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六)

文刀三点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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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租车一路狂奔到岱宝德敬老院,付过车钱,道士李送给司机一道平安符,这一举动让先下车的韩滔一愣,心说认识这小子这么久,可从没听他说起过什么平安符。

    “没事,师傅你不用谢,跟你讲,你车里挂这一串串的都没用,这符你随身带,真遇见什么怪事别怕,赶紧回家就行了…”道士李挺热心,临下车还在向司机讲解平安符的作用。

    韩滔怕道士李讲起来没完,一把将他拽进了敬老院,一边走,一边询问起了平安符的事,“你小子会画平安符?”

    “别扯淡了,哪有什么平安符,一张纸就想保平安?天底下可没有这么美的事。”

    合作已久,道士李十分了解韩滔,没等他追问,便又解释道:“刚才不是害得那哥们闯红灯了么,送点东西,省得人家背后骂咱们。”

    韩滔被道士李的逻辑惊的目瞪口呆,开口想了好一阵才说出话来,“你送了张什么符?”

    “百胜啊,就说你这脑袋,是真不够用还是被吓傻了?我为什么要送他符,给他也不会用,那就是张黄纸,我下车前随便叠的。”

    “你还能再缺德点么?”

    “放屁,这叫缺德么?这叫行善!你懂什么?我这是在帮他,你也记住了,恶鬼和野狗一样,你不怕、不跑,它就不追。只要拿着我送的东西,那哥们心里就有底,心里有底不害怕,他自然不会招上什么脏东西。”

    “你,真行…”这一席话让韩滔佩服的简直要五体投地,放下这诡异逻辑方式不谈,道士李总能将自己行的混账事解释的有理有据。

    问过敬老院管理员,二人在岱宝德敬老院的花园里找到了张昌这段时间接触最多的一位老人。

    中午时分,烈日当空,耀眼的阳光直射在花园里,老人那张被岁月侵蚀到水土严重流失的脸沟壑分明,眉心处呈现出一个明显的“川”字。

    二人走到老人身前,老人并未在意,仍坐在花园的长凳上自顾自的晒着太阳。

    “老~爷~子~!”见老人年事已高,道士李担心他耳朵已经不灵了,一句话分成三段,音量也提得很高,说话时还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滚犊子!没瞅见老子在这晒太阳么,瞎比划什么!”

    只听见一声暴喝,老人嗓音如雷,但更让人惊讶的是身手,可以说是快如闪电。还没等韩李两人反应过来,老人已经起身一脚,将道士李踹进两米开外花丛中,花园刚浇过水,弄了道士李一裤子泥。

    “老爷子您消消气,他不懂事。”韩滔忍住笑,轻声细语的说道。

    “可不是么,大中午的寻思晒个太阳,不知道打哪蹦出这么个小崽子来。”

    韩滔能说会道,随便几句就将老人哄的非常高兴,你一言我一语的在长椅上聊了起来。

    老人名叫孙援朝,老家在西北,年轻的时候当过兵,参加过内战和抗美援朝。辽沈战役、平津战役、抗美援朝...虽称不上是战功卓著,但九死一生的战斗经历还是造就了他远超常人的身手和反应速度。

    讲完朝鲜战争时的种种经历,兴致正高的老人忽然一声叹息:“哎,这之后,我这种根不红苗不正的可就倒了霉了,我最早当的是满洲国的兵…”

    讲着讲着,老人又说了回去,语气上明显有些失落,也容易理解,孙老爷子最早参加的是满洲国的军队,也就是常说的伪满军。

    老人说自己不是自愿当伪军的,那时满洲国的成年男子要服三年兵役,他刚成年便被抓去当了大头兵,隶属吉林警备军。虽然挂的是满洲国的旗号,但实际指挥、训练的却是日本人,也是赶巧,还没等孙老爷子搞明白自己到底该听谁的,日本人投降了。

    日本人投降后,伪满军被**收编,孙老爷子的部队被编入了**第六十军暂编五十二师,师长李嵩。说起在**的这一段经历,老人还禁不住痛骂了几句脏话,说**内部派系林立,像他们这种杂牌中的杂牌连饭都吃不饱。

    “小子,跟你说,但凡是名字里有“暂编”,要不叫什么什么保安团的,都是收编的我们这些…”

    长春围城,**守军第六十军起义投诚,直到这时,孙老爷子才正式参加人民解放军——东北野战军。

    “咳!咳!”

    怕再挨一脚,道士李躲在一边,可他又怕韩滔听故事忘了正事,便在一旁一直咳嗽以作提醒。

    “人吃人?哎呦,是够惨的,哎?对了,老爷子,前几天是不是有个人在你这里买走一块蓝色石头?”道士李的暗示韩滔心领神会,立刻将话题扯到了蓝石头上,没等孙老爷子描述完当年围城时的惨状。

    “你们认识他?我还正找呢,前一阵子还天天来陪我聊天,买走石头人就没影了。”孙老爷子并不关心石头,他更在意这个时常来陪自己聊天的张昌。

    “老爷子,你卖他那块石头是怎么来的?”听老人说到正题,道士李凑了上来,裤子上沾上的泥还没干,心有余悸的他不敢坐,只站在一旁。

    “石头,石头,都惦记那破玩意,你说说你小子”,老人指了指道士李,“站没个站相…”

    “老爷子,您别和他生气,我这朋友天生一条腿长,站不直。”怕老人动怒,韩滔赶忙解释道,道士李瘦弱的身板可禁不住第二脚,“老爷子,您那块...”

    “那破石头是一个和尚送我娘的,这事可有好些年头了,我娘她救过那和尚的命,”说着,老人掰起了手指头,“康德九年的事。”

    “你是孙鹏?”韩、李二人一同喊道。

    “对,改名之前我是叫孙鹏,”孙老爷子被二人的强烈反应搞得莫名其妙,他看着身边的韩滔,关切的问道:“小子,你俩没毛病吧?”

    “你没死?”话刚落地,人又飞了出去,道士李口无遮拦的习惯终于遭了报应。

    “小兔崽子,会不会说人话?你死我都死不了。”

    道士李再次四脚朝天的瘫在花丛中,并不急于站起,用身体感受着花草和大地;长椅上的韩滔也不再劝慰,只是呆呆地盯着老人,他们俩正困惑于同一个问题。</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