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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
苏丁丁赶过来的时候,顾天真正在门前花园一本正经地教训阳光。
“给你说了多少遍了,不准乱咬东西,更不能乱咬人。”
阳光垂着脑袋,哀鸣了一声,模样十分可怜。
顾天真却丝毫不心软,拍着阳光的脑袋教训道:“还有不准乱跑,你又不乖!吓坏了小朋友怎么办?!”
“嗷呜……”阳光又是哀鸣阵阵,两只前爪趴在顾天真的脚边,脑袋埋在腿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别说顾天真,就连一贯对阳光不慎感冒的苏丁丁,都有些心软了,正准备开口为阳光求情的时候,顾天真又点着它的脑袋说道:“撒娇也没用。不准乱跑,不准咬人,我说了多少遍了!看看,咬坏了牙齿怎么办?”
顾天真抬起阳光的脑袋,抓着它的嘴,似乎想看它咯到牙齿没有。
这幅滑稽的动作,让苏丁丁忍不住笑出声。
不过,旁边站着的徐砚表情,绝对称不上好看。
最开始知道阳光咬人的时候,苏丁丁很诧异。难道是阳光野性难驯?但这大半年,阳光一直很温柔啊,还在关键时候保护过两个女孩子的安全。
虽然丑,但是一条忠心耿耿的好狗。
怎么会忽然咬人?
苏丁丁想,对方肯定是一个坏人,不然阳光哪会找它老牙的不自在。
果不然,在见到徐砚的时候,苏丁丁给了阳光一个肯定的眼神。
干得好,boy!
晚上给你加鸡腿。
徐砚就悲剧了,被一条破狗咬了,以为能换取顾天真的同情,没有想到对方只在意那头丑狗的牙齿有没有被咯到。
他的肉是软的!那只丑狗就算再老也不会被咯到牙齿好吗?
而且看它牙尖嘴利的,明显健康得很,还能活很多年。
徐砚面色不善。
顾天真拍了拍阳光的脑袋,表示教训完毕,回头看了一眼徐砚,对方明显脸色不好。
可能被狗咬的痛是其次,当众被狗咬面子受损才是大事吧。
事到如今,顾天真也不想追究徐砚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周围,于是她礼貌地道歉了。
“抱歉,我家狗咬了你,那个医院那边我也付清了……”言下之意,可以走人了吧。
徐砚抱着手臂,看着自己的伤口,冷笑出声,“医药费,我就不追究了。不过我现在受伤了,需要住在这里。”
旁边的苏丁丁呲牙,“不要脸!”
徐砚也不在乎,甩着被咬破的衣衫,一本正经开口道:“而且,我衣服也破了!”
顾天真还没答话,苏丁丁已经抢先一步拉住了她的手。
“等等,我去拿衣服。”走了两步,苏丁丁回来拉顾天真,“百合,和我一起去,衣服不是在你房间吗?”
顾天真被拉到卧室后,徐砚跟着走进了这栋小房子。
这里简直是第二个顾家,虽然外面房子的造型不一样,顾家明显要大很多,这套小房子很别致,但打开里面,几乎里面的装潢都是按照顾家来的。
就连沙发的颜色都和顾家的类似。
徐砚还在沙发上找了一些熟悉的伙伴。
大大小小的绵羊占满了沙发的所有位置,徐砚毫不客气地甩开这些肥嘟嘟的绵羊,自己大摇大摆地坐在了沙发的中间。
真是怀念的味道。
顾天真被苏丁丁拉到卧室,很快就拿着一件灰蓝色的衬衣过来了。
徐砚接过衬衣,发现里面标签已经拆了,还有洗过的痕迹,心中疑惑大生。
“这件衬衣……”
苏丁丁作恍然大悟状,“这不是蒋哥的衣服吗?肯定是他上次过夜留下的。”
苏丁丁说完,好像说漏嘴一般捂住了嘴巴。再看徐砚,抓着衬衣不知道是该放下还是该拿起。
“顾天真,我们还是夫妻。”
顾天真缩了缩脖子,“分居状态而已。”
“那也是夫妻。”徐砚咆哮,这次,他不再压抑自己,毫不客气地扔开衬衣,“别的男人的衬衣,我不需要。我要自己的!”
顾天真矮下/身,想去捡起地上的衬衣,却被徐砚一把抓住了胳膊。
“顾天真,我还没死呢……”徐砚咬牙切齿,是不是好久不行使丈夫的权利,这蠢狗都忘了他是谁了。
苏丁丁在一边翻白眼,“有的人活着,可在我们心中,已经死了很久了。”
徐砚:“……”
徐砚并不想弄伤顾天真,尤其是好久不见,他抓住那纤细的胳膊后,只想把她拉到怀中紧紧抱住。
但顾天真蹙眉,好像他弄疼她了一般。
徐砚只得放开,声音也软了下来。
“我想喝杯水。”
顾天真似乎有些犹豫,见状,徐砚的声音更加低落,“天真,我只是想喝杯水。”
见顾天真不动,徐砚扬了扬自己的手臂,“很疼。”
最后,顾天真去厨房给徐砚倒了一杯水,苏丁丁表示很不满,跟去厨房抱怨。
“你是准备给他下毒吗?”
顾天真叹息了一声,“丁丁,别这么幼稚。”
“我哪里幼稚了?”苏丁丁反驳,“本来那衣服就是蒋哥的,他也是留下来过夜了啊。”
“可你让人误会我和他睡一间房间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苏丁丁不以为意,“反正你们都已经分居了。分居你知道什么意思吗?字面上的意思是分开居住,引申到更加深层的意思就是分开玩耍,都分开了,各自玩各自的不行吗?”
顾天真实在无奈,自从她和徐砚分手了,苏丁丁一边安抚她的情绪,一边积极给她招惹桃花。
对这件事情,顾天真强调多少遍了。
她只想平平淡淡过她的生活,桃花不桃花,男人不男人,她真的没兴趣。
见顾天真脸色带着疲倦,苏丁丁也软了下来。
“好了,是我的错。不过你真的不能心软了。百合……我不想你吃苦了。”
这次,顾天真坚定摇头,“不会了。丁丁,我不会再傻一次了。”
徐砚倒是自娱自乐,抱着绵羊靠在沙发上一派闲适。
苏丁丁毫不客气,“徐总,你时间宝贵,我们小庙盛不起你这尊大佛。天色已晚,你请……”
“正好,我还没吃晚饭,一起吃个晚饭?”
苏丁丁表示,活了这么多年,认识了徐砚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发现他是她见过的最厚颜无耻的人。
“徐总,我不是要留你……”
“我的手好疼,不知道会感染吗?要是被有关部门知道我这伤是被恶狗咬了,不知道这条恶狗会不会被抓去人道处理呢……”
“你……”
顾天真和苏丁丁都心疼阳光,尤其是顾天真,现在阳光就相当于她的一个家人。
她实在舍不得。
她拉了拉苏丁丁的衣袖,眼神示意她。
吃完就赶他走。
饭是顾天真做的。
徐砚拿起筷子的时候,神色怔忪。
再次吃到顾天真的饭,却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顾天真,她一直低着头,挑着碗里的饭粒,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徐砚忽然说不出其他话来,只能沉默吃饭。
他知道她再竭尽全力忍耐他,因为那只丑狗。
因为她也容忍他,却是因为他。
“家里的花开了。”
徐砚忽然开口道:“很漂亮。我有照片,你要看不?”
顾天真的兴趣明显被提起来了,眉宇之间多了一分欢快,但是在对上徐砚眼神的时候,她这一丝欢快很快变成了冷漠。
徐砚也不在意,反正他没有胃口,掏出手机开始翻手机里的照片。
“看,这个是洋牡丹,我养死了三株,现在只剩下红色了。不过我又买了其他颜色,相信再也不会死了。对了,这是含香,就是原来开花很香的那种……还有,今年的石榴树结了很多石榴,都没人吃,我给你装箱存着,好久给你带过来……”
徐砚絮絮叨叨地说着,顾天真从一开始的冷漠到最后的眉宇深深蹙起。
“徐砚,你别说了!”
“我尝了一个好甜,打成汁还助消化……”
“徐砚!我让你别说了!”
顾天真终于忍无可忍,筷子一摔,重重拍在桌子上。
“我讨厌你!你能不说了吗!”
说完,顾天真深吸了一口气,也没有看徐砚僵化的脸,直接转身冲到了楼上。
苏丁丁咬着筷子,看到好友发火,再看徐砚那种不敢置信,明显被打击了的表情,她心中大呼痛快。
“来,阳光!奖励你两只大鸡腿!哎……好乖好乖……真是我们家的好狗,来好狗狗,下次来坏人,一定要往死里咬哦!”
说完,苏丁丁引着阳光去吃鸡腿了,饭桌上忽然就只剩下徐砚一个人。
从开始的不敢置信,到最后心里冒出那种疼痛,到最后一片麻木。
理智再说,他应该掉头就走。
可他却稳坐不动。
他久久不动,楼上也迟迟没动静。
只有门外,阳光吃到鸡腿的兴奋嘶吼声。
他坐在原地,筷子还僵硬地拿在手里。
半晌,他开始动作了。
他端起碗,开始吃饭。
慢慢的,嚼着。
哪怕味同嚼蜡,也不忍放弃。
066
顾天真醒来的时候,徐砚已经不在了。
桌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上面还放着两个红灿灿的大石榴。
苏丁丁打着哈欠从房间走出来。
“早啊,百合。”
“早。”
顾天真若有所思,放下了圆滚滚的大石榴。
“你买的?”
“不是。”顾天真转身倒了一杯水,淡淡说道。
苏丁丁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徐砚?”
“大概是吧。”
顾天真喝了一口水,外面天气不错,阳光懒洋洋地窝在树下打盹,真是一只懒狗。
“百合,你不会心软了吧?”苏丁丁扔掉石榴,转身看顾天真的表情,忍不住忧心忡忡。
顾天真摸着心脏笑出声,“软不了了。”
“那就好。”苏丁丁点头,“我倒不反对你找个第二春,可徐砚这人吧……”
她说不好。
从某种程度来说,徐砚是个渣,但他是顾天真的初恋,顾天真对他感情还颇深。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她能有个好的归宿。
但徐砚,她真的不算一个好的归宿。
顾天真只是笑,心口隐隐的疼,她慢慢闭上眼睛。
眼不见,心不烦。
徐砚回去的时候发现自己微博的小号被顾天真移除了粉丝,还拉黑了。
他暴露了?
徐砚仔细回想了下,他的确说他帮她种花了,照片也尽量找了看不出场景的照片,就算是这样,还是被发现了?
既然被发现了,他也不气馁,这次总算是见到人了。
不过,她比想象地还要抵触他。
一段时间内,徐砚决定再去顾天真的身边出现几圈。免得他许久不出现,她都忘了他是哪里的人。
就这样,徐砚开始隔一段时间到顾天真附近转悠的日子。
他很少出现在顾天真面前,因为她很不想见到他。
他只是跟着她。
就像她以前对他做的一般。
不紧不慢跟着她,观察她的一切。
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举一动。
他不知道顾天真是不是发现了他,但是他也不在乎,隔着遥远的距离,她的反感应该没那么严重吧。
顾天真的日子过得像苦行僧一般。
基本上,每个周末她都去做义工,和一群猫猫狗狗在一起。
那只丑狗也在,每次都懒洋洋地趴在她的附近,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从原地跳起来,迅速出击。
从某种程度上,这条不受他待见的丑狗也算是一条忠犬。
老实说,徐砚还挺享受这样的生活。
这是他和顾天真最好的状态。
她不赶他走,这样就足够了。
老实说,他以前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卑微,就像他不理解为什么顾天真会爱他爱到不顾一切,低到尘埃里。
直到自己体会了那种锥心之痛后,他才恍然明白。
真正在乎一个人,是可以为她放下他所有的一切。
他一直在想,他能这样远远的,好好照顾她就可以了。
或许时间会慢慢带走那些曾经无法逾越的伤痛,他现在做的只有静静等待。
很快的,这一年的圣诞节来了。
这个周末,徐砚早早交代了沈孟川,他要去找顾天真。
可是等他兴致勃勃带着礼物来到顾天真家的时候,却没有见到顾天真。
他在她家门口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顾天真。
直到快天亮的时候,他等到了苏丁丁。
苏丁丁从出租车上跳下来,没走几步,就忽然抱着胳膊痛哭了起来。
徐砚从角落走出来,心里被无数不好的预感填满。
“怎么了?”
苏丁丁见到他,眼泪飞溅,她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含泪的双眸中全是仇恨和抱怨,“都是你!都是因为你!”
“到底怎么了?”
徐砚失去了耐心,“她去哪里了?”
苏丁丁哽咽,声音成碎片,“她……她……医院……医院……”
徐砚捏着拳头,“哪个医院?”
苏丁丁哭得语不成声,徐砚捏紧她的肩膀,“我问你,在哪个医院?”
这个世界真的挺大,也挺小。
徐砚赶到医院的时候,顾天真刚刚睡着。
他站在门口,不忍吵醒她。
“徐砚?”
忽然,一个蹩脚中文在身后响起。
徐砚回头,见到一张隐隐有些面熟的金发碧眼脸。
“杰森?”
“是我。”金发碧眼的白发医生很激动,“是我,你好吗?”
他并不好。
徐砚摇摇头,“我来看我妻子的。”
“妻子?”
徐砚指着病房中沉睡的顾天真。
杰森惊呼,“天啦,太不幸了。怎么会是这样?”
以前徐砚还学医的时候,曾经跟着教授来国外交流学习。杰森就是那时候对方学校交流学习的学生代表。
他和徐砚很投缘,一见如故。
后来回国后,徐砚家逢大变,才断了联系。
他乡遇故知,没有想到居然是在这般情况下。
“她的情况,很复杂。”
靠着杰森的帮忙,徐砚看到了顾天真的病历。
“怎么会这样?她以前每年都检查,并没有遗传……等等,可能有其他原因触发……”
徐砚脸色灰白。
杰森不知道徐砚和顾天真的往事,还以为徐砚是因为妻子的病情担心,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朋友,你也不着急。我们已经尽量稳定她的病情了。你是这方面的专家,应该知道她的情况很不好……”
他当然知道。
这和顾善基本是一模一样的。
他低头,看着自己握紧的拳心。
上次,这双手葬送了顾善的命,这次,他又留不住顾天真的命吗?
他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
不应该的,她真的不应该得这个病的。
“你也别担心,我已经和教授说了。他说会过来看看。”
“嗯,谢谢你,杰森。”
徐砚真心实意道谢。
“我不能做什么。”
“还是谢谢你。”徐砚笑了笑,“真的谢谢你。”
顾天真是被身上异样的感觉给惊醒的。
她睁开眼睛,徐砚正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捏着她胸前的纽扣,一颗一颗帮她扣好。
她大惊失色,徐砚却一脸安然。
“还疼么?”
她莫名其妙,挥开徐砚的手,“你怎么在这里?”
“还有恶心,头晕等状况吗?”
顾天真扯住自己衣服,一脸警惕看着徐砚,“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徐砚收了手,在顾天真面前坐下。
“别紧张。我听苏丁丁说的。”
看徐砚这个样子,应该都知道了。顾天真松懈下来。
她真的很累。
老实说,在顾善离开的时候,她有一段时间心灰绝望,想跟着顾善离开。虽然陈睿他们总是说她要活着,带着他们三个人的份一块活着。
可是说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却很艰难。
她感觉自己活得沉甸甸的。
带着三个人的生命,哪里能活得轻松自在。
在国外的这段时间,苏丁丁和陈睿帮了她很多。
包括沃尔夫,还有那些可爱的小动物,他们让她找到了生命延续的力量。她想,她不应该辜负美好的生命,虽然艰难,但应该努力活下去。
她似乎找到了生命的真谛。
可就在她以为一切归于平静,她会慢慢享受这种平静生活的事情,她的身体出现变故了。
得到那个结论的时候,她的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
空白之后,她想到了顾善。
她想,顾善当初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是不是这样的?
没有想象中那么平静,哪怕她已经做好了死亡的打算,但最终来临的那一刻,她的心,还会害怕。
她捂着脸,身体微微颤抖。
“我想休息了。”
徐砚没有离开,目光落在那颤抖的肩膀上,“害怕就说出来。”
“我不是害怕……”顾天真眼眶一湿,她万万没有想到,在她最需要人陪的时候,身边还是他。
明明,她早就把他刨除在她的生活外了。
“就一次好了。”徐砚叹息一声,这次,他站起身来,把她颤抖的身体搂在怀中。
“别怕,就这一次,靠我这一次。”
顾天真捂着嘴,终于哭出身。
压抑的哭声,带着无尽的悲恸。
徐砚抬起手,落在那隐隐颤抖的肩头,“傻狗……”
一声轻声呢喃,让他们穿越了时光的磨难,宛如回到了过去。
顾天真可以抱着他嚎啕大哭,不顾一切把自己的不甘和害怕全部哭出来。
“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我……我不想一个人……”
“不会一个人的。”
徐砚低头,亲了亲怀中的姑娘。
“这次,你不会一个人的。”
顾天真只是哭,哭着累了,慢慢睡着了。
门外,陈睿和蒋乃珺匆匆赶来,见到徐砚,蒋乃珺脸上闪过一丝愤怒,“你还来干什么?”
徐砚没有看蒋乃珺,迎头对上陈睿,“她病了。我要救他。”
蒋乃珺冷笑,“你以为你是谁?”
“我会是治好她的医生。”
一直沉默的陈睿说话了,“要等你多久?”
“一年,不管用什么办法,让她等我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