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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在云中若隐若现,星星在静静的悬于夜空。远处,大炮在天际线边轰响着,炮弹不断的呼啸着划破天际,和着爆炸声,空气中到处都是刺耳的哨声、呐喊声,天地之间此时似乎只剩下了两国军人之间你死我活的撕杀。
“隐蔽”
在黑暗中,随着一个声音的传来,几十个人影便掩入田地间的沟壑中,分钟后,一阵脚步声在空气中回响着,在这一阵黑影之中,偶尔可以看到刺刀映着冷月的寒光,更多的人却是赤手空拳的向冲快速行进着。
又过了两三分钟,待脚步声远去之后,肖克远探出半个脑袋,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似乎没有了任何动静,当然除去不断传入耳中的枪炮声之外。
“快点,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
肖克远扭头朝沟壑中轻语一声,几秒钟后,他跳出了沟壑,在他的身后赫然跟着几十个人,他们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左右,然后快速朝着枪炮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踏着泥土和钢铁的碎片,肖克远不断将视线投向远方,以找寻“自己人”,在这个逃亡的过程中,对于他们而言,无论是日本军队或是中国军队,对于他们而言,都是极为危险的,前者会把他们当成逃兵,后者会把他们当成敌人。
每一次,现在作为“最高指挥官”,把这些人安全的带回“家”,是他的责任,尽管这个责任并不是他的意愿,但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军人,他必须要把他们,至少把那些曾助战的“义民”安全的带到中央陆军的阵地上。
只有如此,才能对得起他们,对得起他们曾做出的牺牲。
就在这时,在视线所及的尽头,天际完全被爆炸的焰火映红,隆隆的爆炸声不断传入耳中,枪声密集的枪声不断从远处传来,再朝前走了几分钟,隐约的已经能够看到撕杀的人影,枪声也更清楚了。
“趴下”
在扑倒在地的瞬间,听到身后似乎有人说话,肖克远连忙喊了一声。
“别说话”
在身后完全静下来之后,他便坚起耳朵听着空气中传来的清晰可辩的枪声。
在枪炮声中混杂着各种各样的枪声,在外行人的耳中,或许听不出来什么,但是对于军人而言,枪声往往却是分辨敌我的一个基本方法。
在那一片杂乱的枪声中,有尖脆的枪声,那肯定不是江苏陆军使用的武器,还有沉闷的枪声,听着枪声并不连贯,肖克远便知道这是他所熟悉的79步枪的枪声,再听到“哒哒、哒哒……”的枪声时,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那是二年式轻机枪发出的枪声,其中还有一种急促而清脆的枪声,那是二年式冲锋枪,还有……
一个个熟悉的枪声传出他的耳中,只让肖克远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这近在耳边的枪声,让他明白,自己终于回到了“家里”。
“快把外套脱掉”
回头冲着身后喊了一嗓子,肖克远便脱掉身上的日军军装,然后忍着空气中的寒气,趴在沟壑内,静静的等待着友军的到来。
又是一次遭遇战,在一场遭遇战之后,阎化采率领的一个班,只剩下五个人,其它的兄弟们全部战死了,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力战而死。阎化采的左肩被刺刀捅穿了,身上还有十几个处刀伤、枪伤。而他刚刚发觉自己受了伤,日军步兵的反冲锋,就已经到达了他们扼守的阵地附近。根本就来不及包扎伤口,他和他班里仅有的兄弟,迎着敌人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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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进了一段之后,阎化采凭据着单人掩体,忍着伤痛,把枪口对准着敌人射击。他看得清楚,他射出的子弹,穿进了正在向他面前奔来的兵士的小腹,那些日本兵出人意料的,甚至都没有携带武器,他在中弹之后,还向前跑了四、五步,才抱着肚子倒下去。
日军的冲锋队形是密集的,就像是一窝峰似的全涌了上来,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武器,没有武器的人往往是低着头,躬着身子,显然受过最严格的训练,一但拿枪的人被打死过后,距离他最近的敌人,就全弯腰拾枪,也就是这一幕,让严化采意识到,他们的敌人已经油尽灯枯了。
那些日本兵咆哮着,不顾一切的发起反冲锋,尽管机枪手、冲锋枪手不断的朝着他们扣动扳机,但他们却像毫不在乎死亡一般,那些人在弹雨中不断冲锋着,他们伏着身子,头脸紧紧地贴到地面上,躲避着迎面射来的子弹,他们还不时地寻找着机会,以便以更小的代价冲入敌阵。
终于,尽管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是这些日本人还是取得了成功,在接敌的瞬间,原本趴在地上或是沟壑中、田垄间冷静击发的兄弟们,先是甩一通手榴弹,然后在手榴弹爆炸之后,便和出膛的子弹一般,随着长官们的命令猛然蹦了出去,他们先是急风骤雨似地扑向了敌人,在用冲锋枪、轻机枪扫射一会后,双方就陷入了肉搏。
日军在短短三个小时内发动了六次冲锋,而这一次相比之前的五次,更为凶猛、更为绝然,完全是奋勇队式的冲锋,对于阎化采来说,这种完全不要命的反冲锋,着实是头一遭,那种狂风暴雨般的反冲锋,所产生的压力,完全超过他的想象,心中好战的血液让他他感觉这样打仗很痛快,也很新奇。
“这样的打法很有意思。”
他的心里,有这样的感觉,他感觉这个战场教会了他很多东西,就像这种冲锋和反冲锋,最后实际就是意志和决心的考量,在这个时候,谁能撑住那一口气,谁也就赢了,压服了身体上刀伤、枪伤的疼痛,他又用冲锋枪打死了几个扑来的敌人,是没有武器的敌人。
终于,肉搏战结束的时候,他整个人只觉双腿一软,浑身的力量瞬间便消失了,然后整个个人无力的瘫软下去。一夜的奔跑、强袭、肉搏,早已经让他的体力严重透支,再加上伤口流血过多,使他在这一场肉搏之后,整个人彻底的垮了下来,尽管他知道,应该坚持下去,但是最后他还是无力的躺了下去,躺在了草地上。
冲锋枪压在他的身上,滚烫的冲锋枪管就压在手臂上。但此时他虽然还很清醒,但脸色已经苍白,呼吸也显得微弱起来,他缓缓地呻吟着,嘴里非常干涩,口唇不住地掀动,他闭上眼睛躺在地上,在他的周围,尽管是一片粗重的喘息声,每一个人都累到了极点,之前,完全是凭着最后一口气支撑着,咬着牙支撑着,可现在,在击退了日军的又一次反攻之后,疲惫至极的战士们,再也无法支撑下去了,他们甚至连抬脚都抬不动了。
“累死了、累死了……”
睁着眼睛,看着星星,李悟本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第一次,他觉得有这么累,那怕就是过去为了混口饭吃,他在码头上扛活的时候,半天扛一百袋子谷子,也没有这么累,这种累就像是把人所有的精力掏空一般,除去剧烈跳动的心脏和每一次喘息都觉得肺痛的呼吸外,他甚至都以为自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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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哨子声响了起来,这是集合的哨子声,相比于之前的哨声,这一次甚至那哨声都不再响亮了,任谁都能听出,就是吹哨子的人,这会也是有气没气的
“奶奶的……”
听着哨子声,阎化采第一次想骂娘,想骂那些长官,那些长官,就不能让大伙躺上个一袋烟的功夫吗?尽管在心里骂着,但是作为班长,他只能选择服从,兄弟们可以发泄自己的不满,而他只能把不满藏在心里,然后去劝说兄弟们服从军命。
他想爬起身来,他抬起自己那几乎都感觉不到的双手,双手撑着地,腰眼和屁股同时用力,按着坚硬的地面,紧紧地咬着牙关,把沉重的身体向上撑起,但是,他没有能够如愿,在刚起半个身的时候他又睡倒了下去,仍旧躺在地上。
“奶奶的……”
大口喘了一会气后,他摸着挂在腰皮带上的水壶,想得到一口水喝;用力摇晃一下,水壶轻得几乎没有分量了,水壶碰到枪杆子上,发着空洞的声音。
“没有水了,”
他喃喃地说道,好像之前就没水了,自己不是一直在找水喝吗?
感觉自己根本就站不起来的他把贴在地面,歪向左右两边望望,在他的周围似乎也没有什么人能站起来,所有人似乎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如果有抱怨的力气的话,相信他们更愿意站起来,然后冲着长官喊一嗓子。
“老子不冲了”
可偏偏周围没有什么动静,大炮不响了,枪声也很稀疏,只有大口的喘气声。
“要是东洋人再发动一次反冲锋的话,那可就惨了”
这种状况,却只让他的心里涌起一阵不安,本能的朝着另一个方向看去,生怕日军又发一次反冲锋,但似乎没有什么动静,就在这种等待中,他越来越累,眼皮也越来越重,整个人都睡着,以至于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强撑着意志去警惕着远方。
隔了一会,突然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使他从那种半迷蒙半警惕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奔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本能地爬了起来,那完全是一股不知从什么地方涌起的力量。
在半蹲于田间的时候,据着枪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群黑影。
没有任何犹豫不决,他立即扣动了扳机,枪声响了
急促而清脆的枪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原本或趴或躺的在田地间、红芋梗子上的的士兵们,立即一滚身子,操起枪,朝着远方扣动扳机,此时,他们甚至都没有力量瞄准,一切都是本能,军人在战场上,生存的本能。
曳光弹的弹道在夜空中划过一道道炫目的弹道,躲在一个弹坑内的肖克远,压跟就没想到自己这些人竟然会带来这么大的动静,他所在的范围完全被枪弹覆盖了,尽管这种压迫力,完全不如日本军舰炮击带来的压迫和震撼,但是在他看来,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要是这时候有人冲过来,再扔一枚手榴弹可就全完了,在战场上,可没人会先问他们是谁,即便是他,也只想着干掉敌人。
要想着办法,想着办法……
突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在海岸上的那天,他们唱的那首号子,那是湖南人的号子啊日本人肯定不会唱,对,对,就唱那个,就唱那个……
““哦,哦哦,哦,嗨哦嗨哦哦嗨哦嗨哦哦哦哩嗬,嘿嘿嘿嘿活计们啊嘿嘿加把劲哪嘿嘿用力摇哇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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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子声
空气中突然传来的号子,尽管唱号子的人似乎没什么气力,只让半蹲在地上的阎化采整个人一愣,那腔……没错,是湖南腔,怎么会从那里传来来,听着熟悉的号子声,李悟本完全忘了自己是在战场上,过去在码头扛活的时候,他听过这号子也曾唱过,他几乎连想都没想,就跟着喊了出来。
“嘿嘿往前赶哪哦,嗨哦嗨嘿嘿嘿嘿摇起哪个橹来……”
耳边的那一声弱不可闻的回应,让肖克远整个人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整个人变得激动了起来,是湖南腔,这那是友军,分明就是他的兄弟啊
“鼓起哪劲哪,嗨哦嗨哦嗨哦嗨”
船工号子再一次从肖克远的嗓门迸发出来,这一次他完全是在那里吼着,拼尽全力的吼着,那高腔的号子声,在从他的嗓门儿迸发出来,嘶哑的吼嚎声在这夜空里回荡着。
“哦,嘿嘿嘿嘿伙计们哪嘿……”
焦急的等待着后方援军的宋渝波在听到有人稀稀落落的跟着合起了那号子时,他的心头猛然一跳,他抬起头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他站了起来,尽管他不会唱着,但他却听过,那是只有澧水河边长大的人才会唱,如果没记错的话……,站起身的他,睁大眼睛朝远处看着。
远处出现了几十个人影,慢慢的那几十个人影近了。
“什么人”
虽然领头的那个人用湖南话吼着号子,但是借着月光,看着那些人似乎模样不一,阎化采还是立刻警觉了起来。
“中央陆军第五混成旅第十团,第五营四连三排一等兵——肖克远、魏福通”
瞬间,所有人都愣了,几乎是不自觉的阎化采手中的枪轻轻垂了下来,他惊讶的看着那越来越近的人。
不可能不可能第五营的兄弟都……不对,他们没准就是,还有人活着,还有人活着
“第五营?第五营?真的是第五营的兄弟们吗?”。
听着那边传来的声音,宋渝波的声音里带着热切的期盼。他迅速从弹坑里爬出来,朝着声音的方向快速跑了过去,近了,他终于看到,那被分成两拨的人,一拨蹲在地上,茫然的看着周围,而另一拨则站在那,同样有些茫然,只有两个人,站在那,他们的身上那破破烂烂如布条般到处都是血污、泥污的军衣,似乎在提醒着所有人,他们两人曾遭遇了什么,他们曾经从收音机里和和长官们的话中,听说过他们,他们是在可以荑平大山的炮火中战斗着,一炮可以把一个排炸没了,可却没有让他们曲服,他们是中国人的骨气,也是军人的楷模。
“连长来了”
原本好奇的、激动的打量着这两个第五营幸存下来的兄弟的战士们纷纷给宋渝波让开一条路。
“报告长官,中央陆军第五混成旅第十团,第五营四连三排一等兵——肖克远、魏福通”
在向眼前的这个连长敬礼时,从他的眼中,肖克远看到一丝疑色,于是便主动解释道。
“长官,我们被炮弹震晕了,醒过来的时候,就……”
此时,肖克远的脸上流露出惭愧之色,从他们的惊讶中,他知道,也许,在所有人看来,第五营的兄弟们,都成了忠魂,他们都是为国战死,都是……
就在他还想接着解释的时候,宋渝波却急忙打断他的话,然后便直接开口说道。
“这几天,你们在这里躲日本兵一定不容易,连个隐蔽的地方都没有”
英雄
第五营中的所有人都是英雄,全中国都知道他们,全中国都知道第五旅有个第五营,都知道第五营的六百军人齐殉国
他们两个不会被俘的,至少不能让外界知道这里人太多,口太杂,具体要怎么做,那是长官们的事情,但在他这里,绝不能把这件事泄露出去。
“长官”
长官的话,却让肖克远一愣,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兄弟们辛苦了,一会第七旅的人来了,我就让人把你们送到后边去,旅长要是知道,你们还活着肯定高兴我们出击的时候,旅长专门交待过,要是抓到俘虏,一定得找着……好,不管怎么样,只要你们还活着,就是好事大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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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