已。这并不是因为到他手中的一万英镑这比财富,而是因为他相信自己真正的找到了靠山。
未来的爱尔兰一定能向波兰人那样,重新以一个国家的身份出现在欧洲。
他太激动了。
法国人向他出示了几封来自波兰的书信——删去了反法内容,甚至是几封信拼凑起来的,史密斯看了后都恨不得要高声的嚎叫起来。华沙大公国虽然只是原先波兰—立陶宛联合王国的一部分,只有原先王国三分之一都不到的土地——其领土仅仅包括原先普鲁士所瓜分得到的那一片领土(在1809年又增加了被奥地利所控制的那部分),但是它的诞生给了波兰人以希望。
这些信也给了史密斯希望。
波兰人已经渡过了最漆黑的黎明之前,迎来了黎明,看到了希望,那现在的爱尔兰呢?
波兰人已经看到了希望,看到了黎明,爱尔兰人却还在漆黑的黑暗中慢慢的摸索。
这一刻史密斯对眼前的这位老朋友充满了热情和敬意,他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对着他鞠了一躬。
这一鞠躬并不是针对这个联络员——法国人十分谨慎,自始至终都只暴漏了眼前的这一个人。史密斯的这一鞠躬是对眼前这个法国人背后那股强大势力的。拿破仑这个时候都能成为爱尔兰的守护神。
“请您一定向尊敬的拿破仑陛下致以爱尔兰人最崇高的敬意,爱尔兰人民需要法兰西的帮助,法兰西会永远是爱尔兰人最忠实的朋友。”
史密斯的眼泪都要流淌下来了。
法国人对史密斯没有什么客气的,他们都算是老朋友了。作为驻欧办吸纳的中级欧洲探员,他每年可以从驻欧办领取1000英镑的生活费,完成任务期间更是有丰厚之极的特殊津贴,完成任务后还有大笔金额的任务奖励。就像他对面的史密斯,这票任务至今法国人已经拿到了整整一万英镑了,跟爱尔兰人受到的这笔资助的金额一样。
法国人与史密斯已经很熟悉了,他干脆直截了当地说。“拿破仑陛下虽然戴上了皇帝的桂冠,可他捍卫的依旧是自由、皿煮,保卫的是大革命的果实。《法国民法典》、《政教协议》这些制度与法兰西过往的政治制度是完全不一样的,你应该能分辨的出内里的差别。”所以法兰西注定是要征服俄罗斯的,因为沙皇统治下的俄罗斯已经是现在欧洲最最保守、最最顽固的封建堡垒。伟大的拿破仑陛下有责任、有义务把仇大苦深的俄罗斯人民从沙皇的专至统治下解放出来。
“俄罗斯与奥地利境内的波兰革命者已经团结在了一起,正在策划一场起义。就在波兰和立陶宛的土地上!根据我所知道的情况,波兰人已经组织起了5000人的队伍,并且成立了一个革命委员会。这个委员会的领袖现在已经来到了巴黎……”法国人满嘴的谎话,忽悠史密斯说波兰将要爆发革命。而也正是因为波兰的革命者已经实打实的行动了起来,所以巴黎的拿破仑陛下对于波兰人为赢得自身民族独立而奋斗的革命精神十分感动。虽然波兰的这些革命者既缺乏经费,又缺少武器,但是他们有法国的支持,那一切困难就全都不是困难。
法国人目光灼灼地看着史密斯,“你们必须行动起来。只有让陛下看到了你们行动的成果,你们才能得到更多更大的支持。而我们”法国人的双手指向自己,“也将在陛下的心目中拥有更高的地位。所以,这一次,我们会给予你最大程度的帮助,但在一个月内你们必须要行动起来。”
“哪怕是搞一次恐怖袭击——”
“那当然,那是一定的!”史密斯干脆地点了点头。
法国人要看到实际成果,这很正常。光出钱不出成果的事情,就算换成史密斯是法国人,他也不会做的。
“经费方面我方还可以赞助,再提供……提供10000英镑,你可以选择是纸币还是黄金。”
“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们能行动起来,你们一定能得到更多的资助。就连购买武器的渠道,对我门来说也不是问题!我所负责的一家商行就经营着军火生意。”
“那可太好了!”史密斯满怀信心又心满意足的点点头。“我替爱尔兰人民感谢法兰西的帮助!请您务必转告尊敬的拿破仑陛下,让他等着看我们的表现。”事实上史密斯也知道,这件事儿未必就能直接送到拿破仑的耳朵里去。
法国的情报机构归秘密警察负责,而法国的秘密警察又归内务部长负责,这跟中国的情报体系有些相似,或者说欧洲各国现在的专门情报机构学习的都是中国。秘密警察并不是真的警察,这跟拿破仑之间差着好多层次呢。自己面前的这个法国人,很可能只是法国某情报部门的某个情报小组。
但史密斯绝对不会拆穿这一切。眼前的法国人是他们最大的金主,也是最大的希望,可得罪不起。
而至于‘行动’,史密斯已经有了初步计划。他也不是白痴,在来伦敦的路上他就计划了这一切。法国人的催促只是让他行动的决心变得更大,更坚定。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搞个大新闻的。
同时史密斯内心里也很激动,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组织的未来发展方向——革命委员会。
是的,这是一个非常棒的设想。自己完全可以跟其他的反英秘密组织联系起来,初步就建立一个联系机构,等到时机成熟了再发展成为委员会或者说议会,史密斯很期待自己成为委员长或议长的那一天。
不过在这个时空,爱尔兰人还真的有可能提前赢得民族的独立,不至于向原时空那样,非要等到一战之后,大英帝国元气大伤的时候,才敢玩独立。
而且1845年到1850年间的爱尔兰大饥荒也很可能会避免。倒不是说爱尔兰的马铃薯那个时候就不腐烂失收了,而是说那个时候的爱尔兰很可能已经是一个独立的国家,他们可以大批量的进口粮食。而不是像英国政府干的那样,救助措施不力,反应缓慢,甚至还趁火打劫,落井下石。英国人在爱尔兰大饥荒最严重的几年间,每年仍然从爱尔兰向英国本土输入粮食。而且整个饥荒期间爱尔兰都是粮食净出口。这种根本不顾爱尔兰人民死活毫无人性的做法,使得这场自然灾害迅速演变成人祸,最终让爱尔兰人口锐减了将近四分之一;这个数目除了饿死,病死者,也包括了约一百万因饥荒而移居海外的爱尔兰人,这些人绝大部分都移民到了美国。而同样是大饥荒,1782年至1783年的饥荒,当时的爱尔兰政府把港口封闭,全部粮食价格大降,以自救。
对比起来,英国人真真不能怪人家爱尔兰共和军!他们祖先当年做下的孽,人家后辈就是报仇来了。
……
西历1809年3月,巴黎,杜伊勒里宫。
“是的,亲王殿下,我们的确在用法国人的身份向爱尔兰的革命者提供帮助,而且我还要求法兰西能够为我们与波兰革命者的沟通提供方便和援助。这是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的变化!如果拿破仑陛下同意,驻欧办甚至可以和贵国的情报机构共同战斗!但必须要把奥特朗特公爵排除在外。”
奥特朗特公爵就是约瑟夫·富歇,法国的第一任内务部长,在路易·波拿巴回到巴黎之前他还兼任着警务部长,是拿破仑最为倚重的大臣之一,可他却是一个反拿破仑分子。
以私人身份来到法国的杨德望实在无法理解欧洲人的游戏规则。时间走到1809年,拿破仑在政治上的两大左膀右臂——外务大臣夏尔·莫里斯·德塔列朗-佩里戈尔和内务大臣兼警务部长约瑟夫·富歇,先后背叛了拿破仑,时间点都在1806年之后。
拿破仑不是白痴,他很清楚塔列朗和富歇的背叛,但是拿破仑依旧让塔列朗主管法国的外交,让富歇执掌法兰西的内务、警察,更在去年冬季册封这个冷血残酷的人为奥特朗特公爵。杨德望都要糊涂了。
是的,塔列朗的外交手腕是非常厉害,堪称欧洲第一流的外交家;富歇为人冷酷,但工作一丝不苟,而且精力充费,是一个合格的刽子手。法国因大革命而败坏的治安,正是因为有他的努力,而恢复正常。但再人才难得,他俩也是个背叛者,拿破仑的心怎么就这么大呢?
法兰西第一帝国现在紧缺资金,这一次杨德望前来法国,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与法国达成殖民地购买协议的。拿破仑在买了路易斯安那之后,再次把法国在美洲的全部殖民地出售给了中国,主要是加勒比海的几个岛屿和法属圭那亚的权利。另外拿破仑还想向中国借上一笔高额贷款,但拿破仑已经拿不出合适的土地来做抵押了。
其他的事情那都是这件事的附属品。
驻欧办跟法国的情报机构是不是展开亲密合作,又怎么具体的合作,杨德望根本不关心。这都还没他内心里对拿破仑想法的好奇感大呢。
明明知道这俩人是大叛徒,干什么还留以重用呢?杨德望甚至都觉得拿破仑是昏了头了。
要知道塔列朗可是一个超级大贪污犯,要是把塔列朗查出了,至少能搞出3000万法郎。虽然25法郎才顶的1英镑。但塔列朗短短几年从一无所有到现在的百万英镑私财,绝对可说的上是经营有道了。
这家伙刚刚担任上外长【督政府时期】,刚刚走马上任,就首先给自己大把捞钱。在法兰西威震欧洲的岁月里,许多国家都想和它拉关系,那么第一关就得通过它的外交部长——塔列朗。
塔列朗毫不客气地叫他们先拿“甜头”来,无论对哪国人:德意志各小邦、普鲁士、西班牙,还是葡萄牙、奥斯曼,甚至美国和奥地利,他都伸手,一张口就是几十万、一百万。单在任外长的最初两年里,他接受的贿赂就超过了一千二百万法郎。
塔列朗大胆勒索,无所顾忌,因为那个时候的法国官场贪污成风,督政官们本身就立身不正,腐败不堪,塔列朗再怎么为所欲为,也没人寻他的麻烦。而作为国家的外交部长,塔列朗对法国外交部还是进行了许多有利于资产阶级的改革。他规定驻外领事要为法国商业服务,法国商人可以选出代表做领事;重新恢复了领事局,规定领事的主要任务是保护法国商人的利益和搜集商务情报。拿破仑政变后,领事又干脆改名为“商务交涉代表”。他还恢复了附设于领事局的青年翻译学校,为驻各国的大使馆、领事馆培养了一大批人才。这样的一个塔列朗可以说的上是拿破仑的得力臂膀,在国际局势和外交事务上给予了拿破仑极大地帮助。甚至在拿破仑的政变过程中,他也发挥出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一开始塔列朗是主动贴上拿破仑的。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现在已经背叛了拿破仑。拿破仑很清楚这一点,甚至于他都知道是为什么。
这可能是因为塔列朗并不是一个革命家,塔列朗参与共和,纯粹因为他讨厌波旁——如他在逮捕处死当甘公爵【路易十六的堂弟】上和拿破仑背约入侵西班牙问题上扮演的推波助澜角色。但他还称得上是一个杰出的政治家。头脑冷静理智,本身人脉广泛,城府心机,善于交流沟通,他通常被认为是弗金斯伯爵【法国波旁王朝晚期的外交家】的外交事业继承者,有时候也被认为继承了米拉波的一些理念。
“塔列朗经历了波旁王朝后期,几届共和国政府再到帝国,始终屹立不倒,他在欧洲的人脉,他的政治眼光,他丰富的外交经验,等于一政治外交智库,陛下根本舍不得杀他。”路易·波拿巴在中国风风光光的转了一年后又回到了法国,被他的二哥拿破仑任命为警务大臣。‘智库’这个词是路易·波拿巴在中国学习到的新词汇。
中国的皇帝在好多年前就组织从政府中退休的大臣,还有不少政治学院的教授,联合编辑了一套政府施政准则,这些年来这个‘准则’里的内容在不停的增长。几年前被中国的大皇帝正式更名为‘智库’。
那就是政治智慧的宝库啊。
“聪明的智慧不能为我所用,反而是祸害。他和富歇都是叛徒,留着这样的人在身边,对于拿破仑陛下的伟业绝对是一种伤害。”杨德望依旧无法理解。
塔列朗的政策外交是偏于保守的,他不喜欢拿破仑的让法国成为欧洲霸主的理念,他希望维持一种保守的,维持欧洲现秩序,并稳健的寻求共和国利益的政策,他不想看到法国成为众矢之的,更不认为法国有能力统一欧洲。
他认为拿破仑的道路只会把法国带入毁灭,是对法兰西的重大伤害。这就像二战时候德国的一些‘仁人志士’,自始至终的在反对希特勒一样。
而富歇呢?他却是一个隐藏在黑暗里,拥有着变色能力的毒蛇,危害性更强。他在雅各宾专政时期以残酷的暴力闻名,在受到罗伯斯庇尔的攻击后,就同反对者一起推翻罗伯斯庇尔的统治。他和外交部长塔列朗不同,富歇每天是最早来到办公室,最晚离去的;同样和塔列朗不同,他从来不回放过工作上的任何细节,而且他的记忆力也非常惊人,他对自己主管的部门和政府的其他部门情况了如指掌。一切都记录在他的秘密卷宗里,这些材料是连拿破仑也无法看到的。
富歇的生活简朴、服饰简单,但他绝不拒绝穿他最喜爱的、带银饰的蓝丝绒制服,他也不拒绝乘坐由骑兵护送的马车在巴黎的大街小巷疾驶而过。这是一个有矛盾的人。
他将自己视为一个政治家、一个伟人,而不仅仅是个警务大臣。他期望着更大更远的政治前程,这可能就是他背叛拿破仑的最大因由之一。
因为拿破仑统治下的帝国,富歇永远拥有不了自己渴望拥有的权利。
西方有句谚语说得好,“最卑鄙和最邪恶的行为也需要气魄和才能”——富歇就拥有这方面的足够气魄和才能。他与罗伯斯庇尔、拿破仑都打过交道,人们尽管可以说出各种各样的客观原因,但历史的结局却不会改变:前者遭富歇的暗算,后者则对他无可奈何,最后还得用他。
可杨德望却觉得这就是西方政治与东方政治最大的不同。西方政治有自己的一套准则,而且他们愿意围绕着这套游戏规则来做游戏。可东方的权力者却往往掀桌子,通吃一切。他相信要是陈皇帝坐在拿破仑的位置上,那第一天富歇和塔列朗就会被送进监狱,甚至是砍头。即便这样的行为有可能导致外交部和内务部的崩塌,导致警察系统的混乱,受到很大的反噬,陈皇帝也绝不会有半点手软。
因为东方的帝王都相信一句话:天底下愿意当官的人是杀也杀不尽的。
“监狱才是他们俩的最好归宿。如果拿破仑陛下不愿意杀了他们的话。”杨德望不管接受了法国一神教多大的影响,从骨子里他还是个中国人,从根本上他就不能接受背叛。
自然的,驻欧办的情报网是绝对不能与塔列朗和富歇这两个家伙沾染干系的,绝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