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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作两个字扣下来,罪名可就大了。
众人纷纷看向幼清。
她脸上以前确实有好大一块红斑,府里人都知道,如今红斑说没就没了,确实让人不得不怀疑。
可是转念一想,若是细作,为何要藏着美貌故意扮丑?
从来只听说过使“美人计”的,没听说过使“丑女计”的。
太妃刚将话说出口,自个就觉得理亏了,无奈当着这么多人,面子上过不去,只能干瞪着。
毕竟是母亲,徳昭不好发作,语气冷漠,“母亲,幼清是儿子请来的客人,我们睿亲王府万没有这样的待客之礼,还请母亲收回刚才的话。”说罢,他回头对幼清柔声道:“你莫将话放在心上,我带你去别处逛逛可好?”
他这般维护的态度,落在众人眼里,那便是极为暧昧的。
钱香站在不远处,看了看徳昭,又看了看幼清。
忽略其他不说,这两人光是站在一起,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美好的东西看起来总是让人觉得格外怜惜。
今日这事,也有她的一部分责任,倘若不是她冒冒失失地从梅林冲出来,说不定就不会有现在这一幕僵持不下的场景了。
钱香往前走几步,有意化解尴尬:“太妃娘娘,之前您说东边园子里养了许多奇珍异兽,可否带香儿去看看?”
太妃揣着明白装糊涂,指了徳昭道:“你既想去看,那就让徳昭带你去吧。”
徳昭一动不动。
满心满眼都是幼清,目光集中在幼清身上,不曾往钱香那边看过一眼。
钱香好心解围,根本不曾想过和徳昭同游园林。来之前或许她存了点心思,想要看一看大名鼎鼎的睿亲王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现在人也见着了,徳昭身边又有那样一个美人儿,她自问是个知趣的人,懂得知难而退,是以太妃将话抛出来时,她立马就欲上前婉拒。
徳昭却先她一步将话说了出来。
“这位姑娘是母亲请来的客人,自然得由母亲作陪,况且孤男寡女,同游园林,传出去定是要累这位姑娘的名声,儿子不敢,还请母亲见谅。”
说罢,带着幼清就准备离开。
太妃阻拦,许是气急了,顾不得那么多,声音压低,一字一字道:“总归你是要娶亲的,皇上有意为你择亲,难不成你要为了这个丑丫头,而怠慢皇上吗?徳昭,伴君如伴虎,你已一推再推,叔侄俩关系再好,也得先分个尊卑君臣。”
她说这话,幼清离得近,自然也就听见了。
普天之下,皇帝最大。太妃这话的意思,是要让徳昭莫无视君心。
他迟早是要娶亲的。
幼清站在他的左后方,抬眸望得他侧脸隽秀,神情坚毅。
或许、她不该再耽搁他,同情也好,怎么样都好,她的心软,带给他的,可能是一场浩劫。
“……忽地想起家中有事,民女先行告退。”她朝太妃辞安,又向徳昭福安,不敢看他的眼睛,急匆匆地就往外面去。
徳昭微愣半秒,随即上前拦截。
他高大的身影阻断了她的去路,语气坚定,“不准走。”
幼清埋低头,手足无措。
怕被人听见气氛更尴尬,声音里带了颤,细声恳求他:“让我走罢。”
不想、不想再给人添麻烦。
在这里,她就是个多余的人,只要她走了,一切就能恢复正常。
他就这么站着,目光凝在她脸上,“乖,去兽园等我。”
有些话,他不能当着她的面说出来。
他的爱和情意,对她而言,是负担。
不能再增加更重的负担了。
他自私地将要将她留在身边,她却没有义务承受他的爱。
徳昭打定主意,回头对钱香道:“你要去兽园,她对那里甚至熟悉,你俩作伴同行,最好不过。”
钱香立马反应过来,当即应下,拉了幼清便往外去。
人走后,徳昭又屏退所有侍从,园子里就他和太妃两人,这时候才将话说出来:“母亲,我只要幼清一人,倘若娶亲,也只会娶她。”
太妃震惊,之前徳昭再怎么宠爱幼清,她想着最坏的情况,不过是将连幼清纳为妾室内,如今可好,竟说要娶她!“她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堂堂王爷怎可娶一个丫鬟!”
徳昭:“这世上,身份二字,最是虚幻。她以前是丫鬟,如今是良民,明日即可变为闺中千金,您是我的母亲,自是最清楚我的本事手段,这些年我从没求过您什么,如今只求您这一件事,尽可能地接受她,待她好,便算是对儿子最大的帮助了。”
三分狠七分柔,一番话说得太妃哑口无言,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徳昭,竟不知如何回答。
想来想去,只能用孝道压他,“徳昭,我是你母亲,难不成你要逼着你的母亲去接受一个奴仆做媳妇吗?”
徳昭微敛眸光,声音里透着几分凉薄,“母亲,这些年我奋进拼搏,自问不曾亏待您,当年您在冷宫用戒尺日日教导儿子要出人头地,要给您挣一个好前途,儿子做到了,如今除却皇后,京中贵妇几乎以您为首,说是呼风唤雨也不为过。现在我要娶妻,不求母亲能出谋划策,只请母亲不要插手。”
他顿了顿,语气较之前更为缓慢,“在这世上,我最想要的人,就是连幼清了。”
太妃一懵,忽地想起很多年前徳昭同人争东西,没争赢,回来苦着一张脸对她说为什么别人都有就只他没有,那种想要不敢要,想哭不敢哭,既委屈又心酸偏生还要装作坚强不肯放弃的模样,和现在他说想要连幼清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他确实、从来没有求过她什么。
而现在,他想要肆意一回,她却还在犹豫。
徳昭,一直都是个好儿子,而她,却称不上是个好母亲。
少时护不得他周全,从来没有给过他母亲应给的关怀,现在高枕无忧,要什么有什么,身份地位权势都有了,她还想染指他的婚事,确实有点太贪心。
“你爱怎样就怎样,你能拿话来堵我,看你怎么拿话去堵皇上。”太妃叹一口气,想要训他两句,开不了这个口。
徳昭面不改色,“我要娶她,自是做好排除万难的准备。”
太妃一噎,摇头离去。
兽园。
钱香看着旁边的人儿,想起刚才太妃的一番质问,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生得这样貌美,我从前竟没有见过你,想想真是遗憾。”
她话说得柔和,没有半点恶意,幼清抬头,软着声告诉她自己的名。
钱香念着她的名,道:“原来是连家姑娘。”
又说了些话,都是女孩家之间客套的话。一句两句,有来有往,说着说着自然就熟络了。
钱香拉她手,笑道:“想来今日我不但赏了红梅,而且还赏了美人,当真是幸运极了,我与你投缘,你要是不嫌弃,以后就唤我一声妹妹。”
她性子这样豁达,丝毫不为刚才的事发难,幼清也就不再拘着,喊她一声“钱妹妹”。
徳昭急匆匆往兽园而行,一进去就见到幼清和钱香有说有笑地逛园子,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来了,钱香立马找了个借口离开,临走前同幼清说悄悄话,“我最近也想亲手种盆花,你要是得空,可要来钱府教教我。”
幼清以为她说的是客套话,随口便应下了。
“钱家千金是个好姑娘,生得好看,性情也好。”幼清感叹一句,话里有话,特意说给徳昭听。
徳昭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你更好。”带着她往前面去。
幼清不肯再往前走,停下脚步。
徳昭回头看她。
幼清支支吾吾的,“我……我真的要走了,你送我回去罢。”
如他所言,她在兽园等他,如今人也等来了,那就是时候离开了。
徳昭想要再劝,无奈她不肯听,去意坚决,不好挽留,只得抱了团子,亲自送她回去。
一路上想着如何将园子里的事掀过去,让她不要往心里去,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想好了措词,正准备同她说,她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甚至连告别的话都没有一句,抱着团子往门里走,哐当一声,门已经紧紧关上。
徳昭在门口站了许久。
想过要不要敲门解释两句。
又怕打扰她歇息。
想来想去,话也不敢说了,转身低头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