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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初霁，洁白的雪如厚厚的棉絮铺满了江城的大街小巷，在路灯下亮闪着晶莹。夜晚的小城并不寂寞，时时有烟花绽放在夜空，更有红色的碎屑铺满在皑皑白雪之上。
不寂寞的夜晚，更有不甘寂寞的人。
今天是正月初九，也是机关企事业单位春节长假后上班的第二天。此刻是晚上的七点多钟，在江城“国府肥牛城”的一间包房里，江城市市长安广元正与几个心腹用餐、议事。因为市委书记高平今晚在温泉宾馆宴请其他客人，所以安广元等人便选在了这里。
“我说弟兄们，高平现在已经有动作了。”坐在正中间的安广元说，“马局长将是第一个被开刀的对象。”
高平当上江城市委书记不久，江城市委市政府等各个部门便传开了一条消息——马嘉所有的职务都将被免。
兔死狐悲。听了安广元的话，在座的每一个人都面色凝重。
安广元继续说：“这个他妈高平多虚伪，大会上讲得多好。什么回到江城感到非常亲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就是他做好工作的信心；什么江城基本上稳定的各级领导班子，就是保证江城今后快速发展的重要基础，这他妈才回来几天啊，就开始动刀子了。”
高平是在元月十号那天回到江城的。在江城全体干部大会上，宁北省委组织部副部长韩雪松宣读了省委的决定。从这一点上，大家就看出了省委对高平的重视程度。
闵春晖来江城当书记的时候，召开的不是全体干部大会，仅仅召开了一个除了江城市委常委参加外，再有就是各个部门主要负责人出席的小规模会议。来宣布任命决定的领导，也只是省委组织部的一个部委员。
“最可气的是，在欢迎高平的宴会上，他跟我说什么，‘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安广元仍在继续，“你们看看，他显得多大度？我呸！高平想和我泯恩仇，我他妈还不干呢！马局长是多讲究个人啊！对他那么好，可是竟然要被第一个收拾，而且收拾得切切底底！”
安广元说到拿起一支“三五”烟，坐在他左则的马嘉立刻为其点上。他吸吐了一口烟后，接着说：“弟兄们，你们如果一个个都被高平收拾了，我的工作可就没法干了。”
坐在安广元右侧的公安局长王世伟用右手抿了抿头上的几根稀疏的毛发，说：“安市长，高平想在江城掀起大浪也不容易。从省委的态度上看，上面对您的工作不是一般的肯定。十号那天，高平在大会上讲的关于您对江城经济发展重要性的那番话，虽说有点水分，但大家都听出了大部分是真话。”
教育局局长丛林说：“王局长说的对！我看出来了，省委虽然让高平回来当书记，但是对他并不完全信任，所以才让安市长继续留任，以保证江城的发展。”他坐在财政局长张昌的左侧，而张昌坐在马嘉的左侧。
背靠门口，与安广元对面而坐的劳动局长王世民显得很淡定，喝了一口五粮液吃上一口香酥肉后，又燃上一支中华烟慢悠悠地开了口：“安市长，谁都以为上头会在高平回来之后，把您调离江城，可是实际情况完全出乎了大伙儿的预料。这就是所谓的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他高平那两下，跟您比差得太多了！所以，不用怕他，我就不信他想把谁拿下就把谁拿下，常委里不还有您和其他人嘛！”
安广元说：“现在的人多实际啊，原来向我靠拢的几个常委开始转向啦。”
“现在这人真他妈狗！我也纳闷了，高平狗屁都不是，上头眼睛怎么他妈那么瞎呢，让安市长当这个书记多好！”坐在王世伟右侧的工商局长于洪亮大声说。
安广元把烟掐灭，伸直两个胳膊手心向下，上下摆动着说：“弟兄们，现在不是夸我的时候。别忘了今晚的主题啊。大伙儿想想怎么对付高平吧？马局长挨完刀，下一个就该轮到你们了。哎，张局长，你说说，下一步应该怎样对付高平？”
张昌一听安广元点自己的将了，有点不知所措地说：“这个，这个，我还没想好。大伙儿怎样我就怎样！”
安广元说：“张局长啊，我原来以为高平会拿你第一个开刀，没想到马局长替你先受过了。但是，你也别高兴，第二个就该是你了。你怎么就不能主动一点儿？难怪高平看不上你，你从来就不敢担当！官场上，光业务好有屁用啊！”他与张昌关系太密切了，所以说话无需避讳。
看着尴尬不语的张昌，马嘉把右手挡在嘴上咳嗦了一声：“咳！安市长，我说两句。”
安广元说好，示意大家静下来听一下马嘉的意见。
“高平想先拿我开刀，说心里话我也没想到。这两天，我就一直在想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后来我想明白了：首先一个原因就是高平始终把我当成是闵书记的人，他和闵书记的芥蒂始终存在，所以先收拾我在自然不过了；其次一个原因就是他以为在江城当市长时，我没给他面子，比如，他曾经几次亲自找我为‘鸿运公司’要工程款，我都想办法拒绝了；第三个原因，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现在知道我和在座的诸位一样，与安市长的关系比较密切。”
马嘉说到这抱起了膀：“大伙也都知道，高平在位时我不仅不去讨好反而得罪了他；他离开以后呢，我并没有因为记恨就对他不好，反而出于公心让他老婆在江城做工程赚钱。现在看来，我他妈就是一个东郭先生啊！”
在座的人听完马嘉的话后，纷纷表态说高平不是东西。
马嘉说：“我是看透了，对这种人就不能客气。反正我也这样了，所以决定不再当什么好人啦。我马上把高平的那些粑粑事儿整理成材料，然后实名举报到省纪委。我是豁出去了，我不好过，他他妈姓高的也别想好过！”他把一双大眼睛使劲一瞪，好像没有眼眶挡住的话，眼珠子都要冲了出来。
安广元一拍大腿说好，并问其他人是否支持马嘉的做法。
马嘉见没人表态，又说：“诸位，你们不用担心，举报就是我一个人的事儿。我只希望你们把最原始的证据提供给我，我借回宁阳的机会就把事情办了。”
丛林是从高平的朋友变为高平敌人的人，第一个响应了号召，说明天就把证据提供给马嘉。接下来于洪亮、王世民、王世伟也都表示向马嘉提供证据。
马嘉见张昌还没有态度，便用左腿轻轻地磕碰了一下他的右腿，张昌也连忙说支持他的做法。
……
……
从“国府肥牛城”分开后，马嘉随安广元到了安家。
安广元的老婆王英不在家，说是去滨海市开专题讨论会去了。马嘉心说，安广元你个王八头，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你老婆是找滨海的旧爱、同学石可欣睡觉去了。
“大哥，今天晚上我带的这个头行不？”
“兄弟太好了，要不然这帮小子还犹犹豫豫的呢！”
马嘉说：“很正常，谁不怕高平报复啊。他现在毕竟是江城的书记啊！”
安广元说：“这帮小子实际上是没有你看得透。高平下一步肯定得动他们，就连你高平都要动，他们算个啥啊。”
“大哥，从明天开始我就搜集证据，整举报材料。”
安广元说：“好，兄弟。另外，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把‘鸿运公司’老板李广德找到了，他最恨高平了，他手里的证据太多了！”
马嘉说太好了，并嘱咐安广元一定要把李广德手里的证据一点不落地拿过来。
……
……
马嘉走出安广元家的大院，刚要上车的时候，一阵汽笛声传来。两束亮亮的灯光也晃向了他，他向一辆黑色的丰田佳美轿车走了过去。
“马局长，上车！”财政局长张昌招呼马嘉上了车，“马局长啊，我都等你老半天了。”
“张局长，有事儿？”
张嘉说：“当然啊，你今天晚上在酒桌上说的话，和前些日子跟我说的不一样啊，把我给整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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