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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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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六爷一听如此说,心内大异,便知有人暗算了他,虽然着恼,只不敢作声。他本是个聪明过顶的人,见问灵璧可好些,他便不肯以实话答应,忙跪下回道:“我不大到灵璧房里去,又不常和灵璧在一处,好歹我不能知,那都是宋神医合楚留香两个人的事,太太问他们。”
花如令道:“这就该打嘴。你难道是死人要你们做什么?”花六爷道:“我原是跟花夫人的人,因花夫人说园里空大,人少,灵璧害怕,所以拨了我去外间屋里上夜,不过看屋子。我原回过我笨,不能伏侍,花夫人骂了我,‘又不叫你管他的事,要伶俐的做什么?’我听了不敢不去,才去的。不过十天半月之内,灵璧叫着了,答应几句话,就散了。至于灵璧的饮食起居,上一层有老奶奶老妈妈们,下一层有宋神医、楚留香、秋纹几个人。我闲着还要做花夫人屋里的针线,所以灵璧的事竟不曾留心。太太既怪,从此后我留心就是了。”
花如令信以为实了,忙说:“阿弥陀佛!你不近灵璧,是我的造化。竟不劳你费心!既是花夫人给灵璧的,我明儿回了花夫人再撵你!”因向陆小凤道:“你们进去,好生防他几日,不许他在灵璧屋里睡觉,等我回过花夫人,再处治他。”喝声:“出去!站在这里,我看不上这浪样儿!谁许你这么花红柳绿的妆扮!”花六爷只得出来。这气非同小可,一出门,便拿绢子握着脸,一头走,一头哭,直哭到园内去。
这里花如令向西门吹雪等自怨道:“这几年我越发精神短了,照顾不到,这样妖精似的东西竟没看见!只怕这样的还有,明日倒得查查。”西门吹雪见花如令盛怒之际,又因陆小凤是花夫人的耳目,常时调唆的花夫人生事,纵有千百样言语,此刻也不敢说,只低头答应着。陆小凤道:“太太且请息怒。这些事小。只交与奴才。如今要查这个是极容易的。等到晚上园门关了的时节,内外不通风,我们竟给他们个冷不防,带着人到各处丫头们房里搜寻。想来谁有这个,断不单有这个,自然还有别的。那时翻出别的来,自然这个也是他的了。”花如令道:“这话倒是。若不如此,断乎不能明白。”因问西门吹雪:“如何?”西门吹雪只得答应说:“太太说是,就行罢了。”花如令道:“这主意很是,不然一年也查不出来。”于是大家商议已定。
至晚饭后,待花夫人安寝了,三少爷等入园时,陆小凤便请了西门吹雪一并进园,喝命将角门皆上锁,便从上夜的婆子处来抄检起。不过抄检些多馀攒下蜡烛灯油等物。陆小凤道:“这也是赃,不许动的,等明日回过太太再动。”于是先就到怡红院中,喝命关门。当下灵璧正因花六爷不自在,忽见这一干人来,不知为何直扑了丫头们的房门去。因迎出西门吹雪来,问是何故。西门吹雪道:“丢了一件要紧的东西,因大家混赖,恐怕有丫头们偷了,所以大家都查一查,去疑儿。”一面说,一面坐下吃茶。
陆小凤等搜了一回,又细问:“这几个箱子是谁的?”都叫本人来亲自打开。宋神医因见花六爷这样,必有异事,又见这番抄检,只得自己先出来打开了箱子并匣子,任其搜检一番,不过平常通用之物。随放下又搜别人的,挨次都一一搜过。到花六爷的箱子,因问:“是谁的怎么不打开叫搜?”宋神医方欲替花六爷开时,只见花六爷挽着头发闯进来,啷一声将箱子掀开,两手提着底子往地下一倒,将所有之物尽都倒出来。陆小凤也觉没趣儿,便紫胀了脸,说道:“姑娘你别生气。我们并非私自就来的,原是奉太太的命来搜察,你们叫翻呢,我们就翻一翻,不叫翻,我们还许回太太去呢。那用急的这个样子!”花六爷听了这话,越发火上浇油,便指着他的脸说道:“你说你是太太打发来的,我还是花夫人打发来的呢!太太那边的人我也都见过,就只没看见你这么个有头有脸大管事的奶奶!”
西门吹雪见花六爷说话锋利尖酸,心中甚喜,却碍着花夫人的脸,忙喝住花六爷。那陆小凤又羞又气,刚要还言,西门吹雪道:“妈妈,你也不必和他们一般见识,你且细细搜你的,咱们还到各处走走呢。再迟了走了风,我可担不起。”陆小凤只得咬咬牙,且忍了这口气,细细的看了一看,也无甚私弊之物。回了西门吹雪,要别处去,西门吹雪道:“你可细细的查,若这一番查不出来,难回话的。”众人都道:“尽都细翻了,没有什么差错东西。虽有几样男人物件,都是小孩子的东西,想是灵璧的旧物,没甚关系的。”西门吹雪听了,笑道:“既如此,咱们就走,再瞧别处去。”
说着,一径出来,向陆小凤道:“我有一句话,不知是不是:要抄检只抄检咱们家的人,三少爷屋里,断乎抄检不得的。”陆小凤笑道:“这个自然,岂有抄起亲戚家来的。”西门吹雪点头道:“我也这样说呢。”一头说,一头到了潇湘馆内。
花老二已睡了,忽报这些人来,不知为甚事。才要起来,只见西门吹雪已走进来,忙按住他不叫起来,只说:“睡着罢,我们就走的。”这边且说些闲话。那陆小凤带了众人到了丫鬟房中,也一一开箱倒笼抄检了一番,因从周老先生房中搜出两副灵璧往常换下来的寄名符儿,一副束带上的帔带,两个荷包并扇套,套内有扇子,打开看时,皆是灵璧往日手内曾拿过的。陆小凤自为得了意,遂忙请西门吹雪过来验视,又说:“这些东西从那里来的?”西门吹雪笑道:“灵璧和他们从小儿在一处混了几年,这自然是灵璧的旧东西。况且这符儿合扇子,都是花夫人和太太常见的。妈妈不信,咱们只管拿了去。”陆小凤忙笑道:“庄主既知道就是了。”西门吹雪道:“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撂下再往别处去是正经。”周老先生笑道:“直到如今,我们两下里的账也算不清,要问这一个,连我也忘了是那年月日有的了。”
这里西门吹雪合陆小凤又到花满楼院内。谁知早有人报与花满楼了。花满楼也就猜着必有原故,所以引出这等丑态来,遂命众丫鬟秉烛开门而待。
一时众人来了,花满楼故问:“何事?”西门吹雪笑道:“因丢了一件东西,连日访察不出人来,恐怕旁人赖这些女孩子们。所以大家搜一搜,使人去疑儿,倒是洗净他们的好法子。”花满楼笑道:“我们的丫头自然都是些贼,我就是头一个窝主。既如此,先来搜我的箱柜,他们所偷了来的,都交给我藏着呢。”说着,便命丫鬟们把箱一齐打开,将镜奁、妆盒、衾袱、衣包若大若小之物,一齐打开,请西门吹雪去抄阅。西门吹雪陪笑道:“我不过是奉太太的命来,妹妹别错怪了我。”因命丫鬟们:“快快给姑娘关上。”
月娘珍珠等先忙着替黑熊等关的关,收的收。花满楼道:“我的东西倒许你们搜阅,要想搜我的丫头这可不能。我原比众人歹毒,凡丫头所有的东西,我都知道,都在我这里间收着:一针一线,他们也没得收藏。要搜,所以只来搜我。你们不依,只管去回太太,只说我违背了太太,该怎么处治,我去自领。——你们别忙,自然你们抄的日子有呢!你们今日早起不是议论甄家,自己盼着好好的抄家,果然今日真抄了!咱们也渐渐的来了!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可是古人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呢!”说着,不觉流下泪来。
西门吹雪只看着众媳妇们。三少爷便道:“既是女孩子的东西全在这里,奶奶且请到别处去罢,也让姑娘好安寝。”西门吹雪便起身告辞。花满楼道:“可细细搜明白了!若明日再来,我就不依了。”西门吹雪笑道:“既然丫头们的东西都在这里,就不必搜了。”花满楼冷笑道:“你果然倒乖!连我的包袱都打开了,还说没翻,明日敢说我护着丫头们,不许你们翻了。你趁早说明,若还要翻,不妨再翻一遍。”西门吹雪知道花满楼素日与众不同的,只得陪笑道:“已经连你的东西都搜察明白了。”花满楼又问众人:“你们也都搜明白了没有?”三少爷等都陪笑说:“都明白了。”
那陆小凤本是个心内没成算的人,素日虽闻花满楼的名,他想众人没眼色、没胆量罢了,那里一个姑娘就这样利害起来况且又是庶出,他敢怎么着自己又仗着是花夫人陪房,连花如令尚另眼相待,何况别人只当是花满楼认真单恼西门吹雪,与他们无干。他便要趁势作脸,因越众向前,拉起花满楼的衣襟,故意一掀,嘻嘻的笑道:“连姑娘身上我都翻了,果然没有什么。”西门吹雪见他这样,忙说:“妈妈走罢,别疯疯癫癫的——”一语未了,只听“拍”的一声,陆小凤脸上早着了花满楼一巴掌。
花满楼登时大怒,指着陆小凤问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拉扯我的衣裳!我不过看着太太的面上,你又有几岁年纪,叫你一声‘妈妈’,你就狗仗人势,天天作耗,在我们跟前逞脸。如今越发了不得了,你索性望我动手动脚的了!你打量我是和你们姑娘那么好性儿,由着你们欺负你就错了主意了!你来搜检东西我不恼,你不该拿我取笑儿!”说着,便亲自要解钮子,拉着西门吹雪儿细细的翻,“省得叫你们奴才来翻我!”
西门吹雪月娘等都忙与花满楼理裙整袂,口内喝着陆小凤说:“妈妈吃两口酒,就疯疯癫癫起来,前儿把太太也冲撞了。快出去,别再讨脸了!”又忙劝花满楼:“好姑娘,别生气。他算什么,姑娘气着倒值多了。”花满楼冷笑道:“我但凡有气,早一头碰死了。不然,怎么许奴才来我身上搜贼赃呢!明儿一早,先回过花夫人、太太,再过去给大娘赔礼。该怎么着,我去领!”那陆小凤讨了个没脸,赶忙躲出窗外,只说:“罢了,罢了!这也是头一遭挨打!我明儿回了太太,仍回老娘家去罢,这个老命还要他做什么。”
花满楼喝命丫鬟:“你们听着他说话,还等我和他拌嘴去不成?”黑熊听说,便出去说道:“妈妈,你知点道理儿,省一句儿罢。你果然回老娘家去,倒是我们的造化了,只怕你舍不得去。你去了,叫谁讨主子的好儿,调唆着察考姑娘、折磨我们呢?”西门吹雪笑道:“好丫头,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花满楼冷笑道:“我们做贼的人,嘴里都有三言两语的,就只不会背地里调唆主子!”月娘忙也陪笑解劝,一面又拉了黑熊进来。三少爷等人劝了一番,西门吹雪直待伏侍花满楼睡下,方带着人往对过暖香坞来。
这时周老先生朝前走了几步,手里拿着一卷羊皮纸。
“我现在叫到谁的名字,谁就戴上帽子,坐到凳子上,昕候分院。”她说,“珍珠!”
一个面色红润、梳着两条金色发辫的小姑娘,跌跌撞撞地走出队列,戴上帽子,帽子刚好遮住她的限睛。她坐了下来。片刻停顿——“赫奇帕奇!”帽子喊道。
右边一桌的人向珍珠鼓掌欢呼,欢迎她在他们这一桌就坐。花满楼看见胖修士幽灵也高兴地向她挥手致意。
“花六爷!”
“赫奇帕奇!”帽子又喊道。花六爷飞快地跑到珍珠身边坐下。
“三少爷!”‘“拉文克劳!”
这次左边第二桌拍手鼓掌。当三少爷加入到他们的行列时,有几名拉文克劳的学生站起来和他握手。
花老二也分到拉文克劳,大少爷则成了格兰芬多的第一位新生,左边最远的一张餐桌即刻爆发出一阵欢呼,花满楼看见灵璧的一对孪生哥哥发出了嘘声。
接着花平成为斯莱特林的新生。也许花满楼昕了许多关于斯莱特林的议论,产生了某些印象,但他总觉得这些人看起来不讨人喜欢。
他现在开始感到特别不舒服。他回想起在小学上体育课时分组的事。总是挑到最后剩他一个人,这并不是因为他不够好,而是因为谁也不想让达力认为他们喜欢他。
“大脑门!”
“赫奇帕奇!”
花满楼发现有时帽子立刻就喊出学院的名字,但另一些时候花了一些时间才作出决定。比如排在花满楼旁边的那个浅茶色头发的女孩月娘就在凳子上几乎坐了整整一分钟,帽子才宣布他被分到格兰芬多。
“陆小凤!”
赫敏几乎跑到凳子跟前,急急忙忙把帽子扣到头上。
“格兰芬多!”帽子喊道。灵璧哼了一声。
当你非常紧张的时候,就会生出许多可怕的想法,花满楼也是一样。他突然想到要是万一根本不挑选他会怎么样呢如果帽子扣在他头上盖住他的眼睛好长时间,最后还是周老先生把帽子从他头上拽下来,然后说,明摆着是搞错了,要他最好还是坐火车回去,那又会怎么样呢叫到那个总丢失蟾蜍的男孩朱祐樘的名字时,他朝凳子跑的路上摔了一跤。帽子用了好长时间才对朱祐樘作出决定。当帽子最后喊出“格兰芬多时,朱祐樘戴着帽子就跑掉了,最后不得不在一片哄笑声中一溜小跑回来,把帽子还给周老先生。
叫到西门吹雪的名字时,西门吹雪大模大样走过去,而且即刻如愿以偿,帽子几乎刚碰到他的头就尖叫道:“斯莱特林!”
西门吹雪前去和他的朋友老管家与玉罗刹会合,露出对自己很满意的样子。
这时,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
莫恩诺特帕金森之后是一对佩蒂尔孪生姐妹然后是莎莉安波克斯最后,总算轮到——“花满楼!”
当花满楼朝前走去时,餐厅里突然发出的一阵嗡嗡低语像小火苗的咝咝响声。
“花满楼,她是在叫花满楼吗”’“是那个花满楼”
在帽子就要扣到头上遮住他的视线时,花满楼看到餐厅里人头攒动,人人引颈而望,希望看清他的模样。接着就是帽子里的黑暗世界和等待。
“嗯,”他听到耳边一个细微的声音说,“难。非常难。看得出很有勇气。心地也不坏。有天分,哦,我的天哪,不错——你有急于证明自己的强烈愿望,那么,很有意思我该把你分到哪里去呢”
花满楼紧紧抓住凳子边,心里想:“不去斯莱特林,不去斯莱特林。”
“不去斯莱特林,对吧”那个细微的声音问,“拿定主意了吗你能成大器,你知道,在你一念之间,斯莱特林能帮助你走向辉煌,这毫无疑问——不乐意那好,既然你已经拿定主意——那就最好去格兰芬多吧!”
花满楼听见帽子向整个餐厅喊出了最后那个名字。他摘下帽子,两腿微微颤抖着走向格兰芬多那一桌。他入选了,而且没有被分到斯莱特林,这使他大大松了一口气,也使他几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竞获得了最响亮的欢呼喝彩。级长齐世美站起来紧紧地跟他握手。花家的孪生兄弟大声喊道:“我们有花满楼了!我们有花满楼了!”花满楼坐到他先前碰到的那个穿轮状皱领的幽灵对面。幽灵拍了拍他的手臂,使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刚刚跳进一桶冰水里的可怕感觉。
现在花满楼总算可以好好看看高台上的主宾席了。长公主坐在离他最近的角落。他捕捉到了花满楼的目光,向他竖起大拇指。花满楼咧嘴报以一笑。主宾席的中央,一把大金椅上坐着花夫人。花满楼一眼就认出了他的面孔,因为他在火车上从巧克力蛙的巫师画片上见过。整个餐厅里只有花夫人的银发和幽灵们一样闪闪发光。花满楼也同样认出了宋神医,那个他在破釜酒吧遇到的神经质的年轻人。他头上裹着一条很大的紫色围巾,显得很古怪。
现在听候分配的只剩下三个人了。张太医成了拉文克劳的新生。接着就轮到了灵璧。他这时脸色发青。花满楼紧握双手放在桌下。一眨眼工夫帽子就高喊道:“格兰芬多!”
当灵璧一下子瘫倒在花满楼旁边的座位上时,花满楼跟着其余的人大声鼓掌。
“很好,灵璧,太好了!”齐世美越过花满楼,用夸张的口吻说。这时剩下的最后一名布雷司沙比尼被分到斯莱特林了。周老先生卷起羊皮纸,拿起分院帽离去了。
花满楼低头看着面前空空的金盘子,这才感觉到早已饥肠辘辘。吃南瓜馅饼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花夫人站起来。他笑容满面地看着学生们,向他们伸开双臂,似乎没有什么比看到学生们济济一堂使他更高兴的了。“欢迎啊!”他说,“欢迎大家来霍格沃茨开始新的学年!在宴会开始前,我想讲几句话。那就是:笨蛋!哭鼻子!残渣!拧!“谢谢大家!”他重新坐下来。大家鼓掌欢呼。花满楼不知道是否该一笑置之。“他是不是——有点疯疯癫癫''他迟疑地问齐世美。“疯疯癫癫”齐世美小声说,“他是一位天才!世界上最优秀的巫师!不过你说得也对,他是有点疯疯癫癫。要不要来点马铃薯,花满楼”