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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房,光线幽暗,蔺兰芝静坐在床头,细细翻看着明日的流程单子,在她对面,一个小圆凳子上,坐着目光炯炯的马援。
“兰芝。”马援开口道,“我刚刚说的事,你能考虑一下吗?”
蔺兰芝想也没想地朝他瞪了过来:“马援,亏我还以为你真的洗心革面了,没想到,你一切都是装出来的!你心里,还是向着那个差点害死我的白霜儿!”
马援讪讪地说道:“没,没装,我是真的想跟你好,这几天,我也真的没再去看她。你寿辰上的事,我也很生气,她不该动歪心思的!好在……你并没有事……”
“我没事,她就可以被饶恕了吗?”蔺兰芝几乎要气笑了,若非玥儿与小胤机警,提前收买了戏子,现在,名节尽毁的人就是她了。这个男人,竟然还为白霜儿求精,叫她原谅对方!这些天,他处处黏她、逗她、哄她,原来全都是为了那个白霜儿!
马援低下了头,说道:“我不是让你饶恕她,只是,她孩子没了,也算得到惩罚了,我到底欠她们家一条命……”
“马援,那是你欠的,不是我蔺兰芝欠的!我没道理为了帮你报恩,就给我女儿找一个庶母!”
“我们是夫妻,你难道不能体谅我一下?我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只是……亏欠她太多。”
蔺兰芝气得把不想说话了,叫她答应白霜儿过门,死都不可能!
……
却说宁玥追出去后,一路跟踪白霜儿,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落,这个院子,看上去不像是给普通香客居住的,倒像长期定居的那种。
白霜儿从后门进了院子,回头看了看,小心翼翼地合上了门。
她穿过后院,踏上走廊,拐入了最东边的一个小房间,那里,白薇儿已经等候多时了。
白薇儿依旧戴着淡青色幕篱,即便在光线昏暗的室内,半透明的幕篱中,她右臂上了夹板,为更好的制动,用纱布绕过脖子,将手臂吊了起来。
她静静地看着满头大汗的白霜儿,纹丝不动地说道:“都办成了?”
白霜儿瞄了一眼坐上的少女,感觉一股无形的威压朝着自己压迫而来,不由自主地,她微微低下了脑袋:“是的,办成了,她现在已经晕得不省人事了。”
“哦?她没起疑?”这话,听着好像不太相信白霜儿的办事能力。
白霜儿的心里闪过了一丝不悦,可不知为什么,对着这个相处了几个月的妹妹,她竟然没胆子发出火来,她道:“她疑心病很重,小师傅送来的东西,我吃了大半,她一口也没动。后面,我按照你说的,与她交代了一些你的‘事’,还把那块玉佩给了她,她才好像信了我。但也没有立刻答应我的请求,只是十分狡猾地说,我帮助她除掉你了,她再让我在马家过得顺风顺水。可顺风顺水是什么?是不再找我的茬儿,还是给我平妻之位?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子,那么容易糊弄!”
讲到这里,见对方没有丝毫回应,心知自己跑题了,又回归正题道,“我等她睡下了,在灯里下的药。不过……你究竟打算做什么呢?把她迷晕之后,将她杀了……还是卖了?”
白薇儿没有说话。
白霜儿又问:“你是想除掉她之后嫁给胤郡王吧?但你一定得小心些,她与你在同一座寺庙,她出事,嫌疑最大的就是你。”
“我?”白薇儿轻轻地笑了一声,“不是你吗?你跟她住同一个房间,又与她素有仇怨,她死了,谁不会认为是你干的?”
白霜儿勃然色变:“你……你栽赃我?”
白薇儿神色无波地说道:“开个玩笑而已,那么紧张做什么?我留着她还有用。”
“那你得快点,万一药效过了,想再对她下手怕是没这么容易了。”白霜儿好心提醒。
白薇儿却不以为然道:“你真以为自己得手了?”
白霜儿又是一惊:“什么意思?”
白薇儿看向白霜儿身后的房门,不紧不慢地说:“来都来了,不进屋坐坐?”
话落,宁玥被紫鹃推了进来,紫鹃的刀架在宁玥的脖子上。
白霜儿瞠目结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看宁玥,又看看白薇儿,问:“这……你……你们……”
“我从没指望你能骗过她。”白薇儿说。
白霜儿越发疑惑不解:“没指望我骗过她,那就是你指望我……迷晕她,你知道我会失手,你……”
“没错,我信的是她,不是你。”白薇儿点了点头。
白霜儿一头雾水,脑子都不够用了。
还是宁玥“好心”地给她解释了一番:“她知道,不论你怀揣着什么目的,都能被我一眼看穿,所以,她便撒谎骗你,让你务必将我迷晕。我装作被你迷晕后,你偷偷摸摸地出去,我想知道你们究竟打算对我做什么,一定悄悄地跟踪你,如此,便自然而然地落入她布下的陷阱了。”
白霜儿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你的意思是,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希望我将你引来这里?”
宁玥淡淡说道:“是的,但如果她直接告诉你,想法子将我引来,我看穿你的目的后,又怎么会傻兮兮地跟来?”
啪,啪,啪。
白薇儿拍响了巴掌,虽隔着幕篱,却依旧能让感觉到她在笑:“不愧是被我花了心思对付的人,够聪明、够伶俐。”
“再聪明、再伶俐不也栽到你手里了?想夸你自己就直说,何必踩着我?”宁玥好笑地勾起了唇瓣,尚未褪去婴儿肥的脸上,没有因为此时的状况而露出一丝一毫的惧色,仿佛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身陷囹圄了一样。
白薇儿坐直了身子,目不斜视地看着她道:“故作镇定也无用了,马宁玥,你既然中了我的局,就别想好端端地出去。”
“是吗?”宁玥摸了摸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挑眉说道,“能不能把刀拿开?你这丫鬟少说也是个暗卫,对付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用不着这么给面子吧?”
白薇儿给紫鹃使了个眼色,紫鹃收好刀,面无表情地退至一旁。
一旁的白霜儿吓傻了,这个丫鬟原来是个暗卫啊,难怪总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对她不理不睬,她转头望向白薇儿:“你究竟是谁?”
白薇儿语气轻蔑地说道:“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
“你……”白霜儿苍白的脸又急速变得铁青,“你真是南疆人?怎么会这样?那些话,不是为了博取宁玥的信任胡编乱造的吗?”
白薇儿却懒得与她废话了,给紫鹃打了个手势,紫鹃将白霜儿拧到了隔壁,然后返回来,继续虎视眈眈地盯着宁玥。
宁玥耸耸肩,在一把干净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说吧,把我抓到这儿干嘛?不会是想挟持我威胁玄胤娶你吧?我告诉你,不可能。”
不论前世今生,玄胤都不是一个可以被成功威胁的人,哪怕与敌人以及心爱的人同归于尽。
玄胤上辈子爱没爱过谁她不清楚,她只知道玄胤曾经养过一只非常凶悍的藏獒,他对它爱不释手,据说上朝都带着它。有一次,一个乱党活捉了他的藏獒,威胁他放了自己的兄弟,这个要求其实不难满足,换做任何人,都会先答应他的条件,哪怕事后再把他们抓回来。玄胤没这么做,他一箭射死了自己的爱宠,然后车裂了这个乱党,以及乱党的兄弟。
玄胤看起来痞里痞气,骨子里却有着某种不容侵犯的尊严。
她看向白薇儿,只要白薇儿不是傻子,就该明白,她刚刚那句话不是在吓唬她。
白薇儿的唇齿间流泻出似笑非笑的声音:“你放心,我没那么傻,拿你去威胁一个根本威胁不了的人。”
宁玥缓缓地垂下长睫,捏着纤白如玉的手指道:“这么说,你引我来,的确是想威胁谁了。”
白薇儿的身子微微僵了一下,但也没表露出太大的惊讶,事已至此,让这个可怜的小姑娘知道实情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她将幕篱轻轻撩起,微露出一截光洁的下颚与嫣红的薄唇:“紫鹃,我沐浴好了,可以把世子他们请进来了。”
“是。”紫鹃点了宁玥的穴,将宁玥放到白薇儿身边,自己则出去将玄煜与司空流请了进来。
看到宁玥的一霎,玄煜与司空流的脸上同时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咦?小丫头,你怎么也会在这里?”司空流挠挠头,满眼不信地问。
宁玥苦涩地勾了勾唇瓣:“抱歉,连累你们了。”
司空流张大了嘴巴。
玄煜的眼神,从进屋开始,便一直落在宁玥的身上,不知想了些什么,晦暗难辨。
白薇儿用完好无损的左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云淡风轻地说道:“世子和司空老先生请坐吧,我让人沏了上好的茶,二位,一定会非常乐意尝一尝的。”
玄煜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看了白薇儿一眼,与司空流坐在了宽大的椅子上。
紫鹃即刻奉上茶来,一人一杯,茶水的颜色略显古怪,比浓茶略淡,比清茶略深,还散发着一股异样的气味。
司空流放在鼻尖闻了一下,眸光一颤:“鹤顶红?”
玄煜端着茶杯的手僵在了半空。
白薇儿笑着点点头:“是啊,司空老先生猜的真准,就是鹤顶红。”
司空流恶寒地瘪瘪嘴儿,把杯子放下了。
玄煜也打算将茶杯放下,白薇儿却看着他道:“世子确定要这么做吗?我手里的毒针,可不是开玩笑的。”
她指缝里的针,抵上了宁玥娇嫩的脖颈。
这种针,宁玥早在回春堂便见她使过一回,一眨眼,将一名壮汉撂倒,后来,回春堂的大夫对壮汉进行了抢救,却回天乏术。这针若是刺进她皮肤里,别说司空流,只怕连白薇儿自己都抢救不过来。
宁玥垂下长长的睫羽,没再言语。
司空流却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白薇儿,目瞪口呆道:“喂!小娃娃,你这是做什么?快把针放下来!有话好好说!”
白薇儿嘲讽地笑了一声:“你以为事到如今,我们之间还能好好说?”
玄煜的眉头皱了一下。
司空流嚷道:“喂喂喂!小娃娃,我知道你很生玄胤的气,玄胤那么对你,的确是他不厚道,但这一切与玥丫头无关,也与玄煜无关啊!你要报仇,找那臭小子得了,千万别滥杀无辜!听老头子一句劝,别做傻事,啊?”
白薇儿笑了,一开始是轻轻的,后面,肩膀开始抖动,没多久,整个人都恨不得前俯后仰的起来。
司空流黑了脸:“你笑什么?疯了不成?”
“我笑你天真啊,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没看出我究竟想要什么。”白薇儿堪堪止住笑意,看向了一旁一直沉默着的玄煜,“世子,我耐心有限,你和她的命,自己选一条吧!”
玄煜捏着茶杯的手倏然一紧。
白薇儿又道:“从你放弃合欢之法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对马宁玥动了心。你真以为我看上你弟弟了吗?为了嫁给他,不惜用解毒的法子逼迫你们家?”
玄煜捏着茶杯的指节隐隐泛出了白色:“你究竟是谁?”仿佛从喉咙里压出来的声音,比平时的沉上许多倍。
白薇儿却好似没察觉到他的怒火,恣意地扬起下巴道:“我说过我耐心有限,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在她死前告诉你,还是死后告诉你,你自己选!”
玄煜的喉头滑动。
司空流按住即将抬起来的手:“别冲动!谁知道她会不会信守承诺?万一她死不认账,你岂不是白死了?”
“司空老先生说的没错,我的确有可能反口,但眼下,你只能与我打赌。喝了,她有一半生还的可能;不喝,她一定会死得很惨。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神威大将军,你究竟会不会用自己的命,来赌她一半生还的可能呢?”白薇儿对玄煜,冷笑着说。
宁玥的余光死死地盯着白薇儿:“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我们的?”
白薇儿道:“比你想象中的,可能更早一点。”
宁玥柳眉一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抚远公主心脏不好,治疗她,只是为了更好地接近中山王府?”
白薇儿微笑着没有说话,她的笑很冷,红唇勾起,却让人感觉不到愉悦。
宁玥知道自己猜对了,又道:“你也知道玄胤中了蛊毒是不是?这么隐蔽的事,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无可奉告。”白薇儿扬着下巴说。
宁玥被她孤傲的样子恶心得想上去抽她两下,但宁玥不能,只得用冰冷的余光死死地看她:“你也知道玄胤的娘亲是谁,故意打扮成她的样子,既骗取大家的好感,又吸引玄胤主动去找你。如此,你便能制造一次与玄胤的邂逅,然后,你顺利地被玄胤俊美不凡的外表‘倾倒’,想要嫁给他,不惜逼婚。这些,我没说错吧?”
白薇儿淡淡地道:“真聪明。”
宁玥冷声道:“但同时,你明白自己的逼婚不可能成功,之所以依旧那么做了,只是为了把自己变成一个弱者,引起大家的同情,尤其是促成这桩婚事的玄煜,内心一定对你充满了愧疚。你搬来寺庙居住,玄煜不可能对你置之不理,玄煜时常来看你,你对玄煜下手的机会就多了。”
“不可否认,你猜的**不离十,只一点你没猜对。”但这一点,白薇儿不预备告诉宁玥。因为这太丢人了。她勾引玄胤时,可没想过自己会失败,自己成功征服玄胤之后,对付起玄煜来,会比在寺庙更容易。是勾引失败了,不得已,她才启动了第二套方案。第二套方案存在一定的风险,玄煜隔三差五来看她,但万一玄煜来的日子,并不是马宁玥为婚事入寺庙祈福的日子怎么办?好在她运气不错!马宁玥来的第一天,碰巧玄煜就送上门了!
宁玥将她一会儿失落一会儿得意的神色尽收眼底,哪里不明白她算漏了什么?玄胤是这场计划中,唯一也是最重要的一次变故。其实就连她,都没料到玄胤会拒绝得那么干脆。
“白薇儿。”宁玥放缓了声音,“为什么一定要杀玄煜?玄煜从没得罪过你。”
白薇儿冷哼道:“不杀他,难道等他挥师南下,厮杀我们南疆人吗?”
“呀!”司空流炸毛了,“你是南疆人啊?”
白薇儿不屑一笑:“现在才知道,是不是太晚了?玄世子,喝吧!我数三声,毒针便会刺死你的心上人了。”
宁玥的目光落玄煜僵硬的脸上:“世子,不要……”
白薇儿的针又往她肌肤上靠近了一分,阴寒的气息,从针尖传来,如一点就着的鬼火,瞬间笼罩了宁玥。
宁玥不敢吭声了。
白薇儿满意一笑,又对玄胤道:“世子,还不喝吗?”
玄煜最终还是喝下了,喝得一滴不剩。
“哈哈哈哈……”白薇儿几近癫狂的笑声,在房里突兀的响起,“玄煜,这是最纯正的鹤顶红,饶是我师父前来,都没办法把你从阎王殿拉回来!你去死吧!没了你,这场仗,我们南疆赢定了!”
玄煜捂住胸口,身子无力支撑了似的,慢慢地弯了下去,这种鹤顶红,毒性发作得非常快,他浑身绷紧
,肩膀开始抖动,不多时,整个身子都抖动了。
却不是难受的,而是……笑的。
他笑,他居然在笑!
白薇儿瞪大了眸子:“玄煜!”
玄煜抬起头来,玩味儿地看着白薇儿,在白薇儿逐渐变得惊愕的注视下,缓缓揭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南疆公主,别来无恙啊。”
“玄胤?!”白薇儿勃然变色!
玄胤邪魅地勾起了右唇角:“啊,公主还认得我,还以为公主成天戴着幕篱,连我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呢。”
“你……你怎么会……”白薇儿惶惶然地按在了胸口。
“怎么会什么?怎么会没中毒,还是怎么会识破你的身份的?”玄胤浓眉一挑,说道,“你医术那么好,不会连我中的什么蛊都看不出来吧?”
老天爷是很有智慧的,他创造的任何东西都是一柄双刃剑,比如玄胤的蛊毒,虽是天下间最难解的蛊,却也是最神奇的蛊,任何毒药在它面前,都会变得像白鸡蛋一样,不堪一击。
司空流背过身,坏坏地窃笑,上回用这家伙的血做的解毒丸,买了好几万两银子呢。鹤顶红的确很厉害,但玄胤的血比她的毒药更厉害啊。恶婆娘,你只管扎宁玥,扎了也没事。
白薇儿显然也明白自己的威胁失去效力了,如果早知道来的人是玄胤,她说什么都不会用鹤顶红,她该用蒸笼,把玄胤的蛊给活活蒸醒!
但现在,再谈如果又有什么用呢?
她不仅失策了,还被对方识破身份了!
烛光越来越亮,她却觉得世界一片灰暗。
……
当晚,这位南疆公主就被玄胤关了起来,但这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并没因此而结束,在宁玥与玄胤忙着处理她的事时,白霜儿逃跑了,逃到马援与蔺兰芝的房中,劫持了蔺兰芝。
宁玥赶来时,他们已经站在了冷风呼啸的山巅。宁玥看着被白霜儿扣在臂弯里的的蔺兰芝,眼底闪过一丝担忧之色,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对白霜儿说道:“白霜儿,你想干什么?”
白霜儿厉色道:“放了我妹妹!”
宁玥差点儿笑场,天啦,天底下真有这么蠢的女人!前一秒,还被白薇儿耍的团团转,这一刻,就又要做白薇儿的狗腿子了!
“她不是你妹妹,你刚刚已经亲口承认了,别说你聋了,没听到!”
听到了又怎样?她如今与白薇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白薇儿死了,她也跑不了。白霜儿说道:“放我们离开,我不会伤害你娘。”
宁玥看了一眼低着头,满面羞愧的父亲,明白是父亲掉以轻心,才叫白霜儿在他眼皮子底下劫持了蔺兰芝,可笑啊,他父亲究竟是对白霜儿信任到了什么程度?
“白霜儿,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她不是普通的南疆人,她是南疆公主。”
公主?短暂的惊讶后,白霜儿更加高兴了,公主不是更好吗?如果自己救了他们的公主,他们一定会厚待自己的。反正自己在西凉也混不下去了,倒不如到南疆去,说不定,还能有一番新的机遇!
然而,她没高兴多久,便被宁玥的一番话摔进了地狱。
“你父亲,就是被她害死的。”
“你胡说!”
“我没胡说。”宁玥从怀中拿出玄胤的部下从临淄白家大宅搜出来的账册,“这里面记录了她的每一次行动,其中,就有你父亲的。这里面的文字,已经被太学博士翻译过来了,不信的话,你自己看!”
宁玥将册子丢到了白霜儿怀里。
白霜儿让蔺兰芝翻给她看,蔺兰芝翻开了,她只匆匆扫了一眼,便觉着一股血气涌上了喉头。
宁玥不疾不徐地说:“你父亲也是南疆人,他从很小的时候便混入西凉,开始了他的细作生涯。他娶妻生子开店……每一步,都是南疆那边授意的。你娘,当初就是发现了他的身份,所以惨遭灭口。之后,为了避免类似的情形发生,他没再续弦。他在外面养的几房妾室,其实也都是南疆细作。大家都认为外室是见不得人的,平日里藏着掖着也正常,所以,没人怀疑她们的细作身份。”
“不……这不可能……我父亲……不是细作……也没杀我娘……没有,没有!”白霜儿的情绪,出现了极大的波动。
宁玥装作没看见,接着道:“南疆接到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把白薇儿送入京城。但怎么送呢?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你父亲先是领回白薇儿,谎称是自己的私生女,再找准我父亲外出采买的时机,自导自演了一出苦肉计,他的死,换来了我父亲的信任。他临终前,将你托付给父亲,也顺便,将白薇儿托付给了你。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它的的确确发生过。你也别怪罪你父亲,在国家大义与儿女私情上,他选择了前者而已。”
白薇儿无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这比父亲的死更让她难过。疼爱了自己二十年的父亲,居然是个敌国细作,杀死妻子不说,还结束了自己的性命,为执行任务,将女儿们也推进了火坑。
怎么……怎么会有这么无情的父亲呢?
而一旁的马援,在听完宁玥的陈述后,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从不曾亏欠白家,从不曾亏欠白霜儿,却为了白霜儿,一次次伤害妻女的心,一次次让妻女身陷囹圄……他真正亏欠的是玥儿,是兰芝!
“白霜儿!”他双目如炬地望向了这个或许也算可怜,却更加可恨的女人,“放了兰芝,不然,我叫你生不如死!”
白霜儿哭了,也笑了:“四爷,都这样了,你觉得还有什么能让我更生不如死吗?”
从小建立起来的信仰,一夜之间轰然坍塌,每一块砖都砸在心上,砸得血肉模糊。
马援被白霜儿眼底渐渐透出的癫狂吓到了,他看向白霜儿的刀,只见刀刃已经划开了蔺兰芝娇嫩的肌肤,一道极细的血丝渗了出来——
他心肝儿一颤,说道:“霜儿,有话好好说,我刚才是气糊涂了,才会那么凶你。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对你父亲的事,毫不知情,对白薇儿的也是,我会向圣上禀明情况,让他看在我为国效力的份儿上,给你一条生路。”
“真的吗,四爷?”白霜儿幽暗的眼底,迎入了一丝亮色。
马援看着她,余光盯着她的刀刃,心急如焚道:“当然是真的!你快放了兰芝,我们一起去向圣上求情。”
“我要做平妻!”
“好。”
“我要你休了蔺兰芝!”
“……好。”
“我还要给你很多儿子!”
“……好,都好!”
“呵呵……呵呵呵……”白霜儿疯癫地笑了,笑得眼泪直冒,“四爷,你真拿我当傻瓜了吗?我怀着你的骨肉的时候,你都没答应得这么干脆过,现在,我孩子都没了,又做出了这种事来……你哪里还会原谅我?”
“会的,会的!只要你放了兰芝!”马援一脸郑重地说。
“只要我放了兰芝……”白霜儿突然咆哮了起来,“看,你多在乎她,还骗我说会休了她!”
蔺兰芝闭上了眼。
马援伸出手,慢慢地、一步步地朝白霜儿走去:“霜儿,听话,把刀子给我。”
“四爷……”白霜儿的泪水流得更汹涌了,这是她真心爱过的男人,不是为了名利富贵赔上自己年轻的身体,她是真的想过与他白头到老、儿孙满堂。但她明白,这一切,已经不可能了。
她拉着蔺兰芝倒退几步,站在了山巅边缘,只差一点,她们两个,便要掉下去。
蔺兰芝绝望地看向了女儿,这辈子,最亏欠的就是她,生了她,没能好好地抚育她,让她被嘲笑有个疯娘,让她十年如一日,孤零零地缠绵病榻。
宁玥摇了摇头:“娘……”
白霜儿突然松手,将蔺兰芝推下了山崖!
马援一个箭步跨过去,抓住了蔺兰芝的手,然后,几乎是同一时刻,白霜儿被他撞得脚底一滑,也跌下了山崖,匆忙中,她抓紧了马援的袖子。
“四爷!四爷救我!”
马援将蔺兰芝交给了宁玥,目光冷冷地看向白霜儿,一寸寸,割断了自己的袖袍。
“四爷——四爷——”
伴随着白霜儿的惨叫,山谷中响起了重物不断跌落的声音。
饶是铁骨,一路摔下去,也会摔成碎片。
马援抱起吓得麻木的蔺兰芝,返回禅房,一次也没有回头。
……
玄胤将白霜儿押走了,宁玥一个人漫步在寂静的寺庙中,寺里的僧人好睡,全都没发现这边的他们经历了怎样的水深火热。
经过一颗梧桐树时,宁玥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世子。”宁玥躬身,行了一礼。对于玄煜的出现,她没有多少意外,只怕玄胤前脚冒充他,与司空流踏上前往寺庙的马车时,后脚,他便也跟着行动了。只是他藏的太隐蔽,谁都没能发现。
玄煜慢慢地从暗处走出来,银白月光落在他白衣上,照得他,比明月更皎洁明亮。
“有没有事?”他轻声问,依旧是面无表情。
宁玥突发奇想,幸亏玄胤假扮的是他,如果假扮司空流那个表情包,只怕不出三下,就得把脸上的人皮面具抖下来。
“没事就好。”他自己给出了回答。
宁玥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都忘记答他的话,奇怪,自己刚刚为什么会想到玄胤呢?
“多谢世子关心。”她静静地说,他嗯了一声,她又问,“刚才……白薇儿,呃,南疆公主的话,你都听到了。”
“嗯。”
“会觉得后悔吗?”宁玥问。后悔自己轻信白薇儿,险些把自己害死了?
玄煜摇头:“没有,即便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
宁玥困惑地眨了眨眼:“为什么?”
“因为她是真的能治好小胤。”他如是说。
“所以,只要玄胤没事,你连自己的命也可以不要?”宁玥简直无法理解他的逻辑,照目前的情形来看,玄胤只是他的庶弟,他放着两个同胞弟弟不疼,却偏疼玄胤这个捣蛋鬼。同样是庶出手足,她和马宁溪却恨不得扒了对方的皮!“又不是一个娘生的,对他那么好干什么?”
宁玥以为他会赴宴地说没什么,谁料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竟然“乖乖儿”地给出了解释——
“我欠他的。”
“……”宁玥眨了眨眼,“这话……从何说起?”
玄煜望了望头顶的星空,眼神在这一次眺望中,失去焦点:“他娘,是被我害死的。”
宁玥的瞳仁微微动了一下。
他接着道:“那年,我五岁,他四岁,我们还住在北方,我想要一匹马,我娘不让,说我年纪太小,容易摔着。我找到他娘亲,让她带我去。我求了她很久,她答应了。”
宁玥想问你不是跟你祖父去挑选的马吗?怎么变成玄胤的娘亲了?话到唇边,又觉得还是不要打断他的好,生生咽了下去。
“我们去了,在马市买了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驹,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一伙儿北域士兵,那些人……”讲到这里,他顿了顿,低下头来,“她长得很漂亮,比我母妃还漂亮。”
漂亮的女人,强壮的士兵……
宁玥埋在宽袖下的手一点点捏紧了。
他低低地说:“马很小,载不动两个人,她让我先走……我走了,我不敢告诉父王和母妃,就找到了祖父,祖父返回去救她……也遇害了……”
一个人的任性,配上了两个亲人的性命,玄煜这辈子,注定要活在无尽的愧疚与煎熬中。宁玥的心中闷闷的难受,不知是为玄煜,还是为玄胤:“玄胤……不知道这件事吧?”
“他们都不知道,除了祖母。”他说。
难怪老婆婆这么不待见玄煜,又这么疼玄胤。宁玥看向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他眼底有泪光闪动。
宁玥没问玄煜为什么要与她说这些,也没问玄煜,白薇儿猜对了没,他是不是喜欢自己?更没问,如果没有玄胤,他们两个会不会走在一起?
……
回到禅房时,玄胤也处理完白薇儿的事回来了。玄胤坐在床上,的脸色十分难看,一双眼睛钉子般钉在宁玥的颊上,恨不得给钉下一块肉来。
宁玥的心咯噔一下,以为玄胤偷听到她与玄煜的对话了,直到玄胤气呼呼地说:“我就知道那家伙没安好心!居然想塞给我一个狗屁公主,然后霸占你!这笔帐,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宁玥悄然松了口气,走上前,轻轻握住他的手道:“她那是瞎说的,她早知道我们两个形影不离的,看见我,肯定也猜到你在附近,故意这么说,挑拨你和你大哥的关系呢!”
“是吗?”玄胤狐疑地看着她。
宁玥眼神闪了闪,微微一笑:“不然呢?你真以为我这样的,你大哥看得上啊?”
“爷都看得上,他凭什么看不上?不行不行,他肯定是看上你了,我要宰了他!”说着,玄胤拔腿就往外走。
宁玥眉心一跳,抓住了他的胳膊道:“你跟你大哥翻脸,就真的中白薇儿的计了!再说了,我……我这么好,喜欢我的人那么多,你还能一个一个……全杀了呀?”
这话他爱听,他的女人就是好,万人迷,喜欢小玥玥的人肯定能从京城排到南疆去。真要一个个儿杀,唔,他得杀得手软呀。
“你是我的!”他霸道地掐住宁玥的下颚,太大力,掐得宁玥都痛了,“我一个人的!”
宁玥讪讪一笑:“不然呢?我还能是谁的?”
玄胤将宁玥抱进了怀里:“我没有娘亲了,我只有你,马宁玥,我不许你离开我。”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像第一次在水底那样,牢牢地抓住我。
……
白薇儿的事,在第二天便闹上了金銮殿,所有人,包括皇帝在内,全都不敢相信,马援的身边居然发生了如此荒唐的事情。
想来那白薇儿日日在大街上转悠,肯定是为了记住京城的地形,方便他们排兵布阵。这说明什么?说明南疆的野心之大,想将大新朝一口吞下。
皇帝气坏了,将马援狠狠地痛骂了一顿,说他眼睛长到脚底板去了,连个糟老头子的苦肉计都没识破,还娶了细作的女儿为妻,还将一个更大的细作带进了京城。
得亏白薇儿没给抚远公主下毒,否则,皇帝岂不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想到这里,皇帝就恨不得把马援千刀万剐了。
偏偏,他不能剐,因为此次成功识破细作身份的人,正是马援的女儿。
这是一件奇功。
皇帝并不知道玄胤也参与了,玄家已经出了一个功高盖主的玄煜,若再出一个智勇双全的玄胤,中山王府,怕是要遭皇帝的忌惮了。
皇帝就喜欢玄胤这样的,没事打打架、放放火,给王府拖拖后腿儿,多可爱!
三天的祈福仪式结束后,宁玥得到了皇帝召见。
这是宁玥第二次见到皇帝,与上次在贾德妃宫中的颓然样子不同,眼前的皇帝精神饱满、面色红润,半点儿瞧不出垂老之意。看来,贾德妃“私通”的事,给他造成的打击不小,他越来越在乎自己的形象了。
宁玥偷偷打量皇帝时,皇帝也在看宁玥,小丫头,个子小小的,年纪也小小的,偏不知与谁学了规矩,往他面前一站,竟比抚远更像他的皇女。但他……真不记得几时跟蔺兰芝有过一腿儿啊……
“皇上。”宁玥行了一礼。
“咳咳。”皇帝清了清嗓子,为自己天马行空的思绪捏了把冷汗,而后,与宁玥说起了正事,“朕叫你入宫,一来,是你姑姑思念你了,二来,关于白薇儿的事,朕也有那么一两分不大明白。你是怎么什么时候白薇儿不对劲的?”
宁玥在路上便准备好了答案,不疾不徐地说道:“其实,发现不对劲的不是臣女,是白霜儿。”
“哦?”皇帝挑眉,“接着说。”
“是。”宁玥把那晚,白霜儿找她告密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隐去了白霜儿被哄骗的关键,将白霜儿说成了明察秋毫的大好人,“是白姑娘发现了那块玉佩,白姑娘家常年与南疆人做生意,认得不少南疆文字,那块玉佩上写着南疆皇室的姓,臣女,便斗胆猜测,她是南疆的公主。”
“不是谁查出来的?”皇帝狐疑地问。
宁玥脸不红心不跳地摇头:“不是。”
皇帝深深地看了宁玥一眼,似乎要从这个少女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但令他失望了,少女的表情自然得不得了,要么,少女并没撒谎;要么,少女极善于伪装。但一个十三、四岁,没经过任何风浪的小丫头,怎么可能将自己伪装得那么好呢?所以,应该是她说了真话。
不怪他如此精确地逼问一个小姑娘,而是白薇儿隐藏得如此之深,在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将她皇室的身份查出来,这份能耐,比兵权更让他忌惮。
皇帝撤回犀利的眸光,语气温和地说道:“听说玄胤那晚也在?”
宁玥点头:“是的,胤郡王和司空老先生都在,臣女发现白薇儿身份特殊后,为诱导白薇儿说出自己入京的目的,连夜请胤郡王与司空老先生帮臣女演了一出戏。”
事实却是,玄胤早早地发现了白薇儿的身份,与她商量好四月初五那日,给白薇儿设一个局。至于白霜儿,完全是意料之外的状况。她不上赶着作死,现在兴许还好好地活着。
皇帝一想那小子文不成武不就,大概……也就爱干这种捉弄的人事了,况且,司空流也是这么说的。他点点头,对宁玥和颜悦色地说道:“辛苦你了,朕一向赏罚分明,你的功劳,朕记住了,等着封赏吧。”
宁玥叩头:“谢主隆恩!”
宁玥跪安后,皇帝叫来了高公公:“南疆公主现在人呢?”
高公公道:“在大理寺关着呢!”
皇帝的眼底闪过了耐人寻味的波光:“好歹是一国公主,怎么能把人关着?接到宫里来,好生养着!”
“是!”高公公问,“直接安排在紫霞殿好不好?”
紫霞殿靠近冷宫,于是隔绝,是个幽禁人的好地方。
皇帝点头,高公公抬脚就走,皇帝又道:“等等,先把人接到御书房,朕……有话问她。”
宁玥的证词虽然没有什么破绽,但保不准,藏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猫腻,他需要从白薇儿口中,得到更多事件的真相。
棠梨院
蔺兰芝在教妞妞认字,红玉打了帘子进来:“夫人,小樱小姐来了!”
“小樱姐姐来?”妞妞瞬间没了识字的兴趣,从蔺兰芝怀里跳下地,高高兴兴地奔出去,将小樱迎了进来。
小樱穿着一条粉嫩的长裙,一件无袖素白马甲,脚踩一双珍珠白绣花鞋,扎两个团子发髻,凤凰珠花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夫人。”小樱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按理说,蔺兰芝受不得她的礼,但她这样真挚,若拒绝,倒显得自己矫情了。蔺兰芝把她抱起来,拿帕子擦了她额角的汗,柔声问:“几天不见,越长越漂亮了。”
小樱咯咯一笑,抱住蔺兰芝的脖子道:“那是我漂亮,还是玥姐姐漂亮?”
蔺兰芝微微地笑道:“当然小樱更漂亮!”
小樱开心地笑了。
“小樱姐姐!小樱姐姐!”妞妞扯了扯小樱的衣裳,示意小樱下来陪她玩。
小樱却抱紧蔺兰芝,一点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蔺兰芝不禁想到了女儿小时候,也这般黏糊自己,现在长大了,就只黏胤郡王了。
妞妞不依:“小樱姐姐,小樱姐姐,陪我玩!”
小樱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小白!”
小雪貂奔了进来,妞妞一下子被这新奇的物种吸引了,抱住小雪貂就开始拔毛。
小樱冲蔺兰芝亲昵地笑了笑。
蔺兰芝突然有种错觉,这孩子,喜欢她,比喜欢妞妞还多。
“对了,小樱,你今天是来找你玥姐姐的吗?”
小樱将头埋进蔺兰芝的颈窝,软软糯糯地说道:“嗯……是呀,玥姐姐在不在?”
“真不巧,她入宫了。”蔺兰芝抱歉地说。
“没关系,我等下去宫里找她。”
蔺兰芝要把小樱放下来,小樱突然指着夺宝个上的一个花瓶说:“那是什么?我要摸摸!”
“是花瓶。”蔺兰芝抱着小樱走到花瓶下,小樱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将高出的东西全都摸了一遍,蔺兰芝的手臂都抱酸了,小樱才十分抱歉地说道,“啊,您一定累了,都是我不好。”
这孩子,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蔺兰芝摸摸她脑袋,宠溺地说道:“不累。”
……
皇宫,宁玥与皇帝结束交谈后,皇帝特准宁玥去探望一下自己的姑姑,宁玥迈步,朝武贵妃的寝宫走去。
半路,却碰到了坐在露天步撵上的白薇儿。白薇儿与从前一样,戴着淡青色幕篱,将自己包裹得死死的。
见到宁玥,她摆手,示意太监们停下脚步。然后,她居高临下地看向宁玥,语气,张狂得不可一世:“这不是马小姐吗?这么巧,也入宫了?”
宁玥淡淡地笑道:“我是入宫探亲,不像某公主,是被入宫幽禁。”
白薇儿的手蓦地一下掐进了肉里,但很快,又松开,释然地说道:“那又怎样?我是南疆公主,我父皇迟早会来救我!你揭穿我了又如何?我还是锦衣玉食,还是高高在上,而你,在我面前,依旧卑微得像尘土一样!”
这可不像高冷的白薇儿会说出来的话,白薇儿惜字如金,不是被她逼得咬牙切齿了,根本讲不出那么一番洋洋洒洒的话来。宁玥好笑地摇了摇头:“那我提起预祝公主的幽禁生涯多姿多彩。想为国效力,却反而成了我大新朝威胁南疆的把柄,我要是公主,就一头碰死算了。”
“你……”白薇儿气得身子都颤抖了,但不知想到什么,又轻轻一笑,“走着瞧,马宁玥,你跟玄胤,全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宁玥没理她,径自走了,然而当宁玥回头,望向步撵离去的方向时,又微微变了脸色:她去的不是幽禁俘虏的寝宫,而是皇上的御书房。
皇上为什么召见她?
难道……皇上终究对她的证词存了几分疑惑,想从白薇儿身上下手吗?
宁玥加快脚步,去了贵明宫!
白薇儿坐在步撵上,将手中的香囊揉得粉碎。不愿意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输给马宁玥了,输得一塌糊涂!对于自幼被誉为神童的她来说,这简直比在人前扒光衣服更让她耻辱!
她必须把场子找回来,必须让马宁玥生不如死!
就在她思量着怎么在皇帝面前抹黑抹黑马宁玥时,一个小小的身影,追着另一个更小的身影朝这边跑来了。
“小白,小白,你别跑!”
妞妞扑向了小雪貂。
小雪貂调皮地一跳,跳到了白薇儿头上,白薇儿的幕篱被弄掉了。
白薇儿杀猪一般地尖叫起来!
紫鹃赶忙将幕篱戴回她头上:“没事了公主,没事了。”
“谁!谁?谁干的好事?”白薇儿失态地吼了起来。
妞妞赶紧把小白抱进怀里,害怕地赔礼道:“姐姐,对不起,是我不好。”
白薇儿指向她怀里的小雪貂:“给我杀了它!”
妞妞吓哭了:“不要……不要杀小白!不要——”
紫鹃将小白夺了过来,拔出匕首,朝小白的脖子抹了下去。
妞妞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扑过去抢,匕首瞬间歪了一下,割破了小白的前腿。
小白四脚一蹬,开始装死。
白薇儿冷冷地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小樱慢慢地走了过来,见妞妞抱着小白,一个劲儿地掉泪,问:“怎么了?”
妞妞哭道:“她们……她们弄伤了小白……”
小樱抱起受伤的小雪貂,望着逐渐远去的步撵,阳光下,她漆黑的眼睛,仿佛没有眼白一般,幽暗得不见光亮。
很快,她垂眸,慢慢勾起了唇角。
------题外话------
编辑:啊啊啊,你居然卡在这里!关门!放小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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