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9章 两两相对

木婉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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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香缕缕渗出蔓延至鼻尖,试图在皇宫冰冷的外表下营造出某种似是而非的甜腻感官体验,一个连名字都只选身份象征的宫城,哪怕闻起来使人沉醉其中,内里却依旧如刀尖火灼般令人胆战心惊。

    “你回来了?听母后那里传来消息说你的香做得不错。”陆七夕还未靠近,冷镜就已经有所察觉,他竟是如此警惕的人,不必回眸即知身后是谁。

    “过来看看,这是内务府给你拟定的封号,看你自己喜欢哪一个。”陆七夕疾步上前,冷镜丝毫没有给他有所反应的时间,不曾行礼就匆忙凑眼朝着桌上望去。

    洛阳纸上用娟秀得体的字迹写着“文”“贤”“齐”三个大字,一看便知是内务府总管周艮的笔迹。

    他倒是惯会笼络人心,专挑选些好字来给皇帝筛选,这选送上来的三个字皆是紧屈于皇后底下的四妃方可用的封号。

    他的心思可见一斑。

    陆七夕凝眸复又朝冷镜撇去一眼,试图从他眼里看出他的偏好来,至于当真用什么封号陆七夕自己却不怎么在意,封号无非是种装饰,只为这身后名能好看些的装点罢了,她这种带着秽乱宫闱的心意入宫的人,早已先将生死置之度外,又何必在意这些。

    “皇上觉得哪一个好?”陆七夕婉转将问题抛给冷镜。

    “要我说……贤字恐怕不能用,毕竟去年刚去了位贤妃,你若在她之后沿用此封号,一是怕人非议说你队亡者不尊,二是,死人的名号终归是晦气,这个不用也罢。”说着冷镜看也不看陆七夕,先兀自在贤字上划了个叉。

    “文字确是衬你的清韵气质,但你更擅长实用的技能,这种以文抒意的方式不适合你,想必你也不喜欢。”冷镜继续画叉,陆七夕接了句,“皇上所言极是!”

    但她心里却对冷镜自以为是的态度有些不屑,自大到以为凡事皆在他的掌控中,他所谓的了解其实无非也就是一知半解,却因为他帝王的身份不得辩驳,半解也就成了了然。

    陆七夕的目光随即就被冷镜感觉到,只因他背后突升起一阵寒意,回首时便迎上陆七夕的眼眸,原来令他恶寒的源头就在陆七夕的眼神里,那里面没有无比清晰的仇恨或是极其强烈的爱慕,有的不过是泛泛如湖水风不吹就不晃荡的一时平稳。

    然而它却像是一支来自多年前满载仇恨和其他复杂情绪的利剑,直勾勾朝着冷镜的心脏射过来。

    “皇上看什么呢?”陆七夕收敛起眉目里的那一丝不寻常,如平时那样不冷不淡的同冷镜说话,而冷镜此时被某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萦绕在心头,那感觉并非是什么祥瑞之兆,恰恰相反,像是来自地狱的警告。

    有那么一些时候,明明眼里看见的是陆七夕明媚如灼热春光般的笑颜,可下意识里却总觉得他很久之前其实早就认得了陆七夕。

    她那双发亮的眼眸,让冷镜想起的居然是与她截然相反的一个女子,一个无辜死于薛天意阴谋下,而他却又无论如何都记不起她长相的女子。

    薛天意的亲妹妹薛天香,那个和她姐姐仿佛不是来自一处的单纯少女,抱着真挚的感情死在了绝望的阴谋里。他唯独记得在某次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看见端宁公主与她正在说话,薛天香看见了冷镜,随即就查他望去,那目光犹如寒冬腊月里的死人一样,僵硬且干枯,虽闻不到半点腐朽,但也掩盖不住空洞呆滞的目光下实际躯壳已死的事实。

    也是因为那一撇,冷镜直到薛天香死去都没有再去探望她。

    “没什么,我们继续看吧,齐字是我最不中意的……”冷镜心不在焉的说着,一面在心里安慰自己,陆七夕和薛天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会产生这种错觉只不过是因为冷镜常年积累下的疑心病所致。

    然而另一面,他又在心里隐隐觉得安慰,还好陆七夕对于他来说就如纯洁的白雪,冰清玉洁,他们之间既没有纠葛更没有仇恨。

    他也不必担心有朝一日会成为陆七夕眼神捕杀的猎物。

    “那皇上觉得哪个字好,要不我斗胆请皇上亲笔赐号好了!”陆七夕大胆却不失少女风采的甜笑着说道,冷镜竟然当真了。

    于是只见他龙飞凤舞在纸上写下一个字,陆七夕惊愕的神情却没能藏住。

    她再三确认过,那是一个香字!是白天香的香字!

    不是说死人的封号沿袭下来会显得晦气么?贤字如此难道香字就可以因为冷镜的过份偏爱,所以逃离被画叉的命运了么?

    陆七夕忘了……冷镜不仅是一个负心人,还是个九五之尊,只要他想,没有什么不能的。

    冷镜认为是素白无匹的天底下就再也不会有白色出现,与直攀比,是非善恶美丑阴阳,却在他一个人眼里,他吃的消么?或者他就真的那么笃定自己看到的一切皆是准确无误的么?

    “你怎么了?”

    冷镜察觉到陆七夕有些不对劲的神情,急忙询问,陆七夕却因为走神呗吓了一跳,连连退后几步。

    “这个香字……好是好,但是于七夕而言实在太过贵重,七夕受不起,还请皇上重拟一字……”

    “朕说你受得起你就受得起!在朕眼里全天下女子种也就只有你担得起这个封号,谁敢说不是谁敢反对!朕便第一个诛他九族!”

    陆七夕都已经重生了一次,怎么冷镜还是一点没有变化,一如当年般执拗幼稚。什么样的帝王会缔造出大国的悲剧,只有自己还是个顽童心性,在才华掩盖下勉强称帝后,等到本性暴露出来的那一日,遭殃的恐怕就是了万民。

    其实要陆七夕现在马上应承冷镜,说几句好听的话语,谢恩接过这个封号也没有什么不行的,只是她不单单考虑到自己的心情,还考虑到日后如何在后宫立足的问题。

    谁都知道,冷镜对白天香的追思已经发展成了近乎癫狂的状态,没人可以阻止他继续这样下去。但不代表,后宫那些妃嫔会因为无可奈何,而放弃了怨恨白天香。

    如今该死的已经死了,她们得不到皇帝的怨恨只怕就会加倍,倾注到被封了香妃的陆七夕头上来,陆七夕在宫内尚不算立足,若是打从一开始就举步维艰,只怕之后的路就会艰难到没办法走下去的地步。

    “朕给你的封号你难道不喜欢么?你是京城陆家的女儿,祖传的家业不就是调香,你为九王爷生母治好过头风,为皇太后制过凝神香,试问这些哪一件是跟香字无关的?!你又有什么担当不起的。”

    “皇上息怒,七夕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想故人是留下来追思用的,有的封号不可以沿袭是怕沾染晦气,有的却不同。譬如这香字……几日来,我已经听了许多关于白姑娘的故事,也颇为皇上的深情感动。如若皇上觉得这样天各一方的日子过的太苦,想要忘却过去,那气息无话可说,恰恰相反的是,皇上您以为自己已经在倘然面对,所以试图将白姑娘的封号强加到七夕头上,想借用这种方法告诉自己,往事已矣不可追,然而您确定您忘得了她么?您确定是打算不再沉湎于过去,还是继续找个与她音容笑貌不管哪一处稍稍相似即可的女子,冠于香妃封号,来代替您见不到白姑娘的苦呢?

    所以我才要说我受之不起,毕竟我的一生也不过是才开了个头而已,哪里有什么底蕴强大到足够承担其他人身上嫁接过来的伤痛呢?皇上此举,会将痛苦无限蔓延扩大,一个人的转而变成了两个人三个人……这之后恐怕只会有更多的人陷入这个轮回中去,得到的却只有痛苦而已。皇上自誉深情几许,然而逝者已去,您所谓祭奠她的方式,表达您爱慕的方式就是找无数个女子来填满您心中的遗憾的么?您可知那些女子是多么的无辜,她们本该得到一份全心全意的爱,就如您曾经一样……七夕要说的说完了,皇上若是觉得我口出狂言,那么请您立即下旨赐我一死!”

    陆七夕如今别无其他道路可选,她生来就好似同某种恩怨不幸有缘,那么多人中也只有她不断被排在受苦受难的队伍后头,如此往复。其实这些话确实是一早就想要说给冷镜听得,只是那个时候心里的感情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激烈到难以自持过。想必陆七夕说完这些,生死也不过是只差一步而已,但是若是冷镜能因为陆七夕的这席话有些许忏悔之意,倒也不算辜负了她口干舌燥的一番言论。

    之后,陆七夕不卑不亢跪在那里等着冷镜给她一个发落,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想起她这么做的目地不过就是了换了种方式,同而走险,让冷镜完完全全意识到他今日如若册封了陆七夕,他日就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女子和她相同。

    陆七夕要让冷镜记住她,她并非是他见过的任何一种女子,或高贵或妩媚过忧郁……这些皆不是陆七夕,仇恨让她变的复杂的同时,也赋予了她某种别人没有的特殊性格,此刻她不是白天香,来日若要相同也只会说别人像她。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些事,为什么还要留下来,你有机会选择离开的,我知道有人来宫中接你离开,可你并没有……”陆七夕听到冷镜冷不丁的冒出这样一句来,她背后的寒芒倒立起,浑身神经都紧绷起来。她的大无畏只在面对事情只关系到她和冷镜两个人的时候才会出现,如果在额外牵扯到别的什么人,比如说是冷寂身边的人……陆七夕的勇敢一时间就变的不复存在了。

    是陆七夕低估了冷镜,他看似漠不关心宫中发生的一切可实际上宫中即是他说了算,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就算是那些宫女守口如瓶,难保没有其他人看见许奕。

    她一生已经足够不幸,绝对不会再让这种不幸蔓延到身边的人那里去。重生后成为陆七夕之后,她唯觉得生命其实比死亡有趣的时光便是在王府和冷寂相处的时光,她记得她在她临走前给她的那个拥抱,他低声告诉她宫中会让她吃更多苦,他绿眸里的暗光闪烁……此刻竟无比清晰印刻在陆七夕脑海中。

    从未有过这么纠缠复杂的情绪,却因为这一刻脑海中涌现出冷寂的脸而在心头给了她一下又一下的重击。他是她灰暗生命中仅现的一束光亮,这也许不是爱意,却在离别后更加深刻起来。陆七夕知道无论如何她都要将这个谎话圆回去,也都怪她说的假话太多,一步不小心踏入之前未能修补的坑中去,那也是不可避免的事。

    冷寂或许清心寡欲对权利没有丝毫的向往,可这不能代表冷镜和他是一种人。所以陆七夕交代出许奕的话,保不齐要牵扯到冷寂身上去。

    “原来皇上口口声声说的感情也不过如此,您只相信您的眼睛,那么皇上自己看到了什么自己去辨别不就好了,何故邀来问我?难不成我陆七夕说的话会比皇上的还要管用么?皇上还是先想好到底怎么处置我这个大逆不道的刁民吧!”

    陆七夕尽量将话说的自然,让人看不出丝毫的作假痕迹来,既然她最擅长的就是说谎,别人前来救她还是前来陷害她,凭她的本事怎么说的都是可行的。

    当年她姐姐薛天意既然可以做到信口雌黄,那么陆七夕未必不可以,说让她们是亲姐妹,不近相同了那么多年,至少到今日为止也该有某一处是相似的了。

    “陆七夕……你这么着急着叫朕处置你,是你真的想死,还是你笃定朕舍不得杀你,所以才口出狂言?!”冷镜脸上找不到笑容的时候,给人以森冷的感觉,就如一个渔夫钓鱼不带渔具般显得突兀可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