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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独伤只影 梅子星眸空茫一片,含着抹轻烟般的愁绪,脸上萦绕着幽幽淡淡的寂寥和哀伤,闻着鞭炮的火药味独自走在清寂的街头。觉得身上好冷好冷,不自觉地把大衣往紧的拢了拢,瞬间产生了强烈的渴望,渴望能获得点温暖,在这种渴望的支配下,她不知不觉间竟然去了蒋伯同的部队。
大过年的,想回家却回不了的蒋伯同,正郁闷着,乍然见到梅子,欣喜异常。目光从梅子胳膊上带着的黑纱白字的孝上扫过,却没有说一个句安慰的话。
梅子心中升起了深深的失望,紧握的拳头指甲掐进了肉里,疼痛顿时无可抑制地在心中泛开,眼眶潮润起来,立刻把脸仰起45c,控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内心却非常后悔来了不该来的地方。
蒋伯同脸上浮起浓浓的笑意,“老婆,你终于舍得来看我了,想我了?”
梅子淡淡地看着他轻轻地笑着说:“再过半年我就可以分到房子了,你不是说军婚离婚比较麻烦吗,春节放假没事干,所以过来跟你确认我们的离婚契约,看看需要准备些什么,我好提前做好准备。”她不想让他知道她是来寻找温暖和安慰的。
大过年的,还以她是来陪自己过年的,她却说出这种话。“你……”蒋伯同气的张口结舌,三角眼中跳动着戾气。一把抓过梅子,在她还没有回过神来时,唇便被他堵住了。
梅子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待反应过来,便开始拼命推拒,他却用一只手牢牢控制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挣扎。
他的舌蛮横地撬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不顾她的躲闪,抵死痴缠。她快要被他吻得窒息,心被屈辱和不甘填满,牙齿狠狠地咬了下去,浓稠的鲜血在她的唇中漾开。
蒋伯同闷哼一声,暴怒地吼道:“你居然咬我?”他的一只手抬了起来,怒火在向他的手心蔓延。
梅子倔强地紧抿着唇眯眼看着他,毫无畏惧,眼中满是恨意。
恰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报告,蒋排长,开饭了。”
蒋伯同扬起的手蓦然落下,眼神骤然一沉,他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开门出去。
梅子看着只剩自己的屋子,平熄了一下内心的慌乱,不假思索地抓上大衣和包,向门冲去。
她刚抓到门把手,却听到外面“咔嗒”一声,心知不好,却也不甘地猛拉门,果然如她所料,门从外面锁了。
眼睛立即瞄向窗户,上面的钢筋防护栏扼杀了她逃离的念头,气的她提脚狠狠向门踢去,以泄心中的愤闷。
下一刻“噢”的一声抱着脚跳回床边,脱了鞋子边揉脚趾边在心里恶狠狠地问候着蒋伯同。
十分钟后,随着一声“咔嗒”门开了,蒋伯同端着一堆饭菜进来,淡淡地说:“吃饭吧。”摆好碗筷,坐下来,眸光轻淡地看着梅子,眼底蒙着一层她根本看不懂的暗色。
梅子心中的怨恨难消,气哼哼地说:“我不吃。”
他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你恨我,就算要与我对抗,吃了饭才有力气吧?”这句话沉甸甸的,让人听着不禁觉得窒闷。
梅子早上天不亮就赶去火葬场,没有吃早饭,中午没有心情吃饭,现在肚子早就在唱空城计了。想想蒋伯同的话有道理,直接在他面前坐下来,拿起筷子就吃。
蒋伯同看了看她的动作,低声调侃道:“我还以为你会很有骨气呢。”
“骨气能填饱肚子吗?”梅子不屑地回了一句不再理他。
夜色四起,梅子与蒋伯同面对面静静地坐着吃饭,这样的对餐太过安静,安静的几乎要窒息,梅子心底无端焦躁起来,很快便没了胃口。
看她心思飘忽地缓下吃饭的速度,蒋伯同问:“怎么了?不合口味?”
梅子一愣,过年的饭菜很丰富了,摇摇头顺口说:“不是,只是我晚上一向吃的少些。”
他淡淡道:“既然这样,那就吃完早点休息吧。”
梅子一顿,神经立即绷紧,“我准备坐晚上的火车回鹿湾。”
蒋伯同轻笑一下,“回去干什么,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宿舍?大家都在家过年呢!”
梅子没有吭气,蒋伯同叹口气,意味不明地看着她说:“留下吧,我不会强迫你了。”
“你说话算话我就留下。”梅子不想回去一个人呆在冷冷清清的宿舍里。
“放心吧,老婆,你要相信我的人品。”
他的人品……还真不敢相信!
梅子丢给他鄙视的一瞥,在心里腹诽。
见梅了的眼光,他眯眼微皱眉头说:“既然我们领了结婚证,为什么不试着好好相处呢?”
她黯然垂下眼眸,盖住了所有的心思,“你说的好好相处是怎样相处呢?”
“我们试试先结婚后恋爱啊!“蒋伯同眼睛亮闪闪地说。
闻言,梅子一不小心咬了自己的舌头,疼的差点掉下眼泪来,再说话时都有些大舌头了,“先……先结婚后恋爱?这不可能。”
与蒋伯同恋爱?梅子第一个念头便是就算全世界的男人全死光了也不可能。
他们根本有着完全不同的价值观,完全是两类人,她恨他,最主要的是他不是自己能交心的人。
他的声音越发沉冷,“为什么不可能?你心中有人,我不是你想要的,对不对?”
“我想要的……”梅子喃喃,“你知道什么是我想要的吗?你在乎吗?呵呵。”她自嘲。
心底积聚了很多话,千言万语,一时全部涌上心头,却不知从何说起,“你说得对,我心里有人。你可以不在乎妻子是谁,可是我却很在乎谁是我的丈夫!我不想将自己交付给一个自己无法爱的人,用一夜的错误来惩罚禁锢自己一辈子!”
看着忽然激动的梅子,蒋伯同的眉心微蹙,“你想要什么?”
“呵,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一个全心全意爱我、呵护我的丈夫。你给得起吗?既然给不起为什么不按约定给彼此自由,何必两厢为难?”她眸光含着希翼地看着他。
他眯起眼睛看了看她,突然开门叫来通迅员,收走碗筷,没有任何交待,也跟着出了门。
这一番舌战,火车已经走了,她只能住下了。
远处不知道谁家在放万花筒,天空中一会儿显出紫色的、蓝色的、黄色的、红色的烟花……一朵朵五颜六色在空中绚丽地绽放,烟花缤纷,树影婆娑,一切美得如同梦境。
那个人还好吗?这会儿是陪着妻子在长安街上看烟火还是陪着老人在看电视?据说长安街上过年的烟火非常美丽。
梅子心绪翻涌,他一直是她心上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平时,可以假装看不见,但一旦被人挑开,依旧会碰到里面尚未完全痊愈的地方,还是会痛。她不知道心底这些伤口还要多久才能愈合,更不知道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云淡风轻地想起他。她已经很努力地在遗忘,可某个瞬间,关于他的一切总会如潮水般涌来,将她包裹在无尽的悲伤和绝望中。
往事虽已尘封,心常常会暗自蠢动,无视人的苦痛,情潮若是翻涌,谁又能够从容?
熄灯号响后,蒋伯同提着一桶热水,一桶冷水回到了宿舍,让梅子洗漱。还拿出一只新买的大茶缸,用暖瓶里的开水冲烫后,又倒了一缸子开水放在桌子上,嘴角抽了抽对梅子说:“等这缸子里水温度合适了,冲洗下身,不要直接用盆子盛水洗,不卫生,容易生病。”
一瞬间梅子惊呆了,反应过来后,觉得刚才很冷的宿舍,现在突然间温度升高了,身上的衣服似乎穿多了。面红耳赤狠狠瞪了他一眼,“赶快出去,要你管。”
蒋伯同讪讪地叮嘱道:“你洗完把门反锁上,再把插销插好才睡,我走了。”
梅子怔怔地躺在床上,黑暗中圆睁着大眼,目光涣散地望着模糊一片的房顶。
蒋伯同固执地不说离婚的事究竟是为何?忍不住揣测他的心思,这份执念之后是否有一丝感情存在?即使真的有感情,那又如何?为了贪恋这个男人那一丝眷顾而赔上一辈子,然后一生都活在渴盼和不安中,又该是怎样的悲哀……
梅子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因为蒋伯同给予了梅子足够的尊重,梅子没有与他闹别扭,继续留了下来,两人相处的还行。
晚上,梅子洗过上床后,蒋伯同来敲门说取东西,梅子心中一愣,黑眸光线一暗,闪过一丝厌恶和不安,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他开了门。
开门后,她并未理睬他,走向床边,仿佛他不存在一般,上床盖被子,面朝墙,合上眼睛睡觉。
他怔了一会儿,有些无措地说:“床太小,和战士挤在一起,两个大男人实在没法睡。而且战士们笑话我,都领结婚证了还不和老婆睡一起,他们把我赶了出来,我没地方睡觉了。”他撇撇嘴一脸委屈样。
听了他的话,不管是真是假,她不想去探究,只是凉凉地说:“别忘了你的承诺。”
他讪讪地笑道:“记得,记得,放心,纯睡觉。”
脱了衣服,上床钻进被子,紧挨着她躺下,去搂她的腰,她住墙里靠了靠,说不上是躲闪还是给他挪地方,毕竟身下的床只有九十公分。
只是她的背却僵直着,他呆了呆,搂上她的腰,脸还蹭着她颈边细腻的肌肤,嘟囔着:“还是搂着老婆睡好,昨晚一夜都没睡好。”透着浓浓的撒娇味。
他似乎很满意这样抱着她,不一会儿,竟然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脖子上因为他的呼吸传来了轻微的麻痒,梅子躲也躲不掉,动也动不了,只能僵直的躺着,眼睛盯着墙壁。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逐渐昏沉,慢慢失去意识……
天大亮,梅子悠悠醒转,觉得压在床上的胳膊有点麻,刚想翻个身,却碰到一个坚硬温暖的胸膛。
她一惊,才发现腰间放着一只手,头下枕着一条胳膊,想起昨晚蒋伯同睡在身边,怔了半晌,衍生了几分不自在,想早些摆脱这样的尴尬。
她轻轻地拉开他的手起身,对着横呈在床上,封住了她下床路的他发了一会儿呆,最后一咬牙,从他身上小心翼翼地翻下了床。
刚在床下站稳,胳膊却被一只手拉住了,她愕然回头,看见蒋伯同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背后发怔,奇怪地扭头看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然后迅速飘升起一片绯红,“轰”的一声又变的通红……
窘迫的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一向很准的月经提前一个星期来了。
这可如何是好,没有卫生巾,脏了的内库和秋裤也没有换的,就在梅子傻站在床前犹作困兽斗时,蒋伯同已经穿好衣服站在了她面前说:“上床去等着。”然后出了门。
不明白他让她等什么,但没有任何办法的她,只能忐忑不安地上床等着。
一个小时后,蒋伯同回来了。
给梅子带来了新的内衣裤及一包卫生巾,还提了一桶热水,把东西交给梅子,浅淡地说:“洗洗换上吧。”
梅子的脑子完全呆滞,只是机械地在慌乱、不安、无助、羞赧中处理完一切,拿起盆子准备去水房洗换下来的衣服及床上的单子,却被守在门口的蒋伯同抢去了,“你去休息吧,我去洗,你现在不能沾凉水。”
想着盆子里自己的内衣,而且是带血的,让一个男人洗,一个“不熟”的男人,梅子还真无法接受,她红着脸极度不安地去抢衣服,却被蒋伯同推进了房子,顺手锁了门。
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关心自己经期不能沾凉水。这些年,她早已经被生活磨练的自己都不关心这些事了。因为,关心了也没用,最后还得自己去做,所以不如不关心。
好在这副身板对自己还不错,没有像有些女生那样,来月经时痛的死去活来,或者腰痛的站不起来。经期很准,来时没有任何反应。
刚刚,蒋伯同说的话,做的事,不经意间拨动了她内心深处那根柔软的弦。泪慢慢涌进眼眶,想控制,却怎么都控制不住,把手掌用力按在眼睛上,也没有办法把那些辛酸压回去,只能让泪水浸湿了掌心。
浓重的悲伤在心间弥漫,梅子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是真的孤独太久,所以只要有人对自己好点,就会感动。擦干眼泪,敛住心神,她对自己苦笑,内心矛盾不已。
站到窗前,望着对面的楼,每个连队的大门都贴着对联,挂着巨大的红灯笼,温暖的红光氤氲着楼门,空气中飘着浓郁的肉香味和火药味,一切都是温馨甜美的。可低头处只有自己的影子相随,影影绰绰的孤独晃动。
这时,几个童心未泯的小战士在对面楼前放爆竹,一阵惊天动地的炸响中火光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噼啪”声,战士们嘻笑着捂着耳朵躲闪着飞扬的纸屑。
响声停止后,一个战士点燃一支烟叼在嘴上,从身上摸出一盒甩炮,在烟点着后狠狠地往其他战士脚下扔去,随着阵阵响声,其他战士反应过来,如被烧了尾巴的猫,跳着蹿出去,他却笑米米地追着他们不停地点炮甩炮。
有人不甘被“追杀”,上蹿下跳的冒着“危险”向他冲去,他一边向冲来的人扔炮一边躲避。
有人警告地高喊他的名字,他响亮地应“在”,然后一只甩炮随着“在”字飞到了叫他名字的战士脚下。终于有人冲过封锁抓住了他,在他的求饶声中,甩炮被哄抢一空。然后他被四面夹击,避无可避,只能狼狈地抱头逃回楼里。
梅子看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心里却跟他们一起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