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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美国J州,SF半岛。
这个最受美国人欢迎的城市是美国著名的工商业大城,约四十七平方英里面积,三面临海,冬暖夏凉,是典型的亚热带地中海气候。
在这个季节,通常高温高不过25度,低温低不过10度。这样的气温,放在中国W市,该属于春季。而我,在三个月之前的春季离开中国W市,来到这个予我来说陌生、却处处透露着包容气息的美丽异国城市。
我是简慈,年末将满二十六岁,二十一岁以前,我叫作“沈醉”溲。
我寄宿的别墅建在SF半岛最北角一个叫米加的城郊小镇里,具体位置在一个颇为隐蔽的临海悬崖之上。
到美国的三个多月时间里,我除了去过纽约和西雅图各三天之外,其他时间基本就在悬崖别墅与米加小镇之间活动。
米加小镇是个家家户户种花养草的生活区,色彩斑斓一如童话场景般的低矮建筑随处可见。镇上人口不到二十万,白人、黑人、黄种人和谐共处着,同性恋者甚至泰然自若地在屋顶插上彩虹旗,与异性恋者比邻而居恧。
SF半岛是个山城,米加小镇就在这座山城的半山腰上,最陡的坡面路有四十五度,汽车开足了马力仍是爬不上去。人们若想坐车登坡,必须乘坐这里特制的一种缆车。而无论是汽车还是缆车,任何一种交通工作都只能把我带到通往悬崖别墅的山脚,从山脚到悬崖别墅,人矮腿短如我,需足足二十分钟脚程。
今天依旧是个好天气,一如我来这里的每一天那样阳光充沛,空气芳香。
我穿了件长及大腿根的白色纱笼,一件桔色的七分袖针织开衫罩在纱笼外,下半身是一条九分牛仔裤。我脖子上挂着我戴了近五年的哨子项链,头上的花环和脚上的草鞋属于一个系列,是露比用鲜花和干草给我编起来的。
露比是个三十多岁的美国女人,金发碧眼,膀圆腰壮,身体与个性都很健康。她受雇于别墅主要是因为一手优秀的烹饪技艺,此外,她做得一手好手工,说得一口速度一般、口音普通,但表达基本准确的中国话。
露比的工作是照顾雇主的日常饮食起居。
当我抱着刚换了新花盆的薄荷“一颗草”,一路悠哉地登上别墅外的小径时,老远就瞧见小径尽头的别墅大门外,露比冲我飞快地一恭身,紧接着站直身体,伸长了手臂冲我摇啊摇的。
我因为长期对着电脑写字的缘故,视力早就落魄到中下水平,朝着露比行近的过程中,眼皮忽开忽挤的弄了半天,才看清她脸上略带愁苦与急迫的表情。
我跟她开玩笑,
“怎么了露比?你吃坏肚子啦?”
“简,你总算回来了!”露比不理会我的玩笑,毫不犹豫第一时间接过我手里的一颗草,压低高过我一个脑袋的高壮身躯随着我的步子往别墅里走,一边无奈道:“大少爷醒来没见到你,早餐也不吃了!”
我脚指一紧扒住地面,瞪眼讶然道:
“他什么时候非得见着我才吃早餐了?”
露比呵呵一笑,为自己的夸张抱了些不好意思的表情,
“我请他下楼吃早餐,他就问你去了哪里,我说你一大早就出门了,他没说二话,站起来就离开了餐桌。”
“这个‘二话’用得不错。”我对露比点点头,思考了一会儿,探问,“你觉得他这是在闹脾气吗?”
露比耸耸肥厚的肩,绿眼珠骨碌一转,
“看上去他更像是在思考。”
我松了口气,重新迈开步子,
“那就无妨。这三个月时间里,有两个月的时间他都是在思考着的。早餐给我吧,我直接送到他房间里照顾他吃。”
露比目的达到,未费吹灰之力,心中大喜,把我月余前一时兴奋胡诌的一句口头禅嚷出来,
“亲爱的简,你就是伟大的兵马俑啊!”
“忘了这个形容吧,我会把你的赞美铭记在心的。”我认真地冲露比点点头。
平时大少爷多在自己的房间与花园里活动。早餐之前,他通常不会迈出自己房间的房门,那么此刻他一定就在自己房间里。
大少爷的房间在别墅二楼的走廊尽头,与我的房间门对着门。
自从三个月前大少爷从懵懂中醒转过来,听他弟弟和主治医生向他介绍我说:“这是你一个很重要的人”之后,他便会三五不时地滑着他的大轮椅悄无声息地游到我房间门口思考。我打开.房门略一低头,就能见容颜依旧俊美如仙的他,持着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视线生生落在我脸上。
尽管此人的面容于我来说熟悉得几乎快成了自己的脸,但刚开始那段时间,我还是给他吓了几跳。然而每次他都只是在我瞠目结舌地抱住门框之后,对我抱以清浅的微笑,再不发一言地滑着轮椅走开,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举止有哪里唐突的样子。
后来,我习惯了他这样的问候方式。在他每每以肘支颐,视线明明在我脸上、神游的空间里却完全没有我的状态中,我便会蹲低身子,以同样的姿势对着他,直到他再次对我抱以清淡的微笑后滑开。
我们不发一言,只有微笑交流。就这样,却也和乐共处了两个月。
一个月前的某一天,他的身体机能恢复到能够直立行走的地步。
我一大早打开卧室门,习惯性往后退两步并放低视线时,睨到他穿了浅灰色家居裤的大腿。
没有思想准备的我猛地上抬视线,仰望着,那张熟悉的、盯着我若有所思的脸。下一刻,我不发一言地冲上去抱住了他的腰,说不出是想笑还是想哭,只觉得胸腔里有股激动在逐渐澎湃,我必须借由什么举动才能平复。
我感觉到我双臂搂抱下他的身体明显的一僵,然而我的手却不由自主地将他越搂越紧。良久,他的双手抬起,有些迟疑,却最终轻轻环住我的肩。
“你,搂得好紧。”他在我头顶说得一本正经,有些孩子似的无奈语气,“我的腰都给你搂疼了。”
那是隔着这许多时光后,他第一次拥抱我,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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椰奶粥和全麦面包圈,黑糖茶和火腿三明治,我选择了餐桌上最好带的几样东西,以托盘搁好,稳稳当当地端着上了二楼。
这悬崖别墅原来的主人听说是上世纪某位不得志的画家,作品不被世人所接纳,便全部圈在自己家里以供自我赏乐。现任别墅主人从画家的后人手里买下这栋别墅时,后人在价钱方面很好商量,只是特别提出希望祖上的画作能够继续留在这里。
所以二楼的走道两壁,绝大部分是画家留下的遗作,内容以动、植物为主,颜色艳丽斑斓,线条粗放张扬。这些画作,趾高气扬的安静,静默地观望着这房子里的流年演变与时光蹁跹。
站在走道的尽头,我清了清嗓子。
这么多年了,都熟悉到那个份儿上了,我在见到有着那样一张脸的男人时,依然会止不住的心跳加快,忍不住就想把最好的自我展现在他面前,连同声音。
却是连我清嗓子的那声低咳都尚未收住尾音,那房间门就开了。
房间里,与房门相对的窗子大开着,对流风迎面扑我而来,夹杂着浓郁的玫瑰香。我的神识一阵恍惚,那人上前两步,抱臂倚门,斜斜地站好了。
我不知为什么,面红耳热突然来袭,偏生我端着两份早餐,目的明显,想找个理由临时撤走都不行。
他的目光还扎在我脸上,除了若有所思之外,似乎还带了些意味明显的欣赏。我的胆子便大起来,张口就说:
“我比这食物看上去更加秀色可餐吗?”
大少爷一愣,低扬一下嘴角,
“问得很有道理,不过你的份量似乎不够果腹啊。”
这下换成我怔愣了。
这是三个月以来,他头一次跟我开玩笑。
他依然不“认识”我,却能跟我开出这样暧昧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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