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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四点，马宅，马竞正在和一堆硬纸板较劲。
假日有闲，他似乎迷上了纸艺和纸雕，一有空就钻进工作室捣鼓设计新的纸板。
在他身后，汤佳怡快步进来，手里拿着电话。
她嘴巴微张脸上写满了惊讶，见面就问：“马竞，赌城枪击案你知道了没？”
“知道，”前者手上动作不停，“洛杉矶分部正在清点情况，稍后会有详细结果报上来。”
显然，马竞已经知道这件事，也在关注着后续进展，只是关注焦点却不一样。
“哦，也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公司内部该有上报的，”汤佳怡点点头，低头在手机屏幕上划过，刷新Google页面。
手指放开，她还不忘吐槽一下自家搜索引擎，“蜜搜的英文搜索简直弱爆了，搜索结果比Google少太多更新也慢，这还让人怎么用？”
“没办法，”马竞却是看得很开，帮忙解释道：“它毕竟还处在起步阶段，收录英文页面的速度和广度自然没法和老司机相比。”
“嘿！”汤佳怡点点头，“我懂我懂。那就别怪我用别家产品啦！”
“你用的还少么？”
说完看向屏幕，她果然看到不少新鲜内容。
新闻存在动能，内容越新奇重大匪夷所思，传播速度就越快，即就是所谓“狗咬人不是新闻，疯狗连咬百人或者人咬狗才算是新闻”。
每年有3万左右老美死于枪击，几乎每天都有枪击事件发生，除了联邦调查局FBI和各类控枪组织，其他人都已经对此表示麻木，记者们更是懒得报道平台的枪击案。但赌城枪击案却不一样，赌城、乡村音乐会、冷血枪手高空扫射、瞬间杀死50人，这些要素赋予它强大的传播动能，相关报道很快就铺满全球各大媒体的页面、版面以及时段。
随着越来越多记者赶到案发现场，更多细节也被人披露出来。看完最新的几篇报道，汤佳怡却是忍不住后背发凉，警方在枪手房间里搜出十几支自动步枪和数千发子弹，这个名叫斯蒂芬-帕多克，有个通缉犯父亲的老白男显然是个疯子，亲手导演了一出堪比好莱坞电影的血夜杀戮。
放下手机，女士皱眉看向身边丈夫，“老美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这几年老是在发生枪杀案？”
听见妻子的疑惑，马竞却是轻轻摇头：“不是最近几年，他们那边差不多是年年都如此。毕竟人口基数够大、枪支保有量够高，3.2亿人、2.7亿枪，刨除19%的少儿和绝大部分妇女，每个成年男人都能分到两把枪，黑帮械斗、抢劫行凶、酒后斗殴、追尾刮蹭、警察执勤都可能动枪，枪案数量自然下不来。”
“要是也门、利比亚、刚果这些穷国，就算发生了类似案件，因为基础设施糟糕媒体稀少也很少会得到报道，不是极其严重恶劣的案件，几乎不会传到国外，即便传到国外，也很少会引起关注和热议。换成老美就一样了，人家毕竟是世界第一强国，本国媒体发达外国媒体关注，一有重要案件立马传遍全球，然后就被你看到了。”
这个答案显然无法让汤佳怡满意，她摇了摇头，“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我想问的是，为什么枪案越来越多？别告诉我是因为人口增长、枪支销售再创新高！”
扭头对妻子笑笑，拉着她去旁边坐下，马竞这才说道：“还真是这样呢。最近十年，北美军火市场的确出现产销两旺行情，不断有新的枪械公司冒头，老牌公司的股价也增长了许多。”
“啊？”汤佳怡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那段时间执政的可是驴党啊！”
驴党向来关注福利、教育、社区安全一类的东西，向来站在控枪立场，1993年签发《布雷迪枪支控制法》，推动购前背景调查的就是驴党总统拉链顿。之前那位同样出身率党的“微商总统”为了确保安稳上任，竞选时避免提及控枪，上任后却绕过国会颁布新的控枪政策，可惜被拥枪派顶了回来，等到特普上台，更是彻底推翻前任的政策。
“就是因为是驴党上台，民众才更加要买啊！很多人担心控枪政策会收紧，索性早买早安心，反正法不及过往，要是真的立法限制禁止，他们的枪还能投资升值，就跟86年老枪一样。而且那段时间经济不景气，就业率降低社会治安变差，普通民众也有购买武器增加安全感的需要，虽然真碰上事了不一定管用，多少也是个安慰。”
“然后，就形成一个怪圈，每当出现凶杀大案，民众一方面担心自身安全，一方面担心政策收紧，买枪积极性反倒更加高涨。那些持枪凶徒反倒成了军火商的最佳代言人，等到下个月黑五促销，枪支销量肯定能够再创新高。”
北美商场超市通常会在11月底感恩节后的星期五集中进行打折促销称为“黑色星期五”，枪支子弹也在优惠之列，因此这天经常刷新枪械类商品单日销量记录。
“好吧，”汤佳怡无语点头，接着换了个问题，“对了，老美不是禁止销售自动武器么？凶手从哪里搞了那么多自动步枪，FBI是吃干饭的么？”
“他的武器很可能都是合法的，只是并非法律意义上的自动武器。”
和大多数国家一样，老美对枪支武器的管制是逐步收紧的，1934年度的NFA（国家枪械法）禁止了“芝加哥打字机”之类的冲锋枪，1968年的GCA（枪械管理法）禁止邮购枪支，1986年的GOPA（持枪者保护法）放宽了一些，却全面禁售自动武器，1994年又立法禁止19种大威力半自动军用武器及10发以上弹夹，同时还推动购前背景调查。
本着法不及过往的原则，在86年前合法购买的全自动武器、94年前合法购买的半自动攻击性武器依然可以持有，虽然要换上小弹夹、虽然后续交易比较麻烦只能卖给特定地区的用户，但绝版也意味收藏价值增高，很多老枪持有人都因此发了一笔财。
除了联邦法律，各州还有自己的具体法律，像是纽约州这种人口稠密、城市化高的州通常较为严格，德克萨斯、内华达这些地广人稀警力覆盖不足的州管制就相对宽松。这次爆发枪案的拉斯维加斯就在内华达，民众在当地可以合法购买并公开携带半自动武器。
“2004年，针对半自动军用武器的十年禁令到期，当时台上已经换成了拥枪的象党。当年罗纳德差点被人打死，为了基本盘稳定，也只能硬撑着说“不是枪杀人，是人杀人”，国会被象党这边的议员掌控，自然是坐视禁令失效，后来发生的严重枪击事件很多都使用了军用半自动，这次应该也是如此。”
“自动武器借助药气体压力及弹簧作用力完成推弹、闭锁、击发、退壳和供弹一串动作，只要避免使用这一原理，就可以制造连发的半自动武器。以前还只是私自改装，技术难度相对较高，然后有个退伍军人成立Slide Fire 公司，专门销售他发明的‘撞火式枪托（bump stock）’。这东西使得枪机可以借助后坐力反复弹跳，进而带动扳机不断撞击手指完成一次次击发，这么做会导致瞄准困难但是能大幅提升射速，受到爱好者的欢迎，而且关键是通过了烟酒枪管理局ATF的批准，在很多地方可以合法购买，当然以后可能就不行了。”
“酒店房间里面那些枪上都有类似改装，不然那家伙也不会带几千发子弹过去。甚至于，他选择对露天音乐会下手，可能也和改装导致的精度下降有关，下面足有两万观众，就算抖动导致弹着点散布变大，也能打死不少人。”
“唉！”汤佳怡幽幽叹气，“就因为这个原因，就把枪口对准无辜的观众？”
马竞摇头，“疯子和偏执狂的世界，咱们这些普通人又怎么可能懂？”
“也是，”女士再次叹气，“在这样下去，露天聚会怕是要绝迹了。安保措施再是周密，也没法管到周边酒店，酒店也不可能要求检查客人行李和房间。”
“绝迹倒不至于，”马竞却有不同看法，“车祸致死致伤更多，该坐还是得坐，各种聚会集会也是一样。世上事情就是这样，没有绝对保险万无一失，只看能不能承受得了代价。”
“这个代价还是太大了，”汤佳怡毕竟是女人，心理上天然就讨厌这种高风险的事情，“你说老美接下来会不会颁布控枪法案？”
“不可能的，至少最近几年没有可能。NRA（全美步枪协会）的会员向来是象党的基本盘，军工业更是特普看重的就业和税收大户，几百亿美元的年差值怎可轻弃？至于将来，我同样不太看好，NRA已经把拥枪权包装成了宪法赋予的公民权利，堵死了法律层面禁止的路径，官方只有立法限制使用的权利，但是想要做到困难重重，只能指望妇联了。”
汤佳怡瞪了马竞一眼，“这个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
“不是美漫英雄的‘复联’，我说的是妇女组织的‘妇联’。”
“妇联？”
“嗯，”马竞点头，“女性持枪比例远远低于男性，而且大多讨厌血腥暴力，理应成为控枪派的奥援臂助。”
汤佳怡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女性投票率向来很低，而且女性有时候也需要自卫手枪。”
“所以，”马竞两手一摊，“近期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动，从那帮政客的推文来看，暂时不会有什么大动作。顶多是限制撞火枪托的销售，不过就算没有了bump stock，他们还有AutoGlove，效果也是差不多。”
汤佳怡眉毛挑起，“‘自动手套’？”
“嗯，”马竞点头，“在手套上加一个机械装置，手指按一下就启动电机，然后机械自动连点。这是新出现的一种发明，原理其实也不复杂，就算禁止销售，自制起来也不困难。”
“呵！”汤佳怡吸了口凉气，“听起来好危险，以后都不敢出国了。”
“其实还好吧，”马竞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国内治安良好基本上没什么问题，出国就带上保镖随行，听从安排别去治安混乱区域，通常都不会有事。当然，现在还得加上远离大型集会场所，免得再碰到下一个帕多克。”
听见这话，女士却是忍不住白了某人一下，想要吐槽最后却强行止住了。
注意到她脸上不爽的表情，马竞站了起来，“行了，不说这个了，这毕竟是别人家事。”
走到置物架旁边拿起一叠纸板，招呼妻子道：“走吧，看看咱家小老爷们这回的反应。”
他用一天时间制作了很多纸板玩具，兴冲冲拿给四小吃货玩耍，孰料却遭后者冷遇。
这却也怪不得小家伙们，他们从小不缺玩具，接触惯了色彩鲜艳、功能丰富的正常玩具，骤然拿到这些颜色单调、功能简单、脆弱不堪的纸板玩具，就像是吃惯大餐给吃窝头一样，自然不容易接受。
汤佳怡听了也是笑了笑，“你这纯属自作自受，他们都快被各种玩具淹没了，怎么可能喜欢这些？”
视线落在丈夫手里的纸板上面，“你这次又打算玩什么新花样？”
马竞闻言，却是摇头卖起了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再次看了眼纸板，视线在上面规律出现的小突起上停留几秒，汤佳怡心中依然有了答案，“还真是舍得下本钱啊，你这一叠纸板怕是能换一大箱子电动玩具回来。”
马竞手里这叠纸板看似平平无奇，内里却是大有乾坤，要是掀开那些突起周围的棕色胶布，应该会发现暗藏的微型电路元件。
一般电动玩具为了节省成本，使用的电机以及电子元件都是常规型号，体积偏大性能较弱。纸板里面的，不出意外应该都是手机元件，同等性能体积缩小十几倍、几十倍，成本自然也是升高许多。
见她已然识破，马竞也不隐瞒，拿起一片纸板递了过去，“没办法，一般的纸板玩具已经镇不住他们了，只好弄些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