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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程止做了一个恶梦。梦里面他白发苍苍的父亲在拥挤的人群中找他,苍老的声音又急又无力,一遍又一遍的叫着程止啊,程止啊……他就在几百米外的地方使劲往画面里挤,心急似火,可怎么追都追不到。
他的面前像是有一道透明的屏障。
奔跑没用、自杀没用、撞墙也没用,程止绝望的看着父亲蹒跚的背影,一步一步的穿过人海远去。
然后,他感觉眼角被人轻点了一下。程止发疼的心脏一颤,整个身体蜷缩在了一起,他知道自己梦魇了,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从梦里面醒来,梦里面的悲伤更散不去。
“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程止。”索文特温柔的声音就像是从天上传来,有些空灵,“我陪你去见父母,没事的,有我在……”
感觉手被索文特握住,那股紧缩发痛的感觉终于缓和了点,程止凭着本能一把握住了索文特的手,猛的睁开眼睛。
索文特松了一口气:“要纸巾么?”
程止摇摇头坐起来,拿睡衣一抹脸,他的眼睛里还有点水光,可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毅:“批文还有几天能下来?”
地球作为远离宇宙联合处的年轻星球,在宇宙中受到了最高级别的保护,每隔一段时间联合处就会派遣研究院秘密观察地球的现在的情况,而且特别防备别有居心的星球靠近地球区域,因此走正规渠道去地球,必须有联合处的批文。
“最快就是明天了。”索文特神色有些忧心:“如果使用叶舟的话,去地球只需要二十天。”
“那是地球四五年时间?”
“第二次星际跳跃后,我们会跟地球处于同一维度时间,也就是说并不会有时间差别。”索文特解释说:“我们在地球上,几乎是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
程止沉默的点头,他其实并不想索文特陪他去,殿下还有整个透明星需要照顾,“我离开地球的时候,我们华夏国男性平均寿命是74岁,女性77。”而按照索文特给他算的时间,他的父亲今天应该已经77岁了,母亲76,等到他回到地球,如果子欲养而亲不待,他还能见到什么?
一抔黄土?
程止自嘲一笑,果然人算不如天算。
“事情不会总那么糟糕。”索文特的声音冷静:“总有办法解决的,程止。”
程止闷头不语。
第二天,程止是被吵醒的。他昨天几乎一晚上没睡,但是这会醒来却感觉不到烦躁,反而空空荡荡的。
脑袋也异常的清醒。
窗外,文文的骂声再次响起:“你这个笨蛋!”
“我都说了,不要在教授面前骂我笨!”
是索索!
程止立马拧起衣服。
自从回到透明星后,索索一直待在中心大厦,索文特说他正在学习怎么做智慧机器人,只有母体判定合格后才会被放出来。而现在他突然出现在这里,那只有一个原因:是索文特让他来的。
程止扣纽扣的动作顿了顿,想起索文特昨天几乎陪了他一夜,现在还要去工作,也不知道怎么样。
无论如何,他必须坚强起来。
扯出一个笑容,程止刚露出一个身影,索索就哇的一声扑了过来,不过这次他没有直接抱住程止,反而乖乖站在离他稍近的地方,机器眼都变成了小月牙。
“教授!”
程止不由一笑:“最近有没有乖乖的?”
“当然乖啊!”索索高兴的打量着程止:“教授,你都不知道我知道你回来了有多高兴,我本来想逃出来见你的,结果被母体抓住了。不过为了见你,我每天都在加倍学习!”
程止心里有些欣慰:“你要好好跟母体学习,以后别乱跑了……以前是我不对,透明星就是你的家。”
“嗯!”索索重重点头:“我听殿下说了,你也不会离开我们了!”
程止苦笑一声。
索索看他不高兴,目光也担心起来:“我知道殿下答应你跟你去地球,你们放心的去吧,家里还有我来照顾呢。”
“你懂事了。”程止叹息着摸了摸索索的脑袋,在他心里,索索跟他养的小孩差不多,现在索索能跟着母体学习,他当然希望他成绩优秀,起码能保护自己:“但也别太辛苦了。”
索索嘿嘿一笑:“我怎么会辛苦呢?我是机器人又不用睡觉,我可以24小时不断的学习。”表扬完自己,索索偷偷摸摸的掏出一个通讯器:“这是我昨天找母体骗来的,我告诉她我也是透明星的公民了,所以我也要配置通讯器。教授,你加我好友吧!”
幸亏有性格开朗的索索,程止觉得时间不再那么难耐了,从索文特告诉他透明星跟地球时间线不同后,他几乎是每一秒都是数着过来的。到现在,他才明白了一夜白头的含义,他在这里熬了一夜,他父母就在地球熬白了头发。
下午时刻,索文特终于风尘仆仆的回来了。程止心里一紧,又期待又内疚的看着殿下看着些许苍白的脸。
“批文拿到了。”索文特黑眸带着兴奋:“程止,我们马上就出发。”
这次去地球,虽然全透明星都知道,但是索文特安排的很低调,到现场送的只有家人。透明星有母体在,一切都能正常的运转,而且索维尔这个正牌皇帝还在,又有阿西娜坐镇,再加上索菲林的协助,索文特也算放心。
临走前,索文特还是嘱咐着索菲林:“现在最需要防备的就是ABO星,虽然最近我们跟他们需要接触的事务不多,但还是要加强对他们的监控。”
“是的!殿下!”索菲林敬了个军礼。
索文特想了想,又交代了一句:“不过就算发生了什么事,一切都等我回来了解决。”
“嗯?”索菲林无辜的睁大眼睛,这个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界定的?
程止叹息一声:“菲林,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记得你活着才是对你哥最重要的,无论是他还是我,最不放心的都是你。记住!你的生命最重要。”
“我怎么会有事呢?”索菲林抓抓脑袋,最后严肃的点头:“我懂了,我一定保护好自己。预祝殿下、王妃早日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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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止对于星际旅行已经不再陌生了,但是漫长的星际旅行却让他有些急躁。路上,他多半时候都闷不吭声,偶尔对着壮观的星云拍两张照片,喃喃自语着要去给老妈看。
索文特偶尔也会看看地球的照片,圆形球体,一片蔚蓝,可除此之外也看不出来什么。
“地球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程止想了想:“是一个充满鲜花的地方吧。”
索文特有些不解。
“热情如火的玫瑰花,香香的百合,朝着太阳而开的向日葵,漫山遍野都是野花野草。草多是绿的。树木也有很多,春天发芽长出叶子,冬天凋谢了会被风一片一片的卷在地上,踩上去咯吱咯吱响。秋天里还有一种红透半边天的枫叶,长在山上特别好看。”程止笑了笑,眼神温柔:“大概就是个……离开之后就会发现他就是梦想的星球吧。”
“欣赏大自然的美丽,是每一个人类的天性。”索文特坐在了程止身边,他拂了拂程止额前的头发:“程止。我很期待,很期待见到你最爱的地方。”
程止眼睛一亮:“殿下,我教你唱一首歌吧。”没等他点头,程止突然就摘下了索文特的翻译器,唱了一句,“充满鲜花的世界到底在哪里,如果它真的存在,那么我一定会去。”
索文特愣着学了两个字:会去。
程止继续唱着,晶亮的眼眸里却闪着坚韧的执着:“我想在那里最高的山峰矗立,不在乎那里是不是悬崖峭壁……”
索文特发现了,程止并不是真的想教他唱歌,他只是不想让他听懂他唱的是什么。
但是他懂,那是一个男人对回家的执着。
三次星际跳跃,并不是那么简单。
程止虽然受过机甲训练,但是星际跳跃瞬间集中在人体上的能量实在太过强烈,再加上他最近精神不济,第一次星际跳跃后他还能勉强站着,第二次他直接撞进了索文特怀里,第三次他吐了。
吐完后,整个胃都像是火烧一般疼。
幸好索文特早有准备,程止吃了胃药就几乎陷入了半昏迷之中,直到飞船降落在了华夏国的大沙漠之中。
程止逼着自己连喝了两瓶营养剂,脸色才恢复过来。一下叶舟,就感觉到漫漫黄沙扑面而来,把他跟索文特吹了个灰头土脸,脑袋一侧,北风呼啸。
程止瞬间感觉自己成了骗子_(:зゝ∠)_
“我忘了告诉你了,地球生态多样,沙漠黄橙橙的其实也挺好看的。”
索文特对他一笑,把飞行器召唤了出来。
一路向东,天色渐黑。程止慢慢发现不对劲了,他搭过无数次飞机,偶尔兴致来了也会朝下面望望,每次要经过城市的时候下面都是灯火通明,尤其是干线上路灯绵连,简直像是拉了一条星河。
可下面却是黑漆漆的。
程止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例如第三次世界大战什么的……
一直到了帝都上空,这种不妙的预感更强烈了。两人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跳下飞行器,程止左光右望却发现大街上鸟都打不到一个,黑漆漆的一片低矮的土房子。
还好没下雪。
“建10环了?”程止一头雾水。
“坐标绝不会错。”索文特也不明白,他安抚了程止一下,谨慎的放出了一只监控器探路,然后用思维接受着监控器的画面确定安全,两人才走出小巷子。
按照程止的记忆,两人做贼似的朝市中心摸近,程止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就算是建10环了也不至于连个出租车都没有吧?可放眼望去,虽然路灯照着,可一派社会主义刚开始的模样。
走着走着,程止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还有四合院!
四合院啊!多稀奇啊,放帝都能值千百万的房子啊,可这里活生生的有两个,还没装过修,那古色古香的味道,都能渗出木渣了。
程止看看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街,低声对索文特道:“要不然,我们翻进去看看屋里的情况吧。”
索文特摇头,给程止递了一副隐形眼镜:“这个可以接收监控器的画面。”
程止原身本来就是个大近视眼,看人的时候才习惯眯起眼睛,所以他戴隐形眼镜的动作非常迅速。等监控器无声无息的潜入院子里,两人又躲进了巷子里。
引入眼帘的是一间堂屋,屋里坐着两大一小正在看电视,电视机是黑白的,而那对年轻夫人穿着打扮……怎么说呢,程止觉得也不能说土,只能说非常有年代感。
程止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也许,他犹豫几个月其实完全没有问题,根本不用这么要死要活的!他大概遇到了比星际穿越更离奇、更爽的事情!
“特特,让监控器对准电视。”在地球,他不能喊索文特殿下,不然人家以为他们玩羞耻PLAY呢> <
眼前画面一晃,黑白电视机里面的画面出现了。
是程止熟悉的华夏语。
“各位观众朋友晚上好,今天是2月11日,农历大年初三,欢迎收看今天的《新闻联播》……”
29分钟后。
“今晚,本台将会继续首播根据古典名著《西游记》改编的11集大型电视连续剧《西游记》,欢迎大家收看。”
小孩子开心手舞足蹈,语气天真:“妈妈,妈妈,要播大圣了么?”
妈妈嗓音听上去非常温柔,带着宠溺:“你听,不是开始了么?”
“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踏平坎坷成大道,斗罢艰险又出发,又出发……”
程止:这音乐太过熟悉,让他都跟着唱了起来。
不过,晴天一道霹雳也不过如此!
不过是一道霹的他浑身苏爽的雷!
程止感觉自己简直是渡劫完毕,就要飞升:“哈哈哈,1986年,西游记首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