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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晰琀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破绽,并及时补救!
这是她看了很久,经过细致的推理,几乎将他即将要走的每一步都经过严密的思考最后才落子!这一子,她将两人的优势和劣势分析的极为清楚,她步步为营,呈现防御之势,他隔空布局,呈进攻之势,按理说,他总是进攻,那么防御就相对薄弱,这也是她为何花了这么多心思非要找出他的破绽了!
进攻,她处于防御之态,不容做到,而且,她处于下风,进攻的话将会处于更加危险的境地!
她方才还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对方的破绽而轻松了一下,眨眼之间,他就发现了自己破绽,及时补救!可见,凤晰琀此人不仅仅很了解她,也同时非常了解他自己!他清楚得知道,自己的缺点在何处,并且,在每一步的时候,他都避免因为自己的缺点而走错一步!
表面看,他的攻势极为严密,可是你与其说他攻击,倒不如说,他在不断得完善自己,来达到更强势的攻击!
他的破绽越来越少,北唐瑾望着黑白分布的棋子,脑中有些错乱。
他一定有破绽,可是到底在哪里呢?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望着北唐瑾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子,凤晰琀竟从怀中掏出了一方巾帕,那巾帕上绣着雅致的墨兰图,上面题着一首诗,曰:
“幽兰发空谷,蔚为王者香。
香风满四野,素姿凝清光。
脉脉含深情,独立遗众芳。
何堪萧与艾,结交当道傍。
萧艾滋露华,幽兰罹严霜。
光风一以转,采采充佩裳。”
他抬手递到北唐瑾眼前道:“擦擦汗吧。”他声音依旧那么雅致,笑容也依旧雍容,甚至脸上露出一丝的怜惜之色,仿佛是在心疼北唐瑾流了这么些个汗珠子。
花涧月本是思绪沉在棋盘中,可是他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破解之法,不由得觉得脖子酸痛,抬起头便看到凤晰琀优雅的笑容中带着狐狸的奸笑,他不由得非常同情北唐瑾,因为凤晰琀每次露出这样的表情的时候,都是在算计人。
北唐瑾本是极力思考,听到凤晰琀关切的声音的时候,也顺手去接凤晰琀递过来的帕子,她的确需要擦擦汗了。
只是,在她正要缩回手的时候,手指却被攥住了,北唐瑾迅速抬眸,望着凤晰琀的雅笑,极为不解,道:“莫非王爷不舍得帕子了?”
凤晰琀嘴角轻勾,雍容的面上带着几分欣赏和喜欢,眼底有淡淡的暧昧之色,轻轻启齿道:“我只是想知道,玉容的这双手有多么柔软。”
他笑得雅致如兰花,可是却做着浪荡子才做的事情,面上甚至十分理所当然,仿佛是在说,我想摸就要摸。
闻言,北唐瑾呼吸一窒,秀眉高高挑起,声音微冷,却不失礼仪,道:“恐怕这样于理不合吧!”
这分明是戏耍她!果然就没有将心思放在正经的地方,总是想方设法得捉弄你,最可气的是,分明是个浪荡子!却总是那么雅致高贵!
凤晰琀松开北唐瑾的手指,面上的戏弄之色越来越淡,转眼就消失了,立即换上了又一副优雅之色,面带歉意,道:“我只是同玉容开个玩笑,玉容何必当真呢?”
一名男子将一名女子调戏了,然后说,自己只是跟你开玩笑,北唐瑾此时就是面对的这种状况,按照礼仪来讲,男女授受不亲,她被摸了手指就是被玷污了,就要嫁给凤晰琀。
可是现在,人家将你调戏一番,却说,很抱歉,我不知道你这么不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我又不想要你!
这分明是赤果果的羞辱!
北唐瑾心中怒火腾腾而起,真想给对面这个人一剑,可是,她却压制了内心的怒火,因为她知道,凤晰琀这个时候一定是在故意激怒她,他想要她发怒,那么她就是不生气!
接过凤晰琀手中的帕子,北唐瑾一点点展开,看到那首诗,不由得蹙眉,可是很快她又用帕子细细的擦去额角的汗珠子,慢条斯理,一点也看不出生气的模样。
凤晰琀看到此处,心底更欢喜了,怒气不发,憋在心中应当更难受吧!他这样想着,觉得自己方才的心思没有白费,瞧着美人儿强忍着怒气的模样,的确是赏心悦目的!
擦完了汗珠子,北唐瑾伸出玉手,将帕子递给凤晰琀,可是对方还没有接住的时候,北唐瑾倏然手指一松,那帕子就滑在地上了,清风一吹,便又吹到北唐瑾的脚底下,她显得十分愧疚,赶忙俯身却捡,但是,她的姿态像是在捡起帕子,实际上却是快速伸出一只脚,踩在那帕子上,她脚底有些泥土,只将那雪白又雅致的帕子上踩了一个大大的脚印儿!
只见那帕子可怜兮兮地躺着地上,再也不复往昔的雅致精美,精心绣上去的双面墨兰就像是掉进了泥巴里那么脏了!
那是他最珍爱的帕子啊,是他亲自画图,又请了江南最巧的苏锦绣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绣成的,可是现在,却被北唐瑾弄脏了!凤晰琀非常惋惜自己的帕子,因而优雅的脸上很快浮上来一层薄怒,道:“你……我好心送你帕子擦汗,你却将我的帕子毁了……”
看看这个人,刚才明明使的是阴谋诡计,可是现在还能如此厚着脸皮说自己不是故意的,简直是太可笑,又太气人了!哪里有这样的人,将算计人当做理所当然!而且还能这么无辜,好像一个受害者一样?
“天呐!”花涧月终于舍得将脸离开了棋盘,他惊叫得看着凤晰琀辛苦得来的帕子,先是极为震惊和惋惜,然后很快,他竟然拍手叫好,哈哈大笑起来,对北唐瑾说道:“玉容,那可是逸宁费劲了心思讨好美人儿才得来的帕子啊?这可是江南锦绣山庄庄主的女儿苏锦绣亲自绣成的啊!花了整整一个月,居然一脚葬身你的脚下!这下逸宁可要心疼死了!”
他说道“心疼死了”这几个字的时候狠狠咬中了字音,然后得意得看向凤晰琀,那模样就是在笑话他道:“你凤晰琀也有今日啊,往日总是折磨戏弄他人,今日也被戏弄了吧!”
江南的锦绣山庄是丝绸绣品第一大山庄,锦绣山庄的主人可以说是富可敌国,他有一个女儿,名为锦绣,从小就学习刺绣,绣工一流,是当世最好的刺绣高手。可惜,她绣工虽好,却极少为他人刺绣,她的一张绣图千金难求。
据说这个苏锦绣貌美如花,性格高傲,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若是想要求到她的一张绣图,那要让她满意才行,否者即便你是权贵,她照样不会答应刺绣!因此,想要从苏锦绣手中得到绣图就必须想方设法讨好这名女子,然而,这个苏锦绣性格刁钻,即便她真的高看你一眼,你做的事情不符合她的心意,她依旧不答应刺绣。而即便是她答应了刺绣,却也工期不定,不知道何时能绣成。
因此说,凤晰琀即便是如此高贵雍雅,如此满腹经纶,依旧要费尽心思讨好苏锦绣,不知道用了多少法子才求得的这帕子,不心疼才怪呢!
看着花涧月得意的神色,和幸灾乐祸得奸笑,凤晰琀的脸上真的有一丝气急败坏,道:“你闭嘴!”帕子被人家踩烂够丢人了,此时这个乌鸦嘴居然说这帕子是他辛苦得来的,这岂不是……
北唐瑾十分惋惜,瞧瞧那帕子,又瞧瞧凤晰琀道:“玉容深感愧疚,玉容真的是一时手滑,玉容也不知道这风怎么这样刮的,这帕子竟跑到玉容脚底下了!”她的模样十分惋惜,十分后悔,可是她心中却是十分高兴和爽快的,谁叫你方才戏弄与我,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凤晰琀看着她心中明明十分高兴,却非要假装出十分惋惜又悔恨的模样,觉得十分好笑,他真的被北唐瑾给气笑了,一张雅致的脸容,像是就要掩面而泣一般,道:“你不知道风是怎么刮的?众人皆知,玉容身怀百步穿杨的箭术,判断风向与你而言简直是小菜一碟吧!现在你居然跟我说,你不知道风怎么刮的,你故意气我,还是根本就是故意踩烂了我的帕子?”
是啊!我就是故意的!我早就判断好了风向,所以才松手的,就是想要你那千金难求的帕子跑到我的脚底下,就是想一脚踩烂!北唐瑾在心中说道。
她瞧着凤晰琀哭笑不得的模样真的是非常解气,真想哈哈大笑,但是她必须忍住,使得自己显得极为真诚,道:“您知道,玉容的心思全在棋盘上,哪里有精力去判断风的方向呢?王爷,这只是偶然啊!”
踩了他的帕子,还加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偶然!是偶然才见鬼呢!
凤晰琀的面容就像是要哭了,十分怪异,却依旧优雅道:“玉容,我的帕子没了,这都是因为你!你该不会不管了吧!”
什么叫她不会不管了吧!她怎么管?给他重绣一副?她会舞刀弄枪,会弹琴作画,就是不会缝衣绣花!
她怎么觉得凤晰琀这软软的话中带着一股阴谋的味道呢?
这个人是高贵的王爷,是皇帝宠爱的臣子,是大夏无数闺中女子仰慕的对象,现在,他居然在她面前演起了苦情戏!这让北唐瑾觉得,仿佛出现了幻觉!她真想问:你是凤晰琀么?你是那高高在上的王爷么?你怎么舍得让自己屈尊降贵,在一名女子面前做戏呢?
“逸宁!你这是强人所难吧!玉容可不会刺绣吧!你倒不如让她舞剑,兴许玉容可为你一舞!”花涧月狭长的眸子中满是对北唐瑾的愤愤不平,对凤晰琀的斥责。
然而这话却令北唐瑾猛然一震,她目光停在花涧月的脸上,对方妖媚的面容显得十分真诚,一点也看不出丝毫的算计。
舞剑?这要是传出去,可比她起舞传得都难听啊!昔年虞姬舞剑定终身,她给凤晰琀舞剑,这算什么?定终身?私定终身?
大家世族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定终身的可是……违背父母之命是不孝,没有媒妁之言是女子太过放荡,不洁。
不孝不洁之名这高高的帽子太沉重,她可戴不起啊!
“舞剑么?”凤晰琀雅笑雍容,上下仔细打量着北唐瑾,仿佛是在估量这个女子值不值得让她为他舞剑,他瞧得那样认真,仿佛要将北唐瑾身上的每一个纹络都要看清楚。
北唐瑾被他这样肆无忌惮的目光惹的十分恼恨,如玉的脸上已经涨红,这又是赤果果的羞辱!北唐瑾此时觉得,凤晰琀此人真是太过心胸狭窄了,简直是睚眦必报!
“玉容,你的脸怎地这样红?不必害羞,你若是有意,我便亲自上门求娶。”他的声音缓慢而柔软,带着点点的戏虐,一丝丝的暧昧,一丝丝的忍耐,忍耐的却是藏在嘴角的调笑!他墨玉的眸子宛如最黑的子夜,又像是深潭中荡漾着柔波,那柔波荡漾,缓缓地就荡漾到你的心坎儿上!让你的心砰然一动!
他就那么优雅得宛如兰花静静绽放,吐露芬芳,却又是就如此轻轻一笑,便是颠倒众生,勾魂摄魄!
“明王殿下,您这玩笑真是开大了!”脸上的怒气慢慢褪去,北唐瑾的脸色依旧如同寒霜,如水的眸子却是不经意间起了一点涟漪,却是恼恨!
然而,凤晰琀显得十分无辜,优雅如兰的面庞染上一层深深的困惑,十分不解道:“玉容为何如此说?”
北唐瑾觉得同凤晰琀说话简直是太伤脑筋了!他总是能将你逼近绝境,令你无法抽身!不过是一张帕子,就转到了私定终身上面,真是太令人咋舌了!
“逸宁,你真的要求娶玉容么?这也太……”太突然了吧!会不会太草率?而且……
他看向北唐瑾,只见北唐瑾的脸色冷凝,就像是结冰的湖面,坐在她的近旁都会感觉到一丝刺骨的冰寒。
凤晰琀盯着北唐瑾看了半天,对方始终是一脸的怒气,和冰寒,他觉得十分无趣,终于收回了目光,声音中一丝戏虐也无,十分认真道:“既然玉容不愿,我也不好强人所难。”他仿佛是很委屈似的,是北唐瑾拒绝了他。
实际上他的确有种挫败之感,心道:他这么不堪么?北唐瑾一点都不为所动,若是换了其他的女子,早就是面颊如桃,投怀送抱了。即便是,他方才的确是有意戏弄北唐瑾的,他想要看看这女子是不是真的冷若冰霜,心如磐石,此时,证实了。
她的心,比他相像的都要冷。
他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僵持下去,而且也并讨不到任何好处,因此只能悻悻停止。
北唐瑾本就知道此人是在戏弄于她,如此僵持并没有什么用,凤晰琀不是真的想要求娶她,她更不会嫁给他,因此,只是各退一步的问题。更何况,凤晰琀不可能不知道皇帝的心思,他没必要冒着得罪皇帝风险去求娶一名自己不爱的女子。
“玉容,该你落子了!”花涧月好心提醒道,又小心观察着北唐瑾的面容,只见他面前的美人儿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花涧月知道,北唐瑾在边关长大,不同于其他女子,可是面对如此的戏弄之后都能依旧面不改色,可见,她的心思多么深沉!
“谢国公爷提醒。”北唐瑾的声音已经是十分生疏了。
明明一个时辰前,他告诉她,叫他安尘,可是现在,她显然不想同他深交。
花涧月瞧了一眼北唐瑾,见她的朱唇紧紧抿着,于是不打算再说什么了,更何况,此时此刻,多说无益。
北唐瑾将目光回到棋盘上,迅速调整了情绪,下面还有一场殊死搏斗呢!
此时,她已经是处于劣势了,很显然,这盘棋是凤晰琀占了上风的。
她突然想要改变路线,不再寻找他的破绽,而是要冒险来一场殊死搏斗,不再只守不攻!
那么,她需要制造一个陷阱,来请君入瓮。
北唐瑾很快落下一子,面上依旧是没有任何表情,不见是轻松,也不见是紧张,凤晰琀抬头去看的时候,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了,他不由得有些悻悻。
然而更令他奇怪的是,此时她已经不再费尽心思去找他的漏洞,但是她到底做什么呢?凤晰琀不由得凝眉思索。
北唐瑾的落子越来越快,凤晰琀则是要思索片刻,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北唐瑾到底要做什么,当你能猜透对方的意图的时候,才有可能制胜,然而,他此时猜不透北唐瑾的意图,就有可能落入对方的陷阱。
北唐瑾已经出现了攻势,将她东南角的棋子全部动用,仿佛是要预备着一场殊死搏斗。
花涧月见两人拼杀得如此激烈也开始兴奋起来。
北唐瑾依旧是步步为营,出手快、准、狠!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凤晰琀。
西北角的一大片棋子被吃光了,凤晰琀抬眸看着北唐瑾,这个女子怎么这么狠?一点都不留情!自然这恐怕也是她面对敌人的一贯作风吧!
下棋到此处,北唐瑾终于对凤晰琀有所了解,此人善于攻击,防守也不弱,也擅长出奇制胜,尤其是在你不经意之间,往往从背后给你一刀,非常狡诈。或者可以更明晰得形容此人,只要是能赢,他不惜用任何手法,而且,他似乎任何手法都十分擅长!这令北唐瑾如临大敌!
当也成功得吃了北唐瑾一大片棋的时候,凤晰琀微微一笑,雅致得如同兰花静放,可偏偏,嘴角那抹得意破坏了脸容上的宁静美好之色。
北唐瑾落子开始越来越慢,凤晰琀的攻势越来越猛,棋盘上硝烟四起,兵戈相见,正是两人的一场心理战术,攻心之战。
凤晰琀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抬眸望向北唐瑾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他甚至有几次这样想,若是北唐瑾能笑一笑,更能赏心悦目了。可惜,对方明显不喜欢笑。
已经四个时辰了,还是胜负未分,北唐瑾不由得看了看窗外的夜色,窗外已然是月华初上,灯火通明,雅间内,也早有婢女准备了夜明珠以照明。
那是一颗鸭蛋大小的夜明珠,发紫色的幽光,置于高处,整个房间都明亮无比,宛如白昼,只是紫色的光影晃动又觉得如同身在梦中。
“去准备一些吃食吧。”凤晰琀低声吩咐着,北唐瑾还在低眸沉思如何破解棋局,并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
这时候,花涧月伸了伸懒腰,揉了揉眉心,由于长久得观看棋局,使得眼睛颇为疲乏。
此时,他不由得看向北唐瑾,对方却还是一副十分认真的模样,完全不见疲乏之色,可见她体力极好。
“玉容,喜欢吃什么?”凤晰琀望着低眸沉思的北唐瑾,声音极为柔软,北唐瑾不由得一愣,不知凤晰琀为何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已经到摆饭的时辰了,玉容是我的客人,我总不能让客人陪着我下棋,还要饿肚子吧!”他笑得极为随意,不夹杂任何的其他的表情,只是单纯的笑,十分温雅。
看着已经深沉的夜色,北唐瑾蹙眉,这个时辰还不回府,恐怕要被抓住把柄了。
“玉容在担忧什么?”这几个时辰的相处,他对她也有所了解,北唐瑾十分喜欢蹙眉,极力思索的时候蹙眉,担忧的时候蹙眉,生气的时候也会先蹙眉再发火儿。
“晚归会令母亲担忧,玉容就成了不孝之女,同明王殿下在千堆雪下了一天的棋,会就会引人疑窦,被人诟病,诬陷成不洁之女,因此,这盘棋必须立即结束了。”
凤晰琀认真得听着她说话,她依旧是冷冰冰的模样,忌惮他,防备他,她方才的一番话的意思便是,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她说他心怀不轨,故意如此。
凤晰琀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被人猜测疑窦他早就习以为常,可是,当北唐瑾如此说话的时候,他的脸色立即变得有些僵硬了。
但是很快,他又恢复了俊颜含笑,闲适优雅,意态雍容,面上挂着蛊惑人心的笑意。
她身侧的婢女见他如此,已经是双颊染红一片,心也是砰砰直跳,可是凤晰琀瞧着那人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她的目光,始终专注在棋盘之上。
当然,他并不在意她的注目。
北唐瑾依旧按照自己的的计策将凤晰琀引入陷阱,凤晰琀也依旧攻势猛烈,两人一再僵持,这时候,花涧月终于看不过去了,他无奈道:“玉容,你一定落在这里,这样他的西方这一大片的精心布置就白费了!”
北唐瑾还在蹙眉思索,她此时也在考虑是否在花涧月说的地方落子,经过反复思考,她也觉得那是最佳的地方。
可是,凤晰琀却瞪了一眼花涧月怒道:“观棋不语真君子!玉容聪慧过人,岂不知落子在何处么?你如此说话,可是不合规矩的!”
他深深咬中了“不合规矩”这几个字,北唐瑾才终于回过神来,原来如此!
花涧月一直不说话,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决定胜负的时候说话,真是太巧了!原来,他平静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一击即中!
走错一步,全盘皆输。方才凤晰琀已经说了花涧月的主意是不合规矩,对他不公平的,因此花涧月已经说了这种法子,那么她是无论如何都要让一切“符合规矩”否则,即便是赢了,她也无法同凤晰琀谈条件,那么今日一天的努力就白费了!
因此,这一条方法不可行,她只能另辟蹊径了!北唐瑾又陷入深深的思考中,排除,假设,再排除,终于落下了一子。
凤晰琀在前几步的时候才发现北唐瑾的意图,花涧月同凤晰琀旗鼓相当,当然也发现了那是北唐瑾的陷阱,只需要一步,凤晰琀就输了,他自然不能令他输,于是,只能用此计策,可惜,太过拙劣,已经被北唐瑾发现了吧!
花涧月在此刻觉得有些不舒服,他看向北唐瑾,对方却还是平静无波,仿佛丝毫不在意他刚才的算计。也或者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一定是在心中对他又疏远了!花涧月这样想着,倏然感觉有一丝的惋惜。凤晰琀是他的兄弟,他帮他无可厚非,可是,北唐瑾……
他同她不过是初次见面罢了!
花涧月摇摇头,将自己大脑中奇怪的想法迅速抛诸脑后,他这么做并没有什么错!这是他最终的想法。
凤晰琀明显察觉到了北唐瑾如水的眸子越来越深,仿佛是起了漩涡,要将人卷进去,她这是恼怒了!即便是她不再蹙眉,但是她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
事实上,他此时已经不屑用这种诡盗的手段了,他甚至是讨厌北唐瑾脸上对他的讽刺之色,看了一眼棋局,又看了一眼北唐瑾,他漫不经心得道:“玉容的棋技更胜一筹,晰琀输得心服口服。”他的声音依旧雅致从容,随意而随性,然而,实际上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
他没有必要赢得这么不光彩,让对方认为他技不如人,只是用诡诈之术获胜。
北唐瑾面上宛如寒冰,心中却是已经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她此时已经是黔驴技穷了,她同凤晰琀旗鼓相当,凭着她的棋技取胜已经是险胜了,若是对方再用上什么阴谋诡计,在最关键的时候想要扭转乾坤的话,她必输!
下棋之初,她就有这样的想法,甚至她对花涧月从始至终都没有放松警惕,花涧月隐而不发,自然是等到最后一刻了!只是她非常幸运,她不了解凤晰琀的性格,但是,她知道他骄傲,她最后就是在利用他的骄傲。
因此当他问她为何担忧的时候,她故意让对方觉得,她北唐瑾就是觉得他凤晰琀技不如她,只是用阴谋诡计来算计一个女子,实在是不光明磊落,令人不齿!
她在最好的时机,将这一根细细的刺埋进凤晰琀的心中,就是等着他在最关键的时刻,骄傲之心作祟,让他不甘心赢得这么不光彩!
因此,她方才故意露出淡淡得似有似无的嘲讽,让凤晰琀发现,他当然会发现,凭借他的聪明和敏锐当然能发现!而这似有似无的嘲讽恰到好处!是隐藏的,不明显的,更能令凤晰琀心中不平!
因此,这次同凤晰琀交锋,是险胜!
花涧月十分震惊得望着凤晰琀,不可置信!这不是他一开始的计策么?他们已经商量好了,他这么步步引着北唐瑾入局,就是为了获胜,可是,他居然,那是……
细细得观察着凤晰琀的面容,只见他一向优雅从容的面庞竟然是被一层恼怒笼罩,嘴角更是淡淡的不屑之色!他是觉得用这种方法取胜不光彩么?怎么会?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们从来都是不论任何手段的,可是此时,他竟然是不屑!
为何?
这个时候,北唐瑾已经站起身来,道:“既然如此,那请明王殿下信守承诺!”她说完,不等凤晰琀反应,已经快步步出门外!
是的,她此时此刻必须如此强势,她要理直气壮,她要告诉凤晰琀,即便是他最后决定认输,可是那并不能磨灭他再此之前早就设局,用如此卑劣的手段算计她!
凤晰琀既然决定认输,那么说明,他心底是残存着那么一点点善良,和柔软的,不然,仅仅靠着他的骄傲,他还是无法做出最后认输的决定。
因此,他明明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善良,可是却被她否定了,他自然是不平衡的!因此,她猜的没有错的话,这个人应当不会再来用卑劣的手段来对付她了!
终于摆脱了这个大麻烦,北唐瑾倏然觉得放松了许多。
凤晰琀在这个时候倏然站起身来,想要开口喊北唐瑾,可是声音在脱口而出的时候被他的理智停住了!
真是可笑,他竟然要同她解释!他解释什么?解释他不屑用卑劣的手段?可是他已经用了!解释无用!
凤晰琀悻悻坐下,面上再也没有雍容优雅的笑意,声音如一丝冷风刮过,道:“摆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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