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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燕九少爷要求吃猪头肉,并且第一筷子就夹给了燕七:“吃哪儿补哪儿,在迷宫里撞疼了吧?”
燕七:“……”
新一周的第一天是请安日,燕五姑娘正大肆讲解她在上周五的舞蹈大赛预选赛上的精彩表现,末了还要抱怨几句:“本想着爹那天休沐,正好可以去看我的比赛,那可是我的第一场比赛呢!谁想爹竟说他同人换了休沐日,换到日曜日休了!日曜日我去寻他,他却又不在府中,倒是我一个同窗那天随她兄长一起去看锦绣同退思的综武赛,说是似乎在观众席上看见了我爹,那退思书院听说综武水平差得很,有什么好看的嘛!祖母,您要给我做主,下一回让我爹就在金曜日休,好去看看我的比赛,好不好啊祖母?”
“胡闹,你父亲同人换也是需要调配的,哪里说休就能休!”燕大太太在旁边呵斥。
燕老太太自是不肯顺着长媳的话说,便道:“五丫头才刚入学,第一回参加舞艺比赛,恪儿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也是得去看一看的,五丫头莫急,待你爹回来我便同他说。”
燕五姑娘遂了心,高兴得连连点头,燕大太太没再说话,眼底却飞快抹过笑意,她当然愿意丈夫的心多用在自己的儿女身上了,所以咯,能管住丈夫的婆婆既然喜欢同她唱反调,那她就反着说好咯。
燕七觉得燕老太太有时候其实还是蛮可爱的。
早上一进课室,武玥就把燕七和陆藕拉到座位上,压低了声音向两人放送八卦:“……南边前一阵子闹桃花汛,冲毁了不少农田和村庄,灾民遍野,结果滋生了流寇,当地衙门办事不利,屡剿屡败,流寇反而越聚越多,成了气候,组了个什么‘天法教’,宣扬些邪门歪道的教义,供奉邪神,把一帮无知民众煽乎得个个像中了邪似的……那教主因此起了野心,集结了一大帮教众乔装改扮悄悄北上,竟是混过了所有盘查,直向着京都而来,一路暗中散播什么‘天降大灾乃神惩世人、改朝换代为天命所趋’这样的造反言论……听说都快进京了才走漏了风声,皇上便让我大哥带兵出城去剿反贼,据闻昨儿起城外就戒严了呢……”
“乌合之众罢了,令兄自会手到擒来。”陆藕安慰武玥。
“哎呀……真羡慕我大哥,可以带兵干仗了呢!”武玥眼里充满向往和艳羡。
燕七陆藕:“……”
朝廷里的风吹草动,在官家子弟圈子里压不了多久,没用两节课的时间,锦绣书院里的大部分学生就都知道了这条消息,下午健体课前元昶也和燕七说到了此事:“可惜我姐夫不同意我跟着去,否则我远远一箭过去,保准瞬杀那贼首。”
“武家大哥的箭法也是过硬的。”燕七道。武玥的长兄可是武状元出身,箭法听说能列全朝前十。
“嘁!”元昶不大高兴,“有机会我同他比试比试才能知道。你干嘛你燕小胖?瞧不起我是吧?前天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呢!今儿咱们再比试一回,你若是敢跑,且看我不找上你家门去!”
“还用找啊,我直接告诉你不就行了。”
“……你!你别给我转话题!说好了啊!今天你们训练完后你不许走,在靶场上等我!”
燕七果然没走。
累得瘫坐在靶场边,收拾器材的劲儿都没了。
鉴于周日比赛时她被强行塞进元昶甲衣的那副人神共愤的模样,武长戈决定从今日起给她加练助于减肥,燕七再禽兽也是套在十二岁千金小姐身上的啊,魔鬼教头的训练方式连他亲侄儿武珽练起来都直哆嗦,她能撑到训练完毕已经是超水平承受了。
“把东西收了。”武长戈丢下这句话后就走了,并且很明显并不打算像上次那样好心把燕七背到书院大门口。
燕七只好原地慢慢回血回蓝。
元昶从后头腾腾腾跑过来,腿一抬从燕七头上迈过去,然后转过身来哈哈坏笑:“迈你个毛,以后不长个儿喽!”
“太恶毒了你,我全指望着长长个儿能把身上的肉抻长点呢。”燕七有气无力地道。
“甭给我丢人了,你少吃点比什么都管用!”元昶过来拽她,“别耍赖啊,赶紧起来,比箭!”
“真·没力气了。”燕七抬抬胳膊,小胖手累得直抖。
元昶看了看她,半晌道了一声:“肉团子。”而后走到旁边帮燕七收了器械,送到器械库后走回来到她面前,将身一背,蹲下朝后面一伸手:“上来,我背你。”
“多不好意思。”燕七就趴人背上去了。
元昶站起身,掂了掂背上的肉团子,迈步往书院大门的方向走:“你到底有没有在减肥?怎么比上次还重了几斤?每顿饭你都吃什么?”
燕七:吧啦吧啦吧啦。
“我看不如以后你每天中午都在知味斋和我一起吃好了,我监督你,敢多吃就揍你,揍几次你就改了,怎么样?”
“多大仇啊。”
“我说真的,知味斋的饭比不得家里厨房做的油水足,而且味道也差,还舍不得放肉,正好可以用来减肥。——就这么定了,明儿你就去知味斋,我给你占座。”
“人很多?”
“多啊,家远的中午来不及回,就都在知味斋吃,去晚了就剩下菜汤了。”
“我回去商量一下燕小九。”
“商量个屁啊,你还归你弟管?有点出息行不行?”
“关键是他更有出息一些啊。”
“……我现在就揍你行不行?”
“你问题太多了。”
“……”
燕九少爷从马车窗户里第二次瞅见他姐被人扛猪崽似的送到马车前,推开车门探出头去淡淡向外看,见元昶冲他一挑眉,附上一记挑衅的笑:“你在啊,正好,你姐已经决定以后每个中午都留在书院同我一起用饭了,我替她支会你一声。”
“为了减肥么?”燕九少爷慢吞吞地问。
“是啊,你倒聪明。”元昶笑得莫名得意。
“哦,确是个好法子,”燕九少爷慢慢扫了眼元昶勾起的唇角,“面对着倒胃口的人,确实让人没有食欲呢。”
“……燕九!你是不是找死!”元昶大怒,背上还扛着燕七,跳起身就要往马车上冲。
“你快淡定,他又没有点名道姓,你不放心的话大不了不坐我对面就是了。”燕七搭在元昶身前的小胖手拍在他胸脯上。
“我——”元昶一口老血窝在喉咙里,没来得及吐出去就被这只小胖手给拍了回来。
“好了,你赶紧回家吧,天都要黑了,谢了啊。”燕七从元昶身上下来,白花花的手在人眼前晃了晃,然后转身进了马车。
“燕小胖!你给我等着——”元昶反应过来时,燕家马车已经没入了夕阳的余晖里,吱吱辘辘的,那声音淡然又安逸。
元昶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胸也硬,手也硬,这触感连他自己都不喜欢,远不如方才,被那一团白白软软的小肉馒头打中,那一瞬间,感觉连腔子里突突跳的心脏都跟着软了下来。
“燕小胖!”元昶哼笑了一声,对着空气一字一字地念道。
被人背后念叨的燕七此刻正在马车里接受自家弟弟的目光鄙视,整坨人都怂了,目光移向车窗外,看芝兰河上亮花花的金波。
“中午要在书院吃?”燕九少爷慢吞吞地开口了。
“你觉得怎么样?”燕七问。
“你开心就好。”燕九少爷道。
咦?为什么这货一不毒舌了就令人有种不踏实的预感。
事实证明亲生的就是亲生的。
学校食堂的伙食是暗黑料理界的魁首此一定理简直亘古不变。
太特么难吃了。
椒盐香脆小馄饨是什么鬼。
炖带皮牛蛙真的能吃你没骗我对不对。
樱桃炒鱼丸呢?
青枣炒豌豆呢?!
别以为官眷就有特权在学校大鱼大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后面那一套一套的始终是各大书院用以要求学生的准则,给你做什么你就得吃什么,挑三拣四的,朝廷每年赈灾救济灾民都救济不过来,大灾年的时候连皇帝都要缩衣减食,你这会子不锻炼着吃苦就咸,将来拿什么面对有可能会出现的艰苦岁月?
燕七真没吃多少东西,在元昶的坏笑声中望菜兴叹彻底撂下了筷子。
平时在家里吃过午饭,燕七还可以睡上一会儿,如今在学校用餐,吃完了没有床可躺,只好被元昶逼着满校园逛荡,美其名曰“消消食”。
“第一年入学的时候,我在这里跟人打过架,”元昶兴致勃勃地给燕七讲述自己的当年勇,“喏,就在那座假山上,那小子被我一拳揍飞了,跌下假山,正落在旁边那棵梨树上,压断了几十根树枝子,你看,现在这树上还留着断枝呢。”
“你知道不知道洗砚湖有多深?我下去游过,告诉你,说出来能吓哭你!我当时游下去,就觉得湖底有个东西不大对劲儿,我就过去摸索,越摸越觉得那东西好像——一个人!”元昶说至此处猛地凑到燕七耳边一声喝,结果人一脸面瘫除了条件反射眨巴了下眼之外啥反应都没有。
“真没劲你,燕小胖。”元昶悻悻地在燕七额上弹了个脑崩。
“是啊,中午没吃饱,现在身上一点劲都没有。”燕七叹道。
“……”
“我回课室去眯一会儿,你自己玩儿吧。”燕七挥手就要告辞,被元昶扯住胳膊。
“就知道吃了睡!不长肉才怪!”元昶一指东边更大的一片堆砌成嶂的假山,“跟我去那边,那边有歇脚的地方,大中午的正好晒晒太阳,见天儿窝在屋子里有什么好!”
“好吧。”燕七道。
“……”燕小胖的毫无原则性元昶已经开始渐渐习惯了。
这片假山上的景致很是不错,有佳木葱茏,有飞亭曲涧,有天然石洞,也有人造雕像。取石阶向山上走,一路蝶飞蜂忙,鸟语花香。
“其实这山我也没有走遍过,”元昶飞身跳到一块三米多高的山石上居高临下地和燕七道,“听说这山上有不少的山洞,有深有浅,有的互相通气,有的却不知通往哪里,还有的一旦进去就再也出不来,燕小胖,和我一起钻洞探险怎么样?”
“说好的晒太阳呢?”
“晒多了人会变黑知不知道!本来就胖,再黑了还能要?将来不要嫁人了你?”
“……好吧,你赢了……”
元昶就带着燕七开始了钻洞游戏,这片假山足有半个公园大小,反正古代地广人稀,逮着地儿就可劲儿造景呗,古人可是最崇尚人与自然的水乳.交融了。
这些洞果如元昶所说,有大有小九浅一深……嗯?有的洞里除了石头就是杂草,有的洞里则阴气森森潮湿腥臭,还有的洞干脆就成了男学生们路过顺便清理内存的专用坑,两个人进进出出数十下……咳,也没得到什么快感,咳咳。
逛来逛去就渐渐绕到了后山,后山背阴,生着藓苔藤蔓,将陡峭的山壁覆盖得严严实实,一座荒废掉的小凉亭就建在最陡之处突悬在半空的巨石上,亭上匾题“酉初亭”三字。这亭子也不知是哪个糟心的匠人设计的,除了元昶这类能偶尔飞檐走壁一下的家伙能跳过去,正常人谁会那么神经冒着失足摔下山的危险踩着滑苔硬要上那亭子啊?
然后元昶就带着燕七飞纵过去了,兜头罩脸糊了一人一身蜘蛛网,但见这亭子里哪儿哪儿都是一层厚厚的灰,以古代这样的自然环境来看能把灰积到这样的程度,这亭子少说也有十来年没有人光顾过了。
“说好的只钻洞呢?”燕七把粘在嘴边的一只小蜘蛛弹开,无语地看着身边的熊孩子。
“女孩子家家的,老在洞里钻来钻去像话吗?”元昶一边四下打量一边训燕七。
……尼玛,再这样打你啊。
“嘿,瞧,这桌上有个棋盘。”元昶指着亭中心的小石桌道。
燕七瞧了一眼:“不是棋盘,是九宫格。”
元昶鼓起腮吹了口气,桌面上立时尘土四扬,好半晌尘埃落定,桌面上的凹陷下去的石刻条纹便清晰地显露了出来。
果然是九宫格,横纵各九格,方方正正地排列在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