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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空间门回到家的时候已近凌晨。把大体属于事实、小部分略有改编的任务报告书写好,离日出已经没几个小时了。
我去冲了个澡,洗掉满身酒气和血气。浴室里热气蒸腾,我脱下黑袍,对着镜子能看到背上一个巨大的裂口十字架,伤疤已经结起来,血液凝固成狰狞的黑色。十字架的横向跨越两个肩胛,纵向从颈椎延伸到脊椎,整个裂口如果再深一点,可能就会破坏脊椎神经了。
这是我不久才接受过的所谓惩罚。
我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被迫接受没人愿意去做的S级任务,比方说去魔界狩猎杀人狂魔,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政界要人,甚至有一次被派去挑起魔界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其实我知道亚当·克雷并不真正期望我完成任务,他只是希望我能在任务中犯错,这样他就有理由名正言顺的处罚我了。
拜他所赐,我做任务时都万分谨慎,每做一件事都前走三后走四、斟酌再三之后才下手,所以他一直没找到惩罚我的机会。
前段时间凯西扔给我一个据说非常简单、非常容易的任务,是去魔界收集一种叫做宜兰草的草籽,这种草籽味道有点像人界的可可豆,但是比可可豆更加香醇浓厚,是做蛋糕的好材料——凯西的二百七十八岁生日就要到了,他想为自己烤宜兰草蛋糕。
我满心以为这是个顺手又顺心的轻松任务,谁知道去魔界一打听,卧槽,宜兰草二百年前就灭绝了,唯一剩下的一片草地在沃金山谷地里,而那片谷地是魔龙孵化幼龙的地盘!
维序者从古至今就是非常牛逼的存在,但魔龙是另外一个概念。一条成年魔龙能轻易要了一个维序者的命,就像AK47再牛逼,你也不能拿着AK47去跟坦克火箭炮对射吧。
我满怀着愤怒的心情跑去沃金山谷,所幸这个时候幼龙刚刚被孵化,成年龙外出觅食未归,宜兰草就种植在谷口。尽管如此我还是被一群嗷嗷叫的幼龙追得满世界跑,那群每只展翼长度都超过一百米的小家伙们,似乎是把我当成了爸爸妈妈新买的球类玩具,每当我拼命开空间门瞬移的时候它们都兴奋得吱吱乱叫,然后用它们短小的前爪大力为我鼓掌。
回去后我把一袋宜兰草籽扔给凯西,凯西眼睛都瞪圆了:“你真的去了?”
“……”
“你真的去‘维序者葬身之谷’了?”
“……”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呢!说真的,谁会为了烤蛋糕就跑去沃金山谷啊?亚当大人已经给我准备生日宴会了,我随口说说骗你玩的!……”
凯西猛地闭上嘴巴,因为我一把提起他的脖子,刹那间通过空间门直接到达魔界火山口,从三百米的空中把他往火山口的岩浆里一扔,然后在凯西的咆哮声中开空间门回去了。
凯西用了三天时间才从火山口里爬出来,回到维序者部队的时候他的样子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因为这件事,亚当·克雷觉得非常兴奋,因为他终于找到一个勉强可以用来惩罚我的借口了。任何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区区一个火山口是要不了凯西的命的,但是亚当偏要把事情歪曲成我蓄意谋杀凯西,他信口胡说的能力比他风流*的能力还要强。
这就是我背上伤疤的由来。
受刑的时候我痛得差点发狂,亚当凑在我耳边,亢奋得声音都在发抖:“你知道么易风,看到你这样子我真是兴奋得难以自制。”
我看了他一眼,一连串骂人的话在脑海中翻滚,但是一个字都没骂出来。
骂什么呢?人渣?他本来就不是人,可能上千年前是,不过后来成了埋葬在海底的僵尸。变态?亚当·克雷通常认为这个词是对他的嘉奖。滚蛋?维序者部队是他的地盘,要滚也得是我滚。
话说回来,我从维序者部队滚走的机会不是很大。维序者身负很多秘密,离开的成员必须一辈子接受监视,随时有可能被杀。除此之外,要走的人必须完成严峻的超S级任务,只有有幸完成任务并且存活的人才有可能离开。
如果任务是要求我去生擒一头成年魔龙的话,那我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吧。
“我真的很讨厌你什么都放在心里的样子。”亚当站起身,冷冷的、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如果我有读心术,一定第一个对你使用。”
我:“……”
问题是你好好关心我心里在想什么干嘛?有空你不如去关心关心你那小情人在想什么,他又跑去跟新来的维序者*了好吗!
我闭上眼睛。亚当·克雷抓住我汗湿的头发,又悻悻松开手。
“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亲口说出来。”他的声音就仿佛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那样。
刚刚进入水里的时候伤痕针刺一般疼痛起来,随即就被热烘烘的暖流包裹住了,我舒服的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因为对流氓上司的不满,我不喜欢生活在维序者部队,而是在人界找了份专科学校老师的工作养活自己。房子就租在学校边上,工资非常可怜,房租又稍微有些贵,导致我的生活并不太富裕。
其他老师可以出去做兼职,但是我的业余时间全被狗娘养的亚当·克雷跟凯西占据了,连休息的时间都非常少。
我不想放弃这份人类的工作,那是我唯一觉得自己还像个人类的方式。一天到晚跟死亡打交道,以至于我都快忘了正常人应该怎么生活,怎么微笑。
如果有一天我决心离开维序者部队,那么这份工作还能保证我稳定的生活,说不定还能活得非常好……就像个普普通通的年轻男人那样。这对我来说,非常非常的重要。
水温渐渐变凉,我睁开眼睛,突然凯西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真扫兴,原来你没睡着吗?”
我头也不抬的站起身,几下子用毛巾擦干身体,披上浴衣。
凯西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就这么站在边上啧啧有声的看我换衣服:“好深好大的伤口,不过我喜欢这个形状。这叫什么来着,十字架?人类基督教的图腾?”
我慢吞吞的说:“滚出去。”
凯西哼笑一声:“晚了,我已经全都看见了,蒸汽和水都不会对我的视力造成妨碍。”他踩着水走过来,从身后按住我的肩膀,在镜子里对我微笑:“易风,你有一个非常漂亮的身体……一起来快活一下好吗?”
“不。”
“我可以让你的伤口瞬间愈合。很痛吧是不是?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滚。”
凯西面色一沉,电光火石之间一脚横扫过来把我绊倒,同时一手按住我脖颈。哐当一声我一头仰天栽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凯西跪在边上,凶狠的靠近我:“我真是讨厌死你了,知道吗?”
“……”
“你明明能在维序者部队获得很高的地位,可以呼风唤雨富可敌国,可以让人魔两界都知道你的名字——但是你为什么要生活在这个小地方?为什么要任人搓圆捏扁?”凯西慢慢的逼近,几乎贴到我脸上,“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
“……”
“每当我看到你的眼睛,就恨不得把它们挖出来。”凯西冰凉的手指一点一点从我眼睫上落下去,“等你死后,我一定把你的眼珠保存起来,做我的私藏品……亚当·克雷一定会嫉妒死我的。”
我抬起一只手,抓住凯西的脖子,慢慢收紧用力。
凯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易风,我真讨厌你。你讨厌我吗?”
“……”
“说啊!你讨厌我吗?你一定很讨厌我对吧?你说啊!”
轰的一声巨响,电光火石之间凯西的身体就像个被扔出窗外的垃圾袋一样,横着飞出了浴室的门,哐当一声砸到走廊地上。刹那间我瞬移到他身上,一手抓住他脖子,一手伸出两指,直直的对着他的咽喉刺了下去。
凯西猛地一偏头,咔嚓一声,我两根手指直接□了地板里。
就在这个时候楼道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铃响了,门被粗暴的敲响:“有人在家吗?警察!”
我盯了凯西一眼,起身整理好浴衣衣襟,然后去开了门。
两个警察站在房门外,其中一个警惕的往门里看了一眼,所幸凯西已经隐身,房间里只有我一个明显看上去准备入睡的单身屋主。
“我们是这条路派出所的,请问你刚才听到对面楼传来什么奇怪的声音了吗?”
“没有。”
“你刚才在做什么?”
“洗澡。”
“可以进屋去看看吗?”
我侧过身,警察一前一后走进来。这个一室一厅的套房布置非常的简单,卧室里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架,客厅里只有吃饭的桌子,连电话、电视机、洗衣机这类基本电器都没有。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问我:“你是这套房子的屋主吗?”
“不是。租的房子。”
“你是干什么的?什么时候搬进来的?在这住了有多久?每天晚上都住在这个地方还是临时的宿舍?……”
经过一番喋喋不休的盘问,警察把他们所能获得的信息全都记在了纸上,这才准备告辞离开。临走时我忍不住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警察凝重的道:“对面楼里有个男的被砍了。”
我动作一顿。
“一只手齐根砍断,愣是没看到凶手,”另一个警察忍不住皱眉:“真惨。”
我默默的关上了门。
凯西从空气中显形,带着意犹未尽的笑容。
“人是你砍的?”我盯着他问。
这一点几乎不用怀疑。能把一个成年男性的手砍断还不引起任何动静,甚至被害者都没看到凶手长什么样,这得需要多大的力量和多快的速度?普通人类是很难办到的。
我敢肯定这片地方只有两个维序者,我没有做,罪魁祸首只会是眼前这个暗杀组组长凯西。
“你终于跟我说了一句超过五个字的话。”凯西笑容扭曲,说:“加上‘滚出去’和‘不’,有史以来你对我说过的话终于超过十句了。真是可喜可贺呀易风,那个人类手断得可真值。”
“……我问你原因。”
“他偷看我。”凯西漫不经心的挺直了胸脯。
“我以为你会觉得很荣幸。”
我刚转过身,就被凯西猛地抓住扳了过来:“你说什么易风?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觉得我被冒犯是件很正常的事,并且我会感到很高兴?——你觉得我不该杀掉那个人吗!我可是维序者,我是你的同类,你应该站在我这边!听到了没有,你应该站在我这边!”
我一言不发的盯着他,凯西看上去有点失态了,从他黑亮的眼睛里我看到自己的脸,明显带着一丝隐忍的厌恶。
他大概也发现了这一点,哼的一声把我一放。
“……他偷看的是你。”凯西冷冷的说。
相信你才怪。我这么想着,却并不打算跟他费这个口舌。
一个曾经暗杀过我五十次的同事,他的信誉度已经是负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花花有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