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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要他自己弄?他可是她的客人啊?
郑子衿瞪了眼顾九,却见她面色不改,怡然自饮,再偏头瞧了一眼身旁的寡月,见他捧着茶杯,低垂着头,并不想替他说话。
郑子衿心中一酸,嘟着嘴自己去火炉上取水,手将将接近铜壶的手柄,便是被烫得嗷嗷直叫。
顾九摇摇头,白了那少年一眼,郑子衿瞧着顾九下榻,泪眼汪汪的凝着顾九,心中酸涩。
顾九将小铜壶提起,给郑子衿杯子里头添了水,又将水壶放回炉子上,才坐回原位。
将将接触到榻,她的腿便是一阵抽痛,小脸一白,牙齿一咬,冷汗都流了下来。
这一瞬不会被那个心细如尘的人错过,况且他就坐在她的对桌。
“你怎么了?九儿!”那人快速的放下手中的茶杯,一只手就搭在了她的手上。
顾九觉得腿好些了,摇摇头,这受伤过的腿一直就是这个样子,隔上一段时间,不时的抽痛一下,若是料得没错,又要变天了。
虽说她神色恢复了正常,表现的没有多么在意,寡月的心却没有安定下来,他料到是顾九受伤的腿,他本因她最近走路没有瘸的那么厉害,松懈了一段时日,这一来他又引起了警惕,他缓缓地收回搭在顾九手腕上的手,低垂眉目的那一瞬,眸深似海。
顾九见对桌的那人低垂着了头,不禁猜到这人心中生了计较,她纤长的手执起茶壶,又伸出左手去拿他的杯盏,雪白的臂膀上,那血玉镯子露了出来……
镯子碰在在白瓷杯盏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屋里的人无疑都是一怔,顾九无疑是骇了一跳,因这镯子口径小,她是取不下了的,于是这镯子也没常出现在外人眼前过,却不料今日怎么就出来了?
莫非是……她又瘦了?
顾九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纠结的情绪,她因着镯子又想起诸多的往事来,好的、不好的,愉快的、悲伤的……
有初时的喜悦,也有物是人非的悲凉。
寡月更是在瞧见顾九手腕上露出的小半个血玉镯子后,眸色愈加深沉,只字不语。
倒是郑子衿瞧见了,当即唤了一声:“嫂子,你,你手腕上的?”
他这一唤,顾九握着杯盏的手一抖,那滚烫的水就烫在了手上。
寡月忙接过她的水壶,夺过她手中的杯盏。这一慌神,郑子衿也不知自己要问什么了。
寡月放下茶杯与茶壶,便掏出一张绢帕来,正伸手要给顾九擦手,便被顾九夺过绢帕,那镯子很快的便被靛青色的衣袖给掩藏住了。
“九儿你没事吧?”寡月担忧地问道。
“是啊,嫂夫人没事吧?”
顾九白了郑子衿一眼道:“还不是,别乱叫。”
郑子衿住了嘴,又望向一旁的阴寡月。
顾九未抬眼,继续道:“我没事,你们无需担心。上点药便好了。”
开水烫过的地方灼灼的痛,顾九从茶几一旁不远处的小柜子里摸出一盒药来。
冰凉的药膏擦在烫红的地方,顾九觉得好受了些。
见顾九脸上的神情舒缓了下来,寡月长吁了一口气。
倒是郑子衿,见顾九没事,心中嘀咕了一句:将将那镯子,看着成色挺好的,是个好货。没想到看着木讷的靳兄,这么有情趣,选这么好的东西哄女孩子开心。他微勾起唇角,不是不解风情,或许只是因人而异罢了。
“子衿公子就多住几日吧。”末了顾九抿唇道。
“那子衿多谢,嫂……九爷的款待。”放下茶杯的郑子衿说道。
顾九点头,再偏首望向窗外的时候,已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果然是下雨了。
一顿饭罢,紫砂领着子衿与小易去了厢房,只留下顾九同寡月在房里。
顾九问了寡月一些关于县里头的事情,寡月讲的很耐心。
花溪县里原来有一个县尹,的确是个色鬼,取了十几房的小妾,还有好些个儿的外室。那县尹因禀德十年的时候押着当年花溪县犯事的陆家人去长安,半路上的时候被人给结果了,后来花溪县的县尹一直给空着,也没立即派人过去,只是由江南安抚使的人暂管着。
“你刚才不是说还有一个一直未出现的师爷吗?”顾九又问道,只是觉得这将将吃完了饭又坐着怪难受的慌,却又碍着今日腿痛不想起来走走,再想想也有好几日没有练剑了……
寡月凝着顾九,见她脸色不是挺好看,便知她又不知是哪里痛了,顿了片刻,才道:“是的,也不知去了哪里了,我命宁元和小易去拜访过,他家里人说他是有急事出去了……我便没有多在意了。”
顾九笑道:“倒是你先找人去拜访他了。”
寡月怔了一下,见顾九笑了,也勾唇一下,缓和了一下,又见顾九眉头一皱,搁在桌子上的手捂上了自己的肚子。
寡月慌了神,竟是转身下榻。
“九儿你怎么了?”
他凝着她,见她冷汗淋漓,唇色泛白,心中一紧,便要伸手去抚她的脸,柔声问道:“九儿,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顾九也不知是怎么了?肚子很痛,记得没有吃错什么东西啊,将才的饭菜和平常吃的也无甚区别啊……
“我,我肚子疼。”顾九说道,手已搭在寡月的手上,用力一撑便要起身下榻。
寡月急忙道:“我扶你去。”
顾九咬牙点头,人已被寡月搀扶着下了楼。
等顾九进了茅房才发现自己月事来了,虽是推迟了些儿,正因为日子总是错乱,所以顾九才不知道怎么处理她的月事,又不能让旁人发现她是女子。
她扶着门出去的时候还瞧见寡月站在门口,蓦地她红了脸。
见顾九这么快出来,寡月紧张地问道:“还好吗?”
说着人已上前来扶她,顾九骇了一下,收回手。
“脏……”她说道撑着身体向前走去,她知晓他轻微洁癖,便刻意避开。
她走了数步,便觉得臂膀一紧,手臂已被那人擒住。
他扶着她走进楼里,紫砂将将站在楼道口,寡月同紫砂吩咐了一句什么,便送着顾九上楼。
等顾九将回房坐下,就见紫砂和小易各提着两桶子的热水上了二楼。
热水被倒在了,屏风后的木桶里头,紫砂和小易退下后,又见小易提了两桶冷水上来。
寡月见顾九在柜子里头找了一套干净的亵衣亵裤,又似乎是在某个盒子里头拿出一个什么。
寡月眼尖瞧清楚了拿东西,红了脸,见顾九踮起脚将那盒子里头的东西检查了一番,只找出了一个,眉头一皱,去了屏风后。
寡月忙走到柜子那处,寻了寻,很快便寻到了针线,又找到了柜子中层未用的棉花和布,将东西放到榻上,便细细的开始缝了起来。
他边缝,心中更是酸涩,想了很多,九儿身子不好,初来月事的时候又损了身子,便是来一次痛一次,也不知是几时才得好,赶明日了有时间去问问哪个资历老的大夫。
没一会儿他便缝好了一个,那时候他第一次做的时候,没有意识到这线头应该是要埋在里头的,后来他竟是自行领悟,将这些线头都埋在了里头,他很小的时候殷叔便教他缝缝补补,所以针线他谈不上精,到底是会的。
一口做了十几个,耳边撩拨着他神经的“哗哗”声渐渐浅去,末了,那女子穿上一身亵衣,披着一件长褙子,走了出来。
顾九面色惨白,只觉得自己腿一动,就是一涌而出,让她心头一骇。
顾九走到床榻,瞧着那人还没有走,目光又落在他手边叠起的一摞月事带上……。
“寡月……”顾九唤了一声,心中不是没有感动的,这个少年,总是在不经意间,在最细微之处,打动她……
他解她风情,免她苦,免她惊,免她无枝可依……
“寡月……”
忽地她蹲在他的身前,柔柔一唤,臂膀搂住床榻上侧坐的那人的腰肢,她将脸搁在那人怀中,她想若是如此一世,她不会厌烦,她不会乏味,一日比一日更有味道,有些人是饮料,有些人是茶水,值得回味的是或浓或淡,经久不散的茶香……
寡月因她片刻的依赖,心头变得异常柔软……他弃了手中的针线,搁在了老远的位置,竟是有些不知所措的回应起顾九片刻的依赖。
他承认每个男人都有强权的一面,面对心头白鸽的忽冷忽热、若即若离,有的人会选择折去白鸽的翅膀,或者将它关在笼子里;而他,会伤心会难过,却不会阻拦她自由的飞。
温柔的手抚上顾九的头发,婆娑着,许久,他才沙哑道:“九儿……别着凉了……”
顾九不想放开,她其实不想这么累的,可是人生逼迫着她不得不如此,奈何那些人如狼似虎,逼得她与阴寡月寸步难行。强大,有太多的逼不得已……她也能理解,许多年前阴寡月的感受,说到底,她遇见他的时候,他不过是一个未满十六岁的少年罢了,却一个人背负着那么多,灭族之痛,羞辱之痛,还有那么多的心酸苦楚!
见顾九没有动的迹象,他无奈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顾九踩着她自制的拖鞋的脚上,摇摇头,手摸到她搂着自己腰肢的手上,轻柔地解开,一手快速地搂上顾九的腰肢,一手攀上顾九的腿,将她抱起,这边是茶榻,顾九的床榻在内室。
抱着顾九,他觉得有些吃力,他的确不常抱她的,或许,以后该多练习一下。
顾九对这突然改变的体位颇有些晕眩,身下又是一涌,她腾地脸似火烧,颇有些哀怨的抬起头打量着这个罪魁祸首,见他一声不吭,抱着她胸前微微起伏,也能瞧见他的微微喘息……
这才想到他这破落身子。
“阴寡月。”她慌了神,唤道,“放我下来。”
寡月见顾九如是说,愈发加快了步伐朝内室走去,这一下愈发有些喘息了。
的确是不见运动了,抱起顾九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就有些力不从心。
他将顾九放到床榻上,微红了面。
还不待顾九钻进了被窝里头,她便问道:“你还好吧。”
这么一问寡月脸更红了,他眉头一皱,挺起胸膛道:“无妨的。”
顾九狐疑了一下,低着头道:“那你快回房睡去吧。”
少年怔了下,好像是瘪了瘪嘴,方道:“我弄完了再走。”
顾九晓得他说的是什么,不过是那没缝完的月经带。
她头一低,往被子里头一钻,背对着他道了句:“早些休息。”
“嗯……”寡月凝着顾九许久,落寞地转身。
——
次日顾九便随着寡月去见靳郑氏,顾九本是说要郑子衿一起去的,可那人说好不容易来趟轩城再回趟旧居,顾九当即就想到了轩城外柳家村的事情。
没有去毓秀坊,二人直接去了靳郑氏的府宅。
华车行过这高门林立之地,街道宽敞,此处是富人与轩城权贵们的集聚之地。
马车过了一处客栈,便是拐弯而去,直走将至这条街道的尽头,顾九望着窗外,吹着冷风,将将瞧见一处朱门一女子走下马车怀中抱着一个婴孩,身后跟着一个中年妇女也抱着一个大一点的。
顾九定睛瞧了许久,才瞧见那女子是尤如素。
几年未见,愈发生得妩媚,如今已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了?
寡月见顾九瞧着外头,不禁跟着瞧了出去,没几秒钟又收了回来,还伸手将车帘掩藏的牢实些儿。
顾九骇了一下,不解这人是何意。她看女人都不行了吗?
寡月并不是因为顾九想的那样,虽然是春风暖人,可仍是不可多吹的,他不想让顾九着凉了。
正这时马车停下了,小易在外头唤了一声:“主子是这里吧?”
小易忙拿汗巾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春日出点汗水容易,可是一吹了风,着了凉,便是风寒了。
寡月瞧了顾九一眼要扶着她下车,今日即使是要见靳郑氏,顾九依旧是一身男装,寡月也不曾强求。
顾九将手搭在寡月手上,与他一起下车
小易已上前去敲门了,站在大门前寡月给顾九理了理头发。顾九的目光却落在紧闭的朱色大门处,不是没有派人来打听过靳郑氏这里的事情,因为“靳南衣”在长安的开销极大,虽说是每月卫箕都有给靳氏宅院送月例,可是一次比一次少了些,于是二夫人便将这宅院里头的人唤了一些个去毓秀坊和农庄里头去了。
若是往日,这马车一停,便是有人来迎了。
小易边擦汗边敲门,不一会儿便有人来了,是两个小厮。
那小厮寡月瞧着也有些眼熟。
两个小厮正想开口问小易:找谁?
立马瞧见了门外路边马车前站着的自家少爷,大吃一惊,忙上去迎。
“少爷,您,您回来了啊!”其中一个小厮作揖说道,另一个也赶紧作揖。
顾九疑了一下,难道靳郑氏还不晓得“靳南衣”被贬花溪县了吗?
“二夫人在宅子里头吗?”寡月问道。
“少爷,在,在呢,我这便去通传,少爷,夫人若是知道您回来一定会开心的。”一个小厮说道,作完揖就往宅子里头跑。
另一个小厮忙上前道:“少爷,我去取引板,把马车弄进去。”
——
一番折腾下来,总算是进了院子,小易将马车上顾九给那二人准备的药酒和一些儿首饰拿下来。
正巧这时候远远的就瞧见一妇人被一个小厮引着,穿过垂花门前的一株桂花树,满带着笑意地朝这方走来。
那妇人,一身显得半旧的裙裾,体态显得有些臃肿,肤色还见白皙,顾九怔了一瞬才认出这人是芝娘。女人到了芝娘这个年纪便是有了发福的迹象,没想到才一年多未见芝娘,都有些认不出了。
芝娘上前来,瞧着寡月热泪盈眶,支支吾吾地寒暄了一番,寡月挑着些话答了。
原来,他被贬的事情,靳郑氏是知道的,只不过这底下的人不知道罢了。
“那少爷便随着我去见夫人吧。”芝娘说道,方才情绪过激,未曾注意到顾九,只以为是少爷的一个小厮,再一看这人身上的衣袍颜色虽是低调,可是做工、版样、材质都是极好的,这容貌,看着也颇有些熟悉,心里讶了一下,笑问道,“这位是?……”
芝娘方问完,目光再往下,就瞧见自家少爷握着这公子的手……
芝娘怔在当场,正要开口刨根问底,却又听得自家少爷说道:“芝娘一会儿见了娘再说。”
芝娘心里暗自道是,便暂且放下疑惑,领着少爷去了。
那去唤芝娘的小厮站在垂花门处,正巧这时候那将马车赶往马厩的小厮也来了。
“哥,你说我们还要不要同少爷请辞啊?”
这兄弟二人本是认为这靳郑氏宅院,混完一生也不过是个小厮,最好也不过是一个管家,一个月半两银子的月例钱,他们两个加起来也才一两银子。
可是他们终究不是薄情的奴才,想着这一年的工钱不要,算是报答了恩情,还了恩,便带着往年的工钱离开,自谋生计去,却又听到了少爷回来的消息。
“二弟,你说咱们能跟着少爷吗?”那大些的少年问道。
“哥,你想跟着少爷?”
“我觉得,少爷会是个好主!”
自少比跟着这夫人强。可是少爷,能收了他们两兄弟吗?
“哥,我见少爷对那靛青色衣袍的公子在乎的紧。”小些的凑上前去说道,“少爷看着冷淡,不如我们去讨好了那公子再说……呀!”
那小的还未说完便被打了一下脑袋。
大些的凝着眉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是了解少爷些,还是了解那个公子多一些?”
小些的嘟着嘴:“都不了解……”
大些的也不想再打他,叹了口气道:“罢了,照我说,我们直接去求少爷,别拐弯抹角便是,这样直接点好!”
小些的点点头,算是应允了。
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个梨木架子的大插屏。
再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
正面数间上房,皆是雕梁画栋,两边是穿山游廊厢房。
这些于顾九而言都不陌生,只是这正房大院的台矶上没有再站着那么个合中的身材,肤白腮红,鼻腻鹅脂,观之可亲的丫鬟了。
对于尤如素她初时是抱着好感的,是的,观之可亲。
只是,那好感因后来寡月的事情变了味道。
或许都没有错,或许都有错。
尤如素难辞主命,阴寡月难舍对顾九的真情厚爱,而悲剧的产生不在于这里,只是那一时偏执,尤如素为了求得一个名分,而挑战了寡月的底线。
罢了,罢了,都是陈芝麻烂事了,顾九不再多想。
方接近台矶就走出一个这削肩细腰,身材高挑,鹅蛋脸面,俊眼修眉的女子。
顾九当即怔了一瞬,认出是尤如黛,一年未见将近双十年华的女子愈发的媚骨天成,更显成熟之韵味,犹如亟待人采摘的果实一般。
那女子瞧了眼芝娘,又瞧了眼自家少爷,赶紧俯身行礼。
顾九下意识地凝了眼寡月,心道:如斯美人,他也能坐怀不乱?
寡月感受到顾九的目光,朝尤如黛微微颔首,便由着芝娘引着他们进去了。
尤如黛被自家少爷那一勾唇弄得有些恍惚了,她这年龄放在别人家里便也早嫁了,就是尤如素也是孩子都有了,尤如黛也不是不知那巫山*之事,有好几次往那隔壁姐姐家跑,就偷偷的撞上了她姐和那老姐夫做那事。
一想着自己好歹是个没嫁人的,又听夫人说少爷喜欢的那姑娘恐怕是已经没了,心里一喜,却在那二人走进房内的时候,眸光落在某处,猛地一滞。
尤如黛骇了一跳,方才将注意力全都放在少爷身上了,却没有瞧见少爷身旁的那个公子。
少爷和那个公子……竟然是牵着手的!
尤如黛心中一酸又一紧,咬着牙上前去,她没瞧见顾九的正面只是瞧着背影。心里暗自想到,自己好歹是个女人,少爷喜欢上一个男人能喜欢上几天呢?
男人又不能生孩子。
尤如黛本是没这么想的,她那时想的很清楚,少爷心里有人不要她们,她便是不会嫁给少爷的。只是因为这一晃两三年过去了,再者少爷的心上人也死了,要嫁便嫁给少爷吧,至少是个熟悉的,去了别家,她指不定要花上多长的时间熟悉起来呢!
她心里虽酸,却咬着牙,大步踏进门,跟上前去。
等众人进来的时候,靳郑氏已梳妆打扮好坐在炕上了,身旁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有些面生。
顾九方进门的时候就瞧到了靳郑氏是坐在炕上的,这都春暖花开了靳郑氏还坐在榻上,也不知是什么顽疾?顾九不由地再看了一眼靳郑氏,却觉得她身上那身缎子极其眼熟。
顾九凝眉,没再在意,不知怎么顾九远远地看着那女人便觉得她那张脸似乎常年都没有变过,如今她远看着也不显年龄。还有,她为何常年都穿得这么多,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似乎是有什么顽疾,或许是畏寒。
顾九正想着,芝娘已笑嘻嘻的上前去给靳郑氏汇报去了,芝娘方说完,就站到了一旁。
这时寡月才轻不可见地松开了顾九的手,上前去朝靳郑氏行礼。
顾九没有上去,站在进大堂门的位置,只觉得一旁有一道火辣辣的目光朝她投来。
顾九心中微讶了一下,知道是谁便也不甚在意。远远的她听到那母子二人寒暄的话。
先是寡月象征性的问靳郑氏身子还好不,可曾按时吃药,睡得又可好。
靳郑氏心生感动,却又想到一事,立马问道:“南衣啊去年十月的时候为娘梦见了你……”
靳郑氏这么一说堂前一前一后的二人都怔住了。
于寡月,于顾九,似乎是在十一月的时候,都梦见过南衣……
靳郑氏见寡月变了脸色,心中一疑,思及南衣梦中的样子,还有……她这么多年来哪里曾梦见过南衣?
靳郑氏眉头一挑,问道:“莫不是十一月的时候出了什么事?”
寡月神色一沉,拱手如实相告:“那时南衣中了一箭,性命危在旦夕……”
堂前的人除去顾九和小易神情不同以外,其他人都是一惊。
“那还好吧?”靳郑氏骇了一下问道,虽然知道这些都不过是后话了,如今这人还站在她面前,如何又称得上好或者不好?
寡月勾唇,这世间有极大一部分人在乎的是他死没死……
而只有真正在乎他的人,才关心他痛不痛……
“无妨。”寡月浅淡道,脸色平静。
听着寡月这么说,靳郑氏便也没问寡月的伤势了,连着芝娘也似吁了一口气。
似是想到什么,靳郑氏忙问道:“南衣啊,这朝廷那头是个什么意思……”说到这里,靳郑氏瞧了眼一旁的小丫鬟,道:“你想下去吧,如黛你也下去。”
“是。”二人齐声道。小丫鬟走的快,尤如黛凝了一眼炕上的靳郑氏还有一旁的寡月才退下。
走到大堂门口的时候还不由的打量了一眼顾九,猛然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步子一滞,只觉得脚像是注了铅似的,迈不开,等芝娘催了一声后,她才动了腿退了出去。
顾九也察觉到了,尤如黛可能是认出她来了,虽说是才一年多未见,也到底是相处过的人,如今她男装能认出她来,尤如黛还是有些眼力的。
大门还没被掩上,靳郑氏瞧了一眼站得老远的顾九和小易,隔得远郑裕安也没有多瞧,只道:“南衣啊,这他二人……”
寡月知晓郑裕安的意识,却沉声道:“娘但说无妨。”
郑裕安脸色难看了一瞬,连着芝娘也是一怔。
尴尬了一瞬,芝娘赶紧上前去关大堂门,芝娘这一动,这氛围也松缓了些。
郑裕安咳了一声,芝娘忙道一旁矮几旁的火炉上将一个紫砂壶端起,倒了些黑乎乎的东西给郑裕安递过去。
郑裕安接过芝娘递来的杯盏,小小的吃了一口,便搁下了,同芝娘浅淡地道:“给少爷端椅上茶!”
芝娘应了一声,忙给寡月端了椅子对着靳郑氏摆上了,又去沏茶。
“坐吧,我儿。”郑裕安唤了一声,又端起手边的杯盏吃了一口。
寡月也是后来才晓得这郑裕安似有喘证,也不知是不是,但她杯盏里头的东西似乎是“枇杷膏”。
寡月一撩衣袍坐下,余光似是微微瞧了顾九那方一眼,表现的并不明显,这会儿无人察觉。
见他坐下郑裕安忙搁下手中的杯盏问道:“南衣,朝堂那方是如何说的?”
那妇人有些急切地说道,话语之中有些不耐烦的焦急。
寡月不适的皱眉。
“依圣上之意是让我再做一件功在社稷的大事,才能让我入长安。”寡月知晓这不过是个幌子罢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圣上已贬了他,又立马收回成命,圣上颜面何存?于是便行此招。无论如何,圣上如今对“靳南衣”都是心生了芥蒂的。
靳郑氏直起身子,道:“那便快些办一件大事!让朝堂早日唤你回朝,也让……。”郑裕安蓦地止住,意识到什么,下意识地瞧了寡月一眼。
正巧这时候芝娘,沏好了茶,给寡月送去。
“少爷,您用茶。”芝娘小心翼翼地瞧着寡月,知晓方才夫人又心急了,不过话说回来,夫人自来江南脾气变了好多,不,该说是生了少爷之后……
寡月接过芝娘的茶,没有立马用,而是起身方道最近的茶几上,又朝郑裕安道:“圣上之心,不是旁人能猜到的。”
寡月有注意靳郑氏的神情,见她一瞬凝眉,似有些咬牙切齿的痛恨,他皱眉,心知自己又说了让她不悦的话,他不甚在意,只要自己心中清楚就好。
顾九抬起头,远远地凝着那个一身白衣的少年,原先她也不曾多想,只想着圣上这么说就是还有机会,却未曾站在夜帝的角度想过。
种种迹象表明夜帝,不会是个大度的君主。
这么一道圣旨,也不过是因他靳南衣确实是立了功,却又不想收回将将贬黜的指令,便行此举。
功在社稷?
如今想想顾九颇觉得可笑,若是能两次有功于社稷,岂不是注定青史留名?
再说此等大功,就算有心要去立,无天时,无地利?又岂能成,而一般的功劳,又如何让那高位者心服口服?
这个,太难了……
也难怪,阴寡月最近看着消沉却又懒散了许多,或者是她的错觉吧。
郑裕安,竟是从炕上站起,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我儿,你还要为母在这地方呆多久?你也看到了,你入了翰林,为母尚且不能被接回靳公府,只有谋求高位母亲才能回去,只有谋求高位,我才能带着芝娘还有如黛回去。”
郑裕安似是有些情绪过激,冲上前去,就握住寡月的臂膀,嘶吼道:“南衣我儿,你三岁时候娘抱着你南下,餐风露宿,在路上你生病了,就差那么一点就没了,那时候你鼻塞,是为娘夜夜用口将你的鼻涕吸出,给你通气的,那时候,你还那么小,那么小,儿子,你若是记得为娘的好,便早些,早些……”
寡月被靳郑氏摇晃着,他的确听南衣讲过这件事,三岁的时候南衣生了一场大病,是靳郑氏救了他的命,至那以后,这件事也没少在南衣耳边提及。
想起南衣小时候也就差那么一点就没了,又是这个女人救了他,不管怎样,这个女人也确实是养育了南衣。
就像南衣死前说的那般……
罢了,寡月闭目。
这样的场面着实是让顾九一惊,显然是担忧寡月。
顾九快步上前,握住那女人的手,道:“靳夫人,您冷静点!”
这一握竟是让那女人猛地止住,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刺激,靳郑氏竟是一个大力将顾九的手甩开。
量顾九如今日日习武,也被她甩出几步的距离。
“九儿!”寡月忙去扶顾九。
靳郑氏被芝娘扶住,芝娘一近靳郑氏的身子,她猛地避开她一些,郑裕安握着她将将被顾九握着的那只手。
顾九错愕了一瞬,显然是觉得靳郑氏这反应是不是太大了些?
“夫人……”芝娘也担忧地唤了一声,夫人以前便是不让人近身伺候的,但今日爷是头一次这样排斥她的,想想确实是被这人突然出现给吓到了。
寡月凝着眉,见情况不对,毕竟这郑裕安是长,忙上前道:“娘,南衣代九儿陪不是。”
郑裕安许久才缓和过来,喘息着,没一瞬又咳嗽起来,寡月疑了片刻,这靳郑氏的喘证不知是不是先天的那种,或许不是。
他想起前年的时候来这里过年,冬季是喘证频发的季节,那个时候也没见她咳喘,不是先天所致的吧?
芝娘忙将那膏子递来,郑裕安急着吃了几口。
好些了,又回了炕前坐着。
靳郑氏凝着寡月怀里护着的顾九,方才她听得他唤她“九儿”。
女人眸色一黯,意识到了什么。
“是你?”郑裕安凝着顾九沉声道。
那目光落在顾九身上,她只觉得自己被蜂蛰了一下。
背部发寒,她颔首:“夫人,我是顾予阡。”
靳郑氏勾唇,浅声道:“原来是,九爷回来了。”
她语音清浅,淡淡的无情无绪,却让顾九有些发寒,从一开始的时候顾九对她还没有那种感觉,只是现在她不免对她有些莫名的不想接近起来。
感受到顾九地沉默,寡月上前道:“孩儿受那一箭,便是九儿将孩儿唤醒的,若是没有九儿……孩儿恐怕是……”
“南衣,为娘如今不管你要娶谁,只想告诉你,切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靳家的骨血,为娘生、你养你,这恩情……为娘不求别的,只要再入靳公府,只要你谋求高位……”
“便是将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郑裕安也始终是你母亲!”
那妇人未曾看寡月一眼,却是字字铿锵打在寡月的心头。
寡月早已将自己当做南衣,便是一种习惯,习惯了南衣的记忆,便也要习惯南衣周遭复杂的人际关系……
活着,的确很累,人生不如意者十之*。
有被别人逼迫的,也有自己逼迫的。可是,也唯有活着,才能守护,才能拥有,他不是一个人活着,他活着,为顾九而活。
他缓缓地执起顾九的手,微垂下眉目,朝着郑裕安道:
“南衣,会尽力快点。”他开口,带着淡淡的喑哑,如同沙子磨砺石头的声响。
这么一句让旁人听着不浅不淡的话,于寡月而言是难得的,别人不知顾九知晓。他从不轻易许诺,许诺便是一定竭尽全力,靳郑氏又何苦一次一次相逼,他很累了,很累很累的,他不是没有努力,而是举步维艰。
奈何这些人,只是想到自己,他们又可曾站在他的角度,为他想想。
她,心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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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衣你潇洒了,你弟呢?→_→】
靳:jin(音:尽)【尽南衣】
勰:xie(音:鞋,历史名人:文心雕龙作者刘勰)
赟:yun(音:一声,说实话我以为四声才取的,抱头。→_→宇文邕的儿子宇文赟,北周该是亡在他手上了,想他老爹那么牛,没办法慈母多败儿,杨坚后头就给篡了。)
韫:yun(音:运,历史名人:谢道韫)
沂:yi(音: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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