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情到深处,伤人伤己

浮生六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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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沫见慕容衡从马上掉下来,心中一片冰凉,又着急又悔恨,之前看他好端端的,怎么一下子就病得人世不省了?

    下意识的又觉得自己方才应该多关心他一下的,不该同他较这一口气,争赢了又如何?不过是两败俱伤罢了。

    当下,便跟着众人的步子想去瞧瞧慕容衡到底怎么了,不料却被皇帝叫住,只得住了步子。

    慕容仲离的脸上乌云翻滚,沉得几乎要滴下雨来。

    夏沫知道轻重缓急,深吸一口气,跪在了皇帝跟前,也不说话,只一味的跪着。

    她又没做错什么,是那慕容衡无缘无故的乱发脾气,凭什么皇子发脾气就要拉人垫背?她夏沫就是不服这一口气!

    虽说这是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可她夏沫也是有那么几分血性的,凡事都要讲个道理,在这件事上,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

    只是跪下,却并不道歉求饶,这就意味着她只是向权势低头,而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其实,慕容仲离也是气糊涂了,才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到霜白身上,天子虽然是便衣素服,可那骨子里透出来的天家威胁真真儿是不可侵犯的,不怒自威,如今怒了,顿时让人觉得天要塌了。

    “夏霜白,你到底对朕的儿子做了什么?”

    夏沫觉得自己很无辜,不就是同他置了这一回气么?况且也不全是她的错,明明是他先吼人的,凭什么就要全怪到自己头上来?

    “我不过是同他拌了两句嘴,哪知道他这么小家子气,倘若皇上真要问罪霜白的话,霜白也无话可说!”

    这一句话说得皇上的怒气更甚,眉毛胡子都扬了起来,眸中尽是狠戾,“夏霜白,你以为朕不敢杀你?”

    夏沫说不怕那是假的,毕竟这条小命虽然不金贵,可好歹也有梁氏挂着念着,倘若自己真的有个什么,叫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怎么得了?

    不过,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慕容衡见到她的时候就是这副不阴不阳的嘴脸,甚至连发火的理由都没给她一个,叫她如何知晓?

    “皇上乃一国天子,想杀谁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古往今来,哪个昏庸的皇帝没冤杀过几个好人呢?”

    她这话原就赌着一口气,倘若皇帝真要杀她,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干等着受死吧?

    这一两句辩白的话总还是要替自己说的吧。

    一旁的慕容琰生怕她再激怒皇帝,立刻跪下道:“父皇大人在上,霜白她年纪小,不懂事,还请父皇看在她这段时间伺侯您左右无怨无悔真心实意的份儿,饶恕她这一回,等六弟醒了,一定让她向六弟赔不是…”

    慕容仲离似是想到了什么,狠狠剜了霜白一眼,“你就在这里跪着,倘若朕的衡儿醒了,你便也活着,倘若衡儿有个什么,你也休想活着!”

    丢下这句话,便匆匆上楼去瞧自己的儿子了。

    慕容琰长舒一口气,看向身旁脸色惨白如纸的女子,“霜白,有时候柔能克刚,你不应该这么顶撞父皇的…”

    “倘若他真想要你的命,是谁也救不下的…”

    夏沫合了合眼,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声,“我知道,多谢四殿下救命之恩,四殿下这个人情,霜白记下了,他日必当奉还。”

    语毕,朝着慕容琰又叩了个头。

    她这般生分的态度让慕容琰哭笑不得,不过是劝解她而已,哪里知道她竟同自己这般的疏远了,是因为六弟么?

    心下那股子酸涩又冒了上来,一脸的失落。

    深吸一口气,又深深呼出来,似乎心头的那股闷气才稍稍消退了一些,抬头看了看天,“这天怕是要下雨了,你到屋里来跪着吧…”

    “我去替你再向父皇求求情,你也认个错,兴许这罪就免了呢…”

    夏沫不语,只是静静的跪在那里,“霜白惹得皇上发怒,是霜白的错,既然皇上让霜白一直跪在这里,霜白跪…”

    她知道慕容仲离心头这口恶气不消,将来只怕还是要惹出乱子来的,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只要慕容衡好好的,她就是跪上一整天也没问题。

    慕容琰原是想搀她起来的,见这架势,也只得摇摇头,无奈的去了。

    慕容衡一夜在外头呆着,又只穿得一件中衣,夜深露重,哪有不受寒的道理?如今受了邪寒,高热不退,嘴唇干裂,皴开一层又一层的白皮,眼窝深陷,颧骨高耸,一夜之间整个人便瘦了一大圈,呈现一种昏迷的态势,胡话连篇,叫人好生担心。

    可即便是这样,他的昏迷不醒的时候,说的胡话也只有两句话,“白白…”

    “父皇,不要为难白白…”

    慕容仲离听到这话,不由得鼻子一酸。

    摇头无奈叹息了好几声,才将之前的雷霆之怒平息下来,自己的宝贝儿子,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这般?

    心酸又难过。

    众人见他回来,急忙让开一条路,纷纷跪下行礼,慕容仲离却是面无表情的走到床边,握着自己儿子的手,一脸哀伤,“傻儿子,她同你在一起不过是为了保全她自己的性命,哪有半分真情,你何苦这般?”

    众人听他说这话,无不唏嘘。

    皇上爱子心切,别人又能说得了什么?就算沈经年有心替夏霜白开脱,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最佳时机,唯有再忍一忍。

    “太医呢?”

    见皇帝问话,跟来的太医急忙过来,给皇帝跪下,“臣在。”

    “衡儿他到底怎么了?”儿子高热不退,身体一个劲的抽搐,这样的情况很是令人担心,对于这个一直让他觉得愧疚的儿子,此时他是十二万分的心疼。

    那太医见皇上发了那么大的怒气,吓得浑身都在哆嗦,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臣…”

    “六殿下他…”

    越急就越说不出来话,越说不出来就越急,到最后,竟然跟个哑巴似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沈经年见这架势,直接把那太医推到身后,朝着皇帝拱手作揖道:“回皇上话,六殿下他邪寒侵体,是伤寒之症,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给他退热,待到高热一退,其他的才能再看…”

    “那还不赶紧把药拿来!”皇帝只知道心疼儿子,哪里知道煎药是需要时间的,听下人说药还在煎的时候,之前压下去的火气又涌了上来,“一个个的废物,要你们何用?都给朕滚下去!”

    “自己到敬事房领三十板子!”

    “皇上,六殿下还病着,能不能让他们这三十板子先记着,待到殿下的高热退了再打?”皇帝的脾气沈经年还是能摸到一二的,虽是在盛怒之中,可对儿子的爱护之心却是殷切,忙替他们求情,“若此时处置了太医,谁来替殿下瞧病?”

    一句话说的皇帝漫天的怒气都不得不咽回到肚子里,恨恨的看一眼那浑身哆嗦的太医,“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替衡儿退热啊!”

    “是是是…”那太医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来,自然是要珍惜的,急忙上前,替慕容衡诊治起来。

    皇上发了那么大的脾气,楼上楼下,隔着也不过几米远的距离,他的话夏沫当然听得清清楚楚,慕容衡病成这个样子,都是自己的错,倘若昨天晚上她去追他,又怎么会有这档子事?

    悔的肠子都绞成了一团,只恨不得病倒在床上的人是自己才好。

    听着楼上乱成一团的对话,越发的担心起慕容衡来。

    让一让他就不行么?

    面子自尊什么的,比起他的性命来还重要吗?

    越听越不是个滋味儿,越发的痛恨起昨天晚上自己的行径来,他发脾气乱说的时候,让一让他不就好了?何必计较那么多的得失?

    爱人之间,什么是真正的得到?又什么是真正的失去呢?

    难道说得到了面子和自尊失去了慕容衡的健康才是她想要的么?

    不不不!

    阿衡,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同你争,可是,你只发脾气,判我错,却连我错在哪里都不让我知道,又让我怎么办?

    一道惊雷划过,紧接着几道闪电飞快流逝,这天已然下起了雨来。

    豆大的雨点砸在黄土上,扬起片片灰尘,迅速又被那更大的雨点淹没,渐渐的,再也瞧不见尘土,只剩下漫天彻底的白。

    天阴的像是要压下来一般,雨点尖锐的砸在身上,疼得人连吸冷气,不停的冲刷着夏沫的身体,很快全身便湿透了。

    又过了一会儿子的工夫,身上便连一处干的都找不到了,由外到内湿了个通透,虽说已然是四月底的天了,可这冰冷的雨水砸在身上,还是冷得厉害。

    夏沫咬得牙齿咯咯作响,就是不肯开口求饶。

    楼上的人进进出出,都在围着慕容衡打转,唯独她这里,孤家寡人,冷冷清清。

    有什么关系的,只要他能好起来,她愿意受这份天谴。

    雨突然停了。

    夏沫怔忡,下意识的抬头去瞧,头上竟多了一把油伞,眼珠子转了一圈望过来,撑伞的人竟是沈青。

    视线在沈青身上定格,却是什么也没有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他,透露出一种渴切来。

    良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怎么样了?”

    雨势极大,沈青深色的袍子很快便被雨水砸出一片水晕来,长衫的尾脚处很快便沾上了被雨水带起来的泥土。

    他面无表情的望着夏沫,眼底尽是失望。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三小姐,若您对王爷不是真心的,便请您向皇上说明,退了这婚事吧…”

    “当然,王爷他不会怪您,也会向皇上说明情况的,必不会为难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