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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圆月高高地悬在了宫城之上,月光划过精致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了一片银白色的光芒,整座皇城变得神秘而安静,远处宫殿飞檐上的龙身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
夜深人静,整座蒙受天恩的皇城正像倦兽般昏昏欲睡时,在位于高处的皇宫城池内,却仍旧遭斑斓灯火笼罩着,不眠不休。
太后刘氏的颐康宫内也是静的,只是还有细碎宫女们出入的脚步声作为点缀,这夜才不算真的可怖。
刘氏自然不会在此时就匆匆入睡,这个习惯打从先帝冷隆尚未驾崩时就保存至今,并没有因为皇宫内的时局变化而变化。也许一开始刘氏盼的是在孤独漫长的深夜里,能有摧残的圣光突然驾临她的宫殿,带给她哪怕一时半会儿的温暖也好,只是等着等着,她也有了孩子,便习惯带着孩子一起等。
虽然夜晚相比起年轻时候的,并无半点偏差,但当生命中多了一个人,多出一条鲜活的生命的时候,等待也只能成为一个习惯,而不会再去心存希冀了。
而眼下的刘氏却已经成了只有死亡可等的老妇人时,她也就不再等什么,只是夜太长如果一人度过想必要耗去不少火光,还不如假意不眠来的舒服。
“太后娘娘,请您移步到宫内去吧,就算奴才求您了,否则陛下该怪罪我们不懂事,让太后娘娘受了寒冻……”
再多言的宫女也只需要刘氏简单一个抬手动作,就能将正准备说的话戛然而止。
但权利已经大到只凭着一双手便能翻云覆雨的时候,人心若是还不生出什么变故,那才真要说是奇怪。
身后跟着的宫女已经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当刘氏却视若无睹,仍旧孤身站在颐康宫前殿的窗前,仰望着苍凉澄月一轮,更在远眺这座让她无比熟悉却又顿觉陌生的皇城。
宫门外,一名宫女匆匆来报,“启禀太后,皇上……来了。”
刘太后沉寂脸色顿时暗了下来,动也不动,冷漠地站在那里,好像正要来见她的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亲子,而是她的敌人一般警惕。
走了进来,和颜悦色地对宫殿里的众宫女说:“你们都下去吧。”
“是……”
宫女们低着头陆续出去,恰好迎上走进来的冷镜和他身后的一干奴才,那些宫女正准备行礼,冷镜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吓得周围的人都不敢动弹半步,直到他的神情开始缓和下来,也命令身后的奴才先行退出去,浩浩荡荡的队伍才依次退了下去,只剩下冷镜身边的周艮还留在原地,只见冷镜仍无意步入太后寝宫只瞥眼看了一眼周艮,周艮这才会意转身出去并将宫门关上。
冷镜脸上的温和之气在宫内烛光的映照下,渐渐的消失不见,双眸中浮现阴鸷的光芒,虽然看不出是喜是怒,但只看一眼便能叫人胆战心惊。
走近床榻边正在休息的刘氏,冷镜并未急着同刘氏行礼,注意到在丝缎棉被的边缘露出衣裳的一角来,但只看一眼就看得出,那并不是寝衣的布料,可见在冷镜来到颐康宫之前,刘太后并没有就寝,只是听到来人禀报了消息之后才匆匆来到寝殿用被子盖住了身体,假装是被冷镜饶了清梦的样子。
他压住怒意沉沉吐出一口气来问刘太后,:“母后身体尚未康复,更应顾虑到体魄康健,照着太医嘱咐那般按时入眠才好,否则哪怕朕这皇宫中汇聚了天底下最会治病的医者,也不能拿不听医者之言的病患如何,母后您说是么?”
“若不是皇帝来到,哀家还不知自己竟然还未来得及更衣就匆忙睡了过去,实在是失礼之至,还好皇帝乃是哀家的孩子,更是哀家唯一的骨肉,母子之间这点失礼也算是趣事了。”
刘太后年轻时虽然不是后宫争宠中的佼佼者,但毕竟是耳濡目染多年过来的,在别人互相厮杀为了那一点看不到头的恩宠杀得红了眼睛的时候,在一旁抱着冷镜成为局外人的她,未必没有将这些牢记在心里。
在被人看穿了动机之后,却仍能做出一副淡然自若且毫不慌乱的样子来的,也就只有宫中女子可以做到了。
不过出生在皇宫中的冷镜,又何尝不是看惯了这些伎俩只是装作不知的呢。
这样互相装傻,互相憎恶却又要互相包庇的复杂情况,也只有皇宫里会时常出现吧,即便是亲生母子的关系,也不能免俗的沾染这宫中的各项污秽。
有时候并非是说刘氏不够疼爱自己的儿子,虽然她的儿子如今是一朝天子,可就如当年她能坦然面对那些劝她迷途知返的前朝旧部一般,她心里无时不刻想的都是如何保全自己的儿子。
刘太后一生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在他出生时,先帝虽未及时如同对待别的妃嫔那般给刘氏进了位份,但他给刘氏带来的东西又岂是这些虚名能够比拟的。
一开始她作为一个宫中可有可无的存在,一直未能给冷镜许多应给的帮助,并深深觉得困扰,而后来当她发现冷镜要的东西竟然是自己最不能给东西之时,深明大义和爱子情深这二者里,她却毅然偏头选择了后者。
好像是要把多年来没有给过冷镜的宠溺一并给补上一般,她对冷镜的所作所为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即便如此,寻常人都该知道,关系再亲密的人也会因为利益争端而分道扬镳,这个道理刘氏不应该不懂,她早该预料到会有一日和自己的儿子站在对立面上,而她正如当年毅然决然抛弃了一个皇帝的女人该有的道德品质,顺势将冷镜推上高位之后,她也该知道,这样的路越走越难的那一刻,她也必定会为了挽救她的儿子,不让他一错再错而跟他翻脸。
可悲的是,分明一切皆是她自己的选择,但最后事情看上去却更像是她无可奈何被那选择推着走。
“母后应当知道,朕深夜到访颐康宫所谓何事。”
刘太后转过脸来,目光无神地盯住他,“皇帝是因晨间未能来同哀家请安,所以前来补上的吧,哀家感知皇帝一片孝心,但也知近来国事繁忙,如若皇帝实在很忙,早晚的请安也就免了吧,连后宫的嫔妃们偶尔都要因为倦怠偷个懒,皇帝你又何须日日都来。”
“连日来外头发生了些什么事,朕不信母后闻所未闻,更不觉得母后会如此欺骗朕、遥想六年前,朕在祭天大礼上登基称帝的时候,母后曾说过,无论在那石阶上有多臣子是真心拜服于朕,又有多少人是对朕怀恨在心的,但母后您会永远站在朕这边,助朕一臂之力。
那么还请母后再好好想像,这近一月来母后到底做了些什么事,又有多少是对朕有利的呢?朕作为一国之君,六年来虽说不上是个深受百姓爱戴的好皇帝,是个明君,但至少这期间大夏的百姓还算是安居乐业,朕做到朕该做的事之后,当朕以为这天下都尽在朕的掌握之中时,母后!生下朕的母后,却和外人勾结起来将朕这最后一点希冀都给打碎了,母后您看着朕回答朕一句!作为一个天子,作为一个九五之尊!难道朕只是想要爱一个朕深爱的女子都那么困难么?”
迎接冷镜的是刘氏许久的沉默,她自己也只有冷镜这么一个孩子而已,作为一个娘亲而非一国太后来说,她只希望她的孩子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能够达成心中所愿罢了,而当今时今日她发觉当初那么用力帮着他实现心愿的做法,却是在逼着他们母子背道而驰时,刘氏又能说些什么。
天下人只有一个皇帝,而她自己也只有一个儿子,天下人虽跪拜他,但未必真的臣服于他,刘氏却是当真心无旁骛的为他着想。
“皇帝说的话,哀家听不太明白,也许是哀家上了年纪需要听懂皇帝说的话已经变得有些吃力起来,这倒令哀家想起皇帝四五岁的时候,别的皇子都已经会叫人,而你却还跟在我背后呀呀学语,如今听不懂皇帝说的什么意思的人,却成了哀家。你说到底是哀家老了,还是皇帝成长的太快,哀家未能跟上你的步伐了呢?”’
也不怪冷镜要如此漠视,直接从耳中过滤掉刘太后这段颇为动人的话了,从前如何对宫中其他人的办法,他从不会拿同样的招数对付刘太后,但此时如若还要听她说这些没用的言语,那么冷镜还真怕自己会被那双看似波澜不惊的双眸重新吸引到新的骗局里去。
冷镜继而将目光突然锁在她身上,笑中带着寒意,“朕还记得母后在朕刚刚行冠礼之时,曾对儿子说过,这宫中最要记住的第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一样,便是不可轻易相信任何人事,不管是你的手足你的朋友还是你的女人,甚至包括你自己,都不可轻易就信了。朕今生最不愿意看到的恐怕就是此刻,若有稍稍不慎的危险,只怕朕与母后二人就要彻底决裂再不复往日的母子情份,正因为您是朕的生母,所以就成了最不该背叛朕的那个人,如若这样的情况发生哪怕只有一次,母后所犯下的错误可是要比其他人还重千倍万倍、所以别逼朕与您撕破脸来谈论此事,告诉朕!到底为何要与薛天意与薛氏一族为伍,嫁祸陆七夕背叛朕!”
该来的总该会来,这些都是刘太后事先预料到的事情,只是当这一切当真发生在眼前的时候,就连她这般饱经风霜的年岁都觉得吃不消这样的伤痛,更何况是她的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