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六章 刺杀

汉风雄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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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油茶来啰,五香油茶……”

    南京城的街道上传来了买油茶的熟悉吆喝声,绝对的汝州嗓音,隔着马车传进了陈鸣的耳朵中。“去买几碗油茶,用银角,看那小贩怎么找钱?”

    马车内点着熏香,味道很淡,沙发式的座椅上陈鸣一身便服,马车周边六个随从,但是在马车的四周人流当中,数十名侍卫正混迹其中。陈惠已经离开了,纸币这东西在国内推广也大半个月了,陈鸣今日出宫就是要亲眼来看一看。

    挑开点马车布帘,透过那道缝隙陈鸣看着不远处的小贩伸出个手指头跟那侍卫比划了比划,然后利索的拿出两个竹筒杯,从大大的油茶壶中,带着一种茶博士沏茶样儿的美感,利索的在两个竹筒杯中倒满了冒着热气的油茶。

    这东西在南京这地界属于‘舶来品’,之前根本就看不到的。也就是陈汉迁都这里来之后,大批的河南、湖北功臣将士涌入南京城来,把中原、湖北百姓爱喝的油茶也带到了这里。

    “老爷,油茶是一角纸币一杯,竹筒杯两角纸币一个,两杯油茶加竹筒杯一共六角。小的给他了一个银角,那人找回来五块铜圆。”两杯油茶已经被人接了过去,侍卫向陈鸣出示了买油茶的找回来的五块铜圆。

    陈鸣眼睛看着侍卫手心里的铜圆,认认真真的数了一遍,略作点头,然后把窗帘一放,人倚在软软的沙发里闭着眼睛,无数个念头就在他心里转过。

    油茶和竹筒杯的价格并不虚高,让他重视的是这件事背后代表的意义。

    五个铜圆,六角纸币,一个银角子对一块二角纸币,一块银元对十二元纸币。老百姓们已经自觉的把银元与纸币的兑换率定格在一银元十二元纸币了吗?

    陈鸣心里高兴又担忧。他高兴的是,官方定格的兑换率在民间得到了认可,没有出现官方定的兑换率是一比十二,现实买卖中却是一比十五,乃至更多。比如刚才那个买油茶的小贩找给侍卫的不是五块铜圆,而是六块铜圆,四块铜圆就顶六角纸币,那就悲剧了。那意味着,民间百姓对纸币的认值要比官方定律低得多……

    可他担忧的呢?就是眼下这一比十二的兑换率只是一个前期的优惠时间,等到五月中,三个月之后,官方的兑换率就变成了一块银元比十块纸币。那个时候民间的震动又会怎样呢?

    “去买两份生煎……”

    马车又往前行驶了一段路,陈鸣就闻到了一股肉香。他让侍卫去那店里买上一次,这家生意是店面,不比之前的买油茶的,那是溜达街沿途叫卖的。这一次侍卫给的是纸币,侍卫不吭声,看那店老板是自己把钱找了,还是问了后再找钱,找回的是纸币还是铜圆。结果是纸币!

    由小见大,这些小商小贩当然不能代表整体国人,但窥一斑而知全豹,对于陈鸣来说是很有必要很重要的。“这心里总算是有数了。”纸币发行了半个来月,各地兑换数额还没有汇报到汇总到中央,虽然地方政府还有国安部门的眼睛一直牢牢盯着市面,汇报都说无有骚动。可陈鸣不亲眼看一看如此放心呢?

    之前的几个月里纸币准备充足,总印刷额就足足有五十亿!从一分的面额到最高的一百面额。

    “殿下,李裀遇刺了……”陈鸣就要让马车往评事街笪桥去,那里是南京城真正意义上的繁华商业中心,比夫子庙可要繁荣多了。虽然在后世它一丁点的名声都没有。但是现在,笪桥这座横跨在古运渎上的单孔石拱桥,是赫赫有名。

    陈鸣觉得,现在的秦淮河夫子庙与评事街相比,应该就是后世城市的游乐园与商业中心。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李裀遇刺了。“人死了没有?”陈鸣脊梁瞬间挺直。

    “生死未卜,正在接受抢救。”

    “在什么地方遇刺的,什么人干的?可有抓到凶手?”

    "就在大报恩寺,现场找到了五具已经毙命的尸体,没有抓到活口。据李裀侍从禀报,开枪集中李裀之人是一个和尚打扮之后。大报恩寺现在已经被封锁。"

    ……

    黑色如毛毡覆盖了大地,一丝鱼白却倔强的拨开这浓浓雾色。

    阳光照射来,当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完全消退,天边出现了万道金光,不仅驱走了黑暗,也驱走了早春时节那残存的凉意。

    赤峰城里的百姓像躲避猫猫的耗子,小心翼翼地拉开门,透过门缝向街道上张望。但是街面上却冷清得诡异,往日已经可以看见的巡街八旗兵已不见了踪影,街上散落着许多血迹,还有一具又一具的尸首。帽子、鞋子,丢弃的刀枪弓箭,相当之多,就是不知道它们原来的主人去了哪里。

    街上静悄悄的,响了多日的炮声和枪声都听不见了,只能听见呼呼地风声,将硝烟与血腥吹散的干干净净。

    从承德出击的复汉军用了三天的时间,轻松的夺取了赤峰这座距离承德最近的城市。

    八旗兵败了吗?可是那些当官的不是说八旗不会败吗?

    说驻守赤峰的八旗马步军有上万人,而打承德杀出来的复汉军只有两三千。

    “铛铛铛,铛铛铛……”

    中午时分,收回追击部队的复汉军全面控制了整个赤峰城。

    “不打仗了,太平了!南面的大军打过来了。八旗那帮龟孙子都逃跑了,还都躲着干啥?快去迎接复汉军喽!”

    作为一个移民城市,作为一个新兴城市,赤峰的百姓来自天南地北,来自四面八方。这些被复汉军组织起来的当地百姓,扯着嗓门高兴的大喊着。整个赤峰城没过多久也都热闹了起来。

    百姓们将房门拉开,一家家一户户,他们就看到几张自己熟悉的面容,都满脸的喜悦,挑着大旗,旗帜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汉’字,一路走一路吆喝。一面面红旗挥舞在空中,上头一个醒目的‘汉’字迎风招展。他们真正的意识到,满清那群王八犊子,这是真的被打跑了!

    作为康麻子时候才开始立下根脚的城市,赤峰的年龄很小很小,雍正初年‘借地养民’的政策让汉人大量的涌入过来,赤峰由此成为关外农商各界辐辏之地,“九街三市”渐而形成。鼎盛时候每天有上百匹马上市,日进出粮车百多辆,市场异常繁荣。但这一切随着满清败出北京而画上了句号。当地的很多手工业者被满清强迁到了东北,剩下的多少纯粹的农民,就全成了为八旗兵们服务的农奴了。

    在茫茫的草原上,没有了中原支撑的满清,能够在赤峰屯兵上万,完全是因为当地农业的相对发达。这些在八旗兵的枪口下哭了很久的赤峰百姓,这一刻真真是欢天喜地。

    一条条辫子被当地人主动的剪了下来,或是烧了,或是被人扔进了臭水沟,与‘它们’的主人一样成为了历史。赤峰城即将引来崭新的一页。

    “哦?王世杰一家老少都安顿好了?”魏宝成眉微微一挑,向那名跟着参谋赶来的中年男子望去。

    那人急忙脱帽鞠躬,脑袋上的辫子也已经割掉,毕恭毕敬地说道:“托大人的福,一切都安顿好了。我家老爷派小人来跟大人道个谢,顺便知会大人一声,这以后几日到街上买菜买粮的差事就着落在小人身上了,还请大人跟手下官兵打声招呼,免得以后出不了守备衙门。”

    赤峰守备王世杰在这一战中反正,是立下了功劳了。他是王进泰的小儿子,王进泰就是当初的直隶提督,做过海兰察的副将,满清汉员当中的大将,在济南城里与周元理一块‘殉节’。事实上却是擒杀了济南守军中的几个旗人军将,指使手下反正。虽然之后他自己确确实实是死了,可这样的‘殉节’,复汉军不要太高兴了。

    王进泰临死之前给买了复汉军一个大好,现在就到了复汉军对他子孙后代好的时候了。双方间有了之前的一段姻缘后勾搭起来,速度不要太快。

    “现在赤峰刚刚光复,市面上免不了有些混乱,鞑子是已经跑了,这仇恨就都留给你们了。叫你们都呆在府里是为你们好,免得百姓痛打落水狗,那些派去的兵就是在保护你们。买菜买粮的事情你们不必操心,每日都会派人安排的。现在我是在保护你们,不是要把你们饿死在守备衙门里。所以啊,你回去就告诉王世杰,还有躲在里头的那几家人,都放心地住在衙门里头。”

    “对了,你是……?”

    “小人是王府的管家。”

    “除了你家老爷,其他的那几家在府里可有什么话说吗?”

    赤峰城里的汉员不止王世杰这一家,这一次投降的也不止王世杰一人,其中有人的家眷还在盛京呢。他们投降的消息万一传回去了,等待他家人的下场必然无比凄惨。这种人魏宝成一百个瞧不上眼的。

    “回大人的话,那几位都是想明白了的人,自然知道现在该怎么做。他们现在已经投降了,也无路可退了。就像那周升士,这人是周元理周大人的次子,周大人在济南殉死后,周升士就甚是仇视复汉军,这中间接了一些梁子。不过,周升士既然已经降了,他也就想通了,整个周家除了他外还有老小十几口人,周升士对小人说过,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要杀要砍就随大人的意,就还望大人看在他此次也有立功的份上网开一面,放周家其他人回乡当个山野小民,只求不要牵连了周家其余的十几口人。”

    “呵!周升士现在开窍了?当初可着劲的带人搜捕北京暗营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过自己的家眷和未来?国安部门现在还有他的刺令,取了他小命银元800块。现在瞧着鞑子穷途末路了,终于开窍了,知道怕了是吧?”魏宝成脸上的表情生硬了三分。冷哼一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回去就告诉那姓周的,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之前许下的诺言是算数的,不仅他的家眷我们不会杀,他自己的小命也不至于死。只是周家的财产要全部充公!”

    “周家是杭州人,你让他做好准备,过几日就回杭州当差去。”这当差可不是做公员,而是一种惩罚措施。一些罪不至死的满清官吏,抄没家产之后视情况而定,重的当然是把当事人投入劳改营了,轻的就罚在当地为官府做工。

    周升士当初虽然跟疯狗一样追着暗营咬,也确实让暗营受到了一点损失,但他联手王世杰反正,保住了赤峰城内大批的军需物资和粮秣,甚至是整个赤峰城。因为满清有计划在赤峰之战落败的时候,一把火烧了整个赤峰,周升士让这个计划胎死腹中,他的功劳也是不小的。

    “新朝大仁大义,小人佩服!”管家没得话说了。一切答案尽在陈汉对周升士的处置当中。这就像当年刘邦封雍齿为什邡侯一样,最那啥的人都得了一个相对好的下场,剩下的几个满清降官完全可以把心放进肚子里了。

    只不过这今后周家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家产被没收,周家人能剩下的顶多是一点衣物,就是不知道那些衣物当中的绫罗绸缎皮裘,新朝又能给他们留下几件来?

    ……

    苏州府,常熟。

    承天元年三月十三日

    这一天天气晴朗,数日来的细雨阴霾一扫而空,春光明媚,鸟雀啼鸣,正是江南好天气。

    距离南京城三百多里外的常熟徐浦镇,阳光照耀下,这座繁荣的江边码头镇集,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一辆装饰普通的四轮马车从镇子口行入了镇北,穿街过巷来到了徐浦镇大户金家的门外。

    徐浦镇在江南算不上什么大镇子,排不上名号的,但是在常熟却是至关重要。从这里徐浦河进苏州,也能坐船飘入长江中。

    最近江南地区的经济发展迅速,徐浦镇也焕发了新的生机。往日只有逢五逢十才有的杂耍,现在已经天天可见。

    唱戏的,说书的,繁荣的经济总是各类娱乐的温床。

    当地百姓也适应了这种变化,闲来无事就围过去瞧个热闹,到不一定扔钱,围观叫好也成。

    卖艺之人也不生气,他们这行当人气也是种资本。况且这地方富足,老百姓你一天看不给钱,两天看也不给钱,三天五天不给钱,那十天八天重要给一次吧?以后养成习惯了,那就更好了。就像那教化司发下的文件里说的,叫培养市场。

    马车穿过几条街道,进入一个小巷子,在罗家宅院的偏门停了下。

    徐浦镇最大的地主加财主罗维亲自在门口恭候着,要是让其他人看到了非好奇死不可。罗维亲自迎接的人,怎么不在大门走过呢?

    “大师辛苦了。”罗维十分恭敬的对马车内的人说道,就连那赶马车的人他都彬彬有礼。

    “出家之人,谈何辛苦,倒给罗施主一家添麻烦了。”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和尚掀开帘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一身素色的淡青僧袍,面上带着慈悲色。

    此刻从手术台上捡了一条命后,已经被国安的人手牢牢保护起来的李裀,如果见到这和尚那张看起来满是慈悲安详的脸,一定会大吃一惊。这不就是那天的刺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