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鹭岛蜂园，3号食堂“听荷轩”。
周末员工放假，本应闲置的卡座区此时却坐满了人。
究其原因，却是蜂游看中食堂地方宽广、座位众多，特意把《武林至尊》实体游戏销售点放在这边。事实证明，这番准备并没有白费，从开门到现在不断有玩家涌进听荷轩，交钱拿货需要时间，空余卡座正在迅速减少。
因为坚持听完“武侠歌曲演唱会”，张娉她们落到了后面，很是花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一组三连坐。
虽然桌面光洁明亮，方俊淇还是殷勤地掏出纸巾擦了又擦，接着关心问道：“你们先坐着，我去买水，都要喝什么？”
张许瑶：“蓝莓水。”
张娉，“香蕉水，再随便来点饼干什么的。”
事实证明，“两根香蕉”、“一把蓝莓”、“半斤葡萄”等创意商品名好玩不好用，消费者还是更喜欢比较简单的名字。
“好嘞！我这就去，”方俊淇热情应下，快步朝着食品柜台走去。
伸肘碰了碰旁边的张娉，张许瑶好奇问道：“你家小淇淇是怎么了？平时也这么热情周到？”
张娉掏出手机解锁屏幕，边看便说道：“那家伙懒癌晚期，我也不知道这次是吃错了什么药。”
“就我的观察，他应该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张老师随口分析一句，同样掰开手机查看《武林至尊口袋版》的更新情况。
游戏正式发售了，之前的内测版需要下载大容量更新包，同时激活帐号才能继续玩。得益于蜂园全面覆盖的高速WiFi网络，更新已经完成，只等她进入体验。
“娉娉，我这边更新好了，”张许瑶随口提醒一声，随手点击进入游戏，新版开场CG很快出现在她的折叠屏卡片手机上面。
她们仨过来这边，自然是为了购买实体版，而且是售价高达1980元，包含U盘版游戏、心环2情绪交互头环的“内力觉醒”同捆套装。眼下排队人数众多，等不及的张许瑶她们索性先购买下载码激活帐号，以此获得继续游玩的资格。
作为国产3A大作，《武林至尊》推出了好几个版本的游戏客户端供玩家选择，其中最便宜的标准数字版也要199元。若是放在以往，精打细算的三人自然不会这么做，然而此时的她们却不用担心这个重复消费问题。
武侠游戏海外市场小，只能充分挖掘国内玩家需求。为了刺激销量，蜂游借鉴风靡网络的“斐讯0元购”、“传奇页游装备回收”模式，推出名为“春游行动：通关全额回收，0元玩大作”的返现促销活动。玩家购买游戏并打通关，官方将提供成就和游戏回收服务，每项成就1元、每份游戏199元，童叟无欺。
蜜蜂的数字游戏本就提供2~4小时无理由退款机制，这个活动更是将退款时间延长到3月31日。换而言之，玩家只要购买标准数字版，再连赢三次“云台斗剑”、加冕“武林至尊”称号，就能申请退款，不但可以白玩50多天游戏，还能小赚三百六——游戏里共有365项成就。
张许瑶她们都是内测玩家，游戏已经进行到了大后期，随时都能申请回收。官方回收的只是游戏运行资格，客户端不会强制删除，存档和物品更不会因此消失，到时把数字版退了再用实体版激活帐号，并不影响继续游玩。
不独他们是这么想的，周围玩家也都发现了这个“漏洞”。张娉环视周围一圈，发现众人手机上运行的都是“口袋版”。既然肯过来这边，自然是做好了掏出几百块甚至几千块购买实体版的准备，先花199块弄个数字版玩玩，对大家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收回视线，张娉忽然起了好奇心，轻推身旁的张许瑶，“瑶瑶姐，我有个问题，不知道……”
“什么问题快说，我马上要破碎了！”
“哦，”瞥了眼6寸屏幕上的游戏画面，张娉压低声问道：“蜂游搞这个游戏回收，就不怕赔钱么？”
“赔钱？”张许瑶闻言却是发出讥笑声，“斐讯做了好几年的0元购，他们赔钱了？探挽懒月高调宣传装备回收，月流水5亿元都是刷的？”
“这两个我也了解一点，情况貌似不一样吧？”张娉摇头反驳。
方俊淇之前跟他科普过，斐讯这种“高价买路由，一月返现还倒赚”的玩法，本质其实是变相的理财。他们实际是用成本几十元的路由器作为代价，“有偿”占用用户几百元的购机款一个月时间。只要自身的投资收益能够覆盖机器成本，整体上就是赚的。
银行“嫌贫爱富”，宁愿借钱给偿债能力的大企业，也对中小企业视之不见，后者不得不转而求助于民间金融，并为此支付更高的利息。“0元购”便是看中这块市场，这才能够赚到支付给用户的机器钱。不过民间金融利息虽高，风险也大，一直有人在担心这家公司什么时候“翻车”。
至于“探挽懒月”之类仿传奇页游，所谓的“装备全靠打，官方在线回收”更像是一种营销噱头。想要打装备卖钱，先得充钱强化装备和人物，不然打不到属性门槛出去就是个死。凭借这些隐藏门槛，运营商就能确保玩家的总投入大于公司支付的回收款，进而让自己赚到钱。
这还是运营商在意名声、说到做到的情况，若是不正规的三无山寨页游，充钱时是大爷、退钱秒变孙子，官方不定期跑路、玩家血本无亏更是常有的事。
和这些比起来，这次“春游行动”就显得非常良心，即不存在夸大成本、内购也不影响战斗力，只要按时打出成就通关，就能100%获得退款权利，并不需要额外等待。虽然最多只能赚到365元，还是吸引了非常多的玩家，毕竟谁都想要玩着把钱赚了。
张娉的担心也在这里，3A游戏投资好几亿，若是大部分玩家都选择通关退钱，蜂游不但无法收回制作成本，还要在“成就回收”上倒赔一大笔钱出去。
听见她的担忧，张老师却是笑着摇摇头，“亲，你是不是忘了一句话？”
“什么？”
“买的没有卖的精，既然敢这么做，蜂游肯定有把握确保能够赚到钱，区别只是赚多赚少而已。就算真的亏了钱，不还有咱们马老板嘛，人家可是说过做武侠完全是为圆梦的话。”
说到这里，张许瑶忽然开口问道：“对了，娉娉你是不是还没打通关？”
“没有，”张娉摇头，“之前在云台斗剑卡了很久，打算等买了正式版再好好打。瑶瑶姐你是说，游戏难度太高，玩家其实很难通关？”
“嘘！”张许瑶装模作样伸指示意轻声，“我可没这么说过，都是你自己的猜测。”
虽然对方第一时间否定了这个猜测，张娉却知道蜂游有动机、有能力这么做，“云台斗剑”超高的难度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
意识到自己是白担心，她也不由有些意兴阑珊，没了谈兴。
拿起手机，张娉准备进游戏打打小怪发泄一番，不过她很快就郁闷地发现情况不对。伸手拉扯旁边张老师衣袖，她焦急问道：“瑶瑶姐，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后者正在调整人物build，随口反问：“什么怎么回事？”
“我的游戏出问题啦！”张娉把自己手机递过去，指着屏幕道：“我的人物变成1级了！”
“嗯？测了这么久，应该没什么bug才对，”张许瑶来了兴趣，放下手机低头看了起来，接着她就忍不住轻笑出声，忽然问了句：“你家小淇淇还没回来？”
“啊哈？不用管他，姐你快帮我看看这是怎么了？昨天还是72级呢。”
“你俩昨天是在怡姐家里，然后还是玩双人模式，对吧？”
“对的。”
“那我就明白了，”张许瑶点点头，“正常内测玩家，存档和角色资料都保存在云端，只要联网登录账号，可以在任何设备、任何地方玩。你这种情况就稍微有些麻烦，云端只有角色资料，存档实际依附在他的存档上面。在主机上玩双人模式没问题，自己单独进游戏就不行了。”
“啊！那怎么办？这个号我玩了好几天，删了怪可惜的。”
“本来问题不大，只要打开游戏机登录账号，把存档同步到云端，然后就能恢复正常了。”
作为预备主持人，张娉轻易读出了她的言外之意，“那现在？”
“为了避免复制人物作弊，‘至尊’的存档同步需要在创建人物的机器上进行，也就是你们在泉城玩得那台机器。原本还有个远程唤醒、远程同步的补救措施。不过我没猜错的话，那台机器现在应该已经关机离线，无法远程同步。”
这是肯定的，稍有生活常识的人都知道长时间离家，最好关掉水阀电闸，再把电器插头拔下来，以免水管漏水、雷击电涌等事故对地板、家电造成损伤。
“所以，”张许瑶拉长音调，“现在你该明白了吧，为什么某个家伙一到这里就借故离开？”
听到这里，张娉已经明了了前因后果。
这事说大不大，大不了重练个人物就是。她真正生气的，却是某人隐瞒逃避的态度。
越想越气，姑娘霍地站起，“我去找他！”
点火成功，张许瑶笑着耸耸肩，没有在说什么。
方俊淇虽然躲了起来，却忘了关手机位置分享功能，张娉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他。
某个柱子后的角落里，前者正坐在那里玩游戏，嘴里还在哼着空耳歌词：“水木妖压塞，打不到的萌。水样芙蕾负我多？税改色外流什么……”
听到某人带着得意的歌声，张娉的怒火再难抑制，快步走过去抬起右脚，打算帮他踩下停止键。
脚掌刚刚离地，她就听见方俊淇发出一声惊叫，歌声却是戛然而至。
好奇看过去，只见那家伙嘴巴微张两眼圆睁，目光直直落在手机上，却是已经变成了3D版“吃惊”表情包。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张娉很快发现了异常，某人的游戏角色方淇扑倒在地，身上插着箭矢、飞刀、铁蒺藜，灰白屏幕上有黑色文字缓缓浮现：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见到某人倒霉，她脸上的怒容却是稍稍转好，幸灾乐祸道：“呦呵呵！不愧是天下第一、武林至尊的泰山派方掌门方大侠，败亡诗居然用上‘过零丁洋’，这可是文丞相级别的待遇呢！”
听见女友声音，方俊淇下意识张口反驳，“这是因为我就在伶仃洋上，换你死在这……”
看到对方不善的眼神，他终于反应过来，激灵灵抖了两下，灵机一动抬手指前面工作台，“张女侠，冤有头债有主，倚天工作室的人就在那里边，您心里有啥不爽不舒服，直接提刀找他们去吧！”
张娉手按桌子白他一眼，点着头冷笑：“看来你一清二楚啊，怎么着？是打算清蒸，还是油炸？”
“这些都不好，还是水洗好了，”方俊淇站了起来，“女侠请坐！”
“想得美？”张娉也不和他客气，施施然坐下，“辛辛苦苦好几天，一夜回到建号时。你别想轻易蒙混过关！”
听见这话，方俊淇却是郁闷地叹了口气：“我也不想的，以往蜜蜂的游戏都支持任意机器同步，这次是官方要搞通关返现活动，对存档作弊抓得比较严，这才把咱俩坑了。”
手指前方，他转移仇恨道：“我在这等着，也是打算找人帮你求下情。”
“这还差不多，”听他这么说，张娉的面色再次好转少许，“人等到没有？”
“没呐，游戏上市，倚天工作室还有蜂游家娱的人都忙成狗，我守了这么久一直没见到熟人。放心，实在不行，我回去舍了老脸去求竞哥，也一定给你解决了。”
“那还是算了，”张娉知道人情越用越薄的道理，却是不打算在这上面浪费马竞的人情。
看了忙碌的工作人员一眼，“还是别给人家添麻烦了。玩不了游戏，正好看看我的偶像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