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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厉是个笨拙的人,偏偏又生的十分高大,他身高接近2米,体重高达190斤,这些年过的很是忐忑啊,本来以他的桩子,打打篮球说不定还能有点意外的惊喜,可无奈的是力量绝对够了,灵巧却不足,想风骚一把吧却最终变成了愚蠢的背景板,在同学中自然就得了一个大笨象的绰号。
剑桥专科学校,不知道是不是与国人的恶趣味有关,这样的学校屹立在华夏大地上难道是为了嘲讽大不列颠?无论怎样,从这样一个学校里毕业的大专生,是该牛X呢还是该傻X呢?大笨象就是从这样高大上的学校中毕业的,当他捏着“剑桥”文凭离开学校的时候,他不禁感到一阵恶寒,回头望去,这个积攒了三年怨气和霉运的学校,说不定还是让他躲避社会风霜的港湾?
虽然“剑桥”没有历史系,大笨象的骨子里却透着一种骄傲,一种文化人的骄傲。
在他的学生时代,他热衷于历史和文学,沾沾自喜地埋首在那些并不能创造多少经济效益的文化书籍中,畅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够成为一名考古学者,或者历史学家,左手沾染着历史的芳香,右手感受着烟斗的温度,套上一身做工考究的羊绒衬衣和纯手工的风衣,成为人类历史文化遗产的继承者或宣贯者。
命运之所以称其为命运,就是彻彻底底地不如人意,十年前,踏出校门的那一刻,黄厉也没有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他真的是一个文化人,就不会操起烟灰缸朝上司脑门上盖章了,虽然那是一个猥琐到让人无语的上司,还喜欢调戏女同事。
可盖完章进号子蹲了几天后,他又后悔了,那个漂亮的女同事和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自己哪来的这么多义愤填膺啊。
这个世界上,做梦的人很多,可大笨象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踏入机械制造和修理这个根本不着边的行业。
第一年,他学会了抡大锤,第二年,他学会了机械制图和焊接,第三年,他身心疲惫地从汽车底盘下爬出来的时候,看着自己满身满手的油污,哭笑不得。
日子一天天在过去,第四年的时候,他认识了他的妻子,一个性格颇为有点彪悍的会计。
第五年的2月28日,天刚刚破晓的时候,在西北的一个小医院里,一个可爱的小生命降生了。
为了这个可爱的女儿,黄厉整整一个月每天只休息3~4个小时,同时还必须去上班,这里可没有给男人准备产假的说法。
但他干的甘之若饴,很荣幸地肩负起了一个父亲的全部责任,按照事先的约定,他从父母和妻子手中夺过了女儿的命名权,这位名叫黄娜娜的丫头,在今后平凡的日子里,无数次成为了黄厉奋发图强的启动器。
自己这辈子算是废了,可丫头还有未来,虽然黄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也压根不知道这种所谓的未来是否能够实现。
第五年,哦,该死的第五年,他的妻子被卷入了一场残酷的车祸中撒手人寰,而他也祸不单行,机械行业进入了倒闭时代,但是黄厉还没有绝望,他相信一句话,只要双手还在,饿不死人。
和那些死赖在单位不肯下岗软磨硬泡着想要抱着单位一起死的人不同,他主动提出了和解,拿足了失业救济,安顿好家人,开始奔向外面的世界。
后来的五年中,他在全国各地很多地方待过,挑石、挖煤、炸山、修路、农场帮佣、给人看场子,收债,当陪练,给木工、泥瓦匠当学徒,尽管他动作有点迟缓,话也不多,但仍然经常受到各类人的雇佣,一是因为块头的确够大,二是因为干起活来绝不偷奸耍滑,三是对老板忠心(至少是表面上的忠心)。
可更奇葩的是,他就跟自带不详光环的瘟疫一样,跟一个老板,倒一个老板,有时候还要连带上一些老板的合作伙伴,譬如14年底在沿海某海带养殖场打工,结果海带是高产了,却大批量滞销,价格连白菜都不如;又譬如15年5月份好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应聘成功了一家超市的保安队长,上任一周,抓了几十个小偷,最后惹得老板都不敢用他了,说:
“你这么认真,这么厉害,考警察去算了。”
黄厉总是在想,经历这么多失败,也该让我成功一次了吧,至于他自带的不详光环,肯定是跟神叨叨的或然率有关系,天下这么多人,一半成功、一半失败,自己只是运气不好,老是碰到失败的老板而已。
从15年6月起,他好像真的时来运转了,在内地打工的时候,碰到了一个走四方的施工队,老板姓金名生财,是个很豪爽的东北人,说话从来不拽文,干脆利落,也没有老开会的毛病,手底下人心很齐。
黄厉从小工做起,靠着熟练的技巧和各种花活都能干、都肯干的态度,很快进入了金老板的视线,7月15日正式转为大工,虽然没证,但技术过硬,同一个小队的哥们三五日相处下来也就服气了。
8月8日的时候,靠着给老美干的一个外包活得到了老美监督的表扬,8月9日就提拔成了技术人员,而且他酒量大,身体好,关键时刻能撑得住场面,8月底就成了金老板手下的小队长,专门负责跑西南片区的业务。
一直到了国庆节后,他这一支小施工队活好速度快的名声就在西南市场上传开了,就连一些国营企业的大工程也有人找他分包,反正他们也干不了,不如交给黄厉来干,他们只需要住在工地附近起个监督作用,等着抽成就行。
12月底的时候,时间已经临近元旦,黄厉在一次饭局后向金总告了假,他每年必须回家一趟,否则一直由父母带着的丫头都不认识爸爸了。
金总很慷慨地给了他半个月的假,并且暗示他,只要把他手里的几个大单顺顺利利搞完,公司至少给他安排一个正科级的位置。别小看民营企业,现在的民营企业也在走正规化的道路。
算算日子,再过两个月,丫头就满5岁了,黄厉在益都花了半天,跑遍了玩具店、商城,买了大包小包的各种礼物,差点都没挤上回家的火车,还被乘务给硬抓住收了超额的行李托运费。
浑浑噩噩地在归乡的火车上凑合了一天两夜,当他敲开家门的时候,当他看到女儿那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小圆脸时,他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灿烂到把眼睛挤成一条缝的笑容。
“老爸,我要去肯德基!”
女儿对他已经不再陌生了,她的要求也很简单,因为肯德基有的吃,有的玩儿,还有好多年龄相近的小朋友和她一起玩,爷爷奶奶从来都不带她去那个地方,而那个地方又成了小孩心中的圣地。
黄厉没二话,女儿的要求与其说是要求,还不如说是圣旨,父母不愿意去那种吵吵嚷嚷,兜售垃圾食品的地方,所以他独自一人兴高采烈地带着丫头打了个的士,来到了城里最热闹的商业街,难得有机会增进一下父女感情,他屁颠屁颠地就跟乾清宫里的太监一般,献宝一样指着女儿曾经喜欢,或者可能喜欢的东西,说:
“要不要这个,买!”
挣钱不要命,花钱更不要命,这可能是所有留守儿童父母的通病,身为一个鳏夫,无论如何自我辩解,但心中总是觉着亏欠了女儿,这可不是千依百顺的架势,那太没有诚意,简直就是你不想要我都变着法子补偿你的架势。
回趟家大包小包地才放下,进趟城立刻又变成了大包小包地疯狂采购,坐在肯德基里,周围的人看着堆得如小山一般的座位,卡在里面的两父女就跟初次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样,嘻嘻哈哈地有说有笑,桌上摆满了他们根本就吃不完的垃圾食品,让人看得真想质问他们,你们的素质呢,你们的素质呢!
“老爸,我想养小白兔。”
“嗯,买,一会儿就买。”
黄厉现在脑子里只剩下了买买买,努力地靠着金钱上的补偿来抵消他内心对女儿的愧疚,在他看来,女儿不能输在起跑线上,首先满足她物质上的需求,才能接着满足她精神上的需求。
他还指望着培养一个女政治家,女思想家、女历史学家之类的,这恐怕也是属于为人父母者的通病了,病情轻重不同而已。
“老爸,我想吃冰激凌。”
“好,等一下,坐好,别到处乱跑。”
“那我可以去和那个小姐姐玩吗?”
“去吧,注意安全。”
女儿笑呵呵地跑去了儿童玩耍的角落,他则站在排队等候的队伍中,肯德基已经占领了华夏快餐市场过半的份额,再加上元旦,这里的人已经不能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了,排队又成了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每过一两分钟,他就要回头确认一下在滑梯那边玩耍的女儿,这也是一种病,叫做患得患失,再三确认女儿在滑梯上玩的很高兴后,他也就高兴了,有时候啊,都觉得他的灵魂不是自己的,一颗心已经装满了女儿,再无法容纳其他的东西。
“一客原味圣代。”
“好的,稍等。”
黄厉站在柜台前,注视着服务员的动作,他对自己不会这么挑剔,可是对于关乎到女儿的饮食卫生,就非常挑剔,任何能够被丫头送进嘴里的东西,他像狼一样盯着,像狗一样嗅着,绝对不允许出现任何可能导致女儿拉肚子的情况出现。
“你的圣代,一共是12块5毛。”
捏着纸壳包装,转身的一瞬间,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刺破了眼帘,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撞开了玻璃门,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年纪不大,表情惊惧,大冷天里浑身上下都冒着雾气。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手中捏着一把造型非常古朴、充满两个世纪前气息的老式火枪。
一肯德基的人都望向他,在突兀而短暂的呆滞后,形似劫匪的男人首先反应过来,他一把抓住正在儿童乐园那里穿鞋子的黄娜娜,抽出挂在腰间的一把匕首,搁在了黄娜娜的脖子上,回头,对着玻璃门外正尾随过来、准备冲进来的警察叔叔们大喊道:
“都别进来,否则,否则。。。。。。”
混乱,在歹徒劫持小女孩的一瞬间,整个肯德基就跟泼了一瓢凉水的油锅一样炸开了,家长们招呼着自家的小孩朝外涌去,门口瞬间就拥挤了一大堆人,外面的警察在徒劳地喊着,妄图维持秩序,可哪里收拾得住。
“站住,你想干什么?”
歹徒敏感地发现了正弯着腰朝他靠近的黄厉,没办法,大笨象的体积太突兀了,实在没有多少隐蔽物能够遮挡他。
“放开我女儿,男厕那边有窗户可以翻到隔壁的二楼。”
歹徒朝着后面张望了一下,显然动心了,黄厉只和他说了一句话,就在用眼神鼓励着被劫持的丫头,只需要小小的保护措施,他就可以扑过去和歹徒近身肉搏了,可黄娜娜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被歹徒攥在手里,表情呆滞麻木,很可能接下来就是因为惊吓而突如其来的嚎啕大哭。
千万别刺激到这个家伙,男厕的确有一个后窗,但那个尺寸,要爬过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走,你陪我过去!”
歹徒喊了一声,他的眼珠子里有很多血丝,看起来也是一个逃往了很久的亡命之徒,他的大喊让黄娜娜终于反应过来,一阵突如其来的尖叫后,黄厉爆发出了巨大的潜力,就像一只搏命的巨熊般合身扑了上去。
“啊~喂~啊~”
黄厉的左手死死地攥住了歹徒手里的匕首,他也怕疼,可有时候,有更怕的存在,才一入手,那把匕首就割伤了他的手掌,而就在此时,歹徒圆瞪的眼中闪出一阵欣喜和诧异,一道蓝光从那把匕首中散逸出来,黄厉只听见那个男人神叨叨地喊着:
“怎么是现在,为什么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