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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军方坚持消极防御,不愿出京剿贼,不愿在军事上配合越王和东都留守府所作出的出京剿贼之决策,但事实证明他们的坚持是错误的,现在伊阙丢了,军方为自己的消极防御付出了代价,为此他们马上改消极防御为积极防御,要以攻代守,要出京剿贼。
此举对军方来说不过是改变了一下防御策略,在兵力部署上做出一些调整而已,但对越王和东都留守府来说,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为了配合军方出京剿贼,他们必须给予军方以全方位的支持,然而危机当前,东都各方势力都已焦头烂额,越王和樊子盖更是手忙脚乱、疲于奔命,此刻他们巴不得军方积极配合自己应对危机,哪里还有精力支持军方去京剿贼?
形势变了,应对之策也要变,此刻叛贼韩相国已经突破了京畿防线,已经威胁到东都安全了,所以军方的首要之务是马上夺回伊阙口,迅速稳固京畿防线,然后再看形势发展,若形势允许就出京剿贼,而现在郑元寿和李浑却在防御策略上改弦易辙了,要积极防御了,要出京剿贼了,这纯属添乱,军方自己做错了事,不想着积极补救,亡羊补牢,却忙于推卸责任,不择手段地要把越王和樊子盖“拖下水”,这实在是令人愤怒到了极致。
樊子盖忍无可忍,也就不忍了,毫不客气,一丝情面不留,当场揭开了军方的“老底”,揭露了他们无耻的行径,把他们丑恶的嘴脸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之前越王和樊子盖要出京剿贼,军方拒绝,现在形势变了,越王和樊子盖要坚守东都和京畿了,军方却要出京剿贼,如此肆无忌惮的“唱反调”,目的无非就是维护军方之私利。之前出京剿贼军方生怕自己吃了亏,落不到好处,现在出事了,要承担责任了,军方马上又转变立场,要积极出京剿贼。但越王和樊子盖迫于当前东都危机之严重,不会同意军方这一决策,如此一来,将来圣主追究下来,军方就有理由“倒打一耙”了,不是我们不配合,是他们蓄意挑起矛盾激化冲突。圣主为平息事端,只能各打“五十大板”,于是军方就把丢掉伊阙的责任推掉了一半。
此事看上去是军方要从越王和樊子盖手里抢走那支刚刚组建的地方军,实际上是军方以此为要挟,逼迫越王和樊子盖与他们一起承担丢失伊阙的责任,而越王和樊子盖一旦退让,首先就要失去京畿地方军的控制权,接着就再一次陷入被动,不得不被军方牵着鼻子走,处处受制于军方,如此下去,很快他们手上的东都控制权就名存实亡了,他们将变成军方的“傀儡”。这对越王和樊子盖来说太可怕了,如果他们失去了东都控制权,失去了可不仅是自己的前程,还极有可能葬送了东都,而东都是中土政治文化经济的中心,一旦落入保守势力的手中,中土政局必然发生惊天动地的变化,不要说二次东征要功亏一篑,就连圣主和中枢都有可能在这场风暴中灰飞烟灭。
樊子盖“爆发”了,睚眦欲裂,连声咆哮,最后指着郑元寿、李浑和韩世谔厉声质问,“圣主信任你们,对你们寄予厚望,但你们如何报答圣主的?就这样报答吗?以伊阙的丢失,以东都危机的恶化,来报答圣主,来兑现对圣主的承诺,来表达对圣主的忠诚?”
李浑、郑元寿和韩世谔没想到樊子盖如此“冲动”,关键时刻不但严词拒绝军方的合作“邀请”,还猛抽军方的脸,巴掌打得“啪啪”响,直接翻脸了。三人脸色铁青,怒视着暴跳如雷的樊子盖,一个个恨不得拿刀砍了他。这个老家伙不识大体,不顾大局,一无是处,圣主到底看上他什么了,竟委其以重任。
韩世谔掉头就走。都撕破脸了,还有什么好谈的?东都危机骤然恶化就是源自伊阙失陷,而越王和樊子盖一气之下,不但不愿与军方共担责任,还拒绝与军方携手合作,尤其严重的是,樊子盖这个老家伙还反过来威胁军方,以东都的安危来胁迫军方“低头”,但军方不会“低头”,更不会对越王和樊子盖俯首听命,虽然军方会因此更加被动,不过军方并没有陷入绝境,军方还有逆转危局的办法,那就是马上夺回伊阙,所以韩世谔二话不说,掉头就走,飞一般离开东都赶赴伊阙去了。
看到樊子盖、李浑和郑元寿三人怒发冲冠、剑拔弩张的样子,崔赜暗自叹息,樊子盖这个改革派的中坚人物是“四面楚歌”,面对危局有心无力,李浑这个关陇人则居心叵测,背后下“黑手”,蓄意恶化东都危局,而郑元寿这个山东豪门因为地域关系,与河洛贵族、颖汝贵族利益纠葛太深,他在兵变爆发后会持何种立场,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啊崔赜忍不住有一种心力交瘁,甚至是绝望之感。
越王杨侗看到崔赜冲着自己连使眼色,心领神会,当即把情绪失控的樊子盖拉进了偏堂,让他先冷静一下,同时也给崔赜一个劝和军方的机会,毕竟危机当前,军政双方撕破脸对着于于事无补,对双方都不利,所以樊子盖这个“红脸”唱完后,就轮到崔赜这个“白脸”上场了,想方设法也要利用伊阙失陷这件事逼着军方让步妥协,军方可以“不低头”不听命,但必须合作,合则两利嘛。
崔赜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废话后,就和颜悦色地问李浑,u公若南下豫州,京畿以东由谁卫戍?
李浑没有回答,而是望向了郑元寿。
在京畿卫戍上,李浑这位右骁卫将军主要负责东、南方向,而右候卫将军郑元寿主要负责西、北方向,另外还有荥阳、河阳、柏谷和偃师四大都尉,这六个京畿卫戍统帅彼此没有隶属关系,不过防区却交叉重叠,之所以这样设置,其中原因很复杂,但明面上的说法就是互相牵制监控,以防镇将拥兵作乱。
现在李浑要出京戡乱,要离开自己的防区,那么崔赜的疑问,当然最好由郑元寿来回答。
崔赜的心骤然悬了起来,眼里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慌乱。目前留镇东都的卫府最高长官就是李浑和郑元寿,所以军方的这个决策肯定出自两人之手,而两人一个是关陇人,一个是山东人,李浑这位关陇籍的将军在京畿东南方向防御山东人,而山东籍的郑元寿在京畿的西北方向防御关陇人,这种情形下,两人达成妥协,李浑出京戡乱,郑元寿全权负责京畿卫戍,这说明什么?如果李浑是有意推波助澜,有意恶化东都局势,给杨玄感黎阳举兵创造机会,那么郑元寿是不是在有意配合杨玄感黎阳举兵?换句话说,郑元寿极有可能是杨玄感的同党,是兵变的主要策划者和执行者之一。
崔赜被自己的推测震惊了,几欲窒息,冷汗唰地出来了,好在正值盛夏,天气炎热,衣服汗湿了也正常,没人在
郑元寿表情严肃,眼神冷漠地望着崔赜,沉默稍许,反问道,“你说由谁卫戍最为合适?”
崔赜立即从郑元寿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郑元寿显然不愿意代替李浑卫戍京畿东部,不想自找麻烦,那么联想到双方之前的争论,李浑和郑元寿的妥协之策便呼之欲出了,那就是把刚刚组建的京畿地方军部署在京畿东部,但他们的提议被樊子盖否决了,“如意算盘”落空了。然而目前的现实情况是,李浑要去夺回伊阙,要南下剿贼,他要带走一部分卫戍军,而郑元寿又不愿意代替李浑镇戍京畿东部,两人联手“算计”越王和樊子盖,最后结果肯定只有一个,如果越王和樊子盖不愿意把刚刚组建的京畿地方军交给军方,那么就必须主动承担起京畿东部的卫戍重任,二选一,必须选择一个,这也算是军方让步了。
崔赜的呼吸渐渐粗重。这是阴谋,肯定是阴谋,因为杨玄感一旦在黎阳举兵,南下攻打东都,不论是走水路,还是走陆路,都要取道京畿的东部,也就是沿洛水西进,从洛口、黑石、偃师一线杀到东都,而以刚刚组建的这支京畿地方军的实力,根本阻御不了杨玄感的攻击,那么将来追究责任的时候,主动承担其京畿东部卫戍重任的越王、樊子盖就“百口莫辩”了。明明知道被人算计了,但你睁着眼睛跳进了“坑”里,你不死谁死?
崔赜没有选择,他只能睁着眼睛跳进“坑”里。相比把京畿地方军交给军方,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倒不如自己舍命一搏,或许就能创造奇迹,毕竟自己手上还有白发李风云这个足以逆转东都危局的“暗棋”。
“在某看来,河南赞务裴弘策最为合适。”崔赜给出了答案,做出了妥协。
李浑“阴云密布”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阳光”,而郑元寿的眼神也变了,有些欣喜,也有些玩味。
气氛马上转好,考虑到形势紧张,时间有限,双方随即在一些具体细节上稍加磋商后便达成了一致。崔赜当堂拟写了奏章,李浑和郑元寿审阅后立即盖上了印鉴,越王和樊子盖也接受了事实,也审阅同意盖上印鉴,然后封印,十万火急送往辽东行宫。
两位将军离开后,樊子盖再也按捺不住,质问崔赜,“你既然知道这背后肯定有阴谋,为何还要妥协?如今计将何出?”
“某去拜见安昌公(元文都)。”崔赜叹道,“现在能拯救东都的,只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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