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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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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顿好凌剑阁,再无后顾之忧,时间已然过去了半年。见凌剑阁中人,尤其是金丹期的长老们都开始闭关冲击元婴境,江游并不打算停歇,着手寻找《山河社稷图》其余四块碎片。

    夜澜依旧未曾触及突破屏障,也不着急,干脆与江游一同游历寻找碎片,美其名曰照顾自家新入门的小师弟,以免他被不长眼的人欺负。

    江游:“……”明明是闲来无事出去游玩吧。

    砚归:“呵……”

    至于如何寻找这些根本没有线索的碎片,江游有了一点想法:“我打算去找伏殊,请求他推演一番。”

    十余年前伏殊能推算出明晏手中的《山河社稷图》碎片,如今他修为必有提升,想来可以推算出另外几片碎片的下落。

    夜澜想了想:“你说的伏殊,是不是那位觉醒了‘天问’的伏家继承人?”

    上古伏家,本是神算之家。万年前第一位觉醒了“天问”天赋的伏家先祖,带回了第一任天道之子太初,从而使得这种天赋蒙上了神秘而强大的面纱。只是至今万年逝去,太初消失无踪,伏殊却是伏家第二个觉醒之人。

    江游颔首。

    “我滴娘呀,”夜澜面上有了一点惊讶,“那可是伏殊啊,想不到师弟你连他都认识!……等等,要是伏殊跟我说,道友你就是这九州未来的救世主,那我怎么办!我这么年轻这么英俊,连道侣都还没找到……到时候是牺牲自己救世,还是自私一点不救好呢?”

    江游:“……”根本不用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还是假装没听见算了。

    一路有说有笑,两人一猫很快来到江南。

    此时正是四月,江南莺飞草长,生机勃勃。一路秀丽风光,就连幽州都有些黯然失色。

    江游与夜澜走在淮景城中,正感受着江南风光,忽问前方发生一点骚动。江游侧耳倾听往来的修士,了然引起骚动原因,据说是演武场中有人叫嚣着挑战伏家之人,于是无数闲人跟着前方人群而去。

    伏家……江游与夜澜对视一眼,也跟着凑上前去。

    交了入场费,两人随人群走入其中。

    淮景城的这个演武,不仅分割了十方擂台,更各自附带了可容纳千人的观众席,占地面积十分辽阔。无须刻意寻找,两人便发现动乱之处:

    所有人都围在一方擂台观众席上,除此之外,周遭擂台的观众席居然都空了。

    江游与夜澜便站到了最外围。虽有些远,以二人的修为却也看的很清楚。只见擂台之中只有一人:那人站在擂台正中,直面观众席,与席前五人冷冷对峙。

    他身着黑色长袍,背着一把长刀,俊美的脸上一片冷峻;至于他对面,四名侍从守着为首一人,那人一袭月白长袍,长身而立,虽看不清容貌,但也能从他唇边微笑感受到他的儒雅气质。

    江游认得——为首之人,正是伏殊。

    当年他与明晏逃亡之际触动须弥芥核心,于小元州中引来无数高等世家,后来正是伏殊帮他捉住了追杀他们的无心手下,使得他们成功替明家众人收了尸。

    当时他们本想用山河社稷图为谢礼,以此报答伏殊恩情。奈何宝物已认主,即便伏殊取走也是无用。

    一别经年,他与明晏几经生死,而伏殊倒是风采依旧。

    夜澜不认得他们,便询问了周遭群众。不少人很是热心,七嘴八舌解说了一番。

    众所周知,此演武场是伏家产业。许是心血来潮,伏家少主伏殊于今日视察至此,便被对面那青年拦下了。

    那青年名百里鸿,不知是从哪块低级大陆晋级而来,也不知为何拦下了那五人,一言不发便跳上了擂台,并且出言挑战对方。

    演武台规矩,擂台中人可随意挑战对方,但却没有资格挑战观众席上看客。尤其被挑战之人是伏家未来家主,演武场管事义正言辞拒绝对方,并为他安排了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此事至此便也罢了,但就在伏殊转身离去之际,百里鸿居然冷冷道:“伏殊,你又要跑了么?”

    此言一出,周遭众人这才发现原来天问之主就在自己身边,登时围了过来,饶有兴味观看后续发展。

    瞧见群众越来越多,没能在第一时间封馆的管事头大如斗,生怕处理不佳引得伏殊震怒。

    伏殊自然也发现了越来越多的群众,却还是面不改色,不疾不徐对着百里鸿微笑道:“不知道友想如何挑战本公子。”

    “我不和你比。”百里鸿冷笑着,并不看伏殊一眼,豁然抬手指着他身后一名侍从道:“我要和他比!”

    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便见一名身着白色劲装的侍从,沉默着长身而立。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的半张脸,却戴着一个银制面具遮住了大多面容,仅露出薄唇与如玉下颚,昭示着面具之下可能有一副精致容貌。

    但除了容貌看似不错外,这侍从与其余三人如出一辙,毫无存在感。

    周遭围观之人本以为他如此大张旗鼓点名道姓是想挑战伏殊,再见他指着那名侍从,登时笑了。

    这显然是一个很识相的办法。因为就算答应他的挑战,伏殊也不能随便下场,九成可能还是侍卫代打。百里鸿非要挑战伏殊,未免太不识相,但现在由他自己提出挑战侍从,反而是先将伏殊逼上了高处,又顺手给他递了个梯子。

    众人窃窃交谈着,皆认为百里鸿心中算盘打得精妙啊,虽然不悦,但伏殊必会顺势借这梯子下来。而百里鸿挑战其侍卫,则也是另一种扬威的办法。

    毕竟以伏殊重要性,侍从武力必然高于他。百里鸿若是败了,不过理所当然;但若是走了狗屎运胜了,既相当于胜了伏殊,又不曾明确打伏家脸面,也算是一举两得。

    当然,后者几乎不可能发生。

    按照道理说,伏殊本该顺着这梯子走下来,令侍从上去好好将百里鸿教训一顿。但事实上,伏殊微笑的温度却在此时骤然冷了下来。

    他深深凝视着百里鸿,意味深长:“……他不行。”

    百里鸿这才将几乎凝固在侍从身上的目光挪开,直视伏殊一字一顿道:“我只要他!”

    这话说的显然非常有意思……夜澜果断从纳戒里掏出了一碟幽州特产的龙舌草瓜子,愉快的嗑了起来,还顺手抓了一把塞到江游手上。

    瓜子极为香浓,周遭人群闻到了,腆着脸询问夜澜能否匀一把,夜澜也笑眯眯答应了。于是四周很快响起了这韵律的“咔擦咔擦”声,引得前方修士都吞了口口水。

    大约是听到了嗑瓜子声音,窝在江游怀中睡午觉的小猫幽幽睁开眼睛,醒了过来。它探出脑袋,舔舔爪子胡乱抓了抓脸,抖抖耳朵,最终将目光放到了江游手中。

    于是江游便一边剥瓜子投喂小猫,一边围观八卦。

    虽然拒绝了百里鸿的要求,但正如先前他的不依不饶一般,此时他也不会放弃阻拦。只见他嗤笑了一声,近乎咄咄逼人一昂首,睥睨五人道:“你可要想清楚,伏殊。”

    那侍卫敛眸一叹。

    许是他与伏殊传音说了什么,伏殊又看了百里鸿一眼,才颔首同意。

    瞧见侍从慢慢走上擂台,百里鸿眼中光芒闪烁:“你总算来了,伏,殊。”又见他默然不语,百里鸿心中涌上一股无名火,整整三年压抑的思念、委屈、愤怒……在此刻齐齐迸发。

    他慢慢拔出了他的刀。

    旁观之人瞧见了他的刀,登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喝倒彩声音,大多数人的眼中都带了几分轻蔑。

    正如剑客,刀客的刀一如他们的生命。一个刀客再穷,全身上下最好的则必然是刀。然观百里鸿的刀,却是一把极为破旧的刀。就好像是用凡间废铁所制,毫无灵性与锋芒,也根本没有品阶,完全配不上百里鸿的出窍修为。

    更何况他现在是在上古伏家面前取出这把刀,简直就是在开玩笑。莫非这人是在拿这把刀侮辱伏家?若是真的,岂非是在找死呢?

    ……看来这架是不必打了,单凭这把破刀,这人必输无疑!

    众人哄堂大笑,纷纷出言讥讽百里鸿:本以为他敢拦下伏殊,好歹有些实力,怎知居然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啊。

    但与众人相反,夜澜嗑瓜子的动作顿了一顿。他忍不住看了江游一眼,见江游只是凝眸瞧了那刀一眼,并不多说什么,继续心无旁骛的剥瓜子喂小猫,才将差些出口的话语吞了回去。

    ——百里鸿的这把刀,与无名赠与他、又被他送给江游的铁剑,太像了!

    以他眼力与直觉观之,这两把武器完全就是同一种材料所锻造。若是小看这把刀,必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能用这把刀……莫非他也与江游一样,气运齐天?若真是如此,那可有意思了。对面那侍从顶多就是分神修为,要知道即便他压制修为与江游对战,也需以分神修为严正以待。

    不过那侍从显然是识货之人。他全神贯注看着刀,眼中满是凝重。

    “比刀并非凡物——小心些,伏殊。”他紧紧凝视着侍从,出口话语莫名其妙。

    众人闻言又是一片嘘声——得了吧就这破刀,哥们诚实点,别虚张声势了行哇!

    侍从已在擂台之中站定。他与百里鸿对视片刻,没有说话。半晌行了一礼,示意百里鸿可以先攻。

    百里鸿眼中精光湛然。他没有犹豫,一刀攻去!

    随着灵气激荡,周遭悬挂着的水墨画中柔光微亮,擂台上方瞬间出现一层隔膜,将整个擂台包裹起来。这是至少渡劫威力的法阵,以防擂台当中刀剑无眼,伤害观众席间。

    与其性格相同,百里鸿的攻势极为果决凌厉。在场众人大多未至出窍修为,即便屏息凝神也仅能捕捉到场中虚影,不由连呼吸都渐渐止住了。

    江游与夜澜倒是看得很清楚。

    百里鸿已出第三刀。他的这套刀法,带着睥睨天下的压迫,对方越是反击刀法攻势便愈发凌厉。侍从大约是发现了这一点,并不与百里鸿正面对战,不断于场中游走。

    也不知为何,他并没有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反击百里鸿。

    江游察觉到了一点古怪:如今一点也不像生死博命,反而更像……打情骂俏?

    ……

    第七刀。

    足足七刀!

    这一套刀法不知究竟有几刀,但此时百里鸿紧握长刀的手在微微颤抖,面上则是一片苍白,冷汗淋漓。

    但场中胜负,已然分明。

    胜的并非从容游斗的侍从,而是百里鸿——他已将刀横在侍从颈间,但凡再近一点,那侍从头颅说不定就要点地了。

    人群之中鸦雀无声。

    这一战,是百里鸿赢了!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修士,赢了伏家未来家主的随身侍从。此事说大倒是不大,但传出去总归是伏家丢人。

    伏殊面上已没有了微笑,紧紧凝视场中。他看着侍从,眼中并无不悦,与此相反竟是掩盖不去的担忧。

    就好像……他在意这名侍卫多过伏家声誉。

    江游心中隐约有了一丝疑虑。他将伏殊的表情记下,继续看场中发展。

    那修士身形晃了一晃,差些倒地。但他却强撑着,朗声大笑,笑声之中无比恣意畅快。半晌方才冷静下来,星眸灼灼凝视眼前侍从:“我赢了!”

    谁也不知侍从面具之下究竟是何表情,只听得他近乎无奈的声音,以及已有所指的话语:“……是,你赢了。”

    这声音,比清风更为温润。

    江游心念一动。

    他看了看伏殊,见其面色难看,又将目光放到了那侍从身上。也许是巧合,那侍从也正偏过头来,隔着人群遥遥与他对视。

    那是一双略微熟悉的眼睛。

    便在此时,人潮之中忽然起了一片哗然。

    ——见他偏过头去,百里鸿忽然伸手捏住他的下颚,欺身而上,准确而凶狠地吻住了他的唇!

    并非羞辱,因为百里鸿已收起了他的刀,并且很快就放开了捏着侍从下颚的手。他很快以舌挑开了对方的唇瓣,磕磕绊绊勾着对方的舌头,吻得极为认真热切。

    而那侍从,居然也不推开百里鸿,反而伸手扣住了百里鸿的后脑,以手臂隔绝众人惊奇的视线。

    这等神展开,谁都不曾预及。

    夜澜手中瓜子被惊得掉了一地。

    而站在观众席前的伏殊死死盯着场中两人,面上一片铁青。他背对着众人,是以旁人无法得知他的表情。但江游注意到,他攥紧的拳头都在微微颤抖,却还是极力克制着没有向百里鸿动手。

    下巴上忽然传来一点湿润之意,带着瓜子的浓香,却是被自家小猫舔了舔下巴。江游垂下视线,见小猫正睁着漆黑的大眼睛瞧着自己,便微笑着低头亲了亲小猫的额头。

    小猫心里登时高兴了起来。它“喵”了一声,将脸埋进了江游怀里,欢喜地来回蹭蹭。

    恢复过来继续嗑着瓜子的夜澜登时被呛到了,忍不住就翻了个白眼:“……呸!”考虑一下老人家的心情好不好!这年头打个架都能看对眼也就算了,师弟道侣都变成猫了还天天在自己面前缠绵恩爱——而他这样的优质美男怎么就单了四百年,怎么就没有道侣!

    啊……好想找个道侣,最好是明晏这样崇拜自己又能变猫玩的……

    要不晚点请伏殊算一卦姻缘?

    这一吻很快结束了。

    百里鸿似乎在方才打斗中用尽了全力,很快支撑不住昏厥了过去。但他并未倒在地上,而是被对方圈住了腰,倒在了对方怀里。

    众人便见那侍卫淡然自若地抱起了百里鸿,回到伏殊身后。

    也不知与伏殊说了什么,他难看的脸色稍稍好了一点,终究还是沉下脸色,在演武场管事安排下打道回府。

    至于旁人围观了这一场好戏,早已心满意足。三三两两谈论着散开,想来不用明日便能听到百里鸿与伏殊侍从那漫天流言了。

    江游与夜澜对视一眼,决定还是晚些再登门拜访。但他们刚走了一步,便被面带微笑的管事拦了下来:“江公子、夜公子,少主有请。”

    两人一猫被请到伏家花园中时,伏殊正在煮茶。

    与先前铁青面色截然相反,此时的伏殊又恢复了寻常的悠然从容,好像完全没有在意先前之事。

    茶是百年之中最上等的龙井灵茶,水是最好的虎跑灵泉。是以这杯茶的效果,自然也是极佳。

    江游堪堪喝了一口,便觉体内桎梏着的灵气一松,有什么东西随着茶香悄然消弭。

    伏殊一笑:“恭喜你,江游,你现在是天灵根修士了。”

    先前多方机缘,江游体内驳杂的灵根已被清洗成水灵跟为主,土金灵根并存的体质,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洗去剩余一点杂质。

    但在今日,这些杂质完全溶解消失,江游也完全是天灵根修士了!

    虽然对于他而言,三灵根时修行便极为神速,但他修为毕竟高了,清洗之后,吸收灵气自然更快更精纯了。

    江游看了看他破皮的嘴唇,笑了:“多谢,顺便也恭喜你了。”

    伏殊闻言,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嘴唇,也笑了:“倒叫你看了一场好戏。”

    夜澜:“……”所以方才那个侍卫才是伏殊?堂堂伏家未来家主,居然有假扮自己侍卫的爱好??

    ……呵,微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