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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真是皇帝生辰保佑,这汴京城自天宁节后一直风平浪静,时间也直溜溜的到了十一月二十二日,也就是传统冬至时节。这是一年中极重要的日子,即使贫者,亦要新衣备食,享祀先祖,官方也会适时的开放关扑,供民人娱乐,犹如年节。
皇室对此就更为注重了,作为一国之君的皇帝早一天就被安排进了太庙,三更时奉神主出庙,穿的一身红袍,戴通天冠,仪仗车顶皆镂金大莲叶,栏槛又镂上龙凤玉盘,在总礼仪官宣奏警戒后,圣驾起行,铁骑前导番衮,列内又数十人唱引,有持大旗,有执大斧,有挎剑,有执牌,旌旗翻卷,气势雄壮,还有紫巾绯衣素队约千余随行,鼓吹御路数十里,以浩浩汤汤之势出南熏门祭天,御街两边此时嬉集了无数百姓,众人雀跃旁观,一时间盛如烟火。
这是一种热闹,就像是在陈府大门前响了一早上的鞭炮,“噼噼啪啪——”的鸡飞狗跳,而且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在旁人看来有些奇怪,但在陈家上下眼里,今日确实是值得庆贺的一天。
“终于是看到老爷的笑模样了,今儿的年算是好过了。”
“是啊~~这两月走路都是垫着脚尖,生怕闯什么祸。”
屋廊前院正修花的几个女婢在交头议论,忽然见到自家老爷和少爷从门口进来,赶紧是把头低下来。
“爹,孩儿今后一定立志向上。不再辜负您老对我的期望……”
陈祐甫停下步子,扭头看他一眼,哼了声。什么也没说,继续往前头祠堂走。这一月的摧残可是将陈祐甫的性子磨出来了,好在今日终于把那三万两钱还清,心头的包袱终于是放了下来。
两人没说几句,就已转进了后院本宗祠堂,招手屏退了所有勤杂后,便合上门。取出一个黝黑的小铁盒压在香案积灰上,打开,里头是厚厚的两打借据。在此时看来,依旧是那么触目惊心。
陈祐甫翻了翻,一百、两百、一千,各种数额。翻了小会儿后就放下了。然后推给身边的儿子,看也不看。
陈迪颤颤巍巍地拿起来,在香烛火光的映照下,真有些大梦初醒的感觉,他遵从父亲的意思,将这些借据当着列祖列宗面前一一烧了,以示诚心悔过。
“不孝子孙今后必痛定思痛,戒奢除淫。以功名为图,以门楣为守。还望祖上能给予不肖子孙机会……”
门外的妻子曾氏一直旁听着,没有打搅到里头两人,待听到这时,禁不住叹了声,然后转身回去了。
跪誓的陈迪慷慨激昂,就像是那跳动的香火。旁边听着的陈祐甫却是一言不发地望着这些牌位发怔,那绷紧的脊背这时开始出现莫名的虚软。
真的可以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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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日里,向来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外头巷子处传来的童声笑语无法让人感觉温暖,卖热汤面的老爹今日也改下了饺子,只有这棵光秃秃的大杨槐才让人感觉真实。
这是一棵长在镇安坊大梁驿兴西亭北的杨槐,在它身后是成片的老旧民房,杂货游方随处可见,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变化。
这时,有只细腻的手抚上槐树树干,粗糙的树皮让她几乎无法抚下去,而她另一只手上正提着笼蒸饺,有热气正冒出来。
“姐姐你就别自讨没趣了。”
身后响起来脆生生的声音,“那老头何时想过你,等会儿看他怎么给你臭脸看。”慎伊儿嘟嘟囔囔的从马车上下来,虽然嘴里念着不满,但今天还是帮着李师师一起包饺子,眼下就是要给那穷困潦倒的何老头送上一份。
其后跟下来的萸卿戳她一下脑门,“就你话多,还不帮忙。”
慎伊儿扁着嘴,“姐姐真不进去?”,“好吧,待会儿闯祸了我可不管。”她说着就要去接李师师手里的那笼蒸饺。
就这时,隔壁院子里有一大妈出来,瞧见她们。
“是你们啊?”她笑出来满脸都是褶子。
大半年没过来,居然还能认得她们,李师师心头微热,“您倒还记得我们。”
“这话说的,你们这几个闺女长的这么漂亮,心又这么好,总是给我们送这送那的,上回我家柱子的热疾还是你们让郎中治好的,哪能忘了……”
她说的李师师三人咯咯有笑,“对了,你们今儿来这干嘛?”
“今儿冬至,想着还是要给老爹包些饺子来。”
李师师的笑容却是让这大妈诧异起来,“何老头走前没跟你说吗?”
“走……走了?!”慎伊儿的眼睛睁的跟铜铃一样大,“什么时候走的?”
“上月……初六那天吧,我还问来着,他说有些事儿要做,我还以为是你们把他安置到其它地儿去了。”
李师师攥紧着笼屉的手隐隐在发抖,北风呼呼的吹她的手,越来越冷,最终,将她的手指一个个掰开。
啪嗒一声。
整笼的饺子都摔在了地上。
而后被风洒出去好远,巷口刨食的野狗有歪过头来看,嗅了嗅鼻子。
……
……
回家的路。
车帘随着轱辘轱辘声而动,外面残破的街道时隐时现。
“姐姐……你没事吧?”
狭窄的车厢使得气氛更加粘滞了,就连平时生龙活虎的小魔女在这时候也是猫着身子说话,生怕嘴窟窿捅出什么事来。
“没事,只是有些突然而已。”李师师的脸确实与来之前一般的白。干涸的眸子则是一眨不眨地望着那棵老杨槐离开视线,等到很久以后,才转过头看这两个姐妹。
“没事。只是有些突然而已。”她又重复了遍,话语刚点地,就很快的问向萸卿,“刚看你包饺子时心不在焉的,有事?”
萸卿滞了下,“没什么,就是看少阳这些天有些奇怪。说什么马上就可以给我赎身了,也不知他到底在做什么。”
“呵,是嘛。可能是找到门路了,若是真能出了酒楼……”她忽然停了下来,想到什么似得怔住了,等车厢又颠簸了阵儿后才补上。
“也是好事。”
马车骨碌骨碌地已经驶出大梁驿很远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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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悦楼。今儿的冬至让生意去了大半。所以陈守向干脆打了烊,把酒楼厨子跑堂什么的都被叫到一块包饺子,几个人聚一起聊天打屁,倒腾面粉,倒也不至于闷。
苏进也是在里头,只要逢年过节的,陈老头都会把他叫过来热闹。
“饿死了饿死了!”、“饺子好了没!”
陈午这小祖宗突然喊了进来,结果没吆喝过第三声就被陈守向揪住了耳朵。
“你这小子一大早就没人影。又跑哪儿野去了!”
陈午哎哟哎哟的告饶,还是苏进把老头劝开了。耳语了两句后,老头眼睛蹭的就亮了。
“真的?”
“呵。”
苏进示意了陈午将他爹带上楼去,这老头这么激动也是情理之中,回头钱谁不喜欢,甚至会给人一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所以老头下来后就急急给每人发了节钱,生怕一回头钱就飞了。
……
等中午这顿饺子完了后,就没有这么多约束了,该玩玩,该跑跑,这御街天桥,瓦肆妓馆,总会有个和自己胃口的地方,不过苏进是个例外,守着这么块热闹地儿也没出去张一眼,就一个人窝铺子里鼓捣版韵轮,向家过来请宴也回了,就呆呆地对着木人桩子自言自语,外头伙计稀奇一阵后就习以为常了,甚至有时候还会替他在木人桩上放好吃食。
今天过节例假,所以桩上那碗饺子是他自己放的。
“吃吧,冬至的饺子。”
他搁上筷子后就不管了,而事实上对方也没有吃过一次供奉,等到傍晚落霞时,蔡家那俩兄弟把他堵门口了,说要请他写九体对联,这事儿倒也有趣,蔡京本就是书法大家,居然还特意请他这小辈去写应节对联,他想着是蔡京有事,所以就随他们去了,哪知一进门就发现形势有些严峻。
锣鼓喧天也就罢了,居然还高朋满座。
“仲耕坐大娘这边,别生分了~~~”
“呃……”
由于蔡京托病不出,所以宴席就是主妇徐氏主持,这位年逾五旬的老妇人在各方面打点都很得体,唯一让他不适的大概就是这老妇总把他和那蔡家千金放一块讲,话题也时不时引到婚嫁上,这一来二去的,他自然是看出意思了,不过哪怕是有所准备了,但还是被老妇的杀手锏震到。
“来来来,仲耕啊,这是大娘给你纳的鞋子,今儿冬至,怎么也得图个吉利……还有薇儿。”
不用想也知道了,鸳鸯鞋一双,虽说冬至有给侄甥晚辈纳鞋的风俗,但在此时此刻明显是别有用意了。苏进脸皮老,哈哈两声笑就糊弄过去了,但旁边姑娘可不比他。
“大娘可是误会了,我与苏郎君只是……君子之交,可没有您那番意思。”她其实想说点头之交,但想想还是客气些为好,只是在这件事上,她这大娘好像已经笃定了,呵呵的只是推说以后。
这一幕幕的画面都被旁边的蔡氏子弟瞧在眼里,那是一个个的窝火,蔡薇是他们蔡氏族里难得的聪慧女子,便是比那李家千金也不遑多让,岂能便宜了一个商贩,况且这人还和李家那千金瓜葛不断,想想就更让人气忿。他们异样的眼神很快就被苏进察觉到了,苏进看他们一眼。也是无奈又好笑,为了不闹出什么幺子,所以宴后就把事儿和蔡京摊了。
……
“真不考虑?”
“私事较杂。无心它顾。”
蔡京的燕居小院里,奴从女婢都退到外廊道口伺候,与那棵老槐树保持一段主仆该有的距离,那里,一老一少正在弈棋,桌上煮着饼茶,此时有热气冒出来。像是空中飘的白绫。
收子时,蔡京抬头问了这么句,在得到苏进的回答。却是很平淡的点点头,便把话题引向了另一处,“今日拿致仕一事做了试探,结果驳回。看来上面也是忍得差不多了。所以如果没有别的问题,那就及早动手吧,台谏那边可是早就准备妥当了,现在就看你和苏轼那些老臣怎么筹措了。”
苏进听着,手里捏着的那枚白子不停地磨砂,没有立即回话,等着身后一阵冷飕飕的北风刮来时,他才停下悠闲。
“三天后吧。”
这时。忽然一团白沫落在了棋秤上,就像是他落下的子。
远处也跟上惊讶的人声。
“下雪了、下雪了!都过来看!”
……
……
此时宣德门楼上的风景与底下御街一般喧闹。歌舞笙箫,美姬艳舞,席上是后宫宗室,个个金玉锦服饰身,走起来玉佩鸾鸣,几个宗室子弟会扒着门楼雉堞看烟火,这些开在城门楼上的烟火就像是打在他们头顶的遮阳伞,既能看到天空,又能看到它本身的骨架,只是这么热闹的场面却不见主位上的徽宗,乃至于连皇后也示意歇了,这样一来,整场宴飨的气氛就变得轻松许多,那丝竹弹唱的声音也因此轻盈起来,翩翩然的,连在福宁殿里阅折的徽宗也能听到。
他微微蹙眉动作并没有逃过身边内侍的眼睛。
作为内都知的张裕悄悄吩咐底下把窗牖合严实了,并且将殿门带上,他动作是局促的,不敢发出什么大的声响,因为近来徽宗的情绪越来越阴晴难定,那向来受他喜爱的内侍陈迪这几天不知为何被下放到东门司,换了几个都不顺心,所以就由他这内省都知暂充了下侍候。
“张裕……”
徽宗忽然开口问他。
“官家有何事吩咐?”他诚惶诚恐的赶紧上前,不过徽宗却不是支使他做什么,挥挥手的示意不用局促。
“朝中近来人浮于事,举宴成风,你可是有所听闻?”
他这话问的突然,张裕一时间语噎,曾布确实对他有过拉拢,但是每当回想起大殿上的那声叹息时,他就止不住的脊背战栗。
大臣不可朋党啊……
这是个很危险的政治信号,而且听皇帝这语气好像什么都知道了,所以眼下支支吾吾的难以回答。
“下去吧。”
徽宗一叹,想来也是不想多予为难,张裕还想辩解两句,可外头忽然的高唱声打断了他。
“娘娘到~~~”
他一转眼就看见一身缎绣氅衣的皇后王氏跨进殿门,王氏气质端庄,步韵幽然,进来后就示意张裕等人退了出去,这些天徽宗情绪起起伏伏,她这妻子比谁都清楚,所以趁着今日冬至,便去包了饺子给他吃。
这是她能做的。
“官家,今儿的合饺还没吃呢,歇歇吧。”
她挽着裙裾坐下来,倚在徽宗身边,以前或许在这位夫君面前还表现拘束,但在徽宗继位后她就发现这个夫君对她的态度变化很大,虽谈不上宠溺,但和其它嫔妃总归有些不同,这种微妙的差别待遇就像眼前,徽宗接过了她递过去的著子。
不过她没发现的是徽宗在吃的第一个时就皱起了眉头,眼前这盘饺子高矮胖瘦参差,饺子皮厚的就像是在做糯米团子,徽宗下意识的拿眼角瞥了身边,停留了会儿后就又继续吃了。
这一刻,里头极为安静,所以大殿外的一些琐碎声清晰了起来。
“哎?下雪了你看!”
“嘘~~小声点,我又是没看见……”
……
……
这些内侍此时的这份不安也在中书舍人曾肇身上体现,曾布进相的这一月来太过顺当,顺当到他都有些不自在。所以对于政局敏感的他在今日家宴结束后就找到了曾布。
前院子里烟花一遍遍的绽开,将底下孩子的笑声也一并送入夜空,热闹的灯烛光攀过院墙映过来。使得屋里头的瓶罐盆栽都涂上了喜红颜色。
“大兄可是觉得近来朝内过于安静了。”
书房内灯火通明,曾肇就当下的疑惑与曾布说了,不过曾布却不以为意,只是鉴赏着他手上那幅欧阳修的岁寒三友图,沉吟有词的模样,半晌才抬起来。
“那些老东西什么想法我还不知道,等年后上来我就一个个清理出去。”
曾肇心绪一缓。“大兄这般我便心安了。”
就这时,曾布忽然想起了什么,收起画幅问道。“说来你与李家的婚事如何了?”
“李家?”
曾肇愕了下,这婚事本是订的七月十二,结果因为国丧取消了,而后又因党争不断搁浅。时至今日。若不是这位兄长提醒,自己都快忘了。
“那大兄的意思是……”
“明儿你就与李家把日子定了,赶着月底前冲喜。”
“冲喜?”他看着兄长的笑意,皱起了眉头。
……
……
此时的李格非一家都是做客在苏府,苏家人丁兴旺,门徒又遍布京师,所以在今天这日子便有不少门生客拜礼,热闹程度上丝毫不弱于御街天桥。只是这宴饮间,本该活跃的苏符却怅然萧索。撇下族里的堂兄表弟独自在角落喝酒,远处苏迈几个本家长辈看到,都露出了无奈的笑,毕竟是年轻人,倒是王素卿给他们打了个眼色,而后支使女婢过去把人唤来。
“不知伯母有何差遣让仲虎做。”
他彬彬有礼的,怎么看都让人喜欢,王氏笑着说,“我左右不见安安那丫头,怕是在府上迷了路,还请劳烦侄儿去将她寻来。”她话里的意思旁人都听得出来,所以也是几声善意的笑声送过去。
苏符领悟过来,赶忙是拿了借口去亲近佳人。
他前脚刚走,这王素卿却是忽然拉住苏迈妻子石氏的手,低声道,“这席中无趣,姐姐不妨与我一道去听个墙角如何?”她这想法倒是让石氏有些意动,只是碍于主家身份,所以有些犹豫。
正摇摆间,王素卿忽然是按住额头喊疼,而后就理所应当的让石氏送她下去歇息了。
石氏摇头苦笑,好在不是什么大宴,而且苏轼、李格非几个也都在书房商议要事,所以这大堂里就很是自由了。
……
……
后间专供女眷歇息的小别院里,一条三步宽的绿荫碎拼小道从门洞蜿蜒至廊道台明,路两边栽着光秃秃的海棠月季,檐廊上是被风吹摇曳的罗娟灯,烛火昏黄,有些孤冷的感觉,但也正是适宜人想事情的僻静场所。
俩女婢候在进门处的廊道口小声说话,忽然见到苏符从外头进来,赶忙施礼,但被苏符硬生生的阻了,示意她们安静。
“李家娘子呢?”
“李家娘子一直坐台明那儿,奴婢们不好打搅。”
顺着女婢的指引方向望去,果是看到李清照背倚着廊柱坐在楣凳上,她眼睛望出去的是院墙外头,那里是苏府后门的小巷,经常有顽童小子打闹,忽然,有一枚果子飞进来,骨碌碌地滚到她脚边。
李清照拾了起来,端详了会儿后走下台阶,在路边的花圃地里将这枚果子种了进去,拍拍手上的泥土。
“李家娘子怎得一人在这儿?”
李清照回头看去,见着是苏家那四少爷从台阶上下来,有些疑惑,但还是好生回了,“妾身微感不适,便不去前堂打搅了。”
苏符神色一黯,他一直在后头看着李清照将这枚果子种进土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看清楚了对方手里的那枚果子,或许对方只是随意之举,但在他眼里,却怎么看都是充满了深远的情意,正欲开口间,头上忽然荡起了雪花,轻飘飘的,落在桠枝泥土上,也落在对面乌黑的发髻上,像是别上去的梅花簪子,异常的美丽。
“李家娘子既是身体欠佳,不若让符送你回府吧。”
李清照看着他。眸子眨了眨,有些不明所以,但对方如此热枕。也就不好拒绝了,点点头,“那我与姨娘说声,免得让她担心了。”
两人随即一道从北边门洞出去,边走边交谈着话,远远看去,确实极为匹配的模样。后头摸过来的王素卿和石氏相视颔首,满脸笑意,她们并没有听见谈话的具体内容。只是看着两人相处友善,心中就极为欣慰了。
王素卿道,“姐姐若是有意,不妨两家找个日子把事说了。既然大家都不是外人。也不用那般客套。”
石氏看她一眼,忍不住揶揄道,“瞧你这模样,又不是嫁不出女儿,急的什么?”
王素卿被她笑的有些心虚,尴尬的回了句玩笑,其实心中又何尝不是苦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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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书房内,是安静到肃杀的场面。与外头的酒宴曲乐声相去甚远,直到有几件文牍送进来后才打开了话匣子。整个房间就像是点开了火药引子般喧腾。
“此次可真是天要亡他曾布,我等扬眉之时指日可待。”晁补之捏着手上这些文牍哈哈大笑,“这两天我就与台谏几个老东西联系,此次必当旗开得胜!”
“想他曾布处心积虑的谋这首辅之位,如今却在这沟里翻船,真是自作孽。”
“苏师此法真乃上举,门生唯有叹服。”
所有人都是在那儿大唱赞歌,就是平时稳重的李格非也是喜上眉头,“原本还想着我元祐一众反戈无望,即便是有机遇,怕也是三五年之后,可没想到才两月功夫就有了这等大好机会,苏师……”他看向案首的苏轼时,却发现苏轼皱着眉头在整理这些文牍,顿时不解道。
“苏师怎得未显愉悦,难不成其中有诈?”
他这一说,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确实苏轼的神色凝重,与他们全然不同。
苏轼放下了这些东西,眉头深皱:“事出反常必有妖,尔等不觉得事情来的太过蹊跷?”
他这一说,底下也是立马从大喜中醒来,陈师道喃喃道,“苏师如此说来,我倒是想到,市坊传言这曾布与陈祐甫关系不睦,平时也素少来往,去年曾布升入执政后就未有提拔他陈家,怎得今日来得如此突然,难不成是要安插心腹?”他又立马摇头,“可此时做来未免太过心急,不像是曾布行事风格。”
晁补之却将他们推翻,“我看是你们多虑了,他曾布如今一朝显贵,无人钳制,性情自不可与往日相比。”
这想法也算站得住脚,人一旦达到某个高度,心气想法确实会有极大的变化,只是这解释依旧无法让苏轼心安,他不由的想到苏进,那个对他恭敬有礼的商家子弟。
难道……
现在他才意识到对方的目的,这商家小子为什么要摒弃正当权的一国首相,反过来去助他们这些落魄的老儒生,这太难解释了,若之前还可以为是他看在李清照的面上话,那如今一如既往的支持却让他不得不怀疑了。
正犹豫间,旁边问。
“苏师,那我们行不行动?还是再看看风头?”
“不行。”苏轼果断的否决掉这个念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即便是内有疑点,但如今曾布是我等大患,若不趁此机会打击,今后必将后患无穷。”
他话是这么说,但心中那股不安反倒是更为强烈了。
但愿不会有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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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五日,冬至节过去的第三天,相国寺的铜钟再次震响,拉开了汴京城新的一天。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随着大庆殿前内官的这声肥诺,底下那数百臣官立即骚动起来,最终台谏言官吴材执笏出列。
“左司谏吴材有本启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