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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时一见到司马玥当即就伏地请罪。
司马玥被她给吓了一跳,当即就顾不得穿鞋,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就去扶她。
说起莺时请罪的内容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她没有尽到贴身侍女的职责,竟然是让司马玥被崔群所掳,而后竟然被关至水牢里长达一日一夜,受了无数的罪。虽然司马玥一直都说这事不怪你啊,当时是我逼着你离开的。而且你看现下我们不都是好好的活着吗?总好过于那日你拼死护我,大家都死了,就留我一个人活着,一辈子都心生愧疚的好吧。但可惜莺时依然还是坚持己见,始终是说自己没有尽到自己应尽的职责,恳请司马玥责罚她。司马玥最后被她磨的没有办法,想了想便说道,那就罚你三个月的月例吧。
莺时当时的表情简直就是五彩纷呈。司马玥一见,立时就很没有底气的问着,怎么,罚三个月的月例是不是罚的太厉害了?那就一个月的好了。
莺时默然了。她觉得这么大的事就罚她三个月的月例?她一开始以为至少也是断条胳膊断条腿的事。
她将这话对司马玥一说,司马玥当即就拍着她的肩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断了你一条胳膊腿什么的,往后有危险了谁来护我?莺时立时就感动的差点痛哭流涕了,而且下定决心,往后就算是豁出她的这条命不要了,那也定然会护司马玥周全。
次日却下了一场大雨,道路泥泞,路人难行。而后天晴了,也就越发的热了起来,烈日只晒的城头上都可以直接煎鸡蛋了。
这样的日子实在是不适宜攻城,但王隽推测藏匿在深山中的那支队伍军需粮草已然消耗殆尽,崔群肯定是耗不下去的了,是以他推测,这两日夜间定然有变。
而果然,头天夜晚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次日半夜三更时分,纵然是王隽身在客栈,可依然能听到城外的响动。
万人以上的大军,行动时其声响可知。
王隽当时已然抱着司马玥睡着了,但刚有一丝异动之时他就猛然的睁开了双眼,起身坐了起来。
司马玥这些日子睡眠也较轻,王隽起身坐了起来,立时就惊醒了她。她于是便也起身坐了起来,问着他:“发生了何事?”
王隽低头望向她,见她一双杏眼半开半合的,不时的伸手掩口打了个哈欠,显然是还没有睡醒。他待要告诉她无事,让她在这里继续安心的睡觉,可想到崔群此人手段厉害,若是他里应外合,遣了人设法将司马玥掳走了怎么办?虽然这客栈里里外外他都遣了暗卫围了个水泄不通,可司马玥不在他的视线中他到底还是不会放心的。
所以若是认真说起来,王隽才是那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人。
对于此事他不过是思虑了片刻的功夫,而后便下床取了衣裙帮司马玥穿戴好。
于是司马玥还在懵懂迷茫的状态中,全身的衣裙都已经被王隽给穿好了。考虑到现下虽然已是盛夏,但更深露重,王隽还特地的找了件软纱披风给她穿了,而后才伸手紧紧的握了她的手,牵着她往外走。
司马玥还不知晓发生了何事,但见王隽这一番动作,止不住的还是心中有些打起了鼓来。
“王隽,”她伸了另外一只手抓住了两个人相握的手,问着,“发生了什么事?”
王隽低头一望,见她一双眼中满是惴惴不安之色,搭在他手掌上的手也是凉凉的,知道她心中害怕,忙止了步,安慰着她:“无事。”
但司马玥又不是傻子,这三更半夜的,他不发一语的将她穿戴好了,而后牵着她就要出门,怎么可能会无事?
“王隽,你答应过我永远不会骗我的。”
她搬出了他那日所立下的誓言,王隽就只好老实作答:“真的无事。只是崔群可能领了人来攻城了。”
司马玥:......
这还算没事?那什么才算没事?
见她不语,王隽以为她害怕,忙回身拥她在怀,伸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柔声的说着:“别怕,跟着我,我会一直在你身旁的。”
其实司马玥还好,并不算得上很害怕。主要是王隽在她身旁,她莫名的就会觉得很有安全感。所以王隽将这事给说开了之后,她反倒释然了。
“嗯啊,我不怕。”她在他的怀中笑着说了一句,“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王隽会心一笑,俯首在她的额间印下一吻,然后牵着她的手出了门。
刚出门,就见承影正匆匆的自楼下沿着楼梯奔了上前来。
“公子,”一见王隽,他忙站住了,百忙之中还对他恭敬的行了个礼,“崔群正在领人攻城。”
王隽点了点头,而后便吩咐着承影:“备马。”
承影匆匆的先下楼去了,等到王隽和司马玥下楼的时候,门口已然备下了两匹马。
一匹高头大黑马,体格甚健,一匹则是一匹小红马,体格纤细,看上去要娇小的多。难为这么多的时间内,承影还特地的给司马玥找了一匹马来。
但王隽看也没看那匹小红马,只是抱着司马玥就飞身上了黑马,将她拥在自己身前,一抖缰绳,马儿四蹄扬起,转瞬已是去得远了。
阿有在一旁就悄悄的对承影说了句:“头儿,你看,我早就说准备一匹马就够了吧,你还不信,这还知道我猜的不错了吧?”
言语之中甚是得意。
承影转头瞪了他一眼:“是,你厉害,你是公子肚子里的蛔虫。公子想什么你都知道。”
“那是,”阿有摇头晃脑,面上神情得意,“其实我觉得吧,别看端华公主在水牢里受了一日一夜的罪,可我觉着那是身体上的罪,咱们公子受的可是心里的罪,你没瞧见这些日子公子怎么对端华公主的?真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还敢让她一个人骑马?只怕都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要分开半步的。”
承影就见不得他这得意忘形的样,于是当下也不再理睬他了,转身自行上了自己过来时骑乘的一匹马,却又手中马鞭子一甩,将阿有骑乘的一匹马和那匹小红马一鞭子给甩的跑远了。而后他双腿一夹马腹,箭一般的就冲了出去。
阿有就傻眼了,蹬蹬蹬几步跑下了台阶,冲着他的背影就吼着:“你把我的马都赶跑了,我怎么去城门那里?”
夜风中传来承影得意之极的声音:“你不是很厉害吗?那就跑过来啊。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公子到了城头,势必会开始清查暗卫和铁骑人数的,到时若是你没对,三十鞭子定然是少不了的。”
话落,已是去得远了。只恨得阿有在原地不停的跺脚,然而也办法,也只能紧一紧裹脚,朝着城门的方向就死命的跑去了。
而等到他气喘吁吁跑到城头上的时候,就只见王隽,司马玥,郑洵,以及司马宣和莺时他们已是在那里了。
王隽双手背负在后,正一脸肃然的在和莺时已经承影说话。
“你们两人寸步不离端华公主身侧,其他之事皆不用你们理会。明白?”
承影和莺时皆是单膝下跪,俯首领命。
王隽这时就亲自将司马玥送到了城头上修建的一座用来供将领歇息的小屋内,伸手将她颊旁一缕落下来的鬓发挽到了她的耳后,细心的嘱咐着她:“你好好的待在这屋子里不要出来,承影和莺时会一直陪伴在你身侧,我也在你附近,你若有事,喊我一声我就会赶了过来。”
司马玥先前在客栈的那当会还能镇定自若的说着自己不害怕,可是刚刚当她随同王隽上了城头,亲眼见得双方厮杀,血流成河,双方嘶喊声不绝于耳,就真的是开始害怕了。就算是当时王隽及时的遮住了她的双眼,可是耳中听到的声音还是让她觉得害怕不已,只想埋首在他的怀中,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但是她也知道王隽定然是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做,不可能一直陪伴在她的身侧,是以她虽然是心中惧怕,可还是松开了紧握着他衣袖的手,只是嘱咐着:“你要小心,一定要小心。”
王隽握了她的手,轻轻的摩挲了几下,轻声的说道:“我知道,我一定会小心的。玥儿,你也要小心。无论何时,记住一句话,你保全了你自己,那就是保全了我。”
司马玥郑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王隽松开了她的手,目光扫了一眼承影和莺时,一脸肃然的语气:“好好保护她。”
两个人皆点头:“公子放心。”
王隽又望了一眼司马玥,这才转身向着城头之处走去。
城墙下现下已全都是黑压压的人头了,一眼都望不到头,人数当有万人以上。而且这数万人现下正勇猛直前的扛了云梯,前赴后继的一个个的在往城头上爬。
城头上的王氏铁骑自然是在抵挡。斗大的石头一个个的滚了下去,长箭一支支的射了出去,但凡下面的人有在云梯上冒了个头快要登上城头的,立时就有铁骑使了弯刀,一刀劈了过去,人头立时就骨碌碌的滚了下去。
王隽站在城头上,双手撑在突出的石砖上,一双鹰隼似的双眼只是城头下黑压压的人头之中寻找着崔群。
擒贼先擒王,只要把崔群解决掉了,其他的自然就可不攻自破。
他很快的就找到了崔群的所在。
崔群正端坐在一匹高头黑马之上,全身银甲。虽然他的右手是被王隽砍断了,但现下他用仅剩的右手拉着马缰绳,倒也是在马背上坐的稳稳的。
似是察觉到王隽锐利的目光在望着他一般,崔群随即也转过了头来,目光望向了王隽站立的所在。
两个人的目光隔着中间一大片鲜血直流的战场遥遥的对上了。崔群非但不惧,反而还抬起了自己仅剩的右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这就是赤果果的挑战!
阿有站在王隽的身侧,望着崔群这极具挑战性的动作,而后偷眼去望自家公子。
就只见王隽面沉似水,原本放在石砖上的双手猛然的蜷起,用力之大,只在这僵硬的石砖上都深深的勒了好几道清晰的指印出来。
阿有吓了一跳,忙收回了自己偷窥的目光。
公子这脾气发的,只怕今日这崔群不死,公子是不会甘休的。这崔群也是作死,惹谁不好非要惹了端华公主?哪怕他就是惹了公子他自己呢,只怕公子也不见得会这般生气。
他正这般胡思乱想着,就听得王隽忽然沉声的唤了他一句。
他回过神来,忙肃然了一张脸,恭谨的问着:“公子有何吩咐?”
“将所有家眷全都带上来。”
阿有得令,立时转身着手去办理此事了。于是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原本城头上站的全都是清一色着玄衣的铁骑,现下却都换上了一干身着布衣的周边村庄里的百姓。且这些百姓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而这时阿有手中就拿了一只类似于现代喇叭的东西出来放在嘴边,大声的对着楼下的所有士兵开始喊话了。
这玩意其实还是司马玥想出来的。当时郑洵正在和王隽商议到时即便是找了那些士兵的家人来,届时喊杀震天中,可怎么朝下面喊话?不然那些士兵倒会以为他们是挟持了他们的亲人,反而更加帮着崔群攻城呢。
司马玥在旁边听得,就找王隽要了一张纸来,然后画了个喇叭的形状出来,说用这个东西,可以将小小的声音转化为很大的声音,让人做几个来用用看。
其实这时候也是有号角的,只是始终还是没有现代的喇叭扬声来的好。
王隽和郑洵得了司马玥画的这个模样,便让人用轻便的锡赶制了几十个出来,而现下阿有手中拿的正是这个。
阿有拿了这个锡做的喇叭,对着下面的士兵就一阵大声狂吼。内容就是那日王隽对承影所说的话,无非是崔群谋逆,朝、廷现已得知,特地的遣了郑太常和王廷尉,以及琅琊王过来收拾崔群。你们都是被崔群强制拉壮丁过去当兵的,我们都理解。但凡只要你们现下扔了兵器投诚,以往之事我们都不再追究,而且往后也保证绝对不会追究。若是不信,现有你们亲人在此,让你们的亲人亲口对你们说。
几十个锡做的喇叭被随即的塞到了那一群百姓的手中,于是一时就听得有叫儿子的,叫夫君的,叫父亲的,皆是又哭又叫的让他们赶紧的扔下了手里的兵器,跟他们回家去之类的。
城头上这么一番闹腾,城墙下的士兵果然是全都停止了攻击了。
说起来他们原先全都是周边村庄里普通的庄户人家,被崔群强拉了壮丁来当兵,谁心里耐烦做这个?现下又听闻这崔群是存了谋逆之心,而朝、廷已然得知,跟朝、廷对抗还能有什么好下场?更何况又得什么太常、廷尉、琅琊王的保证说只要他们扔了兵器投诚,所有的事都既往不咎的,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城头上亲人呼喊他们回家的声音赛过于一切,一时大半数的士兵都扔了手中的兵器,停止攻城了。
崔群一时只气得发昏。打死他他也没想到王隽竟然会跟他来这么一招。只是现下这些士兵都是被他强行拉了壮丁的,当日就他一个人逃离出了扶风郡,那些忠诚他的人想必都已经被王隽给血洗了一番吧?他现下就算想喝止这群士兵继续攻城,但他们肯定是不会听他的吧?
更有一些士兵此时转过了身来面对着他,口中在叫喊着:“都是这个逆贼,害的我们也落了个谋逆的罪名。现下既然朝、廷都不怪罪我们,对我们既往不咎了,我们就应该表现出我们的诚心来。不如大家一起抓了这崔群进城,交给朝、廷,如何?”
四周一片轰然叫好声。就有一干士兵手中执着兵器,朝着崔群围了过来。
王隽在城墙上眯着双眼看着这一幕。
他要的就是这个局面。先前他让承影去扶风郡四周村庄宣布他下的令时,就已经预料到会有现下这个局面了。
崔群四周都被士兵重重围了起来,顿时陷入了僵局。
这若是在往日,他自然也是不惧的。可是现下他毕竟已被王隽砍断了一只胳膊在先,若是掉落马下,被周边这么多士兵围困着,不说旁的,单没人手中的兵器扔了过来,就足够将他扎成一只刺猬了。
养虎为患,最后反倒是自己被自己养的老虎给咬了一口,崔群心中对王隽的恨意可想而知。但现下已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紧的突围逃离这里,以图他日东山再起。
于是崔群当下也顾不得其他,只是两条腿死命的夹住了马腹,然后右手舞动着铁鞭,想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来。
最后他虽然是负伤累累,但竟然是真的让他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他纵马越过面前倒下的士兵尸首,将手中铁鞭往马身侧面一挂,右手重新握紧了马缰绳,大喝了一声,就要奔着前方逃离。
王隽在城头一见,立时就大喝了一声:“拿我的弓来。”
一侧立时有两名暗卫合力,两双手递过了一张铁弓来。
这张铁弓重三百斤,寻常人不说是拉开弓弦了,便是拿都拿不起来的。
王隽接弓在手,搭了一支长箭在上。箭头六棱状,一旦入了肉,除非是将那块肉挖了出来,否则轻易是取不出这箭头来的。
就见王隽一手稳稳的端着这张铁弓,一手拉弦,扯了个满月形,对准了崔群的后心,然后扯住弓弦的那只手忽然就放了开来。
就只见那只羽箭疾如风,去如电的向着崔群飞驰而去,一箭直中崔群的后心不说,且是去势不止,长箭带着崔群的整个身子向前继续飞去,直至将崔群的整个身子都钉在了前方的一棵大树上。
一直在王隽身旁站立着的阿有见状,只震惊的张大了嘴,半晌都合不起来。
他家公子这支箭上到底是灌注了多大的力气啊?竟然是硬生生的将一个人都钉在了树上。
而王隽此时放下手中的铁弓,遥遥的望着崔群的尸首,犹自不解恨似的说了一句:“如此就死了,倒是便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