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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阳侯是太子亲舅,魏阳侯夫人就是太子的亲舅母,如此身份,从前也是在宫中常常行走的。因此一些宫人看到了魏阳侯夫人往沈妃宫中去,倒也不曾怀疑。
——毕竟,魏阳侯夫人还是沈妃的亲嫂嫂呢。皇上虽然下旨禁足沈妃和八皇子,但是却并没有禁止其他人去看她们母子。因此魏阳侯夫人的举动,并不怎么引人怀疑。
尤其是魏阳侯夫人惯会做戏,一路端庄大方的走来,竟是无人有不好的联想。
而清荷宫里,沈妃正阴郁的站在窗前,不知在想着甚么。
八皇子的病已经好了,只是病好了,精神还没有完全恢复,正蔫蔫的坐在榻上,听着宫女念诗给他听,顺便让他学着背。
魏阳侯夫人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母子同样没甚么精神的模样。
“娘娘。”魏阳侯夫人屈膝要拜。
沈妃从前得意时,也只是偶尔才让魏阳侯夫人拜她,现下她不得意了,自然就不能让魏阳侯夫人拜她了。
“嫂嫂这是作甚?都说长嫂如母,从前本宫在闺中时,受了嫂嫂那般多的照拂,如今岂能再受嫂嫂的礼?快起快起,嫂嫂切莫折煞妹妹了。”沈妃只穿了一身青色衣裳,忙忙扶起了魏阳侯夫人。
魏阳侯夫人脸上笑容终于带了几分真切,叹道:“也就是娘娘,还能记得咱们从前的情意和亲情。”
沈妃立刻就知道,魏阳侯夫人这话明着是在说她,讽刺的却是皇后了。要知道,皇后从前最重规矩,莫说是魏阳侯夫人了,就是她这个嫡亲的妹妹见了她,每每也必须要把礼数行全了,方才能说旁的。
沈妃只笑,笑容里颇有些哀伤:“从前的情意,哪里能说忘就忘呢?只是嫂嫂不忘,我不忘,但是太子……当年他刚刚出生,长姐身子病弱,带不得他,是我像那些宫人一般,日夜不睡的守着他,护着他,才让他这般好生长大。原也没想着当年的那些能让他记挂,可是,我竟也没想到,长姐刚刚仙逝,他就能翻脸不认人,再也不见我这嫡亲的姨母了。”
沈妃说罢,就嘤嘤哭泣起来。
可惜她面前的人不是男子,她虽哭的梨花带雨,好看的紧,魏阳侯夫人却是没有闲暇等着她哭完。
魏阳侯夫人心中有些焦急。她是从椒房殿上匆忙赶来的,若只是缺席一会,那些人也只是会酸上几句话,讽刺几句而已。可是,如果她离开太久,怕是会为魏阳侯府招祸。
“好妹妹,切莫哭了。你这般好看的眼睛,若是哭的不如从前了,可不是嫂嫂的罪过”魏阳侯夫人叹道,“且,太子现下,怕是想来看妹妹,竟也是不能了。”
沈妃听到最后一句,方才止了哭泣,擦了擦眼角,脸上的伤心已然丝毫寻不到了,道:“嫂嫂这是何意?莫非外头出了甚么事情?嫂嫂也知道,妹妹在这清荷宫里关着,既要照顾八皇子,又要担忧太子是否真的不在乎我这个嫡亲的姨母了,竟是半点也不知外头的事情。嫂嫂若是知道有甚么和太子或是妹妹母子有关的,定要告诉妹妹才是。”
“瞧妹妹说的。”魏阳侯夫人嗔道,“嫂嫂这次偷空来看你,为的不就是把事情告诉你么?若非如此,嫂嫂又何苦冒险跑这一趟?要知道,那李贵妃可是早早就在椒房殿里虎视眈眈的等着我犯错,就是太后那里,纵然是她本人一直不曾亲至,却也一直打发了人在椒房殿里守着。若非为了妹妹,我又岂会冒着被李贵妃和太后苛责的风险来此?”
姑嫂二人又互相敷衍奉承几句,魏阳侯夫人才终于开口说了来意:“太子病了。”她一字一顿,极其认真的看向沈妃,道,“妹妹之前说要等待的时机,可就是此时?”
沈妃瞳孔蓦地一缩。
魏阳侯夫人摸了摸沈妃的手,只道:“外头的事情,你哥哥自会帮你打理,民心也好,名声也好,这些你幽居深宫,不好作甚,你哥哥护着你,自是会将这些打理的好好地。只是这宫里头的事情……”魏阳侯夫人幽幽道,“怕是只能劳烦娘娘亲自动手了。”
沈妃沉默片刻,随即就笑:“嫂嫂却是误会了。这等时候,本宫既是被幽居深宫,又如何能按着之前的计划施行?只是这等事情,虽是为着太子的将来着想,好让他将来能因身子越发的孱弱,而不被那些皇孙和王爷忌惮,但是,这法子总归是有些阴损,又如何好让哥哥嫂嫂动手?嫂嫂只要按着本宫的计划行事,此事定是查不到嫂嫂身上的。”
魏阳侯夫人正疑惑着,就见沈妃在她手心写了个字。
魏阳侯夫人一怔,道:“这……”
“废太子嫡长子被封元王,封地还是离着洛阳城最近的梁地,怕是这两日,他也就能顺利到洛阳了。”
沈妃道,“嫂嫂,成与不成,就在此举。须知,圣上如今只有太子一个长成的能继承皇位的儿子,那些朝中老臣又惦念圣上知遇之恩,若是咱们此刻不动手,让太子身子继续坏下去,那么,等太子将来坐了那个位置,身子病弱之下不能处理国事,只能由着奸臣掌控,太子做了傀儡——如此,那魏阳侯府又能有甚么将来?我与坛儿,又能有何前程?就是为了太子将来少做几年傀儡皇帝,为了坛儿将来能有另一番前程,哥哥能亲自辅佐坛儿,为官为宰,嫂嫂的小女儿能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这些事情,你我也不能不做。”
魏阳侯夫人咬牙不语。
沈妃又道:“嫂嫂安心,此事过后,但凡本宫能出去这清荷宫了,定会为小侄女和坛儿请旨,让二人有了这指婚的旨意,将来也能和和美美,长长久久的一辈子。”
魏阳侯夫人这才肃然道:“是,妾定如娘娘所愿。”
清荷宫如何暂且不提,朝堂之上,一上午的时间,竟仿佛是吵翻了天,几个臣子险些既要撸袖子打起来了。
承光帝跪坐在主位,拧眉不语。他做了三十年的皇帝,显然知道,今日之事,是不可避免的。饶是他是皇帝,然而大兴和前朝一样,以孝治天下,既是以孝治天下,那么,皇室在享受孝道和君权统治带来的好处之外,自然也必须要接受这些好处之外的坏处。
譬如现下众人批判太子因遵守皇后懿旨守孝,而不服从古礼留下的守孝规矩,承光帝虽心疼太子,但也不好明着说是甚么——毕竟,孝道和规矩,本就是皇室一点一点强加给百姓的东西,若是皇室都明着不遵守,那么百姓也不肯遵守,从而年轻人不肯奉养父母,不肯为了将来做长辈时的风光,而隐忍数年的话,那么国家岂非又要大乱?
因此承光帝只得一言不发,打算等到众人争吵之后,无论结果如何,都以皇后最后的遗言作为理由,将事情强行压下去。
只是承光帝显然没有料到的是,今日肯出面支持太子的人,竟是比他想象中要多。甚至一向在朝堂上不肯多言的堂弟昭王,竟也直接开口,光明正大的开始支持太子。
承光帝对着这个堂弟的态度本就复杂,愧疚中夹杂着欣赏——然而无论他心中如何愧疚和欣赏,大兴朝的封地就那么多,他却是不能再让昭王去封地上去,而昭王封地的税收,也只能交归国库。
只是,昭王从前从不参与这些事情,怎的今日竟突然开始支持无尘了?
承光帝心中还未猜测出萧君烨今日这番行为的目的,就有洛阳城的府尹急急来报——
“禀圣上,今日一早,府衙外就有十数名老者鸣冤击鼓,后这些老者之后,又陆陆续续有将近百名老者,辛苦从家中赶来,共同为一人鸣冤,祈求圣上和众位大人能放过那人。”
承光帝心头一挑,看了一眼昭王萧君烨,忽而明白了甚么,笑道:“哦?那些百姓,究竟是为何人鸣冤?”
府尹再拜:“这些百姓,竟都是为太子鸣冤。言道皇后慈母之心,因太子身子病弱,而为太子的健康长远打算,着实是世间慈母。太子至孝,宁可违背君子守孝之道,也要遵守母亲留下的遗言,不是至孝,又是如何?敢问这天下君子,有那一个敢为了父母遗言,愿意违背自古留下来的守孝之道?”
府尹说罢,就见有人讽刺道:“正是如此。说来,诸位刚刚讽刺太子之人,敢问若是诸位的父母离世前,要求诸位不以寻常守孝之礼守孝,诸位究竟能不能为了至孝二字,违背寻常守礼之道,而遵从父母遗命?若是不能,何人敢说自己至孝,遵从父母一切所求?”
不少人脸色登时难看起来,却也不曾多说些什么。
府尹说罢,又叹道:“那些百姓年纪都很大了,臣问他们如何这般关心国事,那些人只痛哭不语。臣再三追问,才有识得那些老者的百姓道,那些老者看着平和安详,其实都是苦命人,他们的儿女孙辈之中,就有和太子一样,身子孱弱之人。
那些老者亦言道,他们会为太子求情,也只是因着感慨皇后娘娘的一片爱子心肠,感同身受,如此才会千里迢迢,赶来击鼓鸣冤,同时还一起跪在了府衙外,道是圣上一日不承认太子是因至孝才会不守寻常守孝之礼,他们就一日不肯起来。而洛阳城百姓素来心善,见那些老者如此,不少百姓亦和那些老者一同跪在府衙外,恳请圣上原谅太子。
臣与他们周旋半日,苦劝不得,最后见跪着的人越来越多,那些老者年岁大了,本就不好不吃不喝的在烈日下久跪,如此才只得来求问陛下,此事当如何处置。”
承光帝听罢,脸上的笑容登时露了出来。
他不管这件事是谁的手段,不过,只要结果对太子好了,他身为太子的父皇,自然是只有高兴的。
“如此,此事……”承光帝正要开口,就见贴身内侍出去一趟,尔后急匆匆赶了回来。
“陛下,太子高烧不退,怕是已经烧了半宿加一个上午了!”
“甚么?”承光帝身子微微摇晃,立时跪坐的姿势都保持不住,扶着内侍起身,立刻就赶往东宫。
萧君烨跪坐一旁发了会呆,随即起身,跟在圣上身后,亦往东宫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