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衣示爱

逍遥红尘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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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衣示爱

    马车轧轧,马蹄嗒嗒,回荡在皇宫的青石板长路上。

    车内安静,静的我无聊的只能数着马蹄脚步打发这长长的路途,说长是因为,本不过一炷香的路,此刻却如此漫长,长的仿佛过了大半日。

    “有我在,让你如坐针毡吗?”

    身旁的声音,让屁股长刺的我顿时老实了。

    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即便我内心再是蠢动,我的职业习惯还是让我淡然冷静的,我又没抓耳挠腮成猴子,也没有上蹿下跳犹如长了痔疮,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这个家伙,也不知道是怎么看出来的。

    “若真上心,一颦一笑皆能明白,何须话语太多?”那声音依然淡淡的,平静。

    顺着半开的车帘,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的发也泛着淡淡的金光,肌肤仿佛被阳光穿透了,投下完美的影像。

    重新穿上了象征着凤后和国师的金色华袍,他又是那个不容任何人靠近的高贵人物,但我脑海中始终盘旋着的,是那袭浅蓝如碧空的衣衫,和穿着那身衣衫的他。

    有些清弱,又那么倔强坚持的他。

    越是与他相处,越是发现自己不了解他。

    最初的印象中,他沉稳、优雅,深谙宫廷权衡之道,不会让自己有半点利益上的损失;再然后我觉得他老练、算计,还有一点点的冷血;可是现在,有时觉得纯真,有时觉得无赖,有时觉得魅惑,可昨日的他,只让我觉得情深太重。

    重的即便他将话放在了明面上,傻子都不可能不明白,我却装糊涂了。

    贴在窗边的手指缝间流泻出几分阳光,将手指照的粉嫩嫩的,暖意在掌心,犹如握住了阳光似的。

    手背上一暖,却被另外一只手覆上,指缝间的阳光看不到了,只能看到一只比我更修长更漂亮的手,贴在我的手背上,将我的手拢在他的手心中。

    像是无形的保护,更多的是亲昵。

    我的手,刹那抽了回来。动作快的带起了风,凉飕飕的。

    他的手就那么悬停在空中,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截衣袖从手腕间滑下,晶莹似雪。

    现在,就是我想说如坐针毡的原因不是他,别说他不信,我自己都不信。

    “呵……”他的这声笑,有着浓浓的自嘲。

    “凤衣。”我不敢看他,甚至不敢抬头,就连那只被我躲开的手,都无法面对。喊他名字的声音里,是求饶。

    我极少示弱,也极少被人看穿,这些在容成凤衣身上,早就不是阻碍,他是特别的。

    我害怕的就是特别,我恐惧的就是异常,容成凤衣在我心中,早已经不是简单的存在,我不能任由这样的感觉继续。

    “煌吟,我埋下那坛酒的意思,你明白的,是不是?”他的手落在窗框上,阳光穿过他的肌肤,勾勒了青葱修长的弧度,也更显得清瘦。

    不想看他,又忍不住不看他;想躲他,又舍不得躲他。

    我的声音完全没有底气,“是。”

    昨天他的每一个眼神,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伴随着他此刻娓娓叙叙的声音,再度浮现脑海,“凤衣那坛酒,祭的是此生不能再嫁人合卺,我是‘泽兰’的凤后,是端木凰鸣的丈夫,无论心中爱的是谁,都无福享受这‘多情醉’的喜悦。我本想,若是真有令凤衣情难自禁的女儿家,那就求上天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来生能与她拜堂成亲,同饮一杯合卺酒,只可惜我寻到了令我动情的人,上天却没给我这个机会,因为她将来生许给了别人。”

    手掌捏了起来,尖尖的指甲扎着手心,刺刺的疼,但是此刻我的有一个地方,比手心疼的多。

    “我不是豪门大家之后,也不是名门公子,整个‘泽兰’无亲无故,孑然一身。我曾想,若我真寻到了心爱的女子,他年我想尽一切办法也会让自己葬于他处,不入‘泽兰’皇家陵墓,只为能与她同埋棺椁,容成凤衣自信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只可惜……”

    衣衫下的拳头又捏紧了几分,手心却再也感觉不到疼了,心口蔓延的酸涩,早已掩盖了所有的触觉。

    “只可惜容成凤衣算尽天下,却算不到她的心,我入不入皇陵又如何,她已将这埋骨同棺的宠爱给了别人。”

    我耷拉着头,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个钉子般,被敲打进我的心里,被钉牢的同时,也刺下了深深的血窟窿。

    “既然你想和他一起,容成凤衣唯有完成你心头夙愿,做可以让你托付的人,不知道容成凤衣能否有这个荣幸,他年为你送葬?”

    那钉子又深了几分,嵌在骨血中,拔不出来了。

    曾有人说,天下至深之情,不是我娶你过门,而是我为你送葬。

    因为爱之深,所以不忍对方受生离死别之苦,将那摧心蚀骨之伤留给自己。他不求能做我挚爱,只求能做让我最为信任的人。

    唯有心中最信任的人,才能将这些事全然托付。

    “到时候,我将那坛酒饮下,权做自己嫁过你了。”那轻轻语韵,与昨天一样,坚持。

    嗓子眼被什么堵住了般,几个字憋的如此艰难,“为什么?”

    我本想说的是,何苦,怎奈出口却变成了这三个字。

    耳边轻叹声起,“为什么喜欢你是吗?”

    或许我的私心里想问的是,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为我做这么多,为什么要如此付出,他的每一次作为,都出乎我的意料,都让我为他不值。

    而他,似乎误会了我话的意思。

    可我却没有解释,只当默认了。

    他没有沉默太久,爽快地回答了,“曾经,有一个人对我说,人只有在两种情况下会动情,一种是自己心里脆弱的时候,一种是看到对方脆弱的时候。”

    这话无比耳熟,我当然记得清楚,就在那雪夜的小院中,我对他说的。

    “她告诉我,我雪地衣衫单薄的脆弱打动不了她,可是我忘记告诉她,她在雪地中饮酒独坐的背影,让我动情了,为她从不肯承认的脆弱。”

    容成凤衣,这个世界上独特的男人,就连开口对我表白,都可以不带半分羞涩,直接而干脆。

    女尊的天下里,男人是不可以肆意发表言论,不可以抛头露面,更不可以随性对女子表达爱意,这是不容于世人的。

    可是他敢,不是鼓起勇气的胆量,只有真正将自己放在与女子平等地位上的男人,才能这么淡然地将爱意说出口。

    忍不住地看他,眼中只有欣赏和赞叹,没有鄙夷。

    目光相对的瞬间,他看到我眼中的表情,毫不意外地笑了。

    这姿态,同样回给我一个赞赏的神情。

    有时候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彼此了解心中的想法,不需要说出口,相视一笑间了然于心,是多么满足的感觉。

    我欣赏着他的大胆,他欣赏着我的欣赏。

    我与容成凤衣之间,务须多言。

    “我的母亲喜欢男孩胜过女孩,她曾对我说,天下间男儿与女儿一样,就应该笑傲天地,喜欢的就勇敢去追求,不必管世人的眼光,若是会看不起我的女人,那必定也是配不上我的,只有懂我的人,才会欣赏我。”

    这是什么样的母亲,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此刻我若说欣赏容成凤衣,不若说我更欣赏能教出如此殊绝男儿的母亲,心底深处竟起了惺惺相惜的情绪。

    我由衷地表示钦慕之情,“你的母亲令人钦佩。”

    “除了思想特别以外,也没什么好的地方了。”他笑开了,眉宇间扬起淡淡的思念,流动在眼眸深处,让人的心仿佛都暖的融化了。

    第一次听到他对我提及他的家人,提及他最**的故事。

    “原本我有娘亲,有宠爱我的爹爹,有和我一起玩闹的兄弟,只可惜这些在一夜之间,全部都没有了。”他的笑容中糅杂了追忆,满满的都是感情。

    那笑,像一把锥子,扎在心间的冰面上,坚硬的冰面龟裂,崩塌。

    我能理解当所有的感情,所有的亲人,在一夜之间失去时的无助,天地之浩大,却无自己可寄托之处的茫然。

    当年的我即便是乞丐,也快乐;可惜一场瘟疫,那些能让我追着喊着婶婶娘娘的人,丢弃了我。

    “十四岁,我迷惘地一个人在‘泽兰’晃荡,昏倒在神殿前,被神殿中人收留;十五岁,我被先皇看到,只因为钦天监说我面相主贵,身带龙气,先皇当即定我为端木凰鸣的未婚夫;十六岁,我入主神殿,成为国师;十七岁,我上朝听政,因为先皇太清楚端木凰鸣的性格,她需要一个能够辅佐端木凰鸣的人。”

    那平静的口气,犹如说着别人的故事般,而我的眼前,浮现着昔年瘦弱的他所经历的事,再与另外一个小小的影子,重叠。

    那个影子,是我。

    同样是孑然一身,孤单无依。

    同样是身不由己,任人左右。

    他的人生,从十四岁那年起,因为“泽兰”先皇而改变,进了皇家。

    我的人生,从十岁那年起,因为青篱而改变,入“青云楼”。

    在孤独中坚强,从而渐渐习惯了坚强,若不是碰到那个令自己柔软的人,永远不会相信,自己还有人性的一面。

    我遇到了木槿,而他……

    “凤衣,其实人还有两种情况会动情呢。”我终于抬起手,贴上了他始终停在窗棂上的手背。

    开始,是我躲闪;此刻,是我主动。

    手心下他的肌肤,还是那么凉凉的,“一种是你倾听着他的人生历程与秘密的时候,一种是……”

    “你对他诉说着你人生的历程与秘密的时候。”他接过我的话,两人异口同声说出下一句。

    骨子里相近的两个人,要么互为死敌,要么必为知己。

    我们都孤单了太久,也强悍了太久,疲累的心,需要一个依靠。

    喜欢一个人,动情都只是刹那,三两句的话,小小的动作,都可能是情动的理由,我何尝未曾心动,只是不敢承认。

    分开他的五指,扣上他的手,他弯起手指,握紧。

    当两人的手交扣的时候,无声地情感交流着,他那双眼眸里飘起薄薄的雾,朦胧氤氲,吸引着目光,在他的眼眸中沉溺沉醉。

    木槿的情,如火,浓烈炙热。

    凤衣的情,如水,隽永清婉。

    不一样的痴狂,一样的让人沉溺其中。

    他的手带起,我扑入他的怀中,随即就被一双手环住了腰。

    熟悉的气息飘过鼻端,是他的味道,还有些许我床榻上的熏染的味道,这两天他都睡在我的房中,自然也沾染了我床榻上的气息。

    心底的满足,因为他身上我的味道,像无形的烙印,在容成凤衣的身上留下独属于煌吟的痕记。

    听着他的心跳,不由感慨,“若容成凤衣想要,天下间只怕没有女子能逃过你的手掌。”

    情固然是真,但若是不懂表达,不懂争取,一样是枉然。

    他是个聪明的男人,更知道如何去争取心中想要的人,也懂得将自己心头的想法传达给对方,还知道什么样的感情最能打动人,如此完美的男人,谁能抵挡?

    “若煌吟真拒绝,容成凤衣也无计可施。”他的下巴抵着我的发顶,双手紧拥着,发出一声叹息。

    “你笃定我不会拒绝。”我哼了声,手指猫上他的腰身,不轻不重地捏了下。

    紧致的感觉,让我忍不住地留恋,捏完又伸手揉了揉,摸了摸。

    “天下间没有笃定的事。”他闷哼了下,却没有躲闪,而是贴了过来,随我捏的开心,“我还是赌,只是胜算稍大而已。”

    听到他的闷哼,舍不得下重手捏了,轻轻抚着,感受着两人间静静依偎的温存。

    “什么时候?”

    我问的,是他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可以攻克我的内心,什么时候发现我对他有了别样的情思。

    “当我在城门边看到你的时候。”他笑了,胸口一阵阵闷响,“为我服下的解药恢复武功的,是吗?”

    不是为了救我,是为了我。

    我刮了下他的鼻子,“臭不要脸。”

    “你的第一个要求,终究不算完成,你换个吧。”他贴着我的发,叹息。

    为我做到如此,我如何还有脸再换个要求?想到他那时的狼狈,心头又隐隐跳着抽疼。

    刚想开口说不要了,连那两个要求也不要了,却在抬头间,看到他眼中一抹流光溢彩的光芒。

    这家伙,分明算定了我舍不得呢。

    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咽了回去,我翘起嘴角,“好啊,那就换你在我‘百草堂’卖艺一日好了,唱歌跳舞弹曲随便你,既然你是我的人,就该为了我的事业贡献一分力量。”

    他的眼瞳忽然变深,藏着让我无法分辨的情绪,脸上的神情带着一丝坏,“你真的要我去卖艺?”

    我挑衅:“莫非凤衣不会?”

    那坏笑渐大,凑上我的耳边,“我怕你不舍。”

    “友情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金钱故,二者皆可抛。卖艺不是卖身,不会不舍。”我抬了抬眼皮,“如果凤衣不敢,不妨求饶。”

    手指摩挲在他的唇边,那抹唇瓣上的朱砂鲜艳欲滴,极想让我吮一口,不觉看的有些痴了。

    他张唇,咬向我的手指,我笑着躲闪,在他怀里打了个滚,他不依不饶地追逐着,将我压在了身下。

    “我爱上你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掉进钱眼里了?”他挑着眉头,瞪我。

    那唇上的朱砂,更艳了。

    既然美人如此勾魂,不吃对不起自己了。

    吮了上去,将那清香填满自己的唇齿间,他的味道填满所有的需索,才知道自己多么的渴求他。

    他低唔一声,激烈的回应,看来这渴望,不独独我一人。

    手指点着那吻痕,志得意满,“我的。”

    他露出如水温柔,“你的。”

    手指顺势落下,抚着他胸前的守宫砂,声音又大了几分,“我的。”

    他的目光顺着我的动作停在那点殷红处,“你的。”

    掌心再下,我充满占有欲的声音沙哑着,“我的!”

    他同样沙哑了声音,充满无边的魅惑,“你的。”

    呢喃着他的名字,“凤衣……”

    车身忽然一停,我还来不及醒神,车门外传来侍卫整齐的大喊,声震云霄,“恭迎皇上,凤后回宫!”

    我一惊。

    容成凤衣一僵。

    两人同时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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