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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含章低头跪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以往在沈家,孙氏总是处处针对她,有时候她忍了,但有的时候也是要想办法还回去的。孙氏对她来说,固然算的上可怕。但假以时日,自己未必斗不过她。
但王太后,这个和孙氏差不多年纪,也不过三十几岁的女人,沈含章却是连嘴都不敢顶的。
可惜,她越是这么乖觉、柔顺的态度,王太后就越生气,空荡的大殿里,回响着她因为生气而加重的喘息声。
“哀家真是小看你了。”因为震怒,本就低沉的声音变得更加暗哑,王太后脸色沉沉,眸色冰冷的看着殿下跪着沈含章。
恨不得亲手抽他两个耳光。
沈含章十分无辜,虽然不知道犯了什么错,但看在她认错态度这么良好的份上,怎么地也得先让她起来,赐把椅子坐坐吧。
这么趴跪着,两条腿的负担太重了,会断掉的。沈含章小心翼翼抹了抹额头的虚汗,抬头怯怯看王太后一眼。
结果却被她冷厉的的眼光刺的整个人一缩。
她尽量将自己缩成团,但就算缩成团也是一个大团,“儿臣不明白母后的意思。”
沈含章是真的不明白。
还敢装糊涂!王太后再拍桌子,随即又扔下个东西,哐当砸在沈含章的腿边,却原来是一方砚台。
沈含章虽然没有被砸到,但是却被溅了一身的油墨。她心底摇头,王太后这生气就摔东西的习惯,太不好了。
太糟蹋东西了。
“自己捡起来看。”显然王太后不想让她装傻蒙骗过去。
好吧,沈含章这也才想起来原来她还可以看奏折的。随便从地上捡起一本,几乎是半趴在地上看了起来。
还没有看完一本,殿外面便响起了禀奏的声音:“启禀太后,丞相大人有事求见。”
王太后的脸色缓和了几分,靠在椅背上轻轻的揉了揉额角,道:“请丞相进来。”
丞相?
沈含章分神,悄悄的扭头去看,只见迎着光走进来一个身穿酱色袍子的男人,步履稳健而从容,一看就是那种身居高位的人。
只还没来得及往上看,王太后冷哼了一声,沈含章忙回过神,佯装聚精会神的看奏折,其实两只耳朵早就竖了起来。
丞相大人的心声,快到我的耳中来!
奈何,响在耳边的,是丞相大人的请安声,“老臣见过太后娘娘,见过陛下。”
后面的陛下两字隐约带上了笑意。
虽然他在笑话自己,但是沈含章依然觉得他的声音很好听,醇厚而动人。
萧权曾好笑的看着地上的沈含章,对王太后说道:“您这又是何必。”
王太后顺着他的眸光,看到的便是沈含章埋着头噘着屁股趴在地上,那姿势……
莫名觉得很伤眼。
也确实是没有一点皇帝应该有的模样,王太后摆摆手,恨声道:“跪都没个正经样子,起来说话吧。”
沈含章笨拙的爬起来,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朝着王太后憨厚又讨巧的笑,一双眼睛瞬间眯成了缝缝。
王太后扭脸,不忍细看。
萧权曾笑了笑,说道:“臣听闻今日陛下下旨让穆大人的两个外甥入宫伴驾?”
说到这个,王太后本来舒缓了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啊?”沈含章扭头对上萧权曾,眨眨眼睛歪着头道:“不可以吗?”
许是她的眼神太纯良了,萧权曾微微楞了楞,随即浅笑道:“自然是可以的。”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唇角浮起几道细纹,这种岁月的痕迹,不禁没有让他显得老气,反而为他增添一股说不出的魅力。
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几岁,但那双藏在长长的眼睫毛后面的眼睛,却明明白白的显示他定是看尽了世间百态,深邃如海却又清明若玉,让人猜不透看不破。
就譬如现在,他笑看着自己,但也仅仅是笑看着而已,脑子一丝一毫杂念也无。
沈含章脑中明明白白浮现出三个字:老狐狸。
她盯着萧权曾看的时间也太长了些,便是连王太后都察觉到异端,想到她今日所颁布的圣旨,王太后不自禁的咳嗽了一声。
谁也没有想到,皇帝生平第一次自己拟圣旨,竟然是宣一对姐弟入宫。想到前朝时期,也曾有那么一位皇帝,在自己的后宫里放了一对姐弟时时伴驾,王太后的眼神就有点变了。
“你是如何知道穆家表姑娘和表公子的?”王太后皱眉问道。
沈含章实实在在的回答道:“听别人说起的啊,之前不是有宫人在传,穆大人家有个姑娘力气很大吗?朕很好奇,一个姑娘力气能大到哪里去?朕想看看她能不能徒手把太液池旁边的柳树拔起来。”
“至于沈含祯嘛,姐姐有异处,弟弟肯定也有过人之处,不如一起叫人来看看。”
王太后:“……”
这是把人当做杂耍看了吗?
只不过真的是这样吗?萧权曾看着沈含章的眼神,带着些微的打探。总觉得哪里有很深的违和感。
沈含章光棍的很,不怕他们怀疑,毕竟她现在是一个皇帝,而且这个皇帝身材太过特殊,就算有人想要假冒,也很难仿造出来。
而一般人,是不会想到,堂堂的真龙天子,竟然会糊里糊涂的换了芯子。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被这两个人打量,沈含章依然是腿软。如果两个人同时生气的话,她估计直接会吓死。
话说,王太后好像把之前的事情忘记了,她是不是该庆幸没有替死胖子背黑锅?
正想着,王太后抬起下巴点点她手中的奏折,沉声道:“说说看,怎么回事?”
萧权曾自然是知道沈含章手中拿的什么,他此时来找王太后,所为的也是这件事情。
因此他也很有兴趣,想要知道小皇帝会怎么辩解。
他挑眉看了一眼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的沈含章,随即将眸光对向了王太后。
两人眼眸中的意味虽不尽相同,却是殊途同归。
当然,王太后心中是震怒的。毕竟任何一个女人,被这么多文人学子讥讽成“牝鸡司晨”,都会生气的。
牝鸡司晨……
没有人授意,这些年轻的国子监学子,敢写出这样的诗这样的词,而这个人……
也许就是她这个,一直憨傻的唯唯诺诺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