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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丁来往的李府大堂内,铺陈开几张莺燕笙歌的宴席,彩缎绫罗结挂在椽梁云替间,随着玉珠的叮铃声飘然而曳。
酒宴间金樽影盏,酒香肉陈,众人在这片祥和的烛光氛围下表现轻松,两家的人也开始为日后的发展而攀谈摸寻起来,上下的婢女脸上亦是有笑容,把鲜香的鲈鱼烩和元羊蹄端上宴来,原本是其乐融融的场面,但身为宴会主角之一的赵挺之却没有外人想象中的欢喜。
也许是因为府外那锣鼓喧天的场面,所以在李氏夫妇起身去其它几桌招呼客人时,他杯中的琼酥就凉了下来,脸上虽有笑,但那种笑在表皮的神情却逃不过身边的妻子郭氏。
“老爷何必因那黄口竖子不快,思诚已然拜会了刘少尹,量那黄口竖子也闹不出什么名堂来。”
郭氏今天一身金玉红袍,举手投足间的贵气如何也遮掩不住,身边的赵挺之瞥了眼妻子,那看似昏沉的眼皮不动声色的阖了下,而后继续匀着杯里的酒。
同桌的李家人看见赵挺之兴致稍欠,一转眸子倒也是明白了。
“赵侍郎莫不是担心府外那苏姓小儿?”
他这一起头,宴上其他人自然也是呼应起来。
“我府上奴仆身手颇为矫捷,就让我代劳给赵侍郎出出这口恶气。”
“哎~~”旁边有人笑着拿住他扬起的手,“我等岂可像市井之徒。那苏姓小儿敢如此有伤风化,府衙岂会不加管制。”
他言外之意众人一个转念就明白了,而后哈哈的笑了起来。声音传到外头几桌,正在招待的李格非也是听的清清楚楚,他望过去看,帘幕内,这些李氏族人都吃红了脸,真是风往哪儿刮就往哪倒,李格非脸一沉。敬去宾客的杯盏也停了下来,身边的王氏眼尖,轻轻地按住他手背。朝他摇头。
“老爷……”
忽然门外一阵碎屑步起,“老爷,夫人~~”众人停下来抬头望去,一俏婢敛着小裙跑进来急切。
“府外那一品斋相邀小娘子出门观演。小娘子已经去了。奴婢们也是相拦不住。”
嚯的一下,不少人李氏族人都站了起来,李格业和殷氏也把手上的著子放了下来,往李格非夫妇看去,他们是想看看这对弟媳怎么收拾这烂摊子,要是小侄女真个在今天闹出事来,那李家也将颜面大失,更别说对面赵家心里会怎么想。
“啪——”的一声拍案。李格非族叔李钦奉首当其冲。
“这苏姓小儿当是厚颜无耻,士门大院前岂可让他喧哗!”他招呼上府中下人正准备出府。旁边也有愠怒者尾随呼应,但这都被李格非一力压住,他示意了一眼王氏,王氏领意出去后他才朗声道。
“今日乃我李家和赵家的定亲日,外界纵是把天翻了也与今日主事无关,诸位且自安坐,过会儿老朽便把小女唤来与诸位见礼。”
他这是以不变应万变,“任你在外面敲锣打鼓,我就是不理睬。”,话是好话,但赵李两家人对此却表现各异。李氏族人兴致缺缺的,似乎为不能出去收拾一个小商户而感到憋屈,但赵家那边就完全没什么表示了,尤其是领首的赵挺之,这一身绯袍大袖的礼部侍郎此时连脸上的笑意都没有了,他往李格非那处看,而巧合的是李格非也正好往他这里看,二人视线在空中对错而开,很快就恢复成常态。
而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将会以这种平稳的状态过去时,门外的两声高喧打乱了…或许是所有人的计划。
“枢密院蒋大人府上袁管事携礼恭贺李家娘子生辰~~~”
“曾舍人府上庞管事携礼恭贺李家娘子生辰~~~”
而后接踵而至的就是接连不断的高喧,三衙的种府,军器监的主管,刑部的张商英,门下的刘拯,朝中各司官员,甚至连皇帝的近臣起居邓洵武也是遣人送了礼来,这看的李府上下是一片错愕,丫鬟奴婢们在管事的提醒下赶紧跑出来张罗,不论对方用意如何,但毕竟远来是客,所以还是得把对方的礼客好生迎了进来。
面对这来势汹汹的祝寿,李家人岂能坐的安稳,李格非作为主家脸上神色自然不会好看,谁都知道这所谓的祝寿都是一品斋对外打的幌子,如果李家应下,岂不是让赵家难堪。他念至此,眼角的余光瞥到赵挺之夫妇身上,郭氏眉宇间的愠容隐现,而赵挺之可能涵养好些,镇定着脸色,并没有因为这么多朝官来给苏进捧场而面色有变,但赵明诚心里就完全不是滋味了。
他知道今晚不少太学同窗在外头看戏,若是真出了岔子,那他可真是无地自容了。
他低下头,袖中的手是捏了又放,偷偷去瞥身边的父亲,见赵挺之面色镇静,也就强行把自己的浮躁压了下来。而这时的李格非也已经回过神来,安排着将这一众士府家奴请进厅堂来。
“今晚这么多大人前来为小女祝贺,老朽心中惶恐,都且上座,都且上座,让老朽一一答谢。”
他避重就轻的讲,赵氏几个族人虽然心有不愉,但还是继续做下吃宴,而那些高门府第的管事可是一个比一个贵气,像曾肇的管事还上前与李格非耳语了几句,在众人的目光下,李格非点了点头,更是对他礼待三分。这些看在席中郭氏的眼里,就十分暧昧了。
这李格非,搞得什么~~
她愠怒之下正欲起身质问,可不想桌下的手却被赵挺之按住,她扭过头看了眼丈夫,可不想赵挺之看都不看她一眼,自顾的和李氏族人举杯言笑。仿佛面前这班诸官搅局并没有发生过。她咬了咬牙,左右思量下,支会了长子赵存诚出去观望接应。免得闹出什么不必要的乱子来。
而这一切看在赵明诚眼里就更是忐忑了,他隐隐觉得这场亲事似乎从一开始就与自己无关。
耳边,觥筹交错的宴声甚是醉人,诸府管事倒也没什么异常举动,好像真的只是来祝寿,甚至对于其他人过来送礼的行为也表现诧异。
……
天上的月亮继续亮着,外头麦秸巷里的琴瑟声也未有歇整。反倒是比里头这本应该热闹的定亲宴还要热闹,太学北厢学斋处的那些羽扇纶巾者没了以往谈笑风生的心态,纷纷扣住窗扇。把头往下探,那挂着彩红灯笼的露台就像是一颗湖畔边的夜明珠,映照着这条原本雅静的巷子也变得富丽堂皇起来。
麦秸巷西出巷口处,立着一家名为信阳的酒楼。与任和店隔御街相望。虽然比不得任和店大酒楼的派头,但毕竟是开在御街边上的酒楼,生意自是不会差了,尤其是在京中风传麦秸巷的事后,这邻近李府的信阳楼自是成了好事者围观打点的不二之选,只是每当这个时候,因为座位而起的争端始终是相伴而生,酒楼的伙计拉架不成。两眼还各挨一拳。
“混账!这明明是我先揽的地儿!凭什么给他!”
“就凭我有钱!”那大款把那伙计拉到身前,“你这伙计给我听着。今天他出多少,我出双倍,我还就不信这邪了!”
吵吵嚷嚷的,声音直逼到顶楼靠南的一间雅阁,这是一处观望的极佳地带,只不过此时里头的五六人却是忙活着给中间的书生打奶油。
那张圆桌上,到处沾染着乳白的奶油,那几个奶油小生看着心疼,忙着把这些奶油捺到自己指头上吮着吃,香甜松软,真是从未有过的口感。
“大功告成!”
他们见着苏进把最后一朵花裱上时,拍着手呢,就已经开始瓜分余下的边角料,有些还颇为享受的拿余下的椰果就着奶油吃,苏进旁边看着也是笑,水果沙拉都不用教了。
忽然纱帘声起,外面做事的阿庆回来。
“苏大哥,师中将军和头儿都已准备妥当,就坐等搅局的了。”
苏进笑着坐了下来,偏偏头,去看外面灯火如昼的麦秸巷子,卖艺人的吆喝声都能隐隐听到。
“高俅那头呢?”
阿庆沉稳道,“已经混进去了,穿的都是便服,外人看不出是御拳馆的。”
苏进听完一笑,高俅那人倒也仗义,他都被皇帝罚面壁了,却还有这心情给自己帮忙,不过这回确实得靠他,不然这瞎起哄的活儿还真没那么好算计。他思量着,将刚才用来裱花写字的纱布筒也递给了旁边几个,里面还剩下不少奶油,看他们趋之若鹜的样子,还真是有些怀念儿时呢。
看苏进神情轻松的与孙继几人说话,阿庆略有迟疑了下,“苏大哥,有件事……不知该讲不该讲。”
苏进抬起头来他,眼神中的意思自然是让他往下说。
“刚才陆陆续续有不少仕府家仆进了李府,我看着不对劲儿,所以买通仆役问了,原来是朝中一些臣僚遣了家奴来给李家娘子祝寿,据说就连曾舍人都派了礼来,且不知是什么缘故。”这在他看来当然是奇怪,苏进和李清照的事情在市井炒炒也就罢了,反正东京城里多的是闲人,但眼下连中书舍人这等大官都来掺一脚,这就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了……
苏进一皱眉,他是有托了种师道和安焘做个旁应,但其他人可就没打过招呼,而且他也没那个能量撬动他们的人情,那么,眼下唯一的解释应该就是那老头了,只不过……曾肇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他暂时无法想通这个症结,只得让阿庆和他几个兄弟继续下面盯着,而他,则是将一雕刻精细的木盒子摆上桌面,盒面一对压枝海棠栩栩如生,右首题一祝寿语,整个楠木盒子真是雅气有韵致。为了保证奶油的新鲜,所以他才临场打发裱花,甚至是蛋糕胚体都是之前刚烘焙出来的,尽量保持住奶油和蛋糕的松软口感。
在旁边孙继几个小子的口水下。苏进慢慢将盒子盖上,这才绝了他们继续往下而流的口水。虽说在这个少糖的年代甜点确实难得,但这副模样还是让苏进一人给了他们一记栗子。
“赶紧做事。以后酒楼会卖这个,到时候有的你们吃。”
“好嘞,马上就去!”
一听这许诺,真是比十句赏钱都管用,他们中有两个啪啪啪的踩下楼梯,出了信阳楼后就南转到御拳馆,今日御拳馆在周侗的授意下闭馆。所以正好可以作为热气球的地儿。眼下没人会关心热气球从哪儿来,只要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状态是飞着的就行,虽然从武学巷子到麦秸巷也就三五盏茶的距离。但为了确保不会发生半路抛锚的状况,苏进还是在这御街的酒楼上设了四个备用据点,而他所处的信阳楼就是其中最关键的一环。
圆桌上做蛋糕的边角料已被分食干净,就只剩下光秃秃的蛋糕盒子在中间摆着。余下的四个小子看苏进望过来的眼神。嘿嘿地抓抓后脑勺,你推我攘地便往楼顶检查通道、封住临南一排的七间阁子。
打发他们干活了,苏进才把视线收了回来。
今夜,月亮高挂、星星点点,李府前的露台歌舞已经开始歇下来了,帷幕两头那糖葫芦状的灯笼开始一盏接着一盏的灭,等到在亮起来时,两头已经换上了全新的无骨琉璃灯。一头书着“莫失莫忘,仙寿永昌”。一头书着“不离不弃,芳龄永继”,这看在有心人眼里自然意味深长,尤其是底下熟读石头记的女儿家们,她们抱了抱怀里刚拿到手的石头记下册,眼中不觉闪烁着一种难言的情绪。
而丈高的露台之上,如蝉翼的红藕纱帘层层揭开,在面前开场歌舞退散后,幕后一身淡妆莲裙的慎伊儿走到台中央,东西两头的小帷幕这时也拉开一层,若隐若现间,能看到东西各有一女子执琴拿胡。
沿街那些市井地痞们见状赶紧是拍拍屁股往里处挤,嘴里吃着的果子肉饼这时候也是囫囵吞下,“让开让开!”他们粗鲁的拨开一条“血路”,正当得意洋洋之际,忽然发现近台处居然守着一排带甲厢兵,自己哪怕一个狡黠的眼神望过去,就能遭到对方按剑欲砍的回应。
悻悻然,也只能把不规矩的动作收了回去。
“我家夫人要观演,尔等刁民速速退去!”忽然一驾黑桐马车撞进了人群,车把式挥舞着车鞭意图喝退近前民众,结果反倒是被人群死死的卡在了里头。东京城里从来不缺大爷,所以对于这种跋扈的车奴,底下大都是一声蔑笑打发了,正当那车夫心焦如焚的时候,人群忽然是松散开来,并且一浪高过一浪的惊呼声从李府门前传来。
那虬髯车夫举目一望,原来是李府那才女出来,翩翩然的一身蝶戏罗衫,就像是披上了今晚的月光,晶莹亮泽的,旁边那些女眷们全部成了海棠花叶。
“夫人~~”
他问向车厢里的贵妇,而这里头的贵妇人正是蔡京妻严氏,眼带鱼纹的她已是到了心平气和的年纪,所以哪怕外头如此喧杂,对于她而言、与在书房并无太大差别。她原本就因为苏进救过自家老爷一命而心有好感,再加上《石头记》的缘故,所以对苏进更是颇多好奇,之前苏进几次进府和蔡京商谈政事时没能有这机会相邀,是故今儿便特意过来瞧瞧。
她撩开车帘一角,见李府前正与左右说话的李家才女,不由暗暗点头,她那长子就对此女颇多推崇,如今看来,不论相貌还是气度,都是拔萃的人物。
难怪那苏家郎儿会为此女倾倒。
她脸上微有笑意,久在蔡京身边,对于有些事情也是清楚的,就像今晚那些委派礼节的臣僚,不少就是蔡京在后头鼓捣的,蔡家门生众多,人脉又广,所以即便如今赋闲在家,但朝中不少官员还是愿意给他这些面子,再说……如今这微妙的局势,有些人也是想借此探探敌我虚实,只是如今曾韩俩派反常的行径又让局势混沌起来。
算了,只是出来散心而已。
老妇很快便把这些烦忧抛之脑后,让前头的车夫将马车开到外头些,虽然她不觉得外面有多闹,但挤在中间不尴不尬的终归不成体统。车夫应一声下来,拉着缰绳小心操纵着马蹄,可不想还没走上几步,这松散的人群忽然又收拢起来。
露台上有声音。
“今晚,苏先生在此设下露台歌舞,并作新曲一阙,由奴家代为嘌唱,乃是送给…先生的一位挚爱的好友、也是亲人……同样,也是送给在场所有的朋友听。”
那挚爱的友人自然是不言而喻了,许多人回过头来看李府门前,想要看看这当事人是个什么反应,而与此同时,目光聚焦过去的自然也有另一位当事人。
信阳楼上,诸事准备妥当的书生捏着茶盏喝茶,在当慎伊儿说话的时候,底下嘈杂的麦秸巷子顷刻间便是安静下来,他也望过去看李府门前,只是相距有些远了,只能瞅见一个模糊的倩影。
四下无人的情形下,敬元颖倒是难得出来陪他看戏,一盏盏的灯火亮过到巷子尾,璀璨如星河般让人迷醉,这东京城的夜景向来不乏天堂之感,所以她很喜欢一个人站窗前看,有时候甚至会把剑格放下来搁窗台。
“希望你不要把这种心态带到正事上。”
声音传到苏进耳朵里,只是让他的眼神凝结了会儿,他转过头去看隔壁的任和店,那家京师正店在今晚亦是人声鼎沸,觥筹交错的喧哗声顺着通达的灯火从空中飘来。
他看了眼盏中漂浮的茶,而后一口饮了。
……
……
任和店这头,甄氏将目光从御街繁华的灯市上收回来,摸摸身边儿子的头,让他坐近些,酒楼的掌柜隔一会儿就上来问安,惶恐的模样生怕是招待不周了,甄氏笑着让他忙去,转而又看向对坐饮酒的夫君,那沉着的脸色真个不似往常那般,她抚抚鬓角。
“夫君可是有所心事?”
向鞅看了眼面前的妻子,把酒尊放了下来,沉吟了会儿,刚欲开口之时,不想身后一阵息索声音,紧接着就是“哐啷”一声长凳踹翻。
“走走走!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向鞅皱着眉头看身后那群二世祖,见他们步履蹒跚的把身边强扶的奴从推开,而后吆喝着出门,真是纨绔十足。
最后而出的王缙脸上微醉,但步子却还沉着,他招呼来家仆耳语几句,那家奴点头哈腰的应是,但临到末了,却又迟疑起来。
“少爷,老爷可是吩咐过了……”
“哪来这么多废话,少爷我凑凑热闹还不成!”,“是是是~~~”
那家仆点头而去,窗格边的甄氏已把这些举动收进眼里,略沉下黛眉,暗度了会儿,偷瞥了眼坐前的向鞅,见自己夫君的注意力都在楼下,那条烛光敛去的麦秸巷子里此时已经安静了下来,密如蚂蚁人群以及叫卖的摊贩都暂时熄下了私语。
有清灵的声音传来。
“今晚,苏先生在此设下露台歌舞,并作新曲一阙,由奴家代为嘌唱,乃是送给…先生的一位挚爱的好友、也是亲人……同样,也是送给在场所有的朋友听。”(未完待续。。)
ps: 终于安稳下来了,这几天自己一直在看书,也发现了自身存在的一些问题,希望能在今后的故事中加以完善,谢谢大家的支持。</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