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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明堂闹翻了。青柏堂,也就是大房闹翻了。莲园闹翻了。整个姬府沸沸扬扬。皆因两个人一对夫妻,姬莲和南安。一个来接人,一个不肯走。
采蘩从童颜居回来,几个丫头就轮流跟她说这事。
“三小姐说,如果让她回婆家,她就死在这儿。听说南姑爷自她进门后,短短一年里娶进三个姬妾,都是不正经的出身,根本不把三小姐放在眼里,成天在南姑爷面前搅弄是非。南姑爷偏宠妾室,所以冷落三小姐,还动手打她呢。”雨清不计前嫌,“原来三小姐也是可怜人,怪不得回来咄咄逼人的,实在是被婆家欺负得太惨。”
桃枝撇撇嘴,“在婆家受了气,跑回娘家来发作,还不是觉得自己是大小姐,没把咱们小姐放在眼里。要我说,出嫁从夫,她可是正室夫人,管不住姬妾,那是她自己没本事。”
“你年纪还小,光会说。”雪清在这件事上也同情三小姐,“女子一生好坏,就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好夫婿。遇到像南姑爷那样宠妾欺妻的丈夫,三小姐并没有什么错。她没有管住姬妾,也不过是良善罢了。”
“良善?她对我们良善了吗?”桃枝十分坚定,“而且她现在是自求下堂呢。对婆家人说回来奔我们老爷夫人的丧,留书就说不当南家媳妇,那得多大的本事?反正我爹娘说了,闻所未闻。小姐,你说是不是?”
采蘩清清淡淡的,“老夫人和大夫人是什么意思?”她和姬莲亲近不了,对南平厌恶得很,但这么乱哄哄来闹一场,许是达到她目的的契机。
“当然是劝和不劝分了,倒是大老爷很生南姑爷的气,在书房将他狠狠训了大半个时辰。结果……结果……”雨清犹豫一下,还是说了。“书房外的小厮听南姑爷最后说大老爷也宠妾。”
采蘩清淡表情不见,笑得开怀,“厉害!傻笨到南姑爷这样,也能吐出象牙来。”
“姐姐小心这话传到大伯父耳里去。”姬钥刚下学。进来就听到她们在说三姐和三姐夫的事。
“我不怕,大夫人一定帮我。”陈年旧事,在秋氏心里终是个打不开的死结,因为姬莲的娘而痴傻的小儿子,见一次就会重饮一次恨。
“我想三姐自求下堂,长辈们是不会允的。这事若真闹得太僵,恐怕会让人传为我们整个姬氏的笑柄。不过。我们也少议论些,说到底,与我们没什么关系,是大房里头的事。”姬钥睿智。
丫头们领了姬钥的意思,安静退出去。
采蘩见姬钥瞅着她,眸子眯敛,“这么看我,什么意思?”
“姐姐。你心里头挺高兴的,是不是?”好像成为一家人很久了,姬钥太了解她。
“没错。”采蘩直言不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三姐虽然受了委屈,但她只敢逃,只敢留书,只敢在娘家硬气,说明她其实懦弱。至于你那个三姐夫,我手心的皮还没长出来,不用提醒我他有多蛮横不讲理,还有色迷心窍。”
“若是姐姐遇到这样的夫君,当如何?”姬钥并非反嘲她。而是真心一问。
“我——”采蘩抿拢樱唇,面露狡色,“还是不告诉你的好,免得你听了将来不敢娶妻。”
“小姐,公子,梓峰求见。”门外剑客的声音传来。
“可等着了。”采蘩交待下去的。
姬钥坐正。“梓峰说今日有事,原来是为姐姐办事去了。”猛然想起之前她提过的,“莫非你让他去莲园偷——”
梓峰进来,关上了门,“回禀小姐,我翻了书房,未曾找到那三样东西。”
今日,采蘩让梓峰潜入莲园找纸扇面,名墨石和古拓本。所以说,姬莲和南安闹得越厉害,她就能将东西尽快得到手。从昨夜起,姬莲就被大夫人禁足在青柏园。莲园无主,人心惶惶,谁还会发现书房让人动过?
“书房没有,那你想办法再去她的寝屋找。”出乎意料,她以为姬莲重视的物品都会放在书房的。
“我找过了。”梓峰也很会动脑子,“有一只大箱子上了锁,我怕人发现,所以没有碰。”
“上了锁。”采蘩皱眉,“又不是什么值钱的宝贝,她会把它们也锁在箱子里么?”
姬钥帮忙想,说道,“会不会是三姐回来后还没心思整理那只箱子?”
采蘩觉着有可能,点头回应,“既然上锁,未必是为了那三样,可能有别的她不想让人拿到的东西。”
“要不要我强行打开看?”梓峰问两人的想法。
“暂时先不要,这时候如果莲园遭了贼,事情就更越发不能收拾了。”采蘩并不愿意让姬莲或南安借题发挥,也怕万一莲园和墨月堂相隔太近,容易引起怀疑。哪怕梓峰可能会做到天衣无缝,但她做贼心虚,不想冒险将名单的秘密曝露给姬莲这些人知道。
“如果三姐要跟三姐夫回去,怎么办?”姬钥心急。
“到时候就没办法了。不过在这之前,最好不动声色,或者——”采蘩目光沉沉,“让你三姐主动把东西给我们。”
姬钥用劲想半天,“用什么法子?”
“我得想想。”采蘩赶他去读书,“对了,秋湛四月初八生辰,你记得准备礼物。”该由他自己去维持友情了。
“我不送。”姬钥跑了。
梓峰留了一句话,“公子这几日一有空就在刻棋盘。”
看姬钥嘴硬心软,采蘩欣然。她曾对童夫人说过取不走童芷的慈念,但她希望自己能让这两个孩子保持善良的心,才对得起那一份恩情。
过一日,采蘩去南城郊外找五味铺子。昨夜睡一半,突然想起姬莲曾卖给疤眼东西,不知怎么就好奇起来。可是等她到五味铺子门前,发现上面贴了张小小的红纸,说东主回乡,店铺出让。
“东主回乡?恐怕是让小鬼吓怕跑了吧。”采蘩自言自语。想要走,又觉得这张告示会不会是幌子,其实人还在里面。
“里面没人了。”
采蘩回身,看到一个年轻的白衣人。他坐在对面的果脯店外,吃着零嘴,一张笑脸冲她。
“你怎么知道?”他笑,她却不笑。
白衣人将纸袋揉成团,看都不看往旁边一扔,它落在地上,却好似有风吹着。打圈儿滚入一堆垃圾里去了。他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糖屑,腰间才现一柄长剑,没有剑鞘,装在只有一指细的布条里。
“因为我在这里坐了——”掰手指,“十一天。采蘩姑娘,你早点来行不行啊?果脯店还没开的那几天,又下雨,我浑身都湿透了。虽然练武之人不太会受风寒。可是得把湿衣服用体温烘干是很累的。”
采蘩一惊,下意识找椎子的马车,“我不认识你。”
“不错嘛。懂得警觉。”白衣人走下台阶,“姑娘要是傻乎乎当我好人,我就要烦了。”
这人说话,她云山雾罩听不懂,“你最好别再走近。”
“你要出婉蝉?先说好,我如果缴到手,那可是不会还给你的。”眉毛挑啊挑,明亮的眼睛将采蘩看了个仔细。
他知道她的名字,他还知道婉蝉,莫非他是孤客?采蘩眼神变锐。反盯着他半晌,“你不是他。”
“对,我不是他。”白衣人站住了,“他跟我说,如果我觉得你还行,就给你帮个手。”
“你是他朋友?”那么冷漠的性子还有朋友。看来又是人不可貌相。
“不敢。”白衣人却否认了,嘻嘻笑,“姑娘,只要你能让我说出五味铺的老板搬哪儿去了,我就帮你。”
采蘩听了却转身走。
“姑娘,你想办法啊!随便先试试再说。”难道这太难了?
“不用问你,我也能知道。”她一点都不稀罕,“你回去跟他说,想要跟我合作,就找个诚心诚意的帮手给我。唬弄人的,我不要。还得管吃管住,吃亏大了。”
“谁唬弄你了?”白衣人拦在她面前,“我告诉,老板——”
“就在你身后。”采蘩伸手一指——果脯店。
白衣人倏地往后跳,“你怎么知道?”
“五味铺子的老板死要钱,做得又是暗市,不可能冒着失去大批客人的风险,搬到离这里很远的地方。而你刚说果脯店是新开的,有点巧了。这边刚搬走,那边就开店。”她还真是半疑半猜。
“婉蝉归你,我心服口服了。”白衣人收敛笑容,神情认真,抱拳,“我叫央,从今日起,听从姑娘吩咐,直至你和他的合作结束为止。”
“你没姓吗?”采蘩禁不住问。
“有姓,不过,我不高兴认。”央说得好不轻松愉快,“姑娘现在要去找那疤眼吗?”
“你知道他在哪儿么?”她指孤客。
“不知道。”他也指老大,“可他说过会联络我。采蘩姑娘,要不要我到时候通知你一声?”有趣有趣。
采蘩没有忽略他眼底的趣意,“好,要是你不告诉我,等我拿到东西就把它毁了,一了百了。得见到他本人,才算。”
“姑娘,你可真狠啊。”万一老大不见她,她把东西毁了,那他这随口的玩笑岂不是成了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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