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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街,徐府。
书房中坐着两人,丫鬟和下人被遣散院外。
徐穆对着熊繍笑道:“方才下人来报,那个监生,已经搜身进贡院了。”
熊繍仔细想了想,有些担忧:“会不会太刻意一些,露出马脚?严成锦向来谨慎。”
“不会,那考生叫严嵩,大人可还记得,严成锦前段时间与严嵩交好?陛下早就知道此事,咱们只是顺水推舟。”徐穆道。
一旦与鬻题沾上关系,就像当初程敏政。
虽然证明为清白,但为了向天下考生昭示公正,还是让他致仕了。
熊繍颔首点头:“严成锦屡次修改祖制,我等也是为了朝廷,能让他致仕自然好。”
尽管都察院调查他很隐秘,但他还是听闻了风声。
严成锦与他们不是一类官员,早在改盐政为国贩时,就得罪了许多官员。
否则,他也不会一呼百应。
……
此时,贡院门口。
“本官不是你们的恩师,不必自称学生。”严成锦道。
在仕途上门生有事,恩师也会遭受牵连。
官场拉帮结派是基操,但他不想在朝中建立自己的帮派,树大必会招风。
读书人见了官,不称学生叫什么?李东阳白了严成锦一眼,和颜悦色:“你们二人,对着监舍入座吧。”
严嵩却疑惑望着严成锦,总感觉像迫害他的狗官张贤。
“敢……敢问严大人可是张贤?”
从那双眼睛就能看出来,是同一个人。
严成锦是朝中的二品大员,他不敢得罪,所以,才隐晦地问了一句。
“你连主考官都认错?来人,检察印章!”
秋闱的试卷,是考生自己印刷,然后带入考场,上面有礼部的印章,等于准考证。
严成锦倒不是想为难严嵩,而是严嵩想为难他。
严嵩忙道:“晚生认错,严大人恕罪,晚生这就落座。”
严成锦露出满意的眼神。
考生们搜身后,拿着卷子去到自己的监舍。
锁院了,分巡道的士卒开始巡逻,提卷官和监试官转了一圈,要等到铜锣响了,才能开始作答。
“李大人敲吧。”
李东阳倒不生气,此子初次监考,不熟悉秋闱的规定,就由他来代劳了。
Duang地一声,考生们提笔作答。
严成锦并不喜欢考试的气氛,太过严肃。
在上一世时,虽然总能考进前十,但他还是认为自己是学渣,只要在考场中就浑身不舒服。
礼部给事中邵宝双目凝视:“严大人手中提着为何物?!”
“本官的午膳。”
贡院锁院后,就与外界隔绝一切,考官们的吃喝,都在贡院里。
就连发生火灾,也不许开门,天顺年间烧死了很多人。
所以,监考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李大人,这不合规矩吧?考生不得违例之物,考官亦然。”刑部给事中靳充皱着眉头。
除了主考官,还有一些监考的佐官,由六部给事中担任。
李东阳有些为难,心知严成锦从不吃外头的吃食。
“你也不能抱着这么大的食盒,到处晃悠!”
刚想多说几句,却听严成锦道:“交由都察院,代为保管就是。”
叶准等锦衣卫不能进入贡院。
都察院四司中的监察司,同样肩负监考的职责。
李东阳坐在书案前,查看今年的策题考卷,还不知道严成锦出的策题,到底是什么?
目光扫视到策题的第三题,这是严成锦出的策题。
只见,字上只有四个字。
贡院里的考生,大多都与李东阳一样猴急,想看看今年出的心学策题,到底是什么。
四书五经他们不怕,唯独怕心学。
“知行合一?”
竟是心学中常常出现的知行合一?考生们喜极而泣,趴在书案上差点哭出来。
严大人,真是天下第一好官啊。
出这样简单的题目,不是给他们送分吗?
考生们纷纷彰显出前所未有的自信,在纸上笔走龙蛇,写写画画。
严嵩愈发确定,坑害他的官员,就是严成锦。
回想起,他进京赶考,沦落到乞讨的地步,在寒风萧瑟的屋舍中,食不果腹。
两行清泪,不由顺着眼角落下。
严成锦,实乃奸臣也!吾严嵩,必除之!
他用力执笔,在纸上飞速作答,藏书阁的注释,他倒背如流,押中了李东阳出的礼记,大喜过望。
日渐黄昏,屋舍昏暗下来。
监舍中,逐渐亮起昏黄的灯火,李东阳站在台阶上,从开考至今,监察官巡绰过程中,抓了三十个考生,拖去刑部审问。
“夜里舞弊尤其严重,你随我去走走。”
天黑方便作弊,有许多人会蠢蠢欲动,恐怕能抓到的人,比白天更多。
所以,监考官会加大监督的力度,衙役也会提着灯笼,不停地来回巡逻。
“下官正有此意。”严成锦吃过饭了,正好出去散散步。
另一边,巡逻的衙役提着灯笼,顿住脚步,看向旁边的屋舍。
只见,这书生的衣服上隐约有字,灯笼越靠近,字就越明显。
严嵩感觉不妙,抬头茫然:“官爷有事?”
“舞弊!抓起来。”
巡守的衙役下令,几个小吏将严嵩从座位里拖出来。
严嵩大惊失色,若被定实了罪名,此生也不能为官了。
“大人,学生不曾舞弊,还请查清还学生清白。”
一声不甘的叫唤,把周围巡视的考官,全都招了过来。
李东阳拿着蜡烛,在严嵩的衣裳上烘了烘,原本没有字的布料,忽然间,出现了许多小字。
“银盐显彰!”
银盐显彰,是用盐水写在衣服上,看上去什么都没有,用蜡烛烘一烘就出来了。
严嵩吓得不轻,连忙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丢到一旁。
不敢继续披在身上,定又是狗官张贤害他!不,应该叫严成锦才对!
“李大人冤枉!学生没有舞弊,这是狗官严成锦害我。
今日贡院门前行礼,学生不方便说,此时,定要将他的最行,全都公之于众。
恳请李大人,为学生明冤!”
严嵩哭得死去活来,不想命怎么这般苦,进了贡院,严成锦还是不肯放过他。
李东阳拾起衣裳,从头到尾看了眼,全是心学的内容。
知行合一,也在上面,这……就是舞弊了!
“先押去刑部审问!”
“大人,学生千里迢迢来京城,只为完成家父的心愿,若再等三年,家父如何等得起?
学生真的没有舞弊。”
严嵩哭嚎着,被士卒押住,不能动弹。
李东阳面色阴沉,事情大发了啊,这书生一口咬定,衣服是严成锦故意陷害。
邵宝和靳充神情凝重,不管是故意陷害考生,还是助这考生舞弊,严成锦都跑不了了。
李东阳抬起头,看向严成锦:“你有什么想说的?”
从刚才开始,严成锦一直站在严嵩身后不远。
“他应当没有舞弊。”
严嵩喜极而泣,好官啊!可转过头,却发现是严成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