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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凝着寒潭般的眸子望着我,我从那深邃清寒的眸子里读出几丝失落,但他是多骄傲的人啊,随即而来的一抹轻笑将那一丝失落掩藏了,我循着那一抹轻笑,整颗心忽地沉了下去。
我正想伸手去抓住他胳膊时,他已然起身往门口走去,他的身影修长又落寞,像一棵孤独的青松,傲然挺立着。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那一处伪造的铜墙铁壁瞬间崩塌。
他手搭上门把的那一刻,我忽地冲上去从背后搂着他的腰,眼泪鼻涕一股脑流出来,我听见自己呜咽的声音在呼喊,在咆哮,“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如果说从前我还有几分犹豫,那么这一刻,我心甘情愿交付所有,哪怕我知道自己面前是万丈深渊,我也义无反顾,何惧粉身碎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瞬间,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当下的心情,我只知道若是错过了这个男人,我将悔恨终生。
我死死地抱着陆岩的腰,紧紧靠在他结实的后背上,泪如泉涌。
他似乎僵住了,背忽然挺直了。
他迟疑了一两秒,旋即宽厚的手掌敷在我手背上,冰凉的指尖在我手背上轻轻跳动。
“你确定你想清楚了?”他问我。
我嗯了一声,深深吸了一口气,闻着他身上的气息,不断鼓励自己,往前,再往前。我告诉自己,若棠,你要勇敢,哪怕粉身碎骨,你也要为自己争取一次。
他掰开我的手,转过身来同我对视,眼睛有说不尽的温柔缱绻,我泪眼朦胧,好似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只有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去感受那一份真切。
我呜咽着,声音里带着急切和哀求,我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看,你瞧,它早就属于你了,不知道从哪一刻起。
“我想清楚了!从你踏进房间的那一刻我就想清楚了,我愿意跟着你,没有名分,没有许诺,没有未来,没有道德,我都愿意跟着你!哪怕过不了多久你腻了叫我滚,我都不怕,我只要这一刻!我的人生一直都是冰凉的,是你给了我温暖,我贪念这一份温暖。以前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所以我千方百计找理由跟你划清界限,可我的心根本不听使唤,总是想靠近你,陆岩,我想靠近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是控制我自己,就越是想靠近你------”
这样一份情话我不经腹稿便脱口而出,仿佛那些字句在我脑海中悄悄酝酿了许久,只是在等待这样一个机会一吐为快。
陆岩怔怔地看着我,眉头拧着,忽然他笑了笑,伸手撩过我散在脸颊的发丝帮我别在耳后,轻轻捏着我脸蛋,我原以为我说了这么一通不害臊的煽情话,他好歹也回我一点深情吧?可他却扬一扬眉毛,格外傲娇地说,“要是你早这么乖从了我,何必受折磨?女人就是作。”
“陆岩!”我心里那个娇羞啊,气啊,攥紧了拳头雨点似的往他身上砸,可他身上全是肌肉,一块一块的,格外硬朗,我拳头砸上去跟砸在铁块上似的,没几下就感觉疼,他忍俊不禁,抓着我手捧在手心里捂了捂,我挣扎两下,他干脆一把抱住我搂在怀里,下巴抵在我头顶,轻轻顺着我后背安抚道,“好了,好了,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他语气格外温柔,像春日里的清风一样,柔柔的,软软的,跟我之前认识的那个变态简直不是一个人。就在他轻缓的动作里,我躁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乖巧地趴在他胸口听他的心跳声。
“若棠,我能给你除了名分以外的任何东西。你不要怪我。很多事我身不由己。”他语气里满是怅然,我听进心里,不再多问。
在我下决定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抛下了当初紧拽着的执念,决定不去在乎所谓的名分。林州把我关在酒店房间那时,我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当时我心里只有两个遗憾,一是等不到我外公手术康复,二是来不及告诉陆岩我心中有他。而我究竟什么时候心里有他的,我也不清楚,兴许是从我站在他身边时感到自卑渺小的那一刻起。
人往往得身在绝境时才能坦然面对自己的心意,拆穿自欺欺人的谎言,直面心底最坦荡最客观的欲望。
起初我不愿意给任何人做情妇,这是我的坚持,可到了后面,我拿这个借口搪塞陆岩,更搪塞自己,因为我觉得我配不上这样的男人,他是高高在上的富家公子,我是底层社会挣扎的风尘女子,我们俩只见的悬殊几辈子都补不齐。门当户对这个词的深意从古至今不知道多少痴男怨女品尝过,我一直将事情看得透,从不让自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林州的绑架带给了我这辈子都抹不去的恐怖回忆,但同时也成了一个契机,打破我的扭拧,将我推向陆岩。
在酒店房间里他抱住我的那一瞬,我就知道,我这被子完了,全搭在这个男人身上了。那一刻我明了,为了这个男人,我是能牺牲所有的。所以我仅剩的那一丝坚持和自尊算什么?
我安慰自己,他未娶,我未嫁,至少现在我们光明正大。
我轻轻推开陆岩,泪眼朦胧地凝视着他黑曜石般的双眼,缓缓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的唇,闭上眼睛的一刹那,两行清泪滑落,我却感到幸福和安稳。陆岩轻轻回应我一下,不可置信地推开我,我们四目相交相互凝视,我泪中带笑,“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清楚。”
他清俊的脸庞上浮起一抹满意的笑,淡淡的,若有似无,眉眼温柔,冰凉的指尖捧起我的脸蛋,对着我的双唇吻下来,轻轻舔舐,噙住,温柔地撬开齿关,濡湿的舌头长驱而入,在我唇齿间攻城略地宣誓主权,专属于他的气息将我包裹住,我生涩地回应他的吻,但因为太紧张了,身子有些微微发抖,更是跟不上他的脚步,一不小心咬到他的舌头。
我抱歉地看着他,他捂着嘴巴竟然难得地笑了笑,眉眼俱笑的那种,“你咬到我舌头了。”
“我、我不太会------”我羞赧地低头,心慌慌地看着自己赤脚才踏的羊绒地毯。
我的确不大会接吻。
有话说小姐们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但其实并非如此。夜总会的小姐们虽然每天要接受各式各样的客人,被揩油吃豆腐稀松平常,但客人一般不会跟小姐舌吻,顶多是在朱唇上浅尝辄止,大约是觉得小姐脏吧,可花了钱不尝一尝好似心里也不痛快。我在会所一年多,接过的客人无数,但从来不与人接吻,除非根本逃不过的时候,也只是让他们在唇上轻轻一吻。
男人都是犯贱的,太轻易得到的东西,尝一口,转身就忘了,只有几次三番想要却得不到的才挠得他们心痒痒,下次回头还来找我。
这话是我初入行时小寒跟我说的。她好像每句话都格外有道理。
“没关系,我教你。”我没有技巧,他却格外高兴的样子,忽地抬起我下巴吻上来,那么突然,那么直接,我没有一点点防备。
濡湿的舌头带着我体验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是清新,是尊重,是宠爱。我跟着他的脚步渐渐跟上,渐渐掌握要领,等我反过来占有主导权的时候,他早已不知不觉将我带到床沿上,搂着我的要轻轻往下放,直到我落在软绵绵的大床上。我们四目相对,呼吸急促,房间里的温度骤然上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暧昧的味道,他目光中燃烧的火光扫在我脸蛋上,面颊迅速蹿红,腾起一阵灼热。
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认真地打量陆岩,他清俊硬朗的轮廓透着一股男子的刚毅,微微凸出的眉骨两边是两条浓密的眉毛,略有利剑出鞘的模样,深邃的眼眸中漆黑的眼珠如同黑曜石般,高挺的鼻梁下两篇薄薄的嘴唇,每一处都似刀削般精心雕刻过,不多一分,不少一毫。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有魔力一般,只要稍稍一看我,我就沉沦了。
耳边越烧越厉害,几乎烧到脖子根儿了,我再不敢继续看下去,羞赧地侧过脑袋看着旁边,此时正值夕阳西下,一抹金色的余晖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特别唯美。
陆岩轻哼一声,轻轻捏着我下巴将我脑袋掰回来同他对视着,他嘴角微微一动,轻薄的唇瓣间蹦出一句,“你看着我。”
旋即,他俯下身来亲吻我,因着我脖子和额头处有伤,他轻巧地避过了那两处,身子里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冲动,在我不知不觉中,他手探进我衣裳里------
意乱情迷时,他附在我身上,一双星眸凝视我,格外认真地问我,“会后悔吗?”
我伸手扣住他的脖子将他往下一拉,我的唇恰巧印在他的唇上,他有些吃惊地看着我,忽地嘴角噙着笑,但故意忍住了,我粲然一笑说,“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那一夜的星光,特别璀璨。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身边早就没了陆岩的身影,他不知何时起身的,竟然一点都没有吵醒我。我伸手去摸了摸他躺过的地方,那一处还残留着些许温度,我不由自主地将身子附上去,他残留在被子上的气息和地上胡乱丢弃的衣裳叫我羞红了脸。
躺了一会儿,我越发的清醒了,才发现这是陆岩的卧室,并非我之前住过的客房,许是格局和色调都差不多的缘故,我昨夜竟然没看出来。我赤裸着推开衣帽间的门,瞬间惊呆了,有钱人的真会玩,一个衣帽间都是我卧室的两倍,各式各样的衣裳按类别挂着,从西装到衬衣再到休闲装,太多了,以至于我挑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合适的衣裳,每一件都价格不菲,我没好意思拿,最后在壁橱的角落里看到一件棉质的休闲衬衫,样子有些旧,想了想便换上了。
下楼时,楼下静悄悄的,我以为没人,可等我刚踏到客厅的地板,阿姨忽然从厨房里冒出来,“小姐,您醒了?我正准备去叫您呢。”阿姨笑呵呵地说,上下瞄了一眼我身上的衣裳,神秘地笑了笑。
我羞得很,抓着楼梯栏杆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洞转下去,正想转身上楼时,却听见陆岩低沉的嗓音在喊我。
“若棠,过来。”
阿姨笑了笑说,“快去吧!”
有了昨夜的甜蜜,我跟陆岩中间相隔的那一万米瞬间变成了零距离,我以为就他一个人在,所以格外高兴,蹦蹦跳跳地跑到他身边,欢喜地蹦跳过去却发现他身边站着陈扬,一身黑色西装,手里拿着文件夹,面无表情。
陆岩穿着一身米白色的居家服坐在沙发上,一手拿着一份文件,一手端着纯白的瓷骨杯子正在喝咖啡,他上下瞄了我一眼,双眸神色一沉,放下杯子对我沉吟,“过来。”
我表情顺便凝住了,陆岩的衬衣虽然长,但穿在我身上也只遮住大腿的三分之二,一双白花花的腿露在外面一大半,还有个陌生男人在,我哪里好意思?我连忙伸手把衬衣往下拉,陈扬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立即低头看着文件,当我不存在一般。
陆岩玩味地看了我一眼,招手说,“愣着干嘛?过来。”
我悻悻地走过去,屁股刚沾到沙发,他一把将我扣入怀里,搂着我胳膊问我,“饿吗?”没等我回答,他倒是自问自答说,“肯定饿了,昨晚那么累。”
“陆岩!”我攥着拳头砸他,嗔怒道,“你正经点!”
陆岩微微一笑,捏了捏我鼻子说,“好了,不逗你。”
他话音刚落,阿姨便端着早餐过来放在茶几上,一杯热牛奶,一块三明治,闻到食物的香味,我咽了咽口水,陆岩扬了扬下巴说,“吃吧,看你眼珠子都掉上去了。”
我灿然一笑,抓起牛奶正准备喝,可陆岩忽然捂着我嘴巴,拧着眉毛说,“空腹别喝牛奶,先吃点东西垫一垫。”
“哦------”我听话地放下牛奶,咬了一口三明治,他仍旧搂着我肩膀,看了会儿手里的文件,然后对陈扬说,“明远的资金什么时候到位你问过了吗?”
陈扬说,“问过了,说是在走程序,等江董事长签字,但江董事长最近不在北城,大约一个星期后回来。我派人实地调查过,江董事长的确在一个星期前去了香港,人不在公司。他的助理电话没人接,貌似江董并不着急处理。”
陆岩冷笑了一声,合上手里的文件夹,方才还有点笑意的脸上此刻只有冰冷,他抽走了搂着我胳膊的手扣在一起撑着下巴说,“案子是一个月之前提交的,他压在手里半个月不审核,临到关头了竟然出差,看来是想给我点儿下马威。江明远以为我一定要求他才能办成事情,哼,他太小看我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想让我低头,我却要让他明白我陆岩能走到今天靠的是什么。”
“那陆总,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第二期工程款必须在15号之前结清,否则就算我们违约,而且林州的秘书一早派人打来电话说这是最后一次跟我们合作。”陈扬说。
林州?我一听猜到不对劲,半口三明治噎在嘴里,只听见陆岩冷哼了一声,无所谓地说,“他以为我还想跟他合作?15号结款之前他要是再催款,你让小尹把照片备份一份给他快递去好好欣赏。要安心等我付款,还是自讨苦吃,让他自己选。”
陈扬低了低头,“是,陆总。”说完,他收拾好东西,对陆岩微微鞠了个躬便离开了别墅。
人走后,我拽着陆岩的胳膊问,“林州是不是为难你了?因为我的事,害你跟他兵戎相见,对不起。”
陆岩揉着我头发说,“你觉得现在是谁为难谁?”他特傲娇地哼了声说,“就他那点道行还不够资格跟我玩。他该庆幸那天你没出什么事儿,不然,我就不止这么收拾他了,我心情不好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也许缺胳膊少腿,也许断子绝孙。这次的教训让他记忆深刻,好叫他明白我的东西千万别妄图染指,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陆岩讲话的语气分明是淡淡的,但让人听了不禁有些毛骨悚然,有种不寒而栗的凌厉之气。我不由地有些发怵,眼神闪躲的一瞬被他看捕捉到,他一把将我扣住贴在他胸膛上,有些玩味地看着我说,“现在才害怕我,是不是有点迟了?”
我摇了摇头说,“不是怕,是担心,林州本就是流氓出身,没受过教化,我怕他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对你不利。古人有云,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林州是个彻彻底底的小人,小人没底线,没道德标准,跟疯狗没什么两样,你还是小心为上。”
“知道。”陆岩对我笑了笑,手指玩弄着我头发说,“这些事不用你操心,我会处理好。你是我的女人,我一定会护你周全。以后让小尹贴身跟着你,他跟了我很久做事稳妥,把你交给他我放心。”
我轻轻嗯了一声,贴在他胸口,没再说话。
陆岩这个人,性格叫人有点捉摸不定。我总感觉,他一定经历过什么事情,铭心刻骨的,那些事情压在心底逼他必须冷酷无情甚至狠戾,而他那不为人知的温柔一面,鲜有人看得见。这样的男人,分明年纪不大,但身上有一股岁月和故事沉淀后的沧桑稳重,与他年轻不符的冷淡和锐利以及心狠手辣。
我没有着急去问这些事情,就像我没有着急去问有关于他未婚妻一样,我总觉得,有些事情被时光掩藏着,一旦到了合适的时间点,答案自然揭晓。而男人最不喜欢女人过多的去关注他们不愿意提及的问题,倘若他愿意说,我一定认真倾听,但如果他不愿意讲,我一定不问。男人喜欢懂事的女人。
在别墅休养了几天后,我准备去一趟会所,跟于姐告别,陆岩虽然嘴上没说叫我辞了夜总会的工作,但我既然跟了他,断不会再对其他男人虚与委蛇,我全身心都是陆岩的,我只对他笑,对他哭。
陆岩去了公司,派小尹给我做司机,我走哪里他都跟着,几乎是寸步不离。车子停在会所门口,我有点不好意思让他跟着进去,他却不肯,坚持说,“陆总说您去哪里我都必须跟着,要是您出了什么事儿,我没法跟陆总交代。小姐,这是我的工作,您别为难我。”
我皱眉,“你叫我若棠吧。”
小尹很聪明,听出来我对小姐这俩字儿不太舒服,眨一眨眼便开口叫了声,“若棠姐。”
我笑了笑,拗不过他,便说,“那咱们进去吧。”
刚踏进会所门,便听见一阵激烈的吵闹声传来,一层的酒吧略微封闭,女人尖锐的对骂声在池子里荡来荡去,走近了才发现,是于姐和另外一个妈咪吵了起来。两人掐架,旁边一群小姐各自站队,互相对骂,吧台里调酒的小鲜肉和切水果的小妹惊愕地看着两队人马互掐,表情格外丰富。
会所里有好几个妈咪,每个妈咪带各自的小姐,小姐们不拿会所一分钱的工资,全都是靠坐台费和小费或者酒水提成,一般妈咪手下都有十几二十个小姐,都是妈咪们自己的人脉,组队了带到会所来驻扎,轮钟走台。而排钟都是由经理或者主管安排的,妈咪们一般都会讨好主管,排个好钟走台。
为了个钟,妈咪们经常吵架,也经常因客人争风吃醋,相互贬低,谁也看不起谁。
“哟,你给我端什么架子?手底下的鸡都飞了你还嚣张个什么劲儿?哎,不对,我忘了,你能教出来什么好东西?踩着自己人上位还臭显摆,不要脸!瞅瞅你脸上的褶子多深了还出来卖弄风骚?大婶儿你回家洗洗睡吧!就你这贱相,难怪男人利用完了就一脚蹬掉!”
插着腰骂于姐的妈咪新来不久的,大家都叫他澜姐,据说之前是在东莞做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在那地方待不下去了回到北城,手底下有些小姐人脉,便来了会所做妈咪带小姐赚提成,年纪不过三十出头,格外有风韵。我听了两句,今儿个就是因为上钟的关系起了争执。
于姐向来与人为善,会所里不管是小姐还是服务员,都挺喜欢她的,人前人后都是于姐于姐的叫,不像其他妈咪当面叫姐背地里叫贱货。可今天不知道于姐哪里来的脾气,眼神瞬间冷了,上前一巴掌狠狠扇在澜姐脸上,那一巴掌力气十足,亏得旁边有人扶着,不然准碰上旁边的桌子。
然而于姐并没有这么算了,没等澜姐反应过来,于姐上前拎着她挽在脑后的头发一把抓住往前拎了一下子,抬起澜姐的脸说,“你算个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教我怎么做?我今儿个把话撂在这,你要是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我保准儿饶不了你!就凭着你那点小手段还有你胸前的四两肉能翻出多大的浪来?你最好长点儿记性,下回我可没这么客气了!我手下的姑娘你敢动一根手指头,我叫你横死街头!”
说完,于姐狠狠一扔,把澜姐给摔了出去,她身后的小姐连忙扶着,等她站稳时,于姐已经转身离开了,澜姐站稳了回过神来,疯了似地冲上前预备打于姐,但她爪子还没落到于姐身上时,成哥忽然出线,一把推搡来澜姐的手,冷着脸说,“要翻天了是吧!”
澜姐刚想张嘴解释,成哥一巴掌扇上去,一点脸面都没给她留,张着一口黄牙狠戾地说,“昨个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你今天又在跳什么?别的地儿你想怎样老子管不着,可你要敢在场子里挑事儿,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要不是此时成哥的对讲机响了,澜姐不知道要被骂成什么样儿。成哥走后,于姐对澜姐冷笑,打发了一干小姐们,然后转身便看见我站在门口,看见我的一瞬,她紧绷着的脸松了下来,朝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坐。
小鲜肉酒保给我俩弄了两杯果汁儿,我俩坐在吧台上聊天,小尹坐在我不远处。于姐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对世事洞若观火,没等我开口她便知晓了我的来意,微笑地说,“你都要走了,姐还没跟你好好喝过一杯,来,以果汁代酒,姐敬你一杯。”
我端起杯子跟她碰在一起,“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
“我哪儿是在照顾你?我捧红你,你给我赚大把的小费只赚不赔,我何乐而不为?不是所有姑娘都有你和小寒还有冉冉的资质,有些人想捧都捧不红,说到底是你们自己的造化,我不过是搭了把手。”于姐忽然哼了一声,有点遗憾的味道,“你们几个在我手里红了,现在又都走了,说起来还挺舍不得的。”
“姐,要是哪天你累了,也上岸休息休息,钱是赚不完的,归根到底,女人要的是生活和家庭。你这么漂亮能干,何愁------”
我话没说完,于姐笑出声儿来,她饶有兴味地看着我,打开手包拿出一包烟,抽了一根递给我,又给自己点燃,火苗腾起来的时候我俩凑到一起将烟点燃,于姐吧嗒吧嗒吸了两口,一边吐着长长的白烟,一边感叹说,“小寒说得没错,你这丫头难得,在这风尘场子里呆这么久还能保持点儿天真实在不容易。你瞧瞧我们这里边儿的人,谁做得到?在这一行里呆久了,看了太多男人,早就死心了。我倒是相信世上有好男人,可妹子,好男人怎么看得上我们这些肮脏下作的女人?”
也是,在这一行里呆久了,什么男人没见过?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丑的,帅的,老的,年轻的,没几个是好东西。
我有点无言以对,于姐吸着烟,眼前一阵朦胧,她偏着脑袋看我,小说,“从你进来的那天起我就觉得你这丫头不一样,迟早要走的,比我们谁都干净的抽身,你瞧你,一年多了,身上一点儿风尘气都没有,难怪陆岩能看上你。若棠,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难得陆岩对你上心,该你好好享受。但姐也不得不泼你冷水,他们那种层次的人,咱们始终是挤不进那个圈子的,你多为自己打算一些,不至于将来太狼狈。你记住我的例子,千万别学我,出身风尘,最终回到风尘,这辈子都扎根在风尘堆里,死也出不去了。”
后来于姐跟我说了很多话,那些话一直在我脑子里绕啊绕,我第一次那么清楚的记下一个人说的那么多的话,字斟句酌,全都留在了心里。
去化妆间拿我东西时,小姐们正在化妆,有几个跟我熟的上前来跟我聊了几句,大多是依依惜别的话,羡慕我傍了个年轻帅气又有钱的大款,下半辈子都不用发愁了。不管真情或是假意,我都照单全收了。只有林蝶坐在角落里翘着二郎腿抽烟没说话,我招呼她,她只扬了扬脑袋然后叫我赶快滚,这种地方万不得已别再回来,说完,她往身上喷了点香水,扭着屁股跟妈咪走台去了,我想说的话根本没机会说。
从会所离开后,小寒打来电话约我见面,今天一早我就给她发了信息要去向于姐请辞,她估计才看到,打电话来约我去中山路一家餐厅吃饭。
到餐厅门口时,我看见小寒的奥迪已经停在门口,旁边一辆大红色的宝马格外扎眼,小尹本想跟我进去,但我说执意打发了他,叫他在周围吃点东西,我在餐厅不会出什么事儿。他拗不过我,只好同意了。
来的不止有小寒,还有芳芳,那妞儿一身亮闪闪的金黄色连衣裙,额头上推着墨镜,远远便看得见她手上亮闪闪的钻戒,本身特别摩登的打扮落在她身上却多了几分土气,但其实她人特别可爱,咋咋呼呼的,心里藏不住事儿,有时候感觉傻乎乎的,没什么心计,所以我和小寒都还挺喜欢她的。
我去的时候小寒正在调侃她,“功夫不错嘛,这么快就搞到一辆车,幺妹儿我小看你了!我以前觉得你浑身一股傻气,没想到你是老狐狸深藏不露!”
芳芳翻了个白眼,然后拉着我坐下,一面甩着手显摆手上的钻戒回应小寒说,“老头子好骗些,我稍稍动点心思就把他迷得七荤八素了,哪儿用得着心机手段呀!你没听过一个道理么?说这越是老的人啊,越像小孩子,你给颗糖吃就哄住了,用不着勾心斗角的!
“得了得了,别显摆你戒指了,老娘看到了!”小寒拍了她手一下,芳芳笑嘻嘻地说,“嘿嘿,你瞧好看不?前天晚上我跟他说了声,他昨晚上就给我个惊喜,有时候我想想还是老头子好,年轻又有钱的看不上我,中年男人大多变态,我以前跟过的那个中年暴发户你们记得吗?经常晚上把老娘折腾的不死不活的,嘿,可不是他活儿好,是他喜欢咬人,每次都把我身上咬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一疼好几天!还有个更恐怖的,妈的老娘第一次跟他谁你知道他干了啥不?”
我和小寒摇摇头,异口同声说,“不知道。”
芳芳气呼呼地喝了一口水,手插在腰上特别气愤地说,“他把他女儿的内衣和裙子偷出来让我穿上,还让我跪在地上对他说‘爸爸求求你上了我吧!’我日他仙人板板,吓得老娘再也不敢跟他睡!太他妈变态了!”
我和小寒相视一笑,根本停不下来,芳芳瞧着兰花指指着我和小寒说,“你俩笑个屁!
“哎,那现在养你的那位岂不是要叫你跪在地上说‘爷爷求你上了我’啊?哈哈哈哈哈哈-------”小寒逗她说。
她倒不在意,轻哼说,“谁是爷爷,你家的才爷爷呢!我都叫他哥哥,一叫哥哥,什么都给我买,人老心不老你晓得不!”
“你怎么就踩狗屎运勾搭上人家呢?”
一说到这个,芳芳就特别得意,笑嘻嘻地说,“我前些日子不是身上不舒服吗?我去医院挂诊碰上,叫我帮他缴费,我瞧他挺面善的,就跟他聊起来了,不晓得咋地,就搞在一起去了,估计是老了寂寞吧,我这人话有多。我跟你们说,他家老有钱的,住北城最好的别墅区,,没有儿子,两个嫁出去的女儿以为老头要死了,一天到晚吵嚷着争家产。他还说叫我给她生个儿子,他啥东西都给我,一毛钱不给他那两个不孝女!”
芳芳说得正起劲呢,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俩个女人,抄起桌上的热咖啡往她脸上泼,我坐在她身边,没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