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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就这样不管不顾的摆起脸色……就算是因着当年的事他对母亲有成见,可看在她的面上也不该这么明显表露出来。
郁暖心心里难受的苦水弥漫,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她忍了泪,大度开口:“那我送你……”
“你怀着孩子,还是留在家里好好养着的好。”霍靖琛拍拍她的手:“我有时间,再来看你。”
“靖琛……铪”
郁暖心不舍的想要追过去,霍靖琛却已经弯腰上了车子。
他这般的举止,竟有几分归心似箭的意思,郁暖心的泪,腾时就掉了下来。
车窗降下来,霍靖琛与郁家众人告别,站在最前面的郁暖心捂着嘴低低的哭,他的目光从她脸上滑过,定格,最终却是一声叹息。
“暖心。”他唤她的名字。
郁太太忙推了女儿过去,却是拉了郁先生和郁东阳离开。
霍靖琛抬手给她擦眼泪:“怎么又哭,我听说怀孕时不能哭的,不然孩子也是个爱哭鬼。”
暖心慌忙止住抽泣:“我只是舍不得你。”
“我又不是不来了。”
郁暖心捉住他的手不肯放,眼圈通红,声音脆弱却又急迫:“我想到你要回她身边,你要和她睡在一张床上,我就受不了,靖琛,我快要嫉妒死了……”
“暖心,你别这样。”
他眉毛微皱,这样的小动作,她清楚的知道是他不悦。
可她无法控制自己。
“靖琛,我知道我妈妈刚才说的话你不爱听,可你就不能有点耐心安慰她老人家一下,你就这样急着为她辩解?是,我知道沈小姐是个好人,可是你也不用这么着急怕她受委屈,这还没离婚呢,要是真到了离婚的时候,你舍得?”
她含泪望着他,那一双记忆里总是带着微微冷淡,却只会对他绽出笑颜的双眸,曾是澄澈而又干净要他想要一生栖息的港湾,可是此刻,浓浓的刻薄,就这样无遮无拦的流淌而出,他知道她这般样子是因为太在乎他,可到底,还是不喜欢她这样说话。
不要说卿卿从不曾想过算计他一分一毫,就算是她真的奔着利益而来,到底也是他和暖心对不起她。
一边利用着别人毫无愧疚,一边又忍不住踩人家几脚,这样的事,大抵也只有那位郁太太做得出来。
暖心若是再这样对母亲的话言听计从,他真不知道还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暖心,你年纪也不小了,有些事你该有自己的思量,不能总是听别人说就乱了自己的思绪,我知道伯母是对你好,可有些话,你还是听过就忘记吧。”
霍靖琛放开她的手,正襟危坐,声音清淡:“依我看,过了年,你还是回西雅图去,霍城在那里,我也不用担心你的安危。”
“爸妈已经不阻拦我和你在一起了,我也想多陪陪他们……”
郁暖心心直往下沉,她知道他因为当年的事一直都对母亲没有好感,可是母亲也是出于一片疼爱她的心啊。
那时候她毕业证书还没有拿到手,却已经检查出有了身孕,像他们这样的家庭,最注重的就是面子和名声,偷偷摸摸领证算什么事?
郁家的千金,总该有一场豪华的婚礼,不然郁家人的脸往哪搁——难不成你们闺女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然怎么人家连结婚都要地下活动?
她虽知道他那时候处境艰难,但想着他是霍家的长子长孙,霍长荣就是再疼爱小儿子,也不会乱了纲常,因此,对于母亲的话她默认,照做……
这些年,她也后悔过当时为什么没有按他说的那样,先领了证,只告诉老爷子和静云知道,等到孩子落地,霍靖琛接手了家业,再公开此事……
如果她当时不是那么年轻气盛,现在,又何至于靖琛不得不娶了别的女人?
霍靖琛见她垂着眼眸不高兴的样子,知道她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他也没有时间再劝,只得丢下一句:“我说的话你记在心里,什么事我都会安排妥当,你只要好好养着身体等孩子出生就行。”
郁暖心松口气,再抬起头望着他时,眸子里依旧含了期盼:“靖琛,你说了一年就和她离婚……”
“我知道。”霍靖琛抬腕看看表,示意司机开车,车子发动的那一刻,霍靖琛仿似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暖心……”
“怎么了?”她凝眸看向他,却见他眸光里似有犹疑,又仿佛含着揣测,她的心不由得咯噔一声——
那天晚上一时冲动之后,她不是没有后悔过,但几次和靖琛的联络,他并没有什么异常,她方才悄然放了心,可放心之后,却又是说不出的心思沉重——
她原本以为沈卿卿会大怒和霍靖琛闹一场,这样,靖琛想必也会厌烦她起来,要知道,他最讨厌女人争风吃醋的事情,在她之前的那个女朋友,原本亦是他喜欢的,就是因为整天疑神疑鬼,靖琛不耐烦应付,才决绝分了手。
可却没想到,那个沈卿卿看起来年纪轻轻没什么心机,却这般的手段高明,竟能这样沉得住气——看到自己老公和别的女人的亲密照片,不闻不问,一如既往,她还真是要佩服她的城府。
“你和卿卿……”
霍靖琛斟酌着,不知该如何询问,他心里猜测那一日卿卿的异样,或许是听说了什么,但霍连轩这一段时间夹着尾巴做人,他手底下的人也没发现什么异样举止,难不成是暖心对她做了什么?
可暖心也不是这样性子的人,她向来心气高,又怎么会对卿卿耍手段?她又不是不知道他和卿卿的婚姻是因为什么。
郁暖心满眼的疑惑:“我和沈小姐怎么了?从巴厘岛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呢……倒是我和静云联络过几次。”
她眼底的情绪那样真切,他的疑问不得不吞入了肚子里:“没事儿,那我走了,你回去好好歇着。”
“路上慢点,下飞机了给我,给我发个简讯就好。”
她满目的依依不舍,直到他的车子开出了郁家的宅子,她仍在翘首望着。
也许是他想多了,他认识暖心这么多年,该是知道,她根本不是那种有心机的女人,她,自来骄傲冷清,也从不屑于去耍什么心机。
大概,他真的是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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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刚驶进霍家大宅停稳,老爷子身边多年的贴身管家就匆匆而来唤霍靖琛过去。
老爷子自住独立的一栋小楼,牌匾上写着“探梅”二字,乃是当年的霍老夫人年轻时亲手手书。
而那小楼附近,也应景的植满了各式各样的梅花——霍老夫人生前最爱的就是梅。
霍靖琛还未走近,就嗅到浓郁的梅花香味,而隐约的,还能听到一老一少欢快笑声。
他忍不住心头一动,绕过几树梅花走近那声音,不由得眼眸一亮。
红梅耀眼,掩映着花丛中小小的亭子,四面窗子三面合拢,正对着他的方向却是轩窗大开,窗子下铺了长长案几,霍老爷子手执画笔满面红光正笔走游龙的画着什么,而他身侧,俏生生而立,轻轻磨着墨含笑嫣然的,却是沈卿卿。
老爷子畏寒,但凡他所住的地方,都有地暖,亭子里温暖如春,她摘了大衣,只穿着一件米色细线织就的毛绒绒的毛衣,一头长发随意扎了起来,却在她低头的那刻,水一样流泻下来,暖气氤氲的她双颊绯红,可那长长卷翘的睫毛却如蝶翼般,偶尔眨动之间光影斑斑在她皎洁如玉的脸庞上投下淡淡的暗影,红唇微翘,笑意真切,看来这两人正交谈甚欢。
霍靖琛忽然之间就有些不愿去惊动他们,只站在树下默默的看着。
还是老管家指使着佣人端茶送水时看到,“哎呦”了一声:“大少爷怎么在雪地里站着,这寒冬腊月的,可别冻坏了……”
卿卿倏然抬起头来,向着他这边望过来。
霍靖琛只感觉那一双眼波似乎是含了万水千山的情意,要他心神俱荡。
他抬腿向亭子那边走,目光却与她含笑对视,不过片刻,她就羞的躲开了不敢再看,老爷子却是欣慰的大笑起来。
卿卿脸皮薄,搁了磨墨的砚石轻嗔:“爷爷,您太坏了!”
一边说,一边却到底忍不住又偷看霍靖琛,却见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及膝大衣,版型极正,未见一丝凌乱的整洁,而那毛色水滑的毛领拥在颈中,要他形状优美的下颌微微抬起,却是桀骜却又慵懒的姿态。
他的眼睛是水波凌凌的桃花眼,长眉仿若是上好的松烟墨描摹而成,微微含笑的唇,那弧度是让人心跳加快的绝美,卿卿忍不住垂了头,脸上烧的更加厉害起来,手心里也细密的有了一层细汗。
此刻霍靖琛正从满树满树盛放的红梅中缓步走来,那景那人,真是完美的毫无一丝瑕疵。
霍老爷子就喜欢这小儿女情投意合的样子,搁下了画笔看一眼羞红脸的卿卿,“年纪大了,这站一会儿就累,我去歇歇,你们俩好好说说话。”
卿卿连忙要去扶,老管家却先一步扶了老爷子,笑眯眯道:“少夫人在这等着少爷吧,有我呢。”
老爷子出了亭子走上长廊,霍靖琛正迎面而来。
霍老爷子此时脸上的笑意消散干净,他凝着这个要他寄予全部厚望的长孙,霍长荣的不务正业,更是要他把一腔心血都投注在了霍靖琛的身上。
而五年前那一件事,老爷子有所耳闻,但到底远在海外没有确凿证据,霍长荣的偏袒和一力担保,要他并不能做什么,更何况,霍连轩再不讨他喜欢,也是他的孙子……
这么几年了,他以为靖琛总该放下,忘记过去,却不料,他竟然还执迷不悟。
郁暖心不是不好,只是,她与靖琛,到底不是良配。
“爷爷有些话想要劝诫你,你听好。”
老爷子目光如炬,盯着霍靖琛的眸光深邃的似能看穿他全部心思。
霍靖琛立刻躬身站好:“爷爷您说。”
“卿卿是个好孩子,她的相貌,脾性,心地,无一不好,虽然出身差了点,但我们霍家,也从不是靠女人发家的,你奶奶,当年也不过是小家碧玉。”
提起妻子,老爷子面容上浮起柔和的追思,“男人在外打拼,家宅必须要安宁方才无后顾之忧,卿卿这孩子,我冷眼看了许久,她不会让你分心。”
老爷子说到这里,略顿了顿:“那个人不是不好,但心高气傲,所求甚多,与你的性子,并不契合,靖琛,你不是个小孩子,该知道孰轻孰重。”
霍靖琛脸上神情几番变化,却不敢多言,只能点头称是。
“我知道你还没听到心里去,我也不多说,时间久了,你自然能判断出来,但卿卿是你的妻子,你若是敢辜负她,我第一个不依。”
“是,卿卿是我妻子,我会尽我所能对她好。”
霍靖琛这些说的倒是真心话,老爷子满意的颔首:“你去吧——昨天的事,我和静云帮你瞒下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霍靖琛心口一颤,面上浮现出愧色:“爷爷……”
霍老爷子却再也不理,径自往前走去,霍靖琛转过身望着老爷子远去的背影,不知怎么的,竟觉得那背影说不出的孤寂寥落。
他心间泛酸,想到奶奶去世将近三十年,爷爷立誓孤身一人不负妻子,也正是如此,他才会这般生气父亲的所作所为,只是,他到底还是辜负了老爷子对他的一片期望。
爷爷说暖心不是良配,可他又怎么会知,这么多年过去,她之于他,除却多年感情之外,更多的却是心头的亏欠和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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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远远的看着他过来,不知怎么的,不过两天未见,她忽然又有些不敢与他对视。
“我,我去洗洗手……”
见他进了亭子,她竟是脸色绯红的转身欲走。
霍靖琛一步上前,修长手指轻轻攥住她纤细手腕,见那雪白小指上染了一点墨迹,却仿佛是上好宣纸上一片水墨花瓣,他心弦微颤,已然倾身从后环抱住她,声音擦着她的耳膜缓缓响起:“怎么突然躲着我起来?”
他的声音是低沉的醇厚,宛若大提琴的轻声嗡鸣,卿卿只觉头晕目眩,心跳的厉害,这里面太暖和,她全身都是薄薄细汗,背上痒刺刺的不舒服,可他靠的这么近,他的心跳贴着她的心跳,他的呼吸拂在她敏感的颈间,要她动都不敢动一下,只能僵直站着。
“先生出差回来,做太太的就是这样对待的?”霍靖琛只觉她这样羞怯的小模样实在太招人心疼,忍不住在她耳垂上轻轻一咬,轻笑调侃。
“我去给你做点好吃的。”
卿卿咬唇,声音细细传来,扭着身子要挣开,他却忽然将她在怀里旋个身,要她面对着他而站,而后,他低头,唇轻轻压在她嫣红柔软的唇上,声音含混袭来:“好吃的有你好吃么……”
卿卿脸色羞红,这窗子还大开着呢,外面不定就会有佣人来来往往,她可不敢让人家看见,传出去,脸往哪搁呢。
“你别,霍靖琛……你别没个正.经……”
“你是我太太,我亲你一下,怎么叫没正.经?”他蹙蹙眉,却是更深的吻在她唇舌上,许久之后,卿卿头重脚轻的几乎晕眩过去,他方才低低“唔”了一声:“爷爷这里热的很,你帮我把大衣脱了……”
她慌忙站稳,缓了缓才觉得身上有了劲,先一颗一颗解了扣子,又绕到他身后,踮起脚帮他将大衣取下来,然后挂在一边的衣架上,又细细的将后背上一道小小的褶皱用力抚平。
霍靖琛一边瞧着,总觉得她这样低眉垂目满眼温柔的样子,像极了古代那些贤惠的小媳妇。
怨不得爷爷会说,卿卿这样的,才适合做他的妻子,他也真觉得,与她在一起,无一处不熨帖不舒服。
“方才在写什么呢?”霍靖琛转过身,只是随口一问,目光闲适往案上望去,卿卿却忽地脸色大变,竟是小跑着过来扑到案子上去遮自己写的那一行字……
霍靖琛哪里会让她如愿,只是轻轻一个动作,就把这小人儿困在怀中,然后,伸手展开了桌案上的宣纸。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那最后一个标点,却被她换成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凝着那一行纤细柔美的小字,只觉那一笔一划,都仿佛变成了水中柔软的蒲苇,一丝一缕缠绕在了他的心上。
他不说话,她也沉默,却忍不住去看他的神情。
他的眸子里有挣扎,有为难,有痛惜,也有……决绝。
她心底泛酸,眼中却带着淡淡的笑,伸手要去拿走那字:“哪有你这样的,不给看,还非要看,真是强盗!”
他回过神,却将她拥的更紧,“我不知我的太太还能写这样一手好字呢……”
“我妈说,女孩子练练书法,一手好字也是第二张脸呢。”沈妈妈虽然出身市井,可见识却并不浅薄,时至今日嫁给霍靖琛,她方才由衷感慨沈妈妈在她小时那样严苛的教育。
她虽不是千金小姐,可一举一止,也从未有过任何的失礼,一个女孩子的德行,才是要她受益终生的。
“岳母倒是见识不菲,卿卿……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身为她的老公,霍靖琛只觉自己对太太的了解这般少,她就像是个藏宝洞,取之不尽一身的宝。
卿卿嘴唇一抿,眸光流转,折身从他怀里挣出去,却拿了那幅字想要团起来丢到垃圾桶中:“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呢。”
霍靖琛怎么会让她仍,眼疾手快抢过来,却是叠好了细细放在了口袋里:“可不能丢,这是我太太对我告白呢。”
“霍靖琛……”卿卿急的跺脚,霍靖琛却伸手把她抱在怀中,他的气息,带着强烈的男人味道,席卷而来将她环绕,她忽然安静下来,伏在他怀里,指尖轻轻描摹他衬衫上纽扣。
“对不起,我母亲去的早,也无人教导我那些规矩,我不知道初二要回你娘家,明天……我陪你回家看岳父岳母,好不好?”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已然含混在她的舌尖上:“卿卿,有没有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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