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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深这话让我不由地心头一紧,我恍然发现这么久以来,江佩珊销声匿迹似的,毫无声响,从局子里出来后一直住在秦海洋那儿,从未在陆岩或是我的眼皮下出现过,我心想,她需要些时间去接受和适应吧,那么骄傲的人儿一下子从高处跌落下来,伤心失落,都是难免的。
可陈深这么一说,我忽地感觉不对劲,这些天我顾着忙自己的事儿,忽略了江佩珊这边,我就说呢,总觉得我心里却记挂着什么东西,原来是江佩珊。
我有些警惕地说,“陈深哥哥,你为什么这么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江佩珊现在一无所有,剩下的就是她的肚子和秦海洋的陪伴,和陆岩也离婚了,难不成还想怎样?
见我疑惑担忧,陈深连忙说,“不,我并不知道什么,但若棠,居安思危。”他顿了顿说,“不过你和陆岩已经领了结婚证,她估计也兴不起什么风浪了。我只是提醒你,留一点心思。我相信你对江佩珊也没有完全放心,多一分警惕,对你,对陆岩来说,都是好事。”
我舒了口气,答道,“是,我明白。”
陈深欣慰地笑了笑,淡淡道,“好,我要上飞机了,得关机。若棠,祝你幸福。”
“谢谢。”我说。
而后陈深沉默了几秒,我以为他还有话要说,但我等了许久他都不言不语,我想了想,随即掐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我靠在车窗上发呆,隐隐觉得,许多事情似乎没我想的那么简单。这问题不能深入思考,一旦深入思考后便会发现问题越来越多,越来越纠缠。我不禁想,江佩珊的态度是否有些奇怪?太过安静太过风平浪静,总给人一种不踏实的感觉,我和陆岩最近走得太顺了,真的,太顺了。她要是闹两下还能叫人心安,这么一声不吭,想想挺吓人的。
忍不住心里的疑惑,我给秦海洋打了个电话,他在办公室,接起电话后吩咐秘书先出去,然后对我说,“什么事。”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对秦海洋说什么,说我担心江佩珊不会这么安分么?秦海洋爱昏了江佩珊,能相信我说的话?且都这种时候了,在秦海洋眼里江佩珊已经一无所有,我再逼问,不是咄咄逼人么?可不问,我心里不踏实,特别不踏实。
秦海洋又问了一句,“周若棠,你找我什么事。再不说话我要挂电话了。”
我急忙脱口而出,“秦海洋------”
“什么事?”
我鼓起勇气说,“可能打这个电话给你,会让你觉得不舒服,但我心里有担忧,想提醒你,江佩珊------”
话没说完,秦海洋已经明白过来我的意思,打断我的话说,“你担心的那种事情不会发生,我会照顾好她,等公司的事情忙完,我会带她去国外生活,对你和陆岩,造不成任何威胁。”
“我这么说,是提醒你,安定的生活不仅仅我和陆岩需要,你也需要不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你也要负责,不是么?”我本想说你不用这么敌对我,可想想又觉得没必要。他护着江佩珊心切,我说什么都无用,不如不说了。
秦海洋嗯了声,肯定地说,“我自然是要负责的。”
“既然如此,那便没什么好打扰的,如果你也跟我一样想安定的生活,就好好照顾她吧,其余的事情,跟我和陆岩,都没关系了。”我说。
秦海洋哼了声,说,“知道。”
挂了电话我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可能是最近婚期将近,我有点紧张的缘故,哪怕秦海洋给了我肯定的答案,也不足以让我心安,我打电话给小寒说我心慌,也说了江佩珊的事儿,小寒安慰我说,“你就是最近在累了,好好休息去,江佩珊那事儿已经尘埃落定,你想那么多干什么?那孩子肯定不是陆岩的!要是陆岩的,陆岩能这么离婚么?再说了,你俩都领证儿了,她心里再不甘心,也兴不起什么风浪来,我劝你还是好好休息几天,等着做新娘子吧!”
我说,“就是太顺利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的性格你知道的,闹几下子还好,这不闹,倒让我觉得胆寒了。”
小寒笑我说,“我看你是以前苦日子过多了落下后遗症了,她折腾你惯了忽然不折腾你,你就不习惯了?怕什么?陆岩在你身边呢,他已经对江佩珊很客气了,能再容忍江佩珊对你下手?那不可能!再说了,那你还有我呢?她要是敢动手,老娘分分钟撕碎她!给脸不要脸的话,那真只有死路一条!”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决绝地说,“从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了,要是再出什么幺蛾子,我保证不会手软。像你说的,给脸不要脸,就没什么情分可言了。”
“好啦好啦,我和林蝶快到了,你赶紧回家睡觉去,美美地新娘子!”小寒说道。
这份担忧我没告诉陆岩,他最近忙着公司重组的事儿,焦头烂额,决定把陆氏地产和江氏并入一块,成为真正强大的陆氏地产。江明远的判决下来后不久,股东大会召开,决议陆岩为董事长,他真正成为了公司的掌舵人,陆建安曾被江明远夺去的一切,如今都回到陆岩手上,并且壮大。
并入后,原陆氏地产的子公司有秦海洋负责,沪城的公司仍旧由徐伊负责,乔江林监管,同时乔江林在公司拥有一部分股权,成为陆岩的强大的后盾。
新开发区的项目在江氏动荡的那一段时间内停工整顿,在陆岩接手公司后不久,重新召开新闻发布会启动项目,重新布局谋篇,但大体上和之前的工程图差不多,主题公园和百货商场附近新增置地广场,将建成北城最高级的写字楼,在建成后,公司办公楼将迁往新开发区。
而陈熙,重新回到公司上班,在策划部担任策划总监的职位,陆岩说,这个职位把之前的恩恩怨怨以及人情往来一次性还清,他说他答应了梁毅,对陈熙留情。
项目启动酒会这天晚上,陆岩带着我出席,这是我第一次以正大光明的身份和陆岩出现在公众镜头前,我穿着宽大的复古镂空蕾丝礼服,有些旗袍的样式,宽大的裙身下小腹隆起,一眼就看得出来大肚子,我挽着陆岩的手进入宴会场,心里说不尽的感慨,但没有一丝忐忑,我云淡风轻地接受大家或艳羡或指点的目光,带着端庄的微笑,昂首挺胸地站在陆岩身边,站在媒体面前。
媒体采访的时候,记者问到我和陆岩的婚期,陆岩坦然地说到时候会请媒体记者,但在婚礼之前,请给我们一份安定,他会让秘书室发邀请函给媒体,邀请记者到婚礼会堂采访。
记者都是会审时度势的人,没人在现场为难我或者陆岩,一句江佩珊江明远都没有提到,仿佛那两个人根本不存在似地,陆岩的上一段婚姻结束不到一个月,却被人们刻意遗忘。我原以为这是巧合,但在休息室时,陆岩吩咐陈扬,一定要管住这帮记者的嘴,谁要是敢胡编乱造,那饭碗便不保了。
而陈扬做事,雷厉风行,必须周到细致。
陆岩陪我在休息室呆了一会儿,接到伊娜的电话,必须得出去应酬,我肚子大了沉得慌,走了一段路就觉得累,陆岩吩咐小尹一定贴身跟着我,休息室门口还候着两个保镖,他也把方涵调来给我做私人助理,总之,安全问题是不用担忧的。
陆岩刚走没一会儿,程思远给我打来电话,说有空约我吃个饭,他申请了去西部医学支援,可能等不及我婚礼了,得启程去西部,这两天就要走。
我应答下来,答应他明天中午十二点,在金鹰见面,他愉快地说好。
他从北京进修回来那天,正是我和陆岩领证的时候,回到家我忽然接到他的短信,说祝我新婚快乐,我都没反应过来他怎么知道,已经回复了谢谢。他对我的感情我清楚,所以没再多说什么,等请柬写出来后,我让方涵给他和乔辰都邮寄了一份,附带喜饼和喜糖,在那之后,他再没联系过我,直到今天。
酒会一直持续到十点多才完,陆岩回来时,我靠在沙发上有些昏昏欲睡,他喝多了几杯,面色微醺,进来不顾周围方涵小尹在,在我额头上亲了下,我朦胧睁开眼睛说,“回家了吗?”
陆岩笑了笑,伸手摸我脸蛋说,“嗯,回家了,辛苦你了。”
我点了点头,他将我从沙发上拉起来,揽着我肩膀叫方涵递了条披肩给我,亲手帮我披上,说夜晚风大,小心着凉。
其实陆岩看上去冷冰冰的,高冷傲娇,但实际上是个很细心的人,很会照顾人,用无微不至来形容一点不为过,但同时也非常喜欢被人照顾,有时候我觉得他像个小孩子,十分依赖我。
我们一路说笑走出酒店,夜晚有风,扬起披肩的一角,陆岩搂住我肩膀,把我往他怀里带,说那样暖和些,老赵已经把车子开到门口,小尹先一步上前帮忙把车门打开,陆岩护着我脑袋上车,关上门时对我扬了扬眉毛,旋即绕到另一边上车。
车子发动的一瞬间,就在那一瞬,我恍惚瞟到酒店大门处有一个长发飘飘的身影,一闪而过。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但那抹身影已经不见了,我记得那长发飘扬的感觉,似乎是江佩珊------
她来这里做什么?今晚秦海洋身边带的是秘书,并不是她呀,她来做什么?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陆岩忽然拉过我的手,关切地问道,“怎么脸色不太好?不舒服么?”
我回过神来,摇摇头说,“没有,刚好像看到一个熟人,回过头去看却没人了,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
“嗯,要回去吗?”陆岩问道,“可以折回去的。”
我叹气说,“不,不用,我们回家吧,有点累了。”
“好。”
回到别墅时,梁秀文和陆青都还没睡,梁秀文特意给我们准备了宵夜,她穿着居家服,头发挽起来,笑容可掬,一副慈母的模样,端着蜂蜜水出来说,“阿岩肯定喝了不少酒,来,喝点蜜水解酒,若棠肚子大了,你晚上要多注意着,别睡太沉了。”
陆岩嗯了声,一口气喝掉了半杯蜂蜜水,宵夜是再吃不下了,但梁秀文的心意不好糟蹋,随便吃了两口,剩下的全给我吃了。吃完了我才后悔,“这大半夜的,要长肉,到时候减不下来你不要嫌弃我。”
“嗯,早晨起来那么丑的样子都忍住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忍的?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陆岩打开手机回短信,抽空瞄了我一眼说,“就算嫌弃,我也不说,省得你伤心。”
这话气得我拳头纷纷落在他身上,陆青和梁秀文坐在一旁笑我们打情骂俏,一家人坐在一块聊了会儿天,各自都困了,便上楼洗澡睡觉了。
婚期越来越近,然后我整夜整夜地睡不好觉,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我半夜睡不着,又不好意思折腾陆岩,白天公司那么忙,晚上回来,他基本上呼呼大睡,但眠浅,睡觉时一直抓着我手十指紧扣,怕我晚上有需要,一旦我动一下,他就醒过来,朦胧地睁着眼睛问我怎么了,有几次这样,第二天早晨他一脸倦容,搞得我很不好意思,我说自己睡呢,他怎么都不同意,所以像现在,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不敢动,不敢让他发现我失眠,不然他肯定放弃睡觉陪我说话,我看窗帘缝隙中偷偷溜进房间的月光,看月光下陆岩沉睡的侧脸,可以说我趁着数不着的时间把房间里眼睛够得着的地方统统记住了。
这样一直撑着睡不着,对我来说是大忌,结果后半夜撑不过去睡着了,一睡就睡到上午十来点,陆岩啥时候起床上班的,我全然不知。
我时常半夜想起酒店门口的那个身影,疑惑是不是江佩珊。自从在民政局外见过一面后,我和他再也没打过照面。
中午十二点左右,我让小尹送我去金鹰和程思远见面,梁秀文不放心我一个人,我说我有方涵跟着,她才放心,叫我早去早回,一直叮嘱小尹路上注意安全,忽然唠叨起来,但这种唠叨,又让人觉得幸福,被关心的甜。
时隔一个多月再次见到程思远,他没什么变化,只是头发剪短了,人也瘦了一大圈,看上去除了阳光,更多了些精神,方涵跟着我进去时,他明了地笑了笑,说道,“肚子大了,自己出门多注意些,带着个人是好事。”
我们找了家餐厅坐下,方涵和我坐在一块儿,程思远在对面,他细心地提醒服务员不要给我茶水,要鲜榨果汁,悉心周到,让方涵都觉得不可思议,但他这一切又做得自然而。
“怎么忽然这么着急去西北?你才从北京回来不久。”我说。
程思远淡淡一笑,解释说,“在北京进修的时候遇上一个医生,他在西北做了两三年了,那边条件艰苦,没多少医生愿意过去,牧民和孩子们身体有什么状况都要去很远的县城大医院看,他这次去北京就是想促成医疗站的建立,他亲自奔走,好不容易批下来文件,但条件太艰苦,没什么医生愿意去,我心想,我可以去试试。”
我心想问为什么突然决定要去,但话到嘴边却问不出口,我怕答案跟我有关系,而我却无言以对。而程思远太聪明太善解人意了,没等我问便说,“在城市里呆久了,出去散散心也好,看看广阔的草原和无垠的天地,会有不少收获的。”
“什么时候走?”我问道,“我去送你。”
程思远摇摇头说,“很不巧啊,火车票定下来了,你婚礼那天,你好好做新娘子,不用送我了,这一餐就当跟我践行了。”程思远盯着我肚子说,“可能等我回来时,你孩子都能管我叫叔叔了。”
“要去这么久?”
程思远点头说,“应该吧,是时候回来,就回来了。看情况,到时候再做打算。”
之后我们闲聊了一通,午餐后程思远接到乔辰的电话,他当场脸色就变了,对着乔辰说,“胡闹!”
我和方涵一怔,面面相觑,温和的程思远怒了,有些严肃地说,“这种事情不是儿戏,你要考虑清楚!不可胡闹!”
乔辰似乎有些激动,我隐约听到乔辰说,“师兄,我哪里胡闹了?你能去西北支援,我就不能去么?我也想出一份力,这哪里是胡闹?你不要我去,那你也别去了!”
程思远有些着急,“一会儿见面细聊,我现在有事,你先别交报告上去,等我回来。”
乔辰说,“晚了,师兄,我的报告已经交上去了,院长马上签字批准,他说这是好事儿,年轻的医生就该多锻炼锻炼,叫我跟着你好好学习!你推辞不掉的!”
“胡闹!你等我回来!”程思远怒道,“我是组长,组员的增减,必须由我审核,我不要你,你也不能来。”
乔辰嘿嘿笑,“师兄,晚了,昨晚我偷了你的印章盖章了,字也签了,你知道的,我学你的字最像了,院长什么都没说,你现在要是来,可不是拆我的台吗?不行不行,挂了,我去找主任了。”
没等程思远说话,那头电话已经挂断了,程思远气得不行,脸色不太好,我问说,“怎么?乔辰要跟你去?”
程思远点头说,“她瞎胡闹,那种条件,我去了都不一定受得了,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受得了?”
“你先别急,回去好好商量商量再说,别耽误了。”我说。
程思远说,“好,那我先回院里,我们再联系?”
“嗯。”
而后程思远匆匆告辞,飞奔回医院准备阻拦乔辰。其实乔辰的心思程思远心知肚明,我也心知肚明,但我没有评价和建议的立场,所以方才我什么都没说。程思远要去西北,多少跟我有点关系,而乔辰追去西北,那是为了自己的爱情,我打心底里支持她。
当然,虽说感情这回事没办法强求,但努力争取,却是必须的。
我和程思远之间,没有说对不起,大约是不需要吧。我把那句对不起,换成了另外一句:天涯海角,唯望君安。
我幸福了,也希望他幸福。
一眨眼,就到了婚礼这天,按照习俗,婚礼的前一晚,新郎和新娘是不能见面的,而我娘家不在北城,陆岩原本说去酒店开个套房临时住一住,可小寒说,酒店毕竟是酒店,不是家,我是若棠的好姐妹,我家就是她家,自然就是两家,上我家住去!
夜晚我和小寒一起睡,我俩聊了一整宿,唏嘘不已,都没想到一眨眼快一年过去,我和陆岩也修成正果,即将踏入婚姻殿堂,小寒说,你这死丫头,一定要幸福,儿子生下来就得管我叫妈,以后要给我养老的,虽然陆岩有钱,但我的钱以后全是儿子的。
我们手牵手,像当年的寒冬,两个人挤在没有空调的房间里手牵手,鼓励彼此说一定要努力赚钱,明年冬天就能买个空调了。
一早上,化妆师和造型师来家里给我做造型,方涵很早就去影楼取来改好的婚纱给我,穿上去果真刚刚好,再胖一丢丢就塞不进去啦婚纱是我和陆岩一起选的,略有些复古的味道,因为肚子大,就没选哪种纱网很厚很重的,选了一件接近一字领的迤地长裙,头纱及腰,配上水晶发卡,有种端庄的美。
坐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穿婚纱的样子,真有点茫然。我从未想过,自己真的能和陆岩走到今天。
或许是太着急了,我手心里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