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无状

浮生六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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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支正的话音落下,便有衙役出去,不大会儿,两个衙役抬着一具蒙了白布的尸体进来。

    胡妈也被五花大绑的押进来,嘴里塞了破布条,脸上尽是淤青,一见夏沫便激动的眼眶涨红,发出“呜呜”的声音。

    大约是胡妈叫的惹人烦躁了,叶支正用力拍了一下惊堂木,“安静!”

    吓得胡妈瑟瑟发抖,毕竟那么大年纪的人了,又没见过这种阵仗,被他这么一吼,顿时便缩着脖子,两行清泪滴下来。

    夏沫看她一眼,朝她暗中挥了挥手,示意她安静,胡妈会意,摇了摇散乱不堪花白的头发,冲着夏沫点点头,便又恢复了安静。

    夏向魁朝着叶支正作个揖,“家门不幸,出了这等杀人越祸之事,让叶大人费心了,今日之事,还望叶大人禀公执法,不要循私偏袒,因私费公。”

    叶支正朝他笑笑,一身官服上的白鹤显得格外严肃,“夏大人放心,本官自会禀公执法,若三小姐无罪,本官不会冤枉三小姐,若三小姐有罪,本官也不会偏袒。”

    大夫人急忙也陪着笑脸,“那是,叶大人公正无私,世人皆知,妾身也是佩服的紧呢。”大夫人说着,挪了挪身子,她这臀部的伤实在疼得厉害,不能久坐一个姿势,虽然屁股下面垫了很厚的软垫子,却还是耐不住疼。

    再加上这天气极热,屁股那里因为垫的厚而不停的出汗,汗水里带盐,打在伤口上委实难过,她不得不动弹几下,以缓解疼痛。

    这伤口越疼便越是恨夏霜白,只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撕烂了她那张笑脸才好。

    眼下到了这步田地,她竟然还能笑的出来,夏霜白,我倒是要瞧瞧,过一会儿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叶支正倒也不说什么,只是朝着大夫人笑笑,一笑而过,便算是对她这拍马屁的反应了。

    眼瞅着众人都到齐了,叶支正清了清嗓子,拿出状纸,“夏霜白,如今夏府的梅妈状告你指使胡妈杀了她多年的姐妹徐妈,你可认罪?”

    夏霜白朝着叶支正又施了一礼,因着她身份特殊,既是皇帝的儿媳妇,又是王妃,她朝着自己这么一揖,叶支正可受不起,急忙起身回礼。

    夏沫礼毕,这才道:“叶大人说,梅妈状告我指使胡妈行凶,不知道可有证据?”

    想想便觉得好笑,原来说是自己杀了徐妈,现在倒好,又说是自己指使胡妈杀了徐妈,而今胡妈这个样子,分明是被用了刑,可怜胡妈这一生虽然是个做粗活的,却从不曾经历过这等酷刑,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到了这一把年纪,还要经受如此惨痛的遭遇,委实让人心酸。

    夏沫心疼胡妈,却也知道胡妈豆大的字不识一个,倘若大夫人有心诱供的话,只怕胡妈是招架不住的,难怪梅妈的状纸里说的是受了自己的指使。

    叶支正扶了扶官帽,看一眼夏沫,他知道这位姑娘不简单,当初三夫人身中那样巧夺天工的迷香都被她瞧了出来,这一次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和本案没有关系,他还是小心些的好,说不定这案子他还要指着这位姑娘帮忙呢。

    当下朝着衙役挥了挥手,“把在尸体旁边发现的东西拿上来。”

    当即有人下去。

    叶支正看了一眼被塞住嘴巴的胡妈,“将胡氏嘴里的破布拿掉,本官要与她问话。”

    梅妈一听,立刻就急了,她是原告,自然有发言权,立刻跪在堂前,“青天大老爷,这胡妈天生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嗯嗯啊啊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满嘴都是胡话!您可千万不能放开她啊,您一旦放开她,只怕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说的万一都是些对叶大人名誉不好听的话可怎么办?”

    她哪里敢取下胡妈嘴里的破布?

    昨儿夜里胡妈死活不肯招,她便叫人拔了胡妈的牙齿,一颗颗牙齿这样生生拔下来,疼得胡妈几度晕死过去,却始终一个字都不肯说,无奈之下,梅妈只好趁着胡妈昏死的时候,抓起她的手指按了手印。

    也不知道胡妈的骨头怎么那么硬,早上问她愿不愿意做为证人指证夏霜白,这个老不死一口血水吐在她脸上,“梅二姑,坏事做多了是要遭报应的,现在没有报应在你身上,将来也会报应在你儿子身上!”

    把个梅妈气得拔了她的舌头,可即便是疼成这样,胡妈也没有叫一声。

    梅妈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便准备弄死胡妈,反正受刑受成这样,这仇恨可谓是世世代代都结下了深仇大恨,放了胡妈,她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与其留着当个祸害,不如弄死她算了。

    也活该胡妈命好,正准备弄死她的时候,叶支正来了,她不得不停下杀害胡妈的举动,把人带回屋里关起来。

    那叶支正也不知道眼睛怎么那么毒,一眼就瞧见了缩在柴堆后的胡妈,非要说这是证人,需要保护起来,就让他的人把胡妈带走了。

    现下想想,只恨自己晚了一步,应该昨儿夜里就把胡妈弄死,给夏霜白来个死无对证!

    这会儿叶支正想要问胡妈话,这布条一拿开还不得露馅儿了?

    她自然是不希望胡妈嘴里的布条被拿下来的,所以急忙上前阻止。

    夏沫听她这话便觉得不对,板起脸来看向梅妈,一脸凶相:“胡妈怎么就是哑巴了?昨儿我见她的时候还好好的,是不是你这泼妇对胡妈用了刑?”

    胡妈可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待母亲待自己都是忠心不二,到了晚年竟然遭遇这么悲惨的事,叫夏沫如何不心疼?如何不痛恨自己?

    只怪昨天晚上想的太多,没有注意到梅妈的所作所为,否则,如果她早些发现,胡妈也不至于受这么多的罪。

    悔恨和心疼交织在一起,使得夏沫心一阵阵的疼,不过她还是咬牙挺了过去,一双美目里流露出来的尽是杀机,狠狠瞪着梅妈,“梅妈,你先说胡妈天生是个哑巴,现在又说她会诋毁叶大人的清誉,试问,一个天生哑巴的人又怎么会说话?”

    “你这话分明前后矛盾,胡妈是我娘的贴身侍女,伺候了我娘几十年,也没听说她天生哑疾,一定是你曲打成招,才把她变成了哑巴,是也不是?”

    夏沫可顾不得这是谁在审案子,她必须要替胡妈讨一个公道回来,这私自动用大刑,可是每个官宦之家的禁忌。

    一把推开梅妈,径直冲到胡妈跟前,手颤巍巍的伸向那块破布,竟是突然没有了拿下来的勇气。

    此时的胡妈已然是泪流满面,整个人被绑的死死的,动也不能动,两只眼睛怔怔的望夏沫,夏沫竟然在那泪水里见到了欣慰。

    “胡妈,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没保护好你…”夏沫早就抛开了小姐身份,莫说是照顾了自己多年的胡妈,便是一个陌生人遭此大劫,她都会心痛不已,更何况是照顾了她和母亲两代人的胡妈?

    “对不起…对不起…”

    夏沫哭不出声来,眼泪啪嗒嗒落在胡妈的脸上,胡妈频频摇头,示意她不要拿下自己嘴里的破布。

    夏沫的手举在半空中,犹豫良久,到底还是没有去拿下来。

    不为别的,只为胡妈的那一个眼神。

    到了这把年纪,原本是该过享清福儿孙绕膝跑的日子,可是为了自己,她竟然成了这般,即便治好了又如何,胡妈这辈子都不能再说话了。

    夏沫哭的伤心,手指缓缓落回掌心里,紧紧掐了掐掌心,到底没有再拿下胡妈嘴里的破布,无声的又回到了先前自己站的地方。

    梅妈见这架势,顿时松了一口气,暗暗朝大夫人打个眼色,两人皆是会心一笑。

    叶支正看这架势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可这毕竟是夏向魁的家事,虽然东临国有明文规定不得对下人动用私刑,可这胡妈已然这样了,还是给她留些尊严吧。

    看一眼霜白,又看了看梅妈,“既然这胡氏是个哑巴,那么本官现在就宣布她的一切证词无效!”

    这一下梅妈傻了眼,张大了嘴巴望着叶支正,“叶大人可是清正廉明的好官,民妇佩服的昆,可是民妇不明白,这哑巴的证词怎么就不算数呢?”

    叶支正看她一眼,脸上噙着淡淡的笑,只不过那笑意有些冷,“梅氏,你方才不是说过了么?这胡氏是个哑巴,试问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人,又怎么能做得了证?再说,十聋九哑,十哑九聋,她既是哑巴,那么必然也是个聋子,有些事情看到的未必就是事实。”

    “打个比方,两个人为了一两银子打架,胡氏这样又聋又哑的人看着,你能让她说出来银子到底是谁的吗?”

    叶支正不傻,他当然看得出来胡氏是受了刑,再不赶紧治疗,只怕有性命之忧,身为朝廷命官,不仅要禀公执法依法行事,还要顾虑人的生死,倘若胡氏死了,只怕这位三小姐伤心之余还会伤身那!

    三小姐可是六王爷的心头肉,如今皇上在立储一事之上左右摇摆不定,正是因为听说了六殿下有可能恢复如常的说法,一旦六殿下恢复如常,皇上自然是要立六殿下为太子的,那么,这三小姐可就是太子妃了。

    所谓的为官之道,便是要审时而度势,他今天卖三小姐一个面子,其实也是为自己的将来搏一个好前程。

    梅妈没想到事情突然变成这样,急得直搓手,照叶支正这么说的话,先前胡妈的那份证词也成了没用的东西,她花了那么大的精力来折磨胡妈,好不容易弄了这份证词,谁知道叶支正一句话就让它成了空。

    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压着火气。

    “既然如此,还请大人尽快找到真凶!”

    叶支正冷冷的笑,眼神左摇右晃,根本不曾正眼瞧过梅妈一眼,一个老家奴这般无状,可见这大夫人的家教实在不怎么样?

    便朝着夏向魁呵呵一笑,“夏兄,不知这位梅氏是府上的什么人?”

    夏向魁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稍一犹豫,看了一眼大夫人,还是如实回答,“梅妈是我夫人谢氏的贴身丫环,从娘家带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