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思量几番

自蹊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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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峰见阿康似乎不大自在,便寻了个话头,聊起当日阿康遭耶律乙戊所戏,幸得的卢机灵善驰,方才躲过一劫;又夸赞阿康如今的骑术比那时可是好多了。

    阿康笑着谢萧峰,说那个时候已经是被萧大侠调/教得很有进步了。若是萧峰看到马二嫂教阿康骑马时的那番折腾,萧峰一定会额手相庆——亏得那个时候不认识她!说笑间,阿康又想起,来北地这一路上,萧峰如何指点她和乐儿骑术。共乘一骑的时候,也有过。却从未像此刻这般,让她脸红心跳。不经意间仰首回眸,正见他低头笑看着她,温和的眼里,透着述不尽的柔情。阿康的心猛地一撞,忽然间,就这么安稳了下来。一下子悟到了,两人间的情意,既然早就在这儿了,又何必矫情呢?找个了舒服的姿势,阿康稳稳当当的靠在了萧峰怀里。

    “呼——”长吁了一口气。

    两个人的心,都定了下来。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听到大队人马赶将上来的声音,阿康从萧峰怀里坐起身来。她要好好想想,怎么和乐儿说这件事了。

    阿康深知,儿子自幼便与她相依为命,在乐儿的生命中,父亲这个角色一直是空白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儿子对于他的父亲没有幻想、没有憧憬。送乐儿去少林寺学艺之前,三四岁的乐儿便时不时的,会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家的小孩儿,被父亲带着玩耍、读书。这些事虽然母亲也会带他做,但孩子总会好奇,有父亲的日子是什么样的。阿康虽然一直努力的让孩子明白,这世间没有父亲的孩子不独他一个,他们母子一样可以好好过日子。但是从乐儿的眼神里,阿康看得出,这孩子是早慧的。而且,他不愿让母亲看出他对于父亲这件事的想法。这样的乐儿,让人心疼。之前嫁马大元的时候,因为不过是个挡煞的幌子,乐儿当时又是常年的回不了家,故而阿康也没和孩子讲太多。乐儿也是似懂非懂的,只知道,家人里多了一位马伯伯。而如今,阿康自己的心态已是变了,不由得就有几分诚惶诚恐,怕儿子一时难以接受。

    这事委实是阿康多虑了。须知乐儿身边这会儿正有个以“顺天命”为己任的神使腾奴,这老哥儿此时正不遗余力的给乐儿洗脑呢。

    康夫人和萧大侠成亲这件事,于腾奴而言,关系着契丹几万人、以及之后几代人的生死存亡。这样的天命,让腾奴日夜记挂于心,忧心忡忡。多次反思之后,腾奴顿悟了:之前用错了方法了;康夫人最上心的,莫过于乐儿;即便是大萨满的话,她都可以不在乎,但如果乐儿想要的,康夫人一定会不遗余力的为他实现。

    其实腾奴你真的想多了。如果是无理要求,阿康是不会向小屁孩儿妥协的,她会选择教育他。

    不管怎样,人家腾奴占卜的结果是,这次他有机会看到他们归向天命的正途了。于是腾奴划拉划拉包袱,颠儿不颠儿的来了。

    这边腾奴口沫横飞的跟乐儿描述着有爹的美好前景。半个时辰过去了,很有礼貌的耐着性子被烦了好一阵子的乐儿无奈的撩眼瞄着他,很有骨气的说:“男子汉,大丈夫,何以处处仰赖他人?忒没志气了?”

    腾奴自出道以来,还很少被人噎的这么干脆过。心说,你个小屁孩儿,可不就是个仰赖他人的么?

    但是话不能这么说,不然怎么哄着这个小屁孩儿去顺应天命啊?大萨满的那颗傲娇之心浸满了的委屈的泪水。深吸一口气,腾奴继续谆谆教导、循循善诱去了。

    “什么样子的才算男子汉?”腾奴启发乐儿。

    “像萧叔叔那样啊。”乐儿答得理所当然,毫不犹豫。

    “如果萧叔叔做你爹爹,你就可以和他学做大丈夫的本事。你不会觉得,你这样子,就能是大丈夫了吧?”腾奴鄙视回去,扳回一局。

    “切!我如今自是不成的。可是萧叔叔是我师兄,不用叫他爹爹,他也一样什么都教我。”乐儿觉得这腾奴往日都好好的,怎么今日忽然小家子气起来?

    腾奴又是一噎。闷不做声,一边苦想,究竟有什么能拿住这熊孩子的。

    要说这萧峰也是,该孩子爹干的活儿,他都干了。对这孩子来说,还真是别无所求了。这爹爹和师兄究竟有啥不同呢?

    好好的一大萨满,思路被这熊孩子给带沟里去了……

    “他要是做了你爹爹,你就可以做哥哥了。”腾奴的童年和一般的小孩不太一样。他的天赋显现的太早,以至于自小就与同龄的孩子隔绝了,整天被拘在一群老头身边,学这学那。此时童年对别的小孩儿一大帮子疯玩、哥哥弟弟好不亲热的那种艳羡之情,来势汹汹的涌了上来。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有点傻了。这么二货的话是他说的?

    忽然间,乐儿的脸上蒙着心驰神往的迷幻色彩。

    乐儿短短七、八年的生命历程中,大多时候还是挺乐得自在的。唯一的苦难经历便是被那个假萧峰掳走。虽说很快他就被干娘救了出来,但之后也是日夜奔波、几经凶险。最重要的是,那段日子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妈妈,这种恐慌,一直憋在乐儿幼小的心里。于乐儿来讲,直到见到了萧叔叔,那段颠沛流离、担惊受怕的日子才算结束,他的心才算真正放下来。之后的日子,虽也是在奔波,但是有妈妈陪着、萧叔叔护着,在他的记忆里,没有辛苦,都是各种各样的快乐。小小的乐儿,这辈子积攒下来的孺慕之情,全都发泄在狼头叔叔身上了。

    对萧峰,他是各种崇拜,复杂的难以言喻。

    但是腾奴提出来的萧叔叔和娘成亲的说法,对此乐儿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不爽。至于究竟是不愿意师兄和他抢了妈妈,还是不愿意妈妈抢走了萧叔叔,乐儿一时还真没整明白。不过腾奴刚刚的这个说法,倒是挺诱人的。想想那些平时傲气的大哥哥、本领不凡的叔叔们,见了萧叔叔都心悦诚服的喊他:大哥!一想起这个,乐儿就心潮澎湃了。这个,实在太让他羡慕了。可是这么多年,身边比他小的,就见过一个黄灵。还只会“哥哥、咯咯”的叫,弄得乐儿直脸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招唤母鸡呢。

    萧叔叔和妈妈成亲后,和如今有什么不同,乐儿尚且没想明白。不过有了爹爹、妈妈,就会有小弟弟、小妹妹,这个乐儿已经领悟了。骑在马背上,乐儿挺了挺腰,直了直背,觉得自有了这个念头,他自己瞬间挺拔高大了!

    腾奴被这个不可预料的神进展惊呆了。

    再说萧峰这边,他也有要费思量的心事。阿康和马大元那一段,虽说是早就说开了。但是作为亲人也好,作为恩人也罢,阿康是立意要为马大元之死查明真相的。再说,他萧峰即便如今不是丐帮帮主,马大元曾是他兄弟,他有过誓言,不会让他含冤枉死。这件事,萧峰不曾忘记。如今和阿康好事在即,如果不能尽早查明马大元遇害的真相,他不仅是担心阿康心里会有个疙瘩,他也不愿意为了这个,让别人恶意揣度阿康——中原武林本就冤枉他萧峰害了马大元,如今阿康嫁了他,在好事者眼里,这岂不是坐实了留言?他萧峰一介莽夫,亦难免为人言所扰,又怎能叫阿康陪着他受委屈呢?

    要是阿康知道萧峰这么重的心思,一定会对他说:兄弟,你真的想多了。

    阿康固然没有忘记马大元的被害,但阿康的观点是:不先顾好了活人,不知死活的去报仇,那是偏执。到了南院王府,一切都安定下来后,阿康逐步和叶二娘、于掌柜的联系上,叶二娘在江湖上、于掌柜的故交在丐帮里,都在暗暗查探,捕捉那些微不足道的蛛丝马迹。阿康深信,只要他们不放弃,祸首迟早会露出马脚。等到将来乐儿武艺有成,再去查探那些线索,定能找到证据。届时自能请到乐儿的师门少林派出来主持公道。俗话说的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除了阿康、萧峰,还有一个人,也在追查马大元被害一案,这个人就是黄敞潮。自从衢州城一别,黄敞潮对阿康和萧峰二人成见颇深。所以他虽也在查探马大元被害一事,却从不曾想过联络阿康。更何况他黄家自己的官司已是够瞧的了。但好在阿康有个贪吃的侄子洪小六,洪小六又有个师兄周寅堂。蹭吃蹭喝的洪小六除了顺道帮叶二娘和于掌柜的串换个消息之外,必然要把这些关系到师父被害的线索、探查进展告诉给师兄周寅堂。作为六扇门里的老人儿,状元郎也是要卖他面子的。特别是黄家刚刚遭难的时候,如果不是周寅堂帮着疏通关系、打点退路,恐怕黄敞潮就折在这场祸事里面了。有了周寅堂,阿康这边探查的进展,黄敞潮知道的一清二楚。周寅堂之所以会把这些告诉给黄敞潮,是因为周寅堂师从马大元多年,他很清楚马大元和黄敞潮知交甚深。黄敞潮一定不会放着马大元被害一事不闻不问。更何况,黄敞潮终是朝廷命官,且孝期将满。等到黄敞潮重回朝堂之上,借助朝廷之力来查马大元的案子,真相定会早日水落石出。

    从周寅堂那里得来的线索错综复杂,一时也看不出头绪。黄敞潮一直认定,马大元中的毒,是丐帮内部的人下的。而且这毒很是奇特,他不信有这个毒药的人,会不再出手。黄敞潮执拗的等着,看什么人会再死于此毒之下。

    关于马大元之死的线索,阿康有时也会同萧峰讲起。不同于黄敞潮的见解,萧峰没有认死了马大元是被全冠清毒死的。黄敞潮在衢州的时候,曾和萧峰谈起他的这一论断,来的很是神妙。第一,全冠清此人心机重、野心大,而且马大元觉得他人品不大靠得住。故而马大元一面是有意防范、另一面也是有心试炼。总之在马大元的压制之下,机灵圆滑的全冠清在丐帮一直升位的不快。但自从马大元中毒、渐渐不大参与帮中事务之后,全冠清火速从一个三代弟子,蹿升到八袋长老的位子。所以说,全冠清害马大元,他是有动机的。

    第二,马大元死后,所谓的遗物——前帮主汪剑通的遗书,竟然会跑到全冠清手里,这是物证。且全冠清以此为借口,推当时的帮主乔峰下台。这一步,明显是故意为之。况且他马大元之死前前后后的说辞,谎话连篇。若说他是杀人盗物,还比较合情理。

    第三,白世镜的证词——这是人证。马大元中毒多年,他早就知道自己不能用内力。他怎么可能因为白世镜的龌龊年头而妄动真气!白世镜说因着全冠清通风报信,故而错手杀人。以黄敞潮来看,倒像是全冠清做了什么惹急了马大元,才逼得他不顾性命的出手拦击。那么能让为人沉稳的马大元如此的,只有关系到丐帮百年清誉的前帮主的遗书了。

    第四,全冠清对于马大元后世的处理,那怎么看着怎么像是要掩盖真相。

    综上所述,在黄大人眼里,这全冠清是凶手,这是明摆着的事。

    但萧峰并不愿意因为全冠清把他的身世揭穿了,就认定丐帮帮内的兄弟,毒杀了丐帮的副帮主。在他看来,黄敞潮说的那些,大多是猜测。所说听着合情合理,但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全冠清杀害马大元。

    也许,发自内心深处,萧峰不想看到,是丐帮兄弟,杀害马大元。

    查毒药来源,萧峰觉得这不是他专长。而且目前他的身份太敏感,贸然前去宋地查探,弄个不好,被有心人利用,挑起辽宋争端都不是没可能的。而且,就黄敞潮所言,马大元中毒,至少有五年了。被黄敞潮查出中毒一事,也有三年了。起初黄敞潮虽没解毒的法子,但是把这毒压制的还不错。马大元偶尔用用武力也还是可以的,至少不会立刻丧命。所以他才会亲自去追查“残童丐案”。但自从查案负伤后,他的毒便几乎压制不住了。所以黄敞潮才要他彻底抛开丐帮帮务,专心治病。作为丐帮帮主,马大元追查童丐案的始末,萧峰都是清楚的。萧峰也知道,马大元追查到了西夏,结果遇到了仇家,动手的时候又中了毒,这才会狼狈败走,最后被洪小六祖孙抬到了阿康那里。

    “残童丐案”背后的主谋,始终没有被揪出来。马大元在西夏一定是查到了什么,但是他没有同萧峰讲。而且,不仅如此。马大元的生性正直,他不大可能放纵残害童丐的凶手逍遥法外,而置之不理。事实上,马大元也的确调动过几个帮中好手。但是这些,都是瞒着萧峰的。

    “如果马大哥怀疑我,他又怎会把汪帮主的遗书藏那么久,更不会是在马大哥死后被全冠清拿到。”萧峰暗想。最后纠结在:马大元究竟在西夏查到了什么?

    在无遮大会期间,西域诸邦的使节纠缠了萧峰许久。因为西夏位处于丝绸之路、交通要塞上,它对西域的商人课以重税,并从其货物中择优而取,再高价卖给辽宋等地。此举大大损害了西域商人的利益。西域商人不可能带着抗一国兵力的护卫队上路,于是他们求助于南院大王、无遮大会的主理,萧峰。

    安抚过西域诸番使者后,萧峰把这事禀告了耶律洪基。耶律洪基这会儿玩得正在兴头上,表示过信任后,叫萧峰放胆去干,楞没给个主意。还是书记官给萧峰出了个主意,派了个跟萧峰久了、办事稳妥的贵族子弟耶律崇德做使者,带了大贺久识手下一票久经沙场的老兵,去震慑一下西夏。萧峰觉得此计可行,顺便在随行侍卫队中加了几个新人。其中一个,便是从宋地,一路追随萧峰而来的高丽人李宗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