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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听来熟悉,仿佛之前在哪里听到过,对方着急的模样我还以为是乔江林背着我在外面乱搞大别人的肚子人家电话来撒娇的,毕竟我还记得韵宜的存在。但电话里这妹子不像是啊。我回应说,“你好,我不是乔江林,他现在在洗澡,有什么事情吗?”
妹子一听不是乔江林啊,更着急了,张口就叫我乔太太,“是乔太太吗?你好,我是——————”妹子话说到一半又没说了,顿住,然后改口说,“不好意思,您是乔太太吗?”
尼玛,这不是膈应我吗?我冷声说,不是,我不是乔太太。
那妹子一下子反应过来,惊呼道,“那您是上次和乔先生一起来医院的小姐吗?”
哦,医院。
哎!医院!
我预感事情不妙,立即正色道,“是,是我。”
“那太好了!”对方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紧接着说,“是这样的,乔先生的母亲病危,请您转告乔先生马上到医院来,可能要准备——————准备见最后一面。”
然后我就蒙圈了,私人医院里躺着乔江林的母亲,这事儿我怎么给忘记了?但大脑接收到的讯号停留在“最后一面”几个字上,我心里咯噔一下,握着电话傻眼了,对方没听见我的回应,催促道,“喂,您在听吗?”
我回过神来,答道,“在,我们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我箭步冲到浴室前,但站在门口时我停下来,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跟乔江林说,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在医院看见医护人员抢救他母亲时惨淡的表情,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他能接受吗?可转念一想,人都通知去见最后一面了,我在这儿磨磨蹭蹭耽搁了时间,那不是罪过吗?
想着,我鼓起勇气推开浴室的门,乔江林浑身赤露站在花洒下,透亮的水珠从花洒上喷下来,砸在他健康的肌肤上,块状分明的肌肉上,滑滑的,要是换一个场景,我可能忍不住冲上去扑倒了,但这时候,我对他完全没有性趣。乔江林一开始错愕地看着我,转而变成笑脸,问我想干嘛。
我咽了口唾沫,在给自己打气,但真是有点说不出口,我从架子上拿了浴巾走上前把花洒关了,浴巾递给他,尽量保持平淡的语气说,“医院打来电话说你母亲病危,要我们马上赶过去,”我抬眼瞅着乔江林的笑脸僵住,渐渐演变成面无表情,他嘴角冻僵了似的不能动,也不来接我手里的浴巾,我只好上前帮他擦干身子,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但我又想安慰他,只好硬着头皮迎上他的不知所措的脸,“快点收拾,可能这是——————最后一面。”
听到最后四个字,乔江林已经不能淡定,虽然脸上还是肃然的表情,但我知道,他内心早就在翻滚了,他木然地接过浴巾擦身子,淡定地擦,重重的,一下,又一下,眼角微微跳动,然后猛地扔掉浴巾冲回卧室穿衣服,但他衣服平时都是我放的,他瞎找了一通都没找到合适的,等我出去时,看见他在衣柜里四处翻找。说实话,我挺心疼的,默默走上去帮他找了白色的衬衫和羊毛衫,又从衣帽间拿了羽绒服过来,那衣服是我之前没买的,他平日里都没穿,也不知道有这件衣服,平日都穿正装,冷的时候添一件大衣在外头,也是格外正式的那种。
把衣服递给他后,我默默去换衣服,乔江林穿好衣服时,我也收拾得差不多,在梳妆台上找了皮筋扎头发,他茫然地看着我,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眼神,我说不清楚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大约是犹豫和自我挣扎吧。我上前拉着他的手,小声但是足够坚定地说,“江林,让我陪你去。”
我从来没喊过他的名字,单独连个字,这种亲昵,竟然是在这时候,我在心里苦笑。
乔江林垂眸看我,头发还没干,沾着水渍,配上几天的羊绒衫羽绒服,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但眉间的哀伤和孤独,又添了几分沧桑。
我紧紧抓着他的手,又说,“我陪你去。”
他严重闪过一丝光亮,在我用力寻找的时候,他忽然撇开脸,重重地点头,哽咽的声音说,“好。”
然后他丢开我的手,去衣帽间帮我找了绒线帽子和羊绒围巾,把我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的,像是在自言自语,他说,“小心着凉。”
我心里一阵暖,但是心,更疼了。
开车到私人医院,已经是四十分钟后,乔江林一路上都没说话,深邃如潭的双眼一直目视前方,没有了平日里的寒凉,只有满目的茫然和着急。我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心里在想什么,或者,在害怕吧。应该是害怕吧。
我很难去想象二十多年前的事故,他母亲是怎样把他丢出火海而来不及拯救自己的。我很难想象,那一场变故后,乔江林的心和灵魂究竟碎成了什么样子。我不敢看他的侧脸,刀削般的轮廓是真的,所有的硬朗和刚毅都来自于时间的打磨。在看到南源查出来的资料时,我忽然明白了一切,明白为什么他能牺牲一切,只要弄死叶盛德,只要拿到叶氏的一切。
我觉得心疼。
匆匆停好车后,我们搭电梯上楼,上次接待我们的医生已经等候在病房前。这家医院的种种,和先前来一模一样,仿佛时间听留住了,没有一点人间烟火,只有四目死气沉沉。穿白大褂的医生站在病房门口,几个人像是在说什么,护士看到我们来了,连忙招呼医生,医生转身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走上前来,没有任何寒暄和客气,直截了当地说,“您来了,进去见最后一面吧。”
如果说电话里的交谈让我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有转机,那么,现在这一刻,我的心也死了。上电梯时,乔江林一直抓着我的手,现在,他握得更紧了,我能感觉到手掌的抽搐和颤抖,顺着那阵颤抖,我看到他抽泣的心脏。
看够了人间生死,医生的脸上没有任何悲悯和难受,只是浅浅的平淡无常的抱歉,对待所有人都一样的抱歉。
护士把病房门推开,里面的等通亮,把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照的一清二楚。独立病房里什么仪器都有,一应俱全,但此时所有的仪器都停止工作,除了呼吸机和心率检测的仪器外。而病床上苍老的女人,枯瘦如柴,不,应该说四肢都仿若纤细的竹竿,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肉,一点都没有。整张脸都凹陷进去了,即使身上盖着洁白的棉被,也能看出来棉被下面枯瘦的身子。
先前我只是在外面镜子里看到抢救的场景,那是我就觉得,病人太瘦了,瘦的可怕。现在静距离站在病床前,我才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皮肉的毁损程度,虽然已经结痂,长出了新肉,但是当年火灾重度烧伤留下来的惨淡,永远停留在她脸蛋上。
心里的那种震撼,我无以言表。一腔热泪肆无忌惮。
乔江林松开我的手,时那种自然的丢弃,无力的,颓败的,自然地垂下去。
我掩面哭泣,简直不敢想象当年那场火,母子二人遭受了什么。
乔江林没有哭,一直站在病床前,呆呆地站着。
一个字都没有。
没过两分钟,心率监测的仪器开始鸣叫,显示器上微弱的曲线渐渐趋于平静。而在它鸣叫的过程中,站在我们身后的医护人员,没有做任何措施,和我们一起,眼睁睁看着那条线变成直的。
我错愕地看着医护人员面无表情,沉稳的医生毫无反应,年轻的护士对我抱歉地抿嘴。我转身看着岿然不动如同行尸走肉的乔江林,我知道,他努力想保住的东西,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之后,乔江林一直矗立着,沉默无言。护士把仪器撤下来,呼吸机摘掉的时候,我看见他母亲嘴巴微微张着,那个姿势,是努力呼吸的姿势。
他一言不发,双眼盯着床上的人,然后坐到床沿上,握住他母亲枯瘦的,满是烧伤创痕的手。
我转身静默无言走出病房,医护人员也跟着出来,大家心照不宣,留给乔江林和他母亲独处的时间。
医护人员各做各事,留下年轻的小护士陪同我。冰冷的走廊上,我呆坐在蓝色的塑料椅子上,心中发冷。脸上的泪痕也干了,小护士拍了拍我肩膀说,“您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我没说话,但她已经跑远了,没一会儿,端着热水过来,帮我捂在手心,温声说,“您喝点水,暖暖身子。”
那股热流,终究只温暖了我的手掌,暖不了心。
这时,小腹有一阵轻微的异动,肚子里那个不为人知的小家伙,像是感知到什么,在我肚子里动了一下。我忽然热泪盈眶,把水杯递给护士,然后捂着肚子流泪,虽然我不承认这是错觉,它明明只有两三个月大,怎么就会动呢?可它明明动了呀。
小护士见我哭,但无能为力,一直陪在我身边,轻轻拍着我后背安慰我,“其实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您不要怪我多嘴,乔先生也很清楚,靠药物和营养素维持,根本——————我们都尽力了,您不要太伤心。”
这么浅显的道理我明白,乔江林自然也明白。可他之所以一直不放手,必定是有所执念。这一点,我能理解。
兴许他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当现实忽然到来的时候,还是无力承受。
那天晚上我没通宵没睡,乔江林一个人在病房里呆了一个多小时,后来是他主动出来的,医生也恰好赶来,准备将遗体转移到其他地方。乔江林出来的时候,脸上没有泪水,也没有泪痕。他没有哭。
我倒是希望他哭,最好是痛苦流涕,我不会笑他。只要他肯哭。但他没有。
他把后事安排给了医生,连夜送去了殡仪馆。这场葬礼没有多的人参加,只有我们两个。哦,不,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入殓师给他母亲化了漂亮的妆,勉强盖住了脸上的烧伤,厚厚的粉底浮着,更加死气沉沉,还好有刻意刷上去的腮红和红唇,看起来时好了许多。没有复杂的仪式,简单的吊唁默哀后,将遗体送进焚化炉。
凌晨,我们从殡仪馆离开,乔江林抱着他母亲的骨灰,一个人去了墓地。
他没让我跟着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问。一个人打车回家,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他站在殡仪馆门口抬头看天空的样子。那会儿天蒙蒙亮,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之后的两天,我没见过乔江林。他也没有电话打给我。
但我知道,他一定没事。一定好好的。
他还有事情没做。
第三天早上,乔江林忽然出现在家里,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站在床前看睡着的我。这两天夜里总是睡不着,总要凌晨四五点才眯过去。我睁开疲倦的双眼,看到他对我笑,我心里戚戚然,不知道怎么的,猛地从被窝里腾起来,一把抱住他脖子,他肩膀,把他整个人嵌进我怀里。
“你回来了。”我近乎哭泣,“我你终于回来了!”
“嗯,饿不饿?我带你去吃早餐。”
我有点惊讶,真的,这转变太快,我招架不住,但我不能主动去提那件事,那是他的伤疤,我明白被人揭开伤疤的疼,所以我不敢说。我松开他,看着他深邃的双眼平淡如常,心里却戚戚然,“好。”
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去找叶琛第二天夜晚,我提前约了他,他倒是挺高兴我愿意跟他一起吃饭。餐厅选在古味斋的私人厨房,那地方我和乔江林去过两次,静谧,无人叨扰,私密性很强。我提前去的,在房间里把玩一只宋代官窑的花瓶,里头插着水仙,我记得这个季节时没有水仙的,但真奇怪,这里竟然有,还开得不错。
在等叶琛的时候,南源来电话说没找到人,叫我不要心急。
我说,不急,不急,可能我先找到呢。
南源愣了愣,问我,“凌寒,你在哪儿。”声音蛮严肃的,像是审问我,我说你不用担心,我有分寸的。
“告诉我你在哪儿?我不打扰你,但我得确认你的安全吧?”
我挂断了电话,没告诉南源我在哪儿。
我玩了一会儿手机,给若棠发信息,问陆岩在不在家,若棠直接回我电话,接电话的却是陆岩。
他对我态度出奇的好,大约是若棠告诉他,我已经有了孩子,陆岩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凌寒,你听我的,马上走,不要跟叶琛见面。”
“现在走不了了,人马上就来,”我镇定地说,“陆岩,要是今晚你没接到我的电话,记得来饭店找我,我在古味斋,我留了点东西在房间里,你记得来拿。”
“什么东西?”
“我现在还没办法告诉你,你到时候直接来拿,现在七点,如果九点钟你没接到我电话,一定要来。或者,你现在可以准备着。”
“凌寒!”陆岩有点急了,企图说服我,“现在事情还没到没能挽回的地步,你听我的,来我家里,我们从长计议。”
我轻笑,“从长计议什么?叶子仪人都跑了,连个证人都没有,还等着什么?不趁现在想办法从叶琛身上找点东西,等着乔江林被审判被定罪吗?”
“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回来,叶琛会对你做什么,你算得准吗?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你不是一个人,做事情不能莽撞!要是——————”
“陆岩!”我厉声打断陆岩,电话那端停了,我听见若棠一直在跟陆岩说,你不要刺激她,你好好说!你让开,我来说!但是陆岩被把电话给他,等着我说话。我深呼吸了两次,调整好情绪说,“陆岩,之前乔江林不顾一切帮你,这一次,你也要。他身边什么人都没有,就只有你一个信得过的兄弟了,答应我,一定要帮他。”
“我知道。”
“如果你真的为他好,就帮我,帮我瞒着他,不要告诉他我有孩子了,他一直不想要孩子,其实不是真的不想要,他只是不敢要,你答应我,千万不能告诉他,不然我会恨你的,恨你一辈子。”
“可他总会知道的,凌寒,这事儿瞒不住。”
我提高声音命令陆岩,“瞒不住也要瞒!没有你陆岩做不到的事儿!”
“凌寒,你这是要他的命。”
“哪儿有。他不会为我伤心的。陆岩,他不是你,我也不是若棠。我现在做这些,不过是还他八年前救我一命。跟感情没关系。”
“你错了,他在乎你。不然不会把——————”陆岩气急,但有些话他始终没说出口,可我大概知道了,我笑着说,“好了,不说了,叶琛快来了。如果他能平安出来,帮我把你家保险柜里的东西还给他。”
“要还你自己还!”
“那随便你了。”
说完,我挂断电话,狂灌了自己两杯温水。我告诉自己,凌寒,你要冷静,你要沉着,你要拿到证据。
挂电话没一会儿,南源的电话就来了,我刚刚摁下静音,包间门被推开,叶琛一袭休闲西装进来,面上带着寒风的凉意对我笑一笑,“等多久了?”
我淡淡一笑,“有一会儿了。”
叶琛坐在我身边的空位上,脱下外套,“抱歉,公司事情有点多,耽搁了。点菜了吗?”
“没有,请客吃饭,哪儿有我自己做决定的,等你来呢。”我摁了服务铃,漂亮的服务员拿着菜单进来,我叫她给叶琛,叶琛又推给我,“还是你点吧,我都可以。”
“那好。”
然后我点了菜,和叶琛闲聊,他淡然自若,绝口不提乔江林的事儿,憋得我按捺不住,问他,“董事会怎么说?以后叶氏就是你一个人的天下了。恭喜你,叶董。”
叶琛拉下脸来,严肃地看着我,“小寒,我们之间生分了。”
“叶董客气了,我们俩本来就是有距离的,以前是我不自量力,以为能跟你做朋友,尽管乔江林和你注定你死我活,你看,他现在败了,我以朋友的身份不自量力来求你,”我脸上堆着笑,诚恳地看着叶琛,“求你放他一马。”
叶琛深深看了我两眼,然后冷笑了一声,端起面前的白水喝掉一半,在慢悠悠放下,他手掌握着杯身,若有所思,我静静等待他的回应,半晌他说,“小寒,你是不是挺恨我的?”
“不恨。”
“你说谎,你恨我。”
“没有。物竞天择,你们俩的存在本身就是相互竞争的,现在他败了,你胜了,我虽然难过,但是不恨你。你有你的选择,他也有他的,不过是各得其所。换做今天你输了,我也会求他放你一马。”我坦言说。本来我就不恨他,但在选择面前,毫无疑问,我的选择是乔江林。永远。
叶琛哈哈大笑,躺在椅背上看我,肯定地说,“不会的。要是今天进班房的人是我,小寒你不会为我求情。”
“看来,我在你心里,还不是朋友。”我淡淡笑,镇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叶琛,你从来都没有将心比心。”
叶琛耸耸肩,他现在这幅模样,我挺陌生的,从前他对我都笑呵呵的,时发自心底的笑,不对,现在说什么发自心底,我太不自量力了。他说,“可能你会帮我求情,但他却不会答应你。姐夫的手段比我狠,倘若今天是我落在他手里,他只会毫不犹豫的整死我。”
“你不也一样吗?”
“我不一样。”叶琛笑说,“只要他不染指宏盛的一分一毫,我不会把财务问题算在他头上,当然,杀人这件事,我爱莫能助。”
“可你清楚,人不是他杀的。”我盯着叶琛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父亲的死,始作俑者另有其人。至于杜威的死,我相信,你比我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叶琛愣了愣,眯着眼睛看我,但他这人非常谨慎,言语都十分考究,他反问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再镇定的人,都有露马脚的时候,尤其是当他发现我戳中叶盛德死因的时候,他表情跳了跳,是心虚的表现。
“乔江林赶去现场的时候,杜威刚刚断气,你很聪明,算准了死亡时间把乔江林引过去,他百口莫辩,匕首上是他和杜威的指纹,房间里也没发现其他人的踪迹,加上保洁人员的现场指证,凶手只能落到他头上。”
“但这不能证明这件事跟我有关,小寒,你这么想,太不公平。”叶琛说,“杜威对我来说,没什么利用价值,我为什么要去杀他?我找到他,送给警察,不是更好更直接地把他置于死地吗?我为什么要杀了他?”
“杜威对你真的没价值吗?叶琛,这说不过去吧。他对你没有价值,你会把他安排给你父亲做保镖?你的顺水推舟做的太明显,别人看不出来,不代表我看不出来。你的将计就计,不过是在掩盖你知道的秘密,而杜威正好成了你们俩的炮灰,你杀了他,既能够掩藏你的秘密,还能把这件事直接推到乔江林的身上,死无对证,他能给你的秘密买单,叶琛,我说得对么?”
偌大的包间里,气氛变得奇怪,我和叶琛目光对峙,感觉到他眼神慢慢变得幽冷,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和阴冷感袭来,我意识到,自己的猜测很可能对了,掐中了叶琛的命门,但太危险了,我可能下一步就跌进悬崖。
正尴尬的时候,服务员推开门礼貌地说可以上菜了,鱼贯而入的服务生走台似的来了又去,留下精美可口的菜肴,包间又恢复了平静。
叶琛给我倒了一杯酒,方才那种阴冷的表情消失无踪,他夹了一块鱼片放在我碟子里,顾左右而言他,“小寒,这么多年,你就没想过跟我吗?我对你,不比姐夫对你差。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很多事情,明明你能选择更好的,何必跟自己死磕?”
我微笑着说,“这人和人的遇见,是天注定的,相比鳜鱼,我更喜欢清江鱼,虽然都是鱼,可他们是有区别的。”说着,我把盘子里的鱼片夹出来放在一边,伸筷子夹了一片山药,这清炒山药厨师切得极薄,咬在口中脆生生的,加上一点儿泡山椒的酸辣味,实在太爽口。
叶琛无奈地笑了笑,举起杯子对我,“我们喝一个。”
“我待会儿要开车,只能抿一口。”
“好。”
喝过酒,我把被子放回原位,叶琛自顾自吃鱼,嘴里念念有词,“可我喜欢上什么东西,是绝不放手的。”
这淡淡的一句,叫我心里打颤。当时我还没想明白这种害怕时因为什么,后来我才知道,这会咬人的狗,不叫。
“叶琛,你现在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宏盛的所有都倾入囊中,你还想要什么?”
“你不知道吗?”叶琛反问我一句。
我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抿嘴看着他冷冷道,“不可能。”
“是你给自己的限制太多,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也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小姐,可看到你,就是觉得不一样。你以为我跟你好,是因为想刺激姐夫吗?当然不是,我对你好,跟别人,跟野心,毫无关系。”
我假装拿手机回短信,悄悄摁下了录音键,叶琛没注意到我,仰脖喝完了杯中的红酒。
“你有什么好野心的?我就搞不懂了,你是叶家唯一的儿子,你有什么好野心的?你父亲的一切不都是给你的?据我所知,叶子仪在你父亲面前并不受宠,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了他。”我试探地说。
其实一切都是我的猜测,南源查到叶琛和他母亲的分歧,我们俩一致认为,这里边肯定有猫腻。但我和南源都不知道,他们母子的分歧,是为什么。
叶琛斜眼看我,狭长一笑,“你看到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的。一叶障目。”
我心中暗自窃喜,那他这是承认,叶盛德的死跟他有关系了?
“再怎么也是你的父亲,你下得去手?”我脑筋一转,勾着眼睛看叶琛,“不对,是你叫杜威下手的,所有你要杀了他!”
叶琛没继续说话,重新夹了一块鱼片给我,语气虽然温和,但是是命令的口吻,“尝尝,说不定你喜欢呢。”
我心中明了了,他这时不准备继续说下去。我再问不到任何了。
不过没关系,又这条线索,陆岩足够聪明,够用了。
“算了,不喜欢的东西,我看都不会看一眼。”我倔强地把鱼片夹出来,冷笑说,“看来我今天不应该来找你,那就这样吧,多说无益,我先走,你慢慢吃。”
叶琛淡然地吃饭,不说话,我也不需要他挽留,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叶琛忽然喊我,“小寒,如果我的条件你让你跟我呢?”
我抓着门把愣住了,心里不禁冷笑,我冷笑着摇头,回头看叶琛时,他侧身坐在椅子上正面面对我,朝我扬了扬眉毛,“你是否会考虑下。”
我长叹气,觉得脑袋晕乎乎的,可能时太久不喝酒的缘故,喝那么一口就感觉眩晕了,我抓着门把,努力让自己站直了,“不可能。”
“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没有。”
“那你还倔什么?”叶琛笑吟吟说,“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好,还是不好,这决定了乔江林的命运。”
我冷笑,“你做梦吧。”
叶琛的脸冷下来,那种忽然笑着冷下来的表情挺可怕的,真的。他白了我一眼,然后转身面对餐桌,此时我的头晕更加明显,等我发现异样连忙要走时,只听见叶琛慢悠悠地说,“你已经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